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的世界

2015-05-30 10:07朱幸福
安徽文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白城

朱幸福

那个胖男孩白城在姚遥视野中出现的时候,姚遥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和无言的愉悦,她想喊住白城,可只是嘴唇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便追过去。

白城越走越快,她赶得娇喘吁吁,白城在一棵遒劲的古松旁停下来,回头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身就不见了。她急忙赶过去,前后察看,全无踪影,便爬上那棵古松,左右瞭望,想寻找到白城熟悉的身影。

一条大蛇悄悄地盘着古松如螺纹般旋转上来,盘住她的双腿,冰凉的感觉透过薄薄的丝袜,灵敏而迅速地传导到她大脑中枢。她惊呆了,喊着,叫着,挣扎着,可嗓子里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蛇迅速而牢固地缠绕住她的膝盖,滑过她丰满的臀,锁住她纤柔的腰,高昂的蛇头喷吐着那如火焰般燃烧的信子,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绝望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叫……

姚遥一跃而起,揉揉惺松的眼睛,发觉自己正坐在床上,才知道刚才做了噩梦。她惊魂未定地看看四周,又用手掐了掐大腿,疼!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而冷汗却如雨似的从身上冒出来。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姚遥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同宿舍的芳芳到男朋友那儿去了,芳芳的男友在市委机关工作,两人居然敢当着姚遥的面接吻,叫姚遥这位年轻的女夫子实在看不惯。姚遥是教育系的研究生,专门研究古代教育思想,有几篇论文经导师推荐在本校学报上发表,引起同行的注目。她大部分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睡觉,目前在导师的鼓励下,准备考博士。因而,在外人眼中,她就成了老古董,仿佛刚出土的文物。

芳芳是个什么也不在乎的现代女性,艺术系毕业后留校当助教。她是个思想开放敢爱敢恨的人,也毫不掩饰地公开和那位男友同居的秘密。她还时常开导姚遥说:“找一个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老姑娘,活的真没滋味。”

“再找也不能像你那样猴急呀!一个周末不去就忍不住了,当心他把你甩了。”姚遥提醒道。

“甩我?我才不在乎呢!我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不亚于圣旨!”芳芳骄傲地说,“哎,老古董,等你有了男朋友就知道了,说不定你比我还猴急哩!”

“去去去!迟了,你那位可等不及了。”姚遥无心和她争辩,只想快点打发她走。

“怎么,你急了?我今天偏不走,看你怎么和秘密男友会面。”芳芳往凳子上一坐,目视天花板,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没有不吃腥的猫,那位白城是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偷看了我的日记?好啊!今天我跟你没完。”说着,姚遥就扑过去抓芳芳,芳芳一闪身滑到门边,冲她打了个飞吻,说声“拜拜”,就逃走了,气得姚遥猛地将门摔上,心也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姚遥浑身湿透,汗衫和裤头也紧紧地贴在身上,难受得很。床垫单湿漉漉的,很黏,看来是无法再睡了,她索性爬起来。

城市的夜色并不太暗,何况又是天色微明时分,不用开灯,姚遥就能摸到脸盆,拉开门去洗漱间打冷水。过道里亮着灯,昏昏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拖沓的声响,想到刚才的梦境,仍心有余悸。看到过道上堆放的瓜子壳、橘子皮等垃圾一团一簇的,姚遥真担心这中间会突然窜出一条大蛇来。

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喷出来,敲得脸盆很响,在这寂静的凌晨,传得很远。四楼白天很难有水,只有在夜间无人用时,才有水压上来。一丝丝的水线沿着水龙头上松动的螺丝缝隙直射出来,喷得她满脸满身,刺激得她直哆嗦。端着水往宿舍走时,她听到洗漱间旁边那间宿舍里发出的埋怨声,大概是这水声搅了他的好梦吧?

