写在前面的话
上世纪,即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初期,特别是1967年到1970年这段时间,在国家打响了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的会战中,来自上海、北京、杭州和黑龙江省各地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响应党的号召,一批又一批来到开发初期的大兴安岭,投入到开发大军中来。
在首府加格达奇以南,有一处叫做大杨树煤矿的地方,这儿邻近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的首府尼尔基。大杨树这个地方也来了许许多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其中的一位扎着两个小辫子、天真活泼、朴素文净的小姑娘,是从首都北京来的知识青年,名叫胡晓燕。这小姑娘虽然才十几岁,但聪颖智慧,多才多艺,性格开朗,工作上进。她担负了单位的新闻报道工作,经常向报社、电台写一些新闻稿件,同时还担负起单位的一些文字起草、总结报告等方面的工作,业余时间还经常进行文学创作。不久就显露出她的出众的写作才华和文字功夫,加上她有一手很漂亮的钢笔字,这不但引起了单位的重视,同时也引起了当时的地委书记王钊、地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当地的“大笔杆子”曲俊峰的注意。因当时刚刚成立不久的大兴安岭地委机关缺文字人才,一纸调令,胡晓燕即被调入地委政策研究室工作,她开始有了“用武之地”。但几年后,因国家恢复高考制度,胡晓燕便以高分和优异成绩考入黑龙江大学,从此,这位年纪轻轻的“女秀才”便离开了大兴安岭林区,开始她在高校的攻读生活。
胡晓燕的父亲是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革命”,他叫胡开明,也是本文的主人公。胡开明同志是延安时代的老干部,曾是“一二·九”运动的学生领袖,作家杨沫的《青春之歌》里有他的形象。他在察哈尔省时就担任副省长。林铁担任河北省委书记时,他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后因主张坚持在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包产到组”的农业生产责任制,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严厉批判。毛主席虽然错误地批判了他,并给他带来了将近二十年的痛苦与磨难,但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万里任第一书记的安徽省委,他担任了省委常委、省革委会副主任,还兼任了省农委第二书记(第一书记由万里兼任)。他在凤阳小岗、肥西三河以及宣城、繁昌等地,在安徽广大农村,大力支持“包产到户”、“包产到组”,终于迎来了农业生产责任制百花盛开的春天。本文就是记载了这一过程,并详细回顾了胡开明光辉灿烂的一生。
从1980年到1983年,继胡瑞镜同志之后,我给当时任中共安徽省委常委、省革委会副主任的胡开明同志担任了整整四个年头的秘书工作,几乎每天都在开明同志身边。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处世为人,他的无私情怀,他的献身精神,今天历历在目,不由让人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与思念。
胡开明同志当时还兼任了省农委第二书记,农委第一书记开始是万里兼任,后由当时的省委书记王光宇兼任。当时的省委书记相当于现在的副书记。省委第一书记是万里,第二书记是顾卓新。后边的书记还有赵守一、王光宇、杨蔚屏等同志,常委、秘书长是袁振。当然,分管其它方面的工作的除了胡开明,还有程光华、刘廉民等同志。我的感觉是,当时以万里为首的安徽省委一班人,是一个真正关心老百姓疾苦、真正为广大农民群众寻出路、谋幸福的领导班子。他们敢于冲破“两个凡是”的禁锢,敢于支持农民在责任制方面的探索,这是一个团结、务实、创新的战斗堡垒。在万里支持下,胡开明、袁振两位同志在农业责任制上是冲锋陷阵的勇士,是敢于承担责任、敢冒风险的“中流砥柱”。 而光宇同志老练沉稳,思想解放,是坚决支持搞责任制的。
我第一次见到开明同志是在省委小花园。第一印象就是和蔼、慈祥,衣着朴素,一身兰色的棉布干部服,头发已斑白,但神采奕奕,干练,敏锐,淳朴中透着智慧,和蔼中显露着威严。猛一看,他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干部,一位普通的、平凡的人。但在他普通、平凡的装束内里,在他平凡的躯体里,却有着一副超凡的大脑,有着一系列超凡的、不同寻常的思维。有着一副独立思考、追求真理的铮铮铁骨,有着几十年无私无畏、永不屈服的思想信念,把他比喻为彭德怀式的人物一点也不为过。但他比彭德怀幸运的是,他亲眼看到了他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张家口担任地委第一书记时所主张实行的“包产到组”、“包产到户”农业责任制,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已风起云涌,遍及大江南北,象鲜花盛开在全国各地,而且为亿万农民带来了富裕、幸福;他还亲眼看到了1979年5月10日河北省委为胡开明彻底平反,推倒诬蔑不实之词,正式恢复名誉的决定,看到了1980年7月13日河北省委为当年张家口地委主要领导胡开明、葛启、解峰平反的决定,彻底摘掉了“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阴谋集团”、“修正主义反党集团”、“刘少奇的代理人”“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等帽子。更让胡开明高兴的是,1982年10月份,时任党的总书记的胡耀邦为胡开明彻底平反,称赞胡开明是我们党内的“先知先觉者”,这无疑是党和国家一级领导为胡开明的平反,是最高当局的赞扬与肯定!
