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指头陀禅诗艺术风格管窥

2015-05-30 03:14文桂芳
东方教育 2015年4期
关键词:禅机禅诗诗境

文桂芳

【摘要】八指头陀,湖南湘潭人,是清末著名的爱国诗僧,也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奇僧。在他饱受磨难而又诗情澎湃的一生中,写下了近两千首诗歌,出版了好几部诗集。他作为禅僧,并不把作诗当成禅课之外的余事,而是全心投入其中并力图将二者统一起来。八指头陀的诗歌以其独特的艺术成就和深远的影响,在湖南乃至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也在禅宗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关键词】八指头陀;禅机;诗境;禅诗

八指头陀(1851—1913),湖南湘潭人,是清末著名的爱国诗僧,俗名黄读山,字寄禅。因曾于宁波阿育王寺燃二指供佛,故后来号“八指头陀”。在其诗文集中,表现出强烈的积极入世,忧国忧民思想。可以说,中国近代的禅诗至八指头陀而达于顶峰。他在广泛师法前人的基础上为诗,存诗近2000首,被公认为近代第一流诗僧,其表现静夜中禅趣的诗尤为突出。八指头陀以深厚的禅定功夫写作禅诗,体现了禅机与诗境的圆融,在诗中所揭示的禅趣远非初涉佛学的诗人的禅诗所能比拟。八指头陀工于近体,尤以五言诗为佳。他的许多禅诗都向读者展示了一片空明的境界,既有意境的空明,更有禅心的空明,体现了禅机与诗境的完美统一。

一、诗歌与禅相通

诗与禅原本分属不同的意识形态。诗属艺术,以感情为中心;禅属宗教,以悟道为目标。然而二者的融合却绽放出美丽的文化之花,中国历史上出现了许多优秀之作。禅诗的形成和发展,是中国历史上特别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它不仅影响了我国古典文化的发展进程,而且对明清文化也产生了导向作用,对日本、韩国及东南亚地区影响甚大。

在禅师看来,系统化的文字叙述,非但不能传达“悟”的体验,而且极易流于知性化,但是语言文字又是传递禅悟智慧所不能没有的媒介。就在这矛盾之中,禅宗就发展出一套特殊的语言———禅的象征式诗歌语言,不用观念而用隐喻,用直观而不用分析。整个禅宗史上,不少禅师上堂说法都爱用诗歌,学者参学应对也使用诗歌。禅家热衷于以诗证禅,说明诗歌与禅有很多相通之处,诗歌有助于传禅。诗歌与禅的相通性首先体现在都是生命主体的直觉体验,诗歌表现当下的喜、怒、哀、乐等情感,禅是对自己生命本性的直觉体验,二者在体验上具有相通性。因此,诗中言与意的关系,也就是文与禅的关系,禅僧们以诗证禅就可以理解了。试看八指头陀的一首禅诗:

溪声鸟语是家常,

本色居山道味长。

一卷《金刚》方读罢,

案头风送野花香。[1]

这首诗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同时又深蕴禅理。八指头陀将闲居之情及空灵之境通过形象的语言表达出来,引人入胜。在禅师的观照下,一切景物都是佛法,禅师心无牵挂,怡然自得。这首诗将深奥的佛学道理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出来,非常富有生活气息与美学意蕴。其语言如精金美玉,非常富有文学色彩。可见,参禅与参诗,禅悟过程与诗悟过程具有相通性,而禅者与诗人融为一体,诗歌成为了禅师的“添花锦”。作为通达世间法与出世法的禅师来说,八指头陀的禅诗为禅宗历史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著名哲学家卡西尔曾说:“把哲学诗化,把诗哲学化——这就是一切浪漫主义思想家的最高目标。”[2]禅师们利用诗歌偈颂把超越语言、超越自我的空灵之“禅”呈现出来,正是禅学诗化的表现。

二、诗中有禅

八指头陀的禅诗大内容较为庞杂,大致可划分为山居生活、咏物之作、纪游之作、题画之作、赠和之作五类。八指头陀于诗歌上用力极勤,对诗句总是反复推敲,精益求精,一生遗作近两千首,其诗歌成为参禅悟道的法门之一,带有鲜明的禅悟色彩。这些禅诗寓禅于物,体现了作者的禅悟与禅趣,其中的意象,是诗与禅的有机融合,是灌注着作者禅学境界与佛教思想的特殊意象,即禅物。在八指头陀禅诗中出现的禅物,最常见的是梅、月、云、钟四种。试看一例:

了与人境绝,寒山也自荣。

孤烟淡将夕,微月照还明。

空际若无影,香中如有情。(《咏白梅》)[3]

