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云》的叙事聚焦分析

摘 要：《一朵小云》是爱尔兰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中成年篇的第一篇，故事围绕主人公小钱德勒与八年未见的老朋友的重逢展开，主要叙述了小钱德勒梦想产生到破碎的心路历程。借助叙事学家热奈特的叙事聚焦理论，本文将对《一朵小云》的叙事聚焦进行分析，并探讨其产生的不同艺术效果。

关键词：詹姆斯·乔伊斯；《一朵小云》；叙事聚焦

引言：詹姆斯·乔伊斯 （James Joyce，1882-1941） 是20世纪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其作品对世界文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都柏林人》是乔伊斯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由15个短篇组成，按时间顺序分为童年期、青年期、成年期和社会生活四个部分。乔伊斯以都柏林为背景，生动地再现了都柏林人的精神困境。《一朵小云》是《都柏林人》中成年篇的第一篇，也是乔伊斯本人最为钟爱的一篇。故事主要以男主人公小钱德勒与老朋友加拉赫的重逢为主线，讲述了小钱德勒在赴约途中，酒吧会面以及回家后的心路历程，表现了主人公在瘫痪的社会现实面前梦想破碎的失落与无奈。本文试图运用叙事学家热奈特的聚焦理论来分析《一朵小云》的聚焦模式并探讨其艺术效果。

一、零聚焦叙述及其效果

叙事学家热奈特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聚焦”这一概念。他认为聚焦就是对传统的全知叙述意义上的叙述信息进行选择和限制，并把聚焦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三种类型。零聚焦叙述实际上是一种全知全能型的叙述模式，它以全知全能叙述者的视角观察和记录故事。《一朵小云》中，零聚焦是主要叙事模式，它不仅为内聚焦和外聚焦叙述奠定了客观氛围，还为整个小说基调的确定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下面我们将结合文本对《一朵小云》中的零聚焦叙述进行分析，并探讨其产生的艺术效果。

首先，零聚焦叙述者以其独特的视角观察故事，对故事中的人物和社会环境做全景式的鸟瞰。故事伊始，零聚焦叙述者对主人公小钱德勒和他的老友加拉赫的外貌进行了观察。“此后，加拉赫一帆风顺，只要看他那种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神态，裁剪合身的花呢衣服以及肆无忌惮的声调变清楚了。”这里，零聚焦叙述者站在了故事之外，从小钱德勒的视角对加拉赫荣归故里的形象进行描述，不仅向读者表明了两人的关系，同时也从侧面表现了小钱德勒对老友的心生艳羡，为下文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接着，零聚焦叙述者又为读者呈现了小钱德勒的形象。“大家叫他小钱德勒，因为他给人矮小的印象。他很单薄，手白嫩而纤巧，声音也细声细气。他总是精心梳理着柔软有光泽的浅色头发和八字胡须，并在手帕上小心地洒点儿香水。”零聚焦叙述者的几句描述为读者呈现了一个颇具女性特征的男性形象，突出了小钱德勒腼腆忧郁的性格特征。虽已年过三十，但他却依旧是个不善交际的小职员，与老朋友加拉赫八面玲珑的性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暗示了小钱德勒在事业上很难取得突破。通过零聚焦叙述者对两位人物的观察，小钱德勒忧郁羞怯和加拉赫粗俗高大的形象跃然纸上，为下文故事的发展埋下

伏笔。

赴约途中，零聚焦叙述者又转换观察位置，以全知的视角审视着都柏林的大街小巷，展现了都柏林瘫痪麻木的氛围。首先，故事发生在黄昏时分，大街上显得无比凄凉。这样没有活力的环境为整个故事奠定了灰暗的叙事基调，同时也预示着故事将以悲剧收场。忧郁的小钱德勒走在路上，天凉凉的，他看到的是衣衫不整的儿童，如老鼠般蹲在门槛上。孩子本该是充满朝气的，而在这里却被比作老鼠，这也象征了整个社会的瘫痪。接着，零聚焦叙述者将目光聚焦在小钱德勒身上，看着他走过那些阴森的胡同。这样阴森的环境，让人顿感压抑，只想尽快逃离。