(一)胡耀邦称赞胡开明是我们党内的“先知先觉者”
1982年10月份,时任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来安徽视察。
10月下旬的一天,胡开明同志来到办公室,神采格外飞扬,满脸红红的,喜形于色。他高兴地说:“育瑄,耀邦同志给我平反了!党中央给我平反了!”他高兴地像个小孩子,非常兴奋。可以说,这一天是我当秘书以来看到开明最高兴的一天。听办公厅的同志说,近日耀邦同志一直在安徽视察。当时他被安排在稻香楼宾馆的“西苑”居住。省委常委会也安排在西苑小楼里的一个会议室里召开,以便由省委汇报工作,耀邦同志作指示。
耀邦同志的记忆力让人称奇,他还记得这位当年在河北张家口主张搞“包产到户”而遭到毛主席严厉批评的胡开明。事情已过去二十多年了。
耀邦在省委常委汇报完了工作后,话题转到农村改革工作时深情地说:“你们安徽最早开始搞包产到户、大包干的时候,我当时还不理解,不支持,是持反对态度的。但经过实践检验是对的,是有利于生产力发展,解放生产力,因此现在我是支持的。”他转过脸面对着胡开明、袁振等同志说:“1960年以后,我们党内有一部分同志在这个问题上醒悟早,可以说他们是我们党内的先知先觉者。他们比较早地主张要改革1956年后农业长期推行的办法,少奇同志也好,小平同志也好,邓子恢 同志也好,曾希圣也好。说到这里,他高兴地朝开明同志点一点头,接着说:“还有今天在座的胡开明同志,他当年在河北省就主张搞“包产到组”“包产到户”。当然,还有陶铸同志。他们都是我们党内的‘先知先觉者啊!”
耀邦同志的公正评价,不仅给胡开明同志彻底平反,而且彻底掀掉了压在胡开明及其家属身上二十多年的大石头。1982年10月29日,这是胡开明和夫人李克林以及全家人最幸福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是一个重大转折,虽然二十年前毛主席错误地批判了胡开明,但二十年后又是党的一把手胡耀邦坚持实事求是,把这个冤案翻过来了,而且还高度赞扬、评价了胡开明。我这个当秘书的,也打心眼里为开明同志高兴,为给这样传奇式的人物当秘书,感到分外幸运、自豪和骄傲!
(二)历史证明:他是一位被毛主席批判错了并被历史证明
具有历史性功绩的思想解放先行者
胡开明同志曾亲口对我说,“一二·九”运动时,他是北京东北大学学生领袖,是“一二·九”运动的“纠察队长”。但经深入了解,开明同志当时就读于北京冯庸大学,后转考进东北大学经济系。“一二·九”爆发当天早晨,他作为东大游行队伍的组织者,在集合起来的东大队伍面前进行了情绪激昂、鼓动性很强的“战前演说”。在这场运动中,他担任了“东北大学学生救国工作委员会”常委和东北大学出席北平市学联的代表、平津学联筹委会常委。由于他的革命活动和演说水平出众,激怒了反动当局,对他恨之入骨,曾先后两次将他逮捕,后一次给他带上手铐脚镣,关进死囚大牢。但他正气凛然,立场坚定,顽强斗争,直到获释。据了解,我们党的地下组织通过张学良(因张兼任东大校长)全力营救这批优秀学生。后张学良派出他的秘书(此人是我党地下工作者)到北平作工作,终于释放了胡开明等被捕、并即将送上刑场的学生。
在这期间,开明同志回忆起许多动人的故事。在繁忙的工作间隙,他叙述,我记录整理,先后整理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北平河北高中的一场激烈斗争》以及《第一次被捕、第二次被捕的经历》。(这三篇回忆文章均附后)
开明同志回忆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其故事情节被著名作家杨沫写进了长篇小说《青春之歌》。人们以为是虚构的故事,但胡开明同志证实并详细讲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开明同志说,在《青春之歌》里,许宁这个人物是以他为原型而塑造的。同时其他学生领袖和主要人物身上,也能看到开明同志的身影和故事。
大家不妨详细看看文后附录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开明同志是怎样被一位爱国的老人、年轻的姑娘相救,是怎样把他藏进老百姓的被窝里。看到了这些内容,就会了解,人民是怎样用生命保护革命者,用生命保护共产党,真是催人泪下。
这也许能让我们理解,解放后胡开明当上“大官”后,为什么能不忘老百姓,敢为人民鼓与呼、为民请命,即使自己身受冲击、批判、诬蔑、高压、承受了几十年的政治迫害,也能为维护人民的利益宁死不悔。因为他有力量的源泉:人民!