站立窗前,姚遥细细地擦拭着又黏又湿的皮肤,温温的水洗去她一身的倦意。凌晨的凉气不停地透过洞开的窗户,撩拨着她身上的热气,心也舒坦下来,而思绪却回归到了过去的日子里。经常闯入她思绪的那个白城,常常搅得她心神不宁,特别是在周末……

白城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读高中时,和姚遥是同学,成绩出类拔萃,作文特棒。姚遥很崇拜他,常向他讨教,他也热情帮助她。有一天,姚遥在他送还的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她好奇地拆开一看,一张粉红色的电影票飘落于地。纸条上写着简单的几句话:“我愿把满腔的爱,化作一棵相思草,送给你。晚7点30分在电影院门口见。”她一看就火了,恨不能立刻走过去,给他一个扫堂腿,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或者告诉那位从无笑脸的女校长。可又一想,如果当众出他丑,弄得满校风雨,会毁了他的一生,于己也不利;再者,如今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她在电影院开映前一分钟赶到门口,这时,白城从角落里迎上来。路灯太亮了,容易被人发现,姚遥将他叫到旁边的树荫下。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白城埋怨道。

“跟谁学的这个歪点子?”姚遥板着脸问道。

“我自己呀!怎么能说是歪点子呢?这好感可是已在我心里憋了好些年了……”

“荒唐!”姚遥打断他的话,咄咄逼人地说,“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你父母亲成天在泥水里滚爬,就为了让你在学校谈恋爱?”

“谈恋爱有什么不好?我可是真心爱你的。”白城说,“到时候我们都考取同一所大学,分到同一个……”

“啪!”姚遥甩手给他一个耳光,骂道,“不务正业的东西,别做白日梦了!我还以为你是条龙哩,原来你庸俗得连猪都不如,我讨厌你,鄙视你!”说完,将纸条连同电影票一起撕得粉碎,狠狠地扔在他的脸上,气哼哼地扬长而去。

白城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待清醒过来时,恶狠狠地骂了声:“封建!”从此,直到毕业再也没有理过她。偶尔碰见了,也像陌生人一样不说话。为这,姚遥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那时就和他共浴爱河,他还能考取重点大学吗?自己又怎能考上大学又考取研究生呢?这样一想,她心里又坦然了。

有时,姚遥也想过再找白城,可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觉得白城的真诚可爱。本来,姚遥还有一次机会找到白城,重续旧情,弥补当初因粗暴而造成的遗憾,结果她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于是,在独自静思或孤独苦闷之时,白城便会悄然光临她思维的空间,与她对话,与她交流,温馨着她的梦。

对面楼上那间窗户还亮着灯,幽微的蓝光柔柔地洒满整个房间,又从窗户里溢了些出来,给人一种凉爽和安定感。姚遥想,那蓝屋里居住的主人该是对生活很浪漫很有情趣的人吧?或许是蓝屋主人的疏忽吧,窗帘并没有拉严实,那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如同太阳牵引地球般,牢牢地将姚遥的目光吸引过去,臊得她脸上一阵热似一阵。她迅速擦好身子,穿戴整齐,想坐下来看书,可怎么也安不下心来。整日里看书、做笔记、写论文,将自己变成一个书呆子,好苦好累啊!真想躺下来好好休息,可导师的赏识和后继无人的呼吁,又使她更加刻苦地钻研起古代教育思想。

姚遥越来越看不惯当今社会许多人不规则的行为。舞会她从不参加,电影电视也不看,小说更不读,爱神呢?也敬而远之。迟睡早起,除了看专业书,再无别的爱好。从小学到大学,到读研究生,成绩一直是佼佼者,奖学金当然也拿一等。鲜花属于她,蜚语有时也属于她;女强人属于她,“老古董”绰号也属于她。因为求学,瀑布似的乌发中有了几根白丝,一张俏丽的脸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

周末的大学校园是欢乐和温馨的。年轻的大学生们成双成对地逛舞场、唱卡拉OK、谈生意,或者藏于芭蕉丛中说些属于两个人的蜜语,或者手拉手走在湖边的垂柳下,享受一份城市的温柔。