八指头陀对“梅”情有独钟,他从禅家角度将自己的心性与梅的质性融为一体,注入禅意,用梅的神传达出超尘脱俗的禅意。作者将梅置于薄暮之中,微月之下,一“淡”一“明”形成反差对比,境界全出。接下来“空际若无影,香中如有情”意境更是空灵美妙之极。皎洁的月光下,雪白的梅花与月色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到一点影像,然而那一缕缕的幽香,却让人感觉得到梅花的情意。用严沧浪的话说是:“妙处莹彻玲珑,不可溱泊,言有尽而意无穷,一唱三叹音”。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便是指此。再看一例:

烟霞以外非吾友,山水之間是我家。

闲拾枯松煮野菜,每于冻壑种梅花。[4]

作者以形象的物象和说明把读者引入了一个灵动、流转、和谐的境界,以真挚的情感、清新的画面、独特的理趣把人们带入了一个明丽幽深的山水世界,八指头陀禅师以烟霞为友,以山水为家,生活虽苦,但雅致盎然,虽然以野菜为食,但不失其闲逸之气。又如下面一首诗歌:

白露横江水接天,秋怀黯黯不成眠;

一身漂泊三千里,独宿芦花月江船。[5]

这首诗体现了八指头陀的诗禅世界和他的人格精神,意境空灵而潇瑟,表达了他对人生的独特感悟,抒发了他对禅意人生的种种思考。八指头陀之诗清冷孤绝,颇具贾长江骨瘦之风,孟东野清寒之气,一生禅行,诗风有明显的禅韵,读起来令人回味不绝。其中“ 一身漂泊三千里,独宿芦花月江船”两句,更是意贯古今,独步千古,意蕴无穷。

三、禅中有诗

八指头陀非常注重坐禅,在打坐中清心静虑、排除杂念,进入无我之空境。他常常在深夜坐禅,把禅的体验升华为诗歌,让宗教体验转入艺术体验,因为在万籁寂静之际,最容易进入艺术上的忘我境界。他之所以在艺术境界这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就是因为他在禅修中,能以静穆的观照感受到宇宙万物与自己那清寂而又灵动的生命,也是在禅修中达到了本心自性的圆满,从无意识的能量海洋中汲取了无尽的精神财富。八指头陀在诗歌中对坐禅进行了细致的刻画,以修禅的经验感知为诗的核心。他凭借着禅定之力,从红尘浮土中把握诗歌的灵魂,从诗魂中体现禅的意蕴。试看八指头陀的一首禅诗:

禅宫寂寂白云封,枯坐蒲团万虑空。

定起不知天已暮,忽惊身在月明中。[6]

青年时的八指头陀禅师,修持卓绝,无半点懈怠之心。对于禅定,非常熟练,这是他“出定”时所作。“禅宫寂寂白云封,枯坐蒲团万虑空。”在寺庙“禅宫”里坐禅,入定之时万法都归于“空寂”,心中如“白云”密封,与万法隔绝。诗中体现出一种生命之超脱、忘我的境界。“定起不知天已暮,忽惊身在月明中。”在“定”中,超越了时间,无时间相,“万虑”也“空”了。入定前还是青天白云,出定之时,却早已入夜了,自己觉察到普照万里的明月之光,同时,心性之光也已呈现出来,禅心如月。一个多么心旷神怡的寥阔世界扑入眼帘,光被四表,直射人心。比如他在《雨后茅亭小憩二叠前韵》中写到:

茅亭一宴坐,鸟语自幽扬。

绿竹洗寒翠,碧梧生夜凉。

禅心无住相,佛火有余香。

定起看明月,荷风来曲螗。[7]

八指头陀能够从容地将禅理融入诗境,使禅悟与诗境融而为一,形成清远华妙的艺术风格,色调浅淡清冷,氛围幽独寂静,视角宏观立体,语言精工自然。妙悟之诗,其好处就在于透澈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四、结语

作为一位中国近代佛教界富有传奇人生的奇僧,“诗名赢得满江湖”的诗僧,八指头陀一生写了近两千首诗,出版了好几部诗集。他善寫梅花,借物表心;学佛咏诗,通诗于禅;以诗言志,爱国护教。他性格刚毅坚强,不畏艰险,同时又有融通宇宙万物的博大胸怀,有普救众生的情怀,有敬天爱民的入世精神。他作为禅僧,并不把作诗当成禅课之外的余事,而是全心投入其中并力图将二者统一起来。八指头陀的诗歌以其独特的艺术成就和深远的影响,在湖南乃至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也在禅宗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参考文献:

[1]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19页。

[2]卡西尔:《人论》,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198页。

[3]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119页。

[4]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129页。

[5]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319页。

[6]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419页。

[7]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1984,第2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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