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师陀,原名王长简,又名芦焚,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著名的文学家,以其独特的文学风格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占据一席之地。文学史通常将他归为京派文人之一,但是与其他京派成员相比,他一直以来被人们所忽视。王瑶先生所著的《中国新文学史稿》(1953)对师陀所言不多;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1979)对他仅限于只言片语;直到海外学者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1979)中对师陀辟以专章评述,才使人们对师陀的关注渐渐增多。本文通过对师陀小说的解读,挖掘出这位老作家独特的讽刺艺术风格。
关键词:师陀 讽刺艺术 夏志清 中国现代小说史
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三编评论《抗战期间及胜利以后》(1937—1957)中以独立一章评述师陀的作品。夏志清说他:“文笔典雅,饶有诗意。(1)”夏志清在《小说史》中所评述的作品只有《落日光》《果园城记》《马兰》《结婚》。他认为,师陀真正值得我们珍视的作品应是长篇小说《结婚》。更认为“若纯就它的叙述技巧与紧张刺激而论,《结婚》的成就在现代中国小说中实在是罕有其匹的。(2)”夏志清以四页篇幅评述《结婚》,颇有独到的见解。如他批评“大多数的讽刺小说的角色都有定型的弊端:人物一出场即性格全露,在以后亦无发展。《结婚》却有悬宕性,每一章都带来情节和角色的一些意外发展,而角色虽不脱讽刺本色,但每次出现,必比上次多透露一些性格上的特征,而引人入胜。这种刺激性主要来自师陀对观点运用的精妙老到。(3)”夏志清先生在专章评述中着重分析了《结婚》的讽刺性特征,笔者认为《结婚》是师陀讽刺小说的高峰。而对于《结婚》,唐湜是这么评价的,“在成就上与规模上都不如《子夜》与《围城》,但却是一个奇异而更繁杂的混合,一个更草率的东西,比作者所作的任何作品更缺乏和谐与完整,却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失败是已成功之母。(4)”在《结婚》中,师陀的讽刺艺术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白,而是隐藏在平静的叙述中。笔者认为这部小说达到了作家独特的讽刺艺术的高峰。这部小说的题目是结婚,作者却写了两个不同的“结婚结局”。穷教员胡去恶为了结婚终日奔忙,而结果却丧了命;而黄美洲因榨取赔偿费和老处女结了婚,这是悲喜剧的相互对照,这种结局,是对《结婚》的一种讽刺。而这种强烈的对比也是对黑暗社会的揭露和讽刺,对沦陷時期上海的污浊面貌做了深刻的反映。夏志清在《小说史》里说到:“故事以这种“假仪式”作结,正好点出了《结婚》的讽刺性。追求安定、逸乐和权力的倾向决定了我们生活的模式,使我们每个人看来都好像是一出恐怖成分远多于悲怆成分的大闹剧中的一名演员。因为师陀能够在他紧凑的叙事中注入这点恐怖成分,所以他把《结婚》写成了一部真正出色的小说。(5)”
夏志清先生对于师陀其他作品的评价也是基于讽刺性的基础之上,如“《果园城记》的十八篇素描虽无悲剧力量,但却有鲁迅在《呐喊》及《彷徨》中所表现的讽刺与同情(6)”。对于《落日光》,他是这么评价的,“师陀在这篇描写挫败生活的讽刺小说中,对现代中国知识界的时尚变迁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现在非常聪明自负的长子,将来会否被新一代所替代,而自食幻灭的苦果呢?除了探讨父子对立这个永恒的主题外,作者对传统失落后“前进”与“落后”的相对状态,亦有非常切要的批评。(7)”而对《马兰》,“由于师陀讽刺的笔触还未成熟,所以他无法把马兰的天真率直和她周遭的人的虚伪无情,有力地作出一个对照。(8)”
师陀的讽刺是独特的,不像老舍、钱钟书那样,以“笑”示人,他是努力想让人感到在“笑后总还剩下点什么”(9),然而他的讽刺让人读起来有些拗口,甚至体会不到他的讽刺之心。但是合上书,慢慢回想,他展现给我们的却是一个荒诞的民族生存环境。在这个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他的这种讽刺让人感到悲伤、感慨。因此师陀的作品具有一种悲剧性讽刺的力量,在平静的叙述中表露着自己的讽刺之心,叩问着人们的生存状态。
师陀在《野鸟集》前言中曾说:“近来有一位批评家,忽然注意到我,说是我的小说的特质之一是讽刺了。对于这种看法,我不大明白,那大概是因为看见其中带的有刺罢。然而这看法,我以为也只是一种看法,不能作为定论的,因为我并不善于讽刺,也不特别喜欢,只是有时的确忍耐不住。我的爱人类,同专门制造同情的人相比,自然要差得远了,因为是还看见弱点同缺陷。……至于我自己,是从来不敢责备人的,小说也绝不是为着讽刺才写。(10)”从这段话可以看出,他作品中的讽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怨和嫉妒,作家本身并不喜欢讽刺,之所以讽刺是因为他在现实中“看见弱点和缺陷”,只有用“讽刺”这种武器揭开浑浑噩噩