胡开明遭受几十年的政治迫害和无端打击,是因为他实事求是的主张,与我党建国以来长期“左”的政治路线和扭曲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冒进,以及浮夸、共产、官僚等之风气发生了冲突。
胡开明作为高级领导干部,他没有脱离人民,没有高高在上,而是始终坚持深入下层,调查研究,查实情,说实话,办实事,有一说一,实事求是。他在长期的实践和探索中,冷静的思索多于感情的狂热,理智的思维多于意识的膨胀,坚信“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民利益高于一切”,“正确的认识来自于群众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在这方面,他以冷静的思考、求实的态度、拒绝“跟风”的独立思考能力,站在了时代的前沿,成为思想解放的先行者,就像胡耀邦后来评价的:他是我们党内的那一批“先知先觉者”之一。他品质可贵之处是,不是学马列的皮毛,而是掌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完整体系。因此他才能成为人民利益的捍卫者和代言人。
胡开明一生中受到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受到了毛泽东同志的错误批判。毛主席是全国人民的大救星,是伟人,对中国革命和共和国的诞生、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有着杰出的贡献。这都是毫无争议的。但毛主席是伟人,也是一个凡人,他不是神。也是一位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他也难以避免犯错误。
三年困难时期,全国大部分农村因“天灾人祸”发生了历史上少有的饥荒,许多省出现了饥饿、寒冷而造成的大量死亡的状况。由开明同志担任地委第一书记的张家口市因地处高寒、北陲,加上狂风、干旱、冰雹、水灾、和鸟灾、病虫害,多灾并发,使饿殍现象更加惨不忍睹。胡开明下到多处农村调查,发现死亡人数日渐增多,有的村庄,甚至活着的人被饿的没有力气,难以把死人从屋里抬出来埋掉。
在这种情况下,他冒着丢官和被批判的风险,力主解散“公共食堂”,允许农民有少量自留地和家禽,试行牲畜 “分户喂养”和“草半养”,允许荒山林地承包给个人,主张进行生产核算单位下放到生产队的试点。他们这些救人救命的措施使许多农村恢复了生产,重现了生机。特别是他的“关于农村基本核算单位下放到生产队”的报告,得到了毛主席的肯定和采纳。
基本核算单位下放到生产队后,胡开明经深入调查研究,又大胆推出了一种新的“包产到组”的生产责任制方式,在一些地方出现了良好的效果。1962年8月8日,胡开明为了农民的生存和发展,在中央北戴河会议上,不顾个人政治安危,直接向毛主席写信,建议在全国推行“三包”到组。本来,在这之前,毛主席曾批示、肯定了胡开明的郭磊庄生产基本核算单位下放的试点经验,似乎对包产的责任制有些兴趣,胡开明便放开了胆子直接上书。令人想不到的是,情况后来发生了巨变,毛主席突然在北戴河大谈阶级和阶级斗争,并在8月9日的会议上,即胡开明上书的第二天,公开批判了“包产到户”和胡开明。毛主席说:“要有分析,不要讲一片黑暗。1960年以来,不讲一片光明了,只讲一片黑暗,或大部分黑暗。思想混乱,于是提出任务:单干,全部或大部单干。据说只有这样才能增产粮食,否则农业就没有办法。包产40%到户,单干集体两个竞赛。这实质上是大部单干。任务提得很明确,两极分化,贪污盗窃,投机倒把,讨小老婆,放高利贷,一边富裕,一边军烈工干家属、五保户,这边就要贫困了。
赫鲁晓夫还不敢公开解散集体农庄呢!
河北胡开明,有这么一个人。“开明”,但就是“胡”开明!是个副省长。听了批评‘一片黑暗论调的传达,感到压力。你压了我那么久,从1960年以来,讲了两年多了,我也可以压你一下嘛!”
当时远在安徽担任省委副秘书长的欧远方后来回忆说,1962年9月安徽省委常委会在传达中央北戴河会议精神时说北戴河会议批评了所有主张搞包产到户的干部,包括邓子恢 ,曾希圣、胡开明等人。可批评胡开明的方式也太新鲜,太不严肃了,竟在胡开明的人名上开玩笑,作文章,说什么,开明好啊,可你是“胡”开明。毛泽东喜欢在人名上发挥,开开玩笑,搞搞幽默,但在一个副省级干部身上,却是不多见的,因而人们印象特别深刻。
毛主席讲话中的这一句“我也可以压你一下嘛!”令他本人想不到的是,这段话给胡开明及其一家人带来了将近二十年的灾难和痛苦,其间不知遭受了多少次批斗、殴打、囚禁、冲击和贬斥,几十年皮面丢光,几十年生不如死。亏得胡开明性格开朗、坚强,能透过历史风云,看得远,想得开。终于活了下来,终于熬到了阳光重现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活到了艳阳高照、春风拂面的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亲眼看到了“左”的路线覆灭,实事求是路线的回归。亲眼看到了林彪反党集团和“四人帮”的覆灭,党的正确路线的回归,并欣喜地看到当年他所主张的“包产到组”“包产到户”责任制在全国农村象鲜花一样盛开,全国农民陆续走上了文明、富裕、幸福之路,这是开明同志的最大心愿!真是好人终有好报!