零聚焦叙述者不仅能展现外部环境，他还可以通过他的全知视角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但是他不是像内聚焦一样使人物实现自我展示，他只是站在故事之外观察人物的言行举止，从而展示人物的心理活动。这里，零聚焦叙述主要用来描写小钱德勒内心起伏的复杂情感。他想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但是却缺乏男性的阳刚和果敢；想一展抱负，实现成为一名诗人的理想，却不好意思把诗读给妻子听；想摆脱死气沉沉的现状，却缺乏足够的勇气和信心。所有这些思想和行为都体现了他性格的瘫痪。加拉赫的归来重燃了他的梦想。但是酒吧中的会面使他的梦想一步步走向破碎。加拉赫谈笑风生，而小钱德勒却显得格外拘谨。加拉赫粗俗地讲着外国醉生梦死的生活，这令小钱德勒大为震惊，也使他想在国外发展的美梦受到打击。虽然他才恍然大悟，朋友的相邀只是为了炫耀，而他想通过朋友的提携摆脱现状的美梦只是一场空。零聚焦叙述者又跟随着失落的小钱德勒回到家中，进一步展示人物的生活窘境。他的家庭生活拮据，就连家具也是分期付款买回来的。照片中妻子的目光那么冷漠，暗示他的婚姻生活也是平淡乏味。他试图读读拜伦的诗集，却被孩子的啼哭声打断。孩子哭声越来越大，此刻他终于顿悟到自己只不过是人生的囚徒，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牢笼。综上分析，零聚焦叙述者无所不知，不仅展现了故事的外部环境，还通过观察人物的行为，透视着人物的内心世界。零聚焦叙述展现了乔伊斯高超的布局谋篇的技巧，从小钱德勒赴约途中，到酒吧会面再到回家后的精神顿悟，结构严谨，慢条斯理地为读者展现了主人公无奈失落的精神困境。

二、内聚焦叙述及其效果

内聚焦叙述中，叙述者只讲述某个人物知道的情况，无法探知他人的所想，叙事中的每件事都严格按照这个人物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一般来说，内聚焦叙事可以分为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和第三人称内聚焦叙事。前者主要用来展现人物绵延不断的内心活动，意识流作品运用较多，而在第三人称内聚焦叙事模式下，叙述声音仍然是叙述者发出的，但是叙述视角却是人物的视角，用以表现人物特有的思想情感。内聚焦叙述在《一朵小云》中的运用比较少，出现在小钱德勒在赴约途中对未来的种种幻想中，并且这种内聚焦的叙述中也时时夹杂着零聚焦叙述，两者交相辉映，共同展现了小钱德勒心中希望的产生到破灭的心路历程。

八年未见的老友的归来燃起了小钱德勒心中的希望，他幻想着通过飞黄腾达的加拉赫来摆脱死气沉沉的生活，在伦敦报界一展身手。在赴约途中，小钱德勒就开始幻想，“能不能写一首诗来表达心中的感想呢？可是，自己写得出独创的东西吗？不过，既然刚才诗兴大发，那就有一线希望了。”想到这里，小钱德勒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别人优越，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了。内聚焦叙述继续为读者讲述着小钱德勒内心的变化。小钱德勒沉浸在对未来成功的幻想中，他开始剖析自己的性情，开始谋划一首诗，他甚至想入非非，幻想着自己的署名和评论界对他作品的评价。他是如此地迷醉在这美好的幻想中以至于走过了头。然而，幻想越是美好，当面对现实时，失望也就越大。酒吧中与加拉赫的会面使他大失所望。这位老友已经变得俗不可耐，大大咧咧地叉开两条腿坐着，大口大口地喝着威士忌，满口谈论的都是外面的放荡与荒唐。当他看到八年前远不如自己的加拉赫如此狂妄自大，内心有点愤恨不平。他感慨自己与朋友的差距，感叹世道的不公平。“究竟是什么妨碍他，使他出不了头？是自己不幸的腼腆！”小钱德勒失望了，他突然明白加拉赫不可能帮他摆脱困境。回到家中面对琐碎的生活，他感到十分无奈和彷徨，“他能逃出这间屋子吗？”矛盾和疑虑笼罩着他，使他再次陷入无尽的失落中。综上分析，内聚焦叙述虽然在文中运用的较少，却也取得了不可或缺的艺术效果。内聚焦叙述可以自然而然地进入小钱德勒的内心世界，呈现人物由事件、环境等所引发的回忆和联想以及在对一些生活琐事的观察时瞬间引发的内心感知和情绪，从而更有力地刻画了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将其内心的迷茫、孤独、矛盾、挣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三、外聚焦叙述及其效果