芳芳候鸟般如期飞去,左邻右舍的男男女女也都沉浸在团圆的欢乐中,谁也没有工夫踏进姚遥的世界。不远处,舞厅里的音乐摇摇滚滚地传进她的耳朵。姚遥一直厌恶跳舞,说这简直是堕落。有一次实在无聊,就被芳芳她们硬拉去,可进了舞厅,立刻就感到头晕目眩。一个男士彬彬有礼地站到她的面前,深深地一鞠躬,温柔地说:“小姐,可以请你跳舞吗?”吓得她脸腾地红了,惊慌失措地拒绝道:“我不会!”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回来后,让芳芳她们足足取笑了几个星期。从此,她再也没有进过舞厅,对于那摇摇摆摆的神秘世界既怕又恨。

年轻的大学生们虽然觉得她很美丽,但那冷若冰霜的高傲表情让人望而生畏,谁还敢来招惹她?姚遥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头怪物,难怪芳芳说,“知识水平越高的女人,越难找到称心如意的男人”。

姚遥原本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进入中学时,正开始发育,衣服总感到紧绷绷的,怀里常揣着一面小圆镜和一把小梳子。那是开学典礼时,女校长发现了,当众不点名地狠狠臭骂了她一顿,气得她摔了镜子哭了好几个晚上。后来她就不注意打扮了,心思也转到学习上。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与女校长那顿臭骂是分不开的。现在女校长又拿她做典型,教育着一届比一届懒散的学生。她之所以能给白城一耳光大概也缘于此吧!

蓝色世界的一幕不停地在姚遥眼前闪现,一阵常在周末出现的焦虑牢牢地困住了她。忽然,她如同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般地明白过来:往日的周末情绪原来是被压抑、扭曲多年的一种本能的饥渴,一种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灵与肉的碰撞。于是,平日里的所见所闻也似录像般地再现出来,是那样的明晰和生动。

在人的一生中,命运往往只能给人一次机遇,抓住这次机遇就会心想事成,有一种更为美丽的生活;错过这次机遇就会举步维艰,一生穷困潦倒。许多人因此而在漫长岁月中苦熬着、期盼着命运的第二次转机。然而,命运是无情的,它不会随便地施舍。即使机遇再次光临,此时的人们或许已经白发皓首临近垂暮。但命运对姚遥却特别宽宏、厚爱,在她粗暴地伤害了白城之后,又给了她第二次机遇重修旧好,让丘比特的金矢深深地射进白城的心。

那是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姚遥和白城相逢在故乡的渡船上。当时,太阳升起两竿多高,七色阳光洒满故乡水阳江面上。河水清澈,缓缓流淌,涌动着耀眼的灵光。夏日的威力即使在这早晨,也毫不吝啬地展示出来。姚遥撑着把湖蓝色的太阳伞,遮挡着热烈的阳光,流动的浮云昭示着一片深红发亮的境界。河边石级上,十几个女人散落着,高挽着裤脚衣袖拼命地捶打着衣服,纷飞的水珠给她们冰清玉洁的肌肤增添了一些油腻的光泽。在这平和安宁的气氛中,姚遥的思绪被拉进遥远的古代,想起古代教育对于中国妇女的制约和熏陶。这淳朴而优美的风俗画只有在乡村才能看得到,她理解了现代城市男人们为什么要大声疾呼“多一些温柔贤惠的淑女”了。

船悠悠地拢岸,叽叽咕咕的人们相继上岸,匆匆赶路。蓦地,姚遥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他,是白城,他正随着人群往前走。她惊喜地冲他“哎”了声。白城也发现了她,两人的目光相遇,迸出一阵惊喜,但又克制住了,凝视了好久,谁也不说话。白城比读高中时更胖了些,脸上有着许多青春痘,黑黑的绒毛从嘴唇四周密密麻麻地钻出来,显出一个男子汉成熟的粗犷。

“是叫我吗?”白城故作疑惑地东张西望了一下。

“是和我说话吗?”姚遥被他的高傲激怒了,毫不让步地反问道,还故意看看四周。

两人默默地上了水阳江大堤,向小镇走去。圩堤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夹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过得怎么样?”不知过了多久,姚遥忍不住打破这难堪的沉默。

“还好。”白城淡淡地说,“你呢?”