但是,改革开放前后,即1978年到1983年,胡开明在安徽省也经历了一场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的激烈斗争。
(三)万里点将,胡开明走上安徽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的第一线
万里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刚刚主政安徽时,安徽农村绝大部分地方受极“左”路线影响,尚未摆脱“大锅饭”、“大呼隆”的桎梏,农民虽然辛苦一年,地里就是不打粮食,广大农民还处在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困境,许多人家全家合盖一床破被,特别象沿淮、淮北一些地方,凤阳、泗县、怀远等一些地方,冬、春季节,大批人外出讨饭,乞讨人往往把一些火车站候车大厅都挤得水泄不通。
农村的状况,使万里为首的省委一班人十分焦虑,如何改变这种农民吃不饱、田地不出粮食的状况,他们在思考六十年代“包产到户”曾使一些地方出现过“粮食丰产”、“农民吃饱”的现象。
万里这时想到了那位曾被毛主席点名批判而历史证明批判错了,至今被贬在河北省一个小县级市当最后一位(第八位)革委会副主任的胡开明。1978年7月份,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的胡耀邦亲自安排胡开明到安徽工作。
胡开明在电话里对万里说,调转手续还没办,党员组织关系也没转,怎么动身?万里干脆地说,不用了,你是中国共产党党员,谁不知道?先来吧,手续以后办也不迟。
1978年7月12日,胡开明携夫人、延安时代的女干部李克林来到安徽。当时还没恢复省政府,胡开明被任命为安徽省委常委、省革委会副主任,分管文教工作,同时还兼任了省农委第二书记,(第一书记开始由万里兼任,后由省委书记王光宇兼任)。可能因为胡开明解放前曾搞过学运,当过学生领袖,分工时还分给他共青团、学联等群团工作。虽然他的分工很多,而实际上万里是把他推到农村改革的第一线,“好钢用在刀刃上”嘛!
说到这里,不妨再说说万里。万里也是一块“好钢”,是邓小平点将,把他调到安徽,把这块“好钢”用在安徽这块“刀刃”上的。最近看到陈廷一写的《天地良心——万里在安徽的岁月》这篇文章写道,1977年“四人帮”搞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被撤职罢官的铁道部长万里,正被下放在辽宁营口一个农场果园里“劳动改造”。1977年6月被邓小平点将到安徽担任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省军区第一政委。同时,中央又委派学者型、精通经济工作的顾卓新和熟悉组织、人事工作的赵守一做他的左膀右臂。邓小平对当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叶剑英说,安徽是文革重灾区,又是最穷大省,积重难返,问题堆积如山,需要派得力干部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安徽这个老大难省份一定要派得力干部去。他对万里说:“你得去安徽,给我杀出一条改革的血路来!”接着,小平又说:“贫穷落后不是社会主义。现在毛主席去世了,‘四人帮打倒了,国民经济处于崩溃边缘,‘两个凡是解决不了饥饿问题。什么能解决问题,我们都可以试验嘛!也许我们的探索也可能失败。但是,我们允许失败,不允许不探索不改革啊!不改革是死路一条,因此我们没有退路,前面是雷区,后面是万丈深渊,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
万里是背负着小平的嘱托和激励来到安徽的。为了在安徽“杀出一条血路来”,走出一条改革、探索之路,他也大胆地在全国点将,陆陆续续,顾卓新来了,赵守一来了,袁振来了,胡开明从河北沧州来了,他把一些敢于探索、敢于改革、知老百姓冷暖的,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干部配进了省委班子。
(四)胡开明奔跑在肥西与凤阳之间,为农民创造的
“大包干”和“包产到户”撑腰打气
胡开明在安徽的第一任秘书是胡瑞镜,后任省教育厅副厅长。他跟着开明两年多,他来自高教领域,可能考虑开明同志分管文教,比较熟悉业务。据他介绍,开明同志来安徽后对教育界大刀阔斧,拨乱反正,深入整顿,纠正了大量冤假错案,解放并安排了大批教育战线、文化战线的老干部、老教授、老教工,大家都称赞胡开明是个“好老头”,讲实话,办实事,工作严厉风行,办事干净利落。按着小平的指示,安徽文化教育战线很快步入正确轨道。但是,这一段,他的最大心思还是在农村。
1978年,安徽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八百里皖江和淮河的水位大幅度下降,许多支流已干涸,江淮大地河流沟渠不是断流,就是见底,许多地方连人畜饮水都发生了困难。预计这样下去,全省将减产几十亿斤粮食,又要出现饥荒年景。
1978年9月1日,省委常委会在稻香楼西苑的一个会议室里召开,专题研究如何战胜旱灾,渡过灾荒的问题。万里为全省的灾情和民众的生计深深的忧虑和愁闷。胡开明因是农委第二书记,又熟悉农村工作和农民的心思,在当时极“左”思想尚未完全清除,农村改革步履维艰之时,由省委直接提出“包产到户”的时机尚不成熟,但如何想办法渡过灾荒,给农民一条生路,开明同志还是有点子的。正在会议沉闷之时,胡开明站起来大胆发表意见:“大面积的秋种看起来已难实施,土地干得冒烟,种子种不下去。这样下去,土地将大面积抛荒,明年农民吃啥?一家人生活指望啥?农民穷得叮当响,别说没有那么多救济粮,就是有,哪里有钱去买?土地是集体的,也是农民的,与其荒在那里,撂在那里,何不借给他们去种?”万里和其他常委立刻眼睛一亮,好!一个“借”字,打开了一班人的思路。赞成的,感到顺理成章;既使不赞成的,也不便反对。这个“借”,实际上就是“包”,让农民先“包”几亩干干看。
省委常委根据胡开明的提议,立即形成决议,制定了六条。其中核心内容是:为保命,“借”给每个农民3分地种,开荒、垫洼、边边角角的零散土地,则允许谁种谁收,粮食就归谁。
“省委六条”象一道晴天霹雳,震撼了农民的心,人们感到有了活路,有了前景。几千万被“大锅饭”、“大呼隆”的桎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农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欢快。一个“借”字,土地终于回到农民自己手中,有了自主权了!