外聚焦叙述中，叙述者站在人物之外，把叙述焦点设置在故事世界之内。由于叙述者采用了旁观者的视角，他所知道的比人物知道的少，他的描述仅限于人物的行动和对话，而不会涉及人物的心理活动，从而使叙述更加客观化，使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也就是说，在外聚焦叙述中，叙述者就像是一台摄像机，不断地记录各种情景，但是却不会对这些画面做出任何解释说明，所以人物和情节往往会显得比较神秘。《一朵小云》中，外聚焦叙述主要出现在小钱德勒回到家中的场景中。

砰地一声门开了，一个少妇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她嚷道。

小孩儿以听到妈妈的声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哭声。

“没什么，没什么……”

她大包小包扔到地上，刷地一下从他怀里夺过孩子。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厉声问道，目光严厉地瞪着他。

在这段叙述中，作者采用了外聚焦叙述模式。由于叙述的需要，外聚焦叙述者无法告诉读者故事中人物的姓名，只能以“少妇”来指代小钱德勒的妻子并记录她的言行举止。叙述者以镜头式的手法，将两个人的神态、对话和动作描写地细致入微：妻子的厉声厉色和小钱德勒的手足无措。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客观描述当时的场景，完全不含任何解释和说明性话语，也没有描写人物的内心活动，这样就很自然地将读者拉到故事中，呈现给读者一幅幅场景，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综合以上分析，外聚焦叙述在《一朵小云》中的运用也不太多，只是充当零聚焦叙述的辅助工具，在内容上丰富零聚焦和内聚焦叙述所限制的信息，客观呈现故事发生的场景，衬托小钱德勒失落的心境。同时在小说结构上，外聚焦叙述丰富了小说的叙述视角模式。这种摄像机式的外聚焦叙述模式，客观地记录了人物的对话和行为，最大限度地展现了故事中的画面，是读者身临其境，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小钱德勒的无奈和失落。最后他眼中淌下泪水，小钱德勒顿悟到自己是人生的囚徒，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

结语：基于热奈特的叙事聚焦理论，本文主要分析了《一朵小云》的聚焦模式及其艺术效果。《一朵小云》的叙事中共采用了三种聚焦模式：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零聚焦是《一朵小云》的主体聚焦模式，该聚焦模式下的叙述者是全知全能型的，既能客观地描述故事发生的大环境，又可以展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这种聚焦模式不仅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做了铺垫，还为小说基调的确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内聚焦和外聚焦叙述则是零聚焦的辅助力量，内聚焦将小钱德勒内心的复杂情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而外聚焦则只是客观记录人物的对话和行为，不做任何解释和说明，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这三种聚焦模式相互交叉融合，使小说突破了传统的叙事时空，形成了多层次的叙事结构，从不同层面对社会环境和人物内心做出了全面的描述，进而揭示了主人公在瘫痪的社会现实面前幻灭与孤独的主题。小钱德勒就像一朵飘忽不定的小云，瘫痪无力地漂浮在都柏林的上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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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学云 （1991-）， 女，河南鹤壁人，河南大学外语学院2013级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