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伟
它静静地立在角落里,已经四十多年了,任劳任怨尽职尽责,是这个家的功臣。如今,它老了,斑驳的外衣下偶露出凝重的木色,昔日清脆的踏踏声也变得迟缓低沉。
42年前秋天的一个下午,爸爸刚迈进院门就招呼:“我说,有个缝纫机的票,要不?”“啊,要!要啊!”妈妈抱着只有半岁的我从屋里迎出来。“这是别人不要的,人家都等着买‘标准、蝴蝶、蜜蜂牌啥的,这次商店进这几台是‘鹿牌的,质量能行吗?”妈妈眼睛放着光说:“行啊,好容易有个票,多难得啊,鹿牌就鹿牌吧,等下次还不定啥时候呢!”就这样,一台147元的“大件”被“请”进我家的小平房里。
勤劳贤惠的妈妈每个月掂量着用六十几块钱安排全家老小九口人的吃穿用,白天在生产队干重活,晚上伺候孩子们睡下后,再起身洗涮缝补。
“你二姐三岁那年,两毛七一条手绢,我买了四条给她手针缝了一条花裙子,邻居都夸我巧呢……”75岁的母亲一边幸福地回忆着,一边摩挲着她的“老伙伴儿”。从我记忆时起,妈妈就常常在昏暗的灯光下,踩着那台缝纫机,变戏法似的“制造”出新衣裤、新书包、小套袖……伴随着那踏踏的节奏,温暖着我缤纷多彩的童年。
渐渐地,我们都长大成家了,生活条件也好了,拥有了许许多多的漂亮衣服,再也不用穿自己裁制的衣服了。但心灵手巧的妈妈并没有抛弃她的伙伴,依旧用它给孙子们做床单、被子、棉裤面。父亲则一直充当缝衣机的维修工,定期给转轴上润滑油,修理跳线、折针了这样的小故障,所以这台不是名牌的缝衣机,在妈妈和爸爸精心使用保养下,一直唱着欢快的歌。
它真的老了,有两个抽屉已经掉了,翻板也不平了,妈妈也从当年那个勤快麻利的小媳妇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了。父亲离开我们两年了,儿女们都有大房子,可妈妈谁家也不去,只想守在这个充满爱和温暖的老房子里。我们有时间就去看她陪她,有时还特意给她“安排”一些小活儿:改个床单儿、匝双鞋垫,让她有点活儿干,妈妈也乐得其所。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着母亲低头驼背伏在那专心踩缝衣机的背影,聆听着那略显疲惫的踏踏声时,我的心就酸酸的。妈妈,您听,这声音多美,您一定要让它就这样唱下去,一直陪伴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