胡开明对万里十分佩服,关键时刻敢于拍板。
胡开明深知,“省委六条”等于开了个闸门,省委说3分,下边就敢借3亩,人少地多的地方又能更多,农民就有用武之地了。当时中央只是肯定了联产计酬的办法,但仍严令不准“包产到户”。许多中层和基层干部被“单干”“复辟”的罪名吓怕了,都严守这个“底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当时胡开明和袁振却有着不同的观念,他们常常交流、恳谈,认为“包产到户”没什么可怕,也不应该算成“走资本主义”,应该算作农业生产的一种责任制形式。
胡开明认为,革命的目的是解放生产力。只要是生产资料公有制,只要按劳分配,就没有离开社会主义。来自于群众的农业上的种种责任制形式,只要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增加了社会财富,改善了人民生活,就是标准,就是目的。他经常用最浅显的道理来证明他的观点。他常说,各单位的车队,司机就负责开一台车,这也是责任制。如果几十人轮番开一台车,不讲责任,很快就会把车开零散了。又如工厂车间里,每个车床总明确一个熟练工人掌握使用,决不会大家混起来随便用。农业也是这个道理,你把这块地包给一户或一位农民,他就有了责任,他就会好好侍弄,精心耕种。反正土地是集体的,这一点改变不了,何不包给他,给他自主权。为什么汽车、车床可以包给工人,土地为什么就不可以包给农民,真奇怪!
那一段时间,胡开明一有时间就往肥西的山南跑,往凤阳的小岗村和一些萌芽搞包产的地方跑。他去的最多的山南,有个黄花大队借“省委六条”在区委书记汤茂林的支持下,大胆实行包产定土地:决定每个劳动力承包一亩麦田,半亩油菜地;定产量:小麦每亩200斤,油菜籽每亩100斤;定奖罚:超产时,每100斤麦子可提成60斤,若减产则百分之百赔偿。这叫“三定一包”。不到两天,全队1700多亩地被承包了1400亩。紧接着“三定一包”呼啦啦推广到全区7个公社78个大队,16万亩地全部承包到人。庄稼全部点播完毕,国家指令性任务完成外,还比历年多播种了8万多亩。
在当时,对包产到户分歧还很大,在一些人头脑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余悸还很严重的情况下,许多干部在观望,在犹豫。这时省委第一书记万里赶赴山南来,给干部和农民吃定心丸:“不要怕。主要是要把生产搞上去,大旱之年,把粮食拿到手,即使包产到户,也没什么可怕”。
紧接着,身兼省农委第二书记的胡开明也赶到山南来,为农民撑腰打气。他安慰大家:“不要担心。要看实际效果,要看收成,别光把眼盯在‘红头文件上。到秋后看看亩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坚持实事求是,就没错!”
原来,王光宇、袁振等一批领导都明确表态支持山南的试验。山南顶住了巨大的政治压力,坚持“包产到户”,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第一个“包产到户”的典型。
胡开明另一个爱去的地方就是凤阳,跑了许多大队,许多生产队,走进许多农户。他到的第一个点是梨园公社。映入眼帘的是衣服破烂,低矮破烂的茅棚,几乎家家没有一床不打补丁的被子,几口人换穿一条破棉裤,多数人外出讨饭。不能外出的老弱残疾和儿童每天用稀汤野菜、山芋梗充饥。胡开明眼睛泪花在闪。他没想到,解放快30年了,广大农村仍处在这样赤贫状态之下。
在他经常去的小岗村,他每去一次都鼓励农民探索点办法,如何把生产搞上去。其实在他走后不久,几十户农民就开始酝酿着一个大的举动:全村(也是生产队)20户人家中,除了两户人外出不在本地外,其余18户都聚集在农民严立华家里合计一条生路。他们按下血手印以表盟誓、立约:
一、全队实行“大包干”,瞒上不瞒下,任何人不准走漏风声,向外透露;
二、交纳征购粮油给国家和集体时,任何人不准装孬,拖欠或耍赖;
三、村干部若因包产到户倒了霉或坐大牢,全村人要负责把他的子女抚养到18岁。
后来这种“大包干”责任制被简化为三句话: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既简明,又扼要,责、权、利分明。
一夜间,517亩地包到115人名下。这种“大包干”不久就显示出神奇。当年,全队粮食总产达到132370斤,相当于前五年粮食产量的总和。过去25年间,没有一年能交公粮,年年吃返销粮。然而这一年光交出粮就2500斤。县委书记陈庭元了解他们的“机密”,也是来个“瞒上不瞒下”,默认他们的办法,一直在保密。
1979年初胡开明再一次来到凤阳时,陈庭元了解胡开明的“心思”,对他放心,于是就把小岗村的“机密”透给了胡开明。胡开明心领神会,会心地笑了,并且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在给陈庭元吃“定心丸”。胡开明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呼隆”那一套,农民早就厌倦了,不灵了。大家“大呼隆”捆在一起,美其名曰社会主义、集体经济,就是地里不长苗,庄稼不打粮食,这叫什么社会主义?工厂里的机器,一人开一台,那能叫资本主义?农民一人扶一犁,就叫“单干”吗?一人负责种一块地就叫资本主义?我看只要打下的粮食按任务上交,土地所有权在国家,不允许买卖,农民只有使用权、承包权,那就不是资本主义!那是名副其实的责任制!
