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
内容摘要:本文试图将狄更斯在创作《信号员》这部小说之前的车祸经历和小说中情节的巧合安排和所运用的象征意象联系起来,说明作者正是通过这个“奇想”的故事来表达自己对命运无常的感概和个体生命在命运面前的无助的揭示。
关键词:《信号员》 创伤经历 巧合 象征意象
狄更斯是19世纪英国著名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他的作品中包含社会各阶层人物,尤其是对小人物的关注,表现了狄更斯的人道主义精神。关于狄更斯作品研究发表成果众多,其中以关注狄更斯的长篇小说居多。相比之下他的短篇小说获得较少关注。短篇小说《信号员》创作于19世纪四十年代,在此作品中狄更斯通过“奇想”,给他塑造的幽灵幻象披上了可信的外衣,产生了“荒诞”的效果。现已发表的文章对《信号员》主要从叙事艺术等手法或通过小说中对比等揭示狄更斯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对下层贫苦人民的同情。本文试图将狄更斯在创作这部小说之前的车祸经历和小说中巧合情节的安排和象征意象联系起来,发现作者正是通过这个“奇想”的故事来表达自己对命运无常的感概。
一.对自身经历的创伤性反思
1865年6月9日,狄更斯和Ternan从巴黎返回英国时,乘坐的火车在Staplehurst段火车前七节撞到了正在修建的大桥上,所幸只有一等车还保持在车轨上,而狄更斯就在上面。在救援人员赶到之前,狄更斯积极进行救援工作。经历此事后,他心有余悸,1866年便出版了短篇小说《信号员》。埃里克森(Kai Erikson)认为受过创伤的人大都会选择与社会脱离,“躲进某种具有保护性质的封套,一个沉默的、痛苦的、孤独的场所”。(Erikson,1995:185)因此,遭遇车祸的狄更斯通过对自身经历的创伤性的反思,选择了远离市中心的地区,在“荒凉的、沉默的、孤独的”铁路信号亭里塑造了这样一个信号员的角色。Mengel(2002)指出,在狄更斯像《双城记》这样的后期小说作品里所表现出的决定论和宿命论,也是《信号员》里面的一个突出特点,并且进一步指出这部短篇小说肯定了一种个体生命中“黑暗力量”的存在,这种力量足以把人变成任由命运摆布的工具,抵制任何理性的解释。而小说中主人公信号员在对文中的叙事者倾诉时,所用的语言也是“上帝保佑我啊”,他看到的那个幻象所说的话也是:“看在上天的份上,快走开”,这样的语言也表明了信号员无力掌控生命,只好听任上天摆布的无奈。这次创伤性的车祸经历使得狄更斯不断反思变化无常的人生,反思每一个生命个体在命运手掌之中的无助和无奈。
二.小说情节“巧合”的运用
这部短篇小说从一开头就开始安排巧合,一直到小说结束,多次使用“巧合”,在迎合“奇想”文学的特点外,作者更是想通过巧合的事件来表达命运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戴维.洛奇在《小说的艺术》中谈到“巧合”时说道:“通过巧合,那些正常情况下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们之间产生了有趣又有教益性的联系。往往这和‘报应主题(Nemesis theme)关联,这种主题在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看来非常严肃,即错误的行为总会在结局被揭示出来。”(Lodge,1993:149)小说中叙事者和信号员原本是生活中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但是一开头叙事者就站在铁路上方,向下面的信号员打招呼,表现出浓厚兴趣。而叙事者在第一眼看到信号员时就觉得哪里不太正常,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信号员在第一眼看到叙事者时,也感受到了恐惧,因为他觉得叙事者和困扰他很久的幻象在姿势上非常相像,他误把叙事者当成了幻象。叙事者第一次跟信号员打招呼时所说的话与信号员死时火车司机发出的警告一模一样,都是:“喂,下面的人,注意点。”这样的一个巧合,首尾照应,体现出了怪诞的特点,让人不由觉得一阵恐惧。其次,小说的结尾处,当叙事者按照约定的时间拜访信号员时,他看到信号员描述的出现幻象的地方有个人做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他定睛一看发现是真实的人。此外,作者认为信号员遭受心理或精神上的疾病,才会不时产生这样的幻觉,他正打算带信号员去找最好的医生治疗时,信号员就死了。