“还好,就是挺忙的。”姚遥说着把话题转向往事,“还记得高中生活吗?”

“当然记得,简直是刻骨铭心。”白城红着脸说。

“当时我们真不懂事。”她本想说,那次对你太粗暴了,我一直后悔莫及。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句,“还记得那一耳光吗?”

“记得,真该感谢你。”白城不无调侃地说,“如果我想再挨一下呢?”

她的脸腾地又红了:“你脸皮可真厚啊!”

“是的,因为我现在仍爱着你,真的。”白城真诚地说,显得有些激动。姚遥听了就觉得白城很虚伪,心里更为反感,骂道:“你还是那么庸俗!不能谈点别的吗?”说不清为什么,没见到白城时,她总后悔,总想他,可真见了面,没说上三句话又很讨厌他。古人的思想从她嘴里不自觉地流泻出来:“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成天想着恋啊爱啊的,就最没出息了。”悲哀写上了白城的脸,他忧伤地说:“你真对我没有一点好感?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可爱之处?”她想说不知道,可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地摇摇头。白城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加快了脚步,远远地甩开了姚遥。姚遥心里失落落的,这种感觉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是爱的失落。如果当初她不那么虚伪,也许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姚遥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心中一片凄凉。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细体味生之快乐。太阳是那样灿烂,世界是那样美好,而她却独守着孤寂。她知道,这整整一天中,没有人会来陪她玩,有的只是那古老的教化……男人们啊!为什么要这样冷落她?难道就因为有了研究生的学历?有了对事业的执着追求?有了扫别人耳光的勇气而令人畏惧?还是以为潜意识中她对男性的憎恨?姚遥现在真后悔,为什么就不能对白城温柔些呢?为什么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呢?可是,她所接受的教育,她所研究的思想,以及记忆深处恐惧的呻吟声,都在无形中制约着她,使她和许许多多中国传统女性一样难以启齿。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焦虑。

凝视着自己丰满的身体,抚摸着自己细腻的皮肤,想起蓝色世界里花样翻新的一幕,姚遥突然有一种被开垦的愿望。这欲望越来越强烈地驱赶着她的清醒和理智。生锈的锁链在脱节,观念的老枝在抽芽,姚遥试图来一次反叛,要让所有熟悉她的人都目瞪口呆。

而这时候,姚遥听到了楼下卖汤圆的吆喝声。那声音悠长而富有磁性,在清晨的校园嘹亮地响起。

这声音多么像白城的声音啊!姚遥的心怦然一动!

校园里静悄悄的,大学生们还未起床,他们要好好睡一早晨乃至一上午。姚遥所居住的研究生公寓楼里也一样寂静。那声音酷似白城的师傅穿着白衬衫,正站在树下冲四周吆喝着。

“师傅,送一碗上来。”姚遥忍不住喊道,她自己都觉得这声音有些颤抖。

“好嘞!”那师傅抬起头,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脆嘣嘣地答应着。

姚遥拉上阳台上的帘子,背对着大门站着,听那脚步声自楼梯处清晰地传来,心咚咚乱跳。门开了,师傅端着碗热腾腾的汤圆走进来,放在桌上,说:“趁热吃吧,大妹子。”然后像往常一样在凳子上坐下,等她吃完将碗带走。

一阵风从窗户中袭来,大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姚遥站在那儿,一股灼热的情绪涌上来,眼睛里喷出两团热辣辣的火苗,逼向那中年师傅。