当农业生产责任制在中国农村全面开花后,人们都这样评价:责任制在肥西萌芽、开花,在凤阳完善、结果,后来走出安徽,在全国万紫千红!
万里在凤阳表态,“大家大胆干,有我呢!”胡开明先后三次赴凤阳,一次比一次明确:“你们干得对!放开胆子干,实践是最好的证明!有了问题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支持你们的,反正我已经打倒一次了,再打倒一次也不怕!”
(五)寒流侵袭,胡开明迎着反对声浪和凄风苦雨,
坚定不移支持农业生产责任制
正当肥西、凤阳以“大包干”和“包产到户”的责任制形式进行成功地试验,并取得良好效果的时候,1980年1月万里调离安徽、回京另有任用。干部的变动,带来了情况的变化。1980年2月份的国家农委办的《农村工作通讯》第二期和第三期上连续发表文章否定安徽的责任制,特别有一篇发自安徽宣城地区署名“印存栋”的文章,攻击安徽全省刮起了“单干风”。
在京的万里震怒。要求安徽省委派人调查“大包干”和“包产到户”责任制到底效果如何,用事实回答对责任制的责难。省委决定派出两个调查组。一个调查组由袁振负责,调查组人员由卢家丰和一位姓金的干事组成。另一个调查组由胡开明负责,调查组人员由胡瑞镜、张育瑄组成。当时我从安徽日报记者岗位刚刚调到省委任胡开明同志秘书,就参加了这次重要的调查任务。
两个调查组分头行动。调查的区域是相同的,一个是繁昌县,一个是芜湖县。调查的路线不同,由各自决定。调查的方式、题目、对象都分别由两个组根据事际最后做出,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和干扰。
由胡瑞镜和我组成的调查组,在油菜花盛开的阳春三月,走遍了长江南岸的繁昌县和芜湖县。我们邀请了许多基层干部和农民进行交谈,并同县委、县革委会的领导同志、县农委的同志,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同志,同一层层的领导交谈,大家都非常坦诚的介绍情况,汇报责任制后的变化,也不回避存在的问题。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查了解,走访,核算,并经过梳理,我们写成了关于繁昌、芜湖两县农村情况的调查报告。根据全面情况,实事求是地做出了结论:(一)繁昌、芜湖两县农民所探索实行的农业生产责任制不管是包产到组也好,包产到户也好,“大包干”也好,都坚持了土地公有,土地和水利设施仍为集体财产,农民只拥有承包权、使用权,而且都是按照责任制的形成作出规定,签定包产协议。上交国家的公粮一粒也不含糊,留给集体的一分一毫也不拖欠,农民的责任、权利明明白白。这绝不是什么“分田单干”,也不是什么“单干风”!《农村工作通讯》上的文章是对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粗暴歪曲和无端攻击!(二)所谓“刮起单干风”后农村经济遭到破坏、集体财物遭到毁坏,也是一种不顾事实的瞎说。据调查,大多队生产队在实行责任制后,过去集体的农具、牲畜、房屋、机械,都采取了租借、转卖或有偿转让,或联户有偿使用,除极少数地方有些损失外,绝大部分地方解决的比较好,农民满意,干部们满意。过去集体所有的财产都得到了有效使用和保护。(三)实行责任制后,粮食、油料等农作物不但没有减产,而是大幅度增产,有的甚至成倍增产。两个县粮食、油料成倍增长的生产队是大多数,增长少的其幅度也在三到四成之间。面对丰产丰收,农民喜笑颜开,只愁没那么多仓库和存粮的囤,纷纷要求粮站多收一点。过去是口中没饭吃,家无隔夜粮。现在愁得粮食没处放。因为粮食收购站也没有精神准备,粮站也无法放开收购。胡开明听到这一情况后幽默的说,粮多发愁总比没粮挨饿发愁好啊!