最明显的巧合就是,每一次信号员看到幻象在隧道口出现,都会有一个悲惨的事情接连发生,第一次看到幻象后,隧道里死了一些人,第二次看到幻象后驶过的火车里有人丧命,而第三次信号员初见叙事者时将叙事者误认为是可怕的幻象,随之到来的是信号员自己生命的丧失。还有一个巧合即这三个连在一起的悲剧发生的具体地点都不同,分别是隧道中、火车上、铁轨上。这样的巧合表明生命中危险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李红认为狄更斯在小说中用巧合事件是因为“当时的社会正处于资本主义过渡时期,外部世界处处充满了无序性和不确定性,无人可以用严密的逻辑体系获得对世界的准确判断。这种不确定性和无序性使得人们对自己未来命运生出强烈的担忧”。狄更斯在作品中特意安排多次巧合事件,既体现了“奇想”作品灵异怪诞的特点,让人在“哥特式的”巧合中感到一丝触动,另一方面也正是通过揭示信号员这样一个小人物在巧合的玩摆中失去方向,丧失生命,体现了个体命运的不可掌控性。在命运面前,每一个生命个体就像沧海一粟,就像漫长的铁轨中的一点,随时都有可能被命运的车轮碾压在下。
三.象征意象的运用
小说中反复出现的预警手势,就像命运之神的手掌。它所带来的恐慌、焦虑和不安最终以信号员的死而告终。信号员的死异常奇怪,他是站在铁轨之间被活活撞死的,这让人不禁联想是否信号员在绝望最后自杀了。结合“人生似旅程”的隐喻,本部作品中铁路作为“旅途”这一隐喻的具象化物品,将人生展示了出来。铁轨是生命旅程中必须要经过的道路,而信号员的死与前两次幻象带来的死的地点不同,恰恰是在铁轨上,他的人生最终在“旅程”之中所断。其次,本部小说的创作时期正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伴随经济的飞速增长,大量铁路作为发展标志被建造,但与此同时,飞奔的火车轮下也碾压了无数了贫苦悲惨的灵魂。此外,小说中一直在强调火车隧道,称其为张开的“大嘴”,与火车隧道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每次出现在隧道口的幻象。第一次出现幻象时,信号员到进到里面寻找,这个黑洞一般神秘的隧道犹如地狱之门,总会有悲剧在这里发生。其次,自然大背景下信号员的小信号亭象征了个体的生命。信号亭竖立在隧道旁边,被阴暗潮湿的环境所笼罩,体现了个体生命在死亡面前无能为力,被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信号亭设在漫长铁轨旁边,只是小小一点,铁轨上有列车经过时,总会受到噪音轰鸣声的影响,表明个体生命在整个生命长河中不可避免的受到外界干扰。此外,Mengel还提出信号员的电铃也具有象征意义。(Mengel,2002)这个电铃就是命令,正是这个电铃让信号员必须呆在黑暗潮湿阴森的信号亭,一直守在旁边战备值班。信号员的行为必须完全符合电铃所发出的命令,不允许任何偏差,表明电铃代表的铁路当局对信号员生活的控制,更进一步,电铃也如命运之神,时刻将信号员“捆绑”在旁边,不得动弹。信号员的工作职责就是听从电铃的指挥,寓意他的一生也只能任由命运摆布。
笔者认为狄更斯在创作这部短篇小说时,通过对自身遭遇的一次创伤般经历的回顾和反思,同时又在小说中安排了多次巧合事件,从而增加了小说的“荒诞”色彩。铁路等意象深入传达了信号员在挥之不去的幻象阴影中面前,遭受巨大痛苦时的无能为力。他一直见证着幻像过后随之而来的悲剧的发生,但自己一直被这种神秘又可怕的力量所困扰,最终被吞噬,自身成了命运手掌下难以逃脱的牺牲品。生活中的悲剧一直都在,但何时何地却不得而知。信号员根据以往的经验预感到灾难要发生,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去警告别人,通过对他的同情和反思,表达了对命运的关注和个体生命在变化无常的命运面前无可奈何的感慨。
参考文献
1.Erikson, Kai,“Notes on Trauma and Community”in Trauma Exploration inMemory,ed.[M]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5
2.Lodge, David. The Art of Fiction [M] New York: Viking Penguin,1993, p149Mengel, Ewald. “The Structure and Meaning of Dickens's ‘THE SIGNALMANStudies in Short Fiction”.EBSO Publishing,2002.p271-280
3.李红,《试论查尔斯·狄更斯小说情节中的巧合》,东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