“你,你要干什么?”中年师傅有些惊慌失措地说。

“过来,我愿意。”她全身颤抖地说。

两团黄色火苗在中年师傅的眼里悄然升起,姚遥好像又看到白城那久久的凝视。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股新鲜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姚遥仿佛又回到故乡的那条叫水阳江的大河边。春夏之交,雨季来临,河水满涨,圩堤上尽是绿茵茵的巴根草,点缀着一些粉红的、乳白的、金黄的野花,牛、羊、鹅们低着头一个劲地啃着,那样津津有味……

灼热的阳光很快使姚遥从快乐的迷狂中惊醒过来,意识如遇雨的地衣复活了,喜悦也像天空的羽毛随风飘逝,她的心又跌入了痛苦的深渊:我都干了些什么?荒唐啊荒唐!羞愧的自责随着头脑清醒而愈加猛烈,她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脑袋,痛哭流涕。有谁能原谅她如此荒唐不经的过失呢?她深深地绝望了,魔鬼向她打开死亡的陷阱之门,她知道,她只有像古代许多受辱的妇女一样,唯有死才能了结她的耻辱和罪孽。不同的是,她是自己选择了堕落。她仿佛听到死神亲切的召唤。

整整一个上午,乃至此后很长的日子里,那位卖汤圆的中年师傅熟悉的叫卖声再也没有在这里响起过,邻居们都在埋怨着。姚遥的心灵也受到了沉重的一击,仿佛那位师傅的消失全因她的罪过,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怀疑她、痛恨她。就连芳芳看她的目光也多了些暧昧。莫不是自己在梦中泄露了心事?这时,死亡的诱惑又出现了,真的,一死了之,什么苦恼、恐惧、羞辱都不复存在。

当那个星期天的太阳爬出地平线的时候,天空便染上一层沉重的红霞。姚遥果断地用保险刀片割断了自己的血管,随着一阵尖利的疼痛过后,就有血射出来。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仰望壮丽而苦难的日出,谛听血流汩汩声如美妙的音乐。更多的阳光从窗户中照进来,充满惋惜地抚摸着她。她感到眼皮很沉很沉,耳畔隐隐传来白城深情的呼唤,姚遥勇敢地迎上去……白城突然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了,她爬上梦中见到过的那棵古松,又看到那条大蛇紧紧尾随着,沿着古松的主干悄悄地、迅速地盘旋而上。

一种凉爽的慰藉自脚下产生,如一阵清香缓缓弥漫到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扫荡着她全身的灼热。她发现了那条大蛇,她不再惊慌,而感到十分亲切。因为对于一个只想死亡而又正趋于死亡途中的人来说,外界任何能加快她死亡进程的帮助她都不会拒绝。姚遥脉脉地凝视着这蓝幽幽的蛇身,伸手去摸摸那冰凉而光滑的蛇头,充满温柔地微笑着。

蛇缠绕住了姚遥的腰肢,圆溜溜的蛇头悠然自得地爬过她胸前的幽谷,便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平息她因怦怦的心跳而引起的躁动热情,心跳如寺庙中的木鱼声单调、缓慢、沉闷,呼吸也越来越微弱起来,只有那燃烧的蛇信子不停地在她的眼前跳动着,给这单调死寂的世界增添了一些生命的诱惑。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享受着生命结束前冰凉的慰藉,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超然。突然,姚遥仿佛听到遥远的世界里响起了一声惊雷,大蛇如烂草绳似的萎落地上,她也跟着坠下去。两个天使轻轻地托起她飞上天去。风飘散开她黑色的长发,如飘舞在空中的风筝飘带;白色纱裙也如蝴蝶般飞扬开来,宛如缓缓飞翔的仙女。她惊异地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天堂的门口,白城正张开双臂,微笑着向她迎来……

责任编辑   张   琳

猜你喜欢
白城
走进白城向海 感受冬日神秘恬静的丹顶鹤之乡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征稿启事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征稿启事
白城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油画作品选登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征稿启事
白城师范学院美术学院布面油画作品选登
白城师范学院美术作品选登
吉林艺术学院、白城师范学院雕塑作品选登
白城师范学院美术学院作品选登
白城师范学院传媒学院摄影作品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