两个互不见面的调查组完成了调查任务后,先后向省委办公厅交出了调查报告。令人惊奇的是,据了解情况的同志说,两个调查报告所反映的事实完全一致,观点也完全一致,两个报告以大量无可辩驳的事实,为江南两县的责任制叫好,为农民创造的责任制撑腰,也为农村出现的蓬蓬勃勃的新形势击节赞美,两个报告都很快通过省委上报万里,让中央放心,同时也给那些向责任制发难、拨冷水的人以当头捧喝。后来,卢家丰那个调查组的报告还登上了新华社内参。两个报告不但摆上了万里的办公桌,同时也让更多的中央领导同志看到了这两份报告,对于中央了解安徽农业责任制发展情况,提供了有力证据。
如果说,《农村工作通讯》的发难是第一股“寒流”,不久,另一股更大的“寒流”也涌过来了。
1980年1月万里离皖赴京后,有些受极“左”思潮影响较深的同志,开始对责任制进行责难和质疑,甚至新来的接替万里工作的省委领导同志还提出“包产到户虽能增产,但干部要头脑清醒,要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 “对农民的一些不正当要求,如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什么的,我们在迁就。毛主席早就讲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可我们是怎么教育的,教育他们去搞资本主义了……”。这些观点和认识传下去后,使许多中层和基层干部改变态度,对责任制产生了怀疑,形势急转直下。
当时出现了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包产到户是姓社还是姓资?对责任制的责难是:“包产到户就是分田单干,不但退到了资本主义,而且退到了封建主义”,“搞包产到户是怂恿农民只顾眼前利益,自私落后心理的表现。”一些地方领导甚至闻风是雨,提出“紧急刹车”。
在与安徽交界的浙江、江苏省的一侧,则出现了“顶住安徽的单干风”、“包产到户就是分田单干,就是复辟资本主义”的标语。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刻,王光宇、胡开明、袁振等同志没有动摇,没有低头,而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农民的试验,支持各种形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当时,担任滁州地区书记的王郁昭,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还有更多的地一级、县一级领导感受到巨大的政治压力。特别是胡开明同志,在担任省委常委的同时,还兼任了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辅佐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顾卓新,主持人大常委会的日常工作。在人大常委会刚刚组建起来,日理万机、格外繁忙的情况下,他挤出时间,多次深入到肥西、凤阳的基层社队,甚至深入到生产队和农民家中,调研农业生产责任制的情况。经过近两个多月的调研,在开明同志主持下,高思明同志参加,由我执笔,写出了《用肥西、凤阳的事实回答八个问题》的调查报告(全文见附件)。这个报告经开明同志审定后,很快送达省委办公厅。据说,袁振同志看到这个报告后十分高兴,称赞这个报告观点鲜明,立场坚定,证据翔实,内容感人,是一篇很有份量、很有说服力的报告。这篇报告雄辩地说明农民的探索没有错,联产承包责任制没有错,省委的支持、鼓劲没有错。不久,邓小平同志就对农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作出批示,加以赞扬和肯定。批示中提到,“安徽的肥西、凤阳出现的包产到户和大包干责任制,方向是正确的,是应当给予支持的……”当时作为一名秘书人员,总觉得小平同志一定是看到了胡开明、高思明的有关肥西、凤阳的调查报告,不然为什么对两个县的点名口吻、排列方式与调查报告一模一样。一定是小平看到了这个报告,为报告里的证据和数字所感动,而且他也知道胡开明是一位早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就主张搞包产到户的老省级干部,知道这位被毛主席批判错了的干部,是完全值得信赖的。因而在这关键时刻,对责任制作出明确表态,这真如甘霖,洒在广大农民的心田,也彻底扭转了一部分高中级干部对责任制的怀疑、责难和打击。
《用肥西、凤阳的事实回答八个问题》这篇调研报告,以大量无可辩驳的事实,从八个大方面回答了一些人对农业生产责任制的怀疑和责难。这八个方面是:(一)包产到户和包干到户是不是“分田单干 ”?(二)包产或包干到户后,集体经济是发展了,还是削弱了?(三)包产或包干到户后对国家的贡献是大了,还是小了?(四)包产或包干到户后,社队企业是发展了还是倒退了?(五)包产或包干到户后,机械化是不是受到阻碍了?(六)包产或包干到户后,科学种田是削弱了还是增强了?(七)包产或包干到户后,是否会造成军烈属、五保户没人管, 甚至出现“两极分化”?(八)包产或包干到户后,多种经营是否没有办法搞?
在从八个方面回答一些人对责任制的责难与否定之前,调查报告的开头部分对肥西、凤阳两县实行的责任制情况作了全面、客观的介绍:
肥西普遍实行的是:“包产到户”,凤阳实行的是“包干到户”,即“大包干”。两年的实践证明,这两种十分接近而稍有差别的责任制形式,都有力地调动了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增产、增收、增贡献的幅度很大。今年秋季作物长势非常好,是建国三十多年来没有过的。
肥西县从1978年冬天开始搞“包产到户”,1979年夺得了空前丰收,粮食总产达到75450多万斤,比1978年增长一倍。1980年虽遭受旱、涝、虫、低温等多种自然灾害,仍获得丰收,粮食总产达75466万斤。今年秋季,预计单是油菜籽就可收获9000万斤,比油菜籽大丰收的1979年还要翻一番,是1977年的五倍。
过去凤阳是穷出了名的“三靠县”,农民经常逃荒要饭。据不完全统计,从1953年到1978年的26年间,仅国家发放贷款、予购定金,人民公社无偿投资、水利投资、生产救灾、社会救济等款项就达14219万元。从1978年底开始,凤阳人民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指引下,从实际出发,挣脱了“左”的束缚,大胆创造了“大包干”(到组)的责任制形式,第一年就取得了显著成效。到了1980年春,群众认为包干到户更好,于是又自发地搞起“包干到户”来了。而且很快扩大到98%的社队,真是“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不可阻挡”。面对这种形势,县委不是消极应付,而是主动地去领导,帮助群众加以完善,建立健全各种合同制。实践证明,包产到户在凤阳确实比包干到组更充分地调动了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因而增产的幅度更大。拿没有搞责任制的1978年与搞了包干到组的1979年,包干到户的1980年作一对比:粮食,1978年全县粮食总产29500万斤,1979年猛增到44000万斤,1980年又增加到50200万斤。油料,1978年400万斤,1979年猛增到1240万斤,1980年又增加到2060万斤,每年翻一番。对国家的贡献年年都有大幅度增加,社员生活水平也有了显著提高。人均口粮:1978年90斤,1979年602斤,1980年703斤;集体分配:1978年61元,1979年91元,1980年114元。去年全县95000多农户中,涌现出10300户年产万斤粮的“冒尖户”。基层干部和社员群众对于这种“保证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就是自己的”“大包干”生产责任制形式和分配方式都很满意,认为简便省事,真正做到了“一年早知道”。
上述情况,已经雄辩地说明了肥西、凤阳的责任制形式是成功的,后面的八个方面的答辩就更加有说服力,更加雄辩了。特将《用肥西、凤阳的事实回答八个问题》的原始调查报告附后,供广大读者细细品读。
那一段时间,胡开明同志对我的思想影响很大,他用最朴素的语言、最简单的道理来讲述现阶段为什么农村还不能搞太高级的生产组织。农民的思想觉悟和农村的贫困现状决定了要实事求是地采取较低形式的生产方式,方能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只有包产到户、大包干这种任制形式才能充分发挥农民的责任心,积极性,才能改变“千家万户硬捆在一起,田里就是不打粮食”的困境。这段时间,跟随胡开明同志三番五次地跑肥西,跑凤阳,80年以后所显现出来的巨大变化,拨动了我心中诗的琴弦,在整理、撰写调查报告《用肥西、凤阳的事实回答八个问题》的同时,我又写出了一首长诗《凤阳,我捧起你水晶般的诗行》。因这首诗歌是用诗的语言,诗的激情写成,但反映的是农村的巨变,是真实的社会现实,因此就标上“诗报告”这一体裁。这首诗初稿于81年初,定稿于82年上半年,不久发表在安徽日报《黄山》文学副刊上,因诗歌是在社会特别是在领导层争议很大的情况下发表的,因此产生了很大影响。后来,在离开秘书工作岗位后,省委安排我到安徽日报社工作,在安徽日报担任副总编辑工作十五年(1983年——1998年),后又被任命为安徽日报党委书记、总编辑(1998年——2001年)。这二十年间,还兼任了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省新闻摄影学会会长等职务。1999年后,还兼任了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的职务。
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当时的一些情况,现将我创作的“诗报告” 《凤阳,我捧起你水晶般的诗行》附后,供读者阅读。这首诗距今已三十年了,但还能看到改革开放初期农村发生的巨大变化。
这首诗当年在《安徽日报》发表后,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去北京开“两会”就带上这张报纸去中南海,送给万里看。大概是在1982年春天,我作为安徽人大代表团工作人员也正在北京。一天,陈庭元把我叫到他的房间,神神秘秘地说,你的诗送给万里看了,看完他非常高兴。他赞扬你啦,说诗写的有激情,在有争议的情况下,敢于礼赞大包干,称赞凤阳农民,说明这个年轻人不但有才华,还有胆识。我说,万里同志提没提出意见?他继续说,有一个地方需要修改一下,支持责任制的,地区是王郁昭,县里是我,当时翁永曦还没到凤阳。(注:原诗里曾提到过接任陈庭元的县委书记、年轻干部翁永曦。根据陈庭元转达万里意见,在最后一稿修改时将翁删掉了。)
(本文作者简介:张育瑄,1968年到1979年曾参加了大兴安岭林区的开发建设。在特区工程处“接受再教育”,后调入大兴安岭报当记者、编辑,担任过林业组、政教组、副刊组组长,编辑部负责人。1973年到1979年7月,兼任《大兴安岭文艺》(《北极光》改刊前刊名)编辑委员会委员,1979年8月调入安徽日报社工作。1980年至1983年调安徽省委、省人大常委会,担任胡开明同志秘书。1983年后任安徽日报社副总编辑;1998年任党委书记、总编辑。2001年任中共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政协常委,安徽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享受国务院专家特殊津贴。受中宣部、中国记协邀请,曾先后十八次担任中国新闻奖、长江韬奋奖评审委员会委员。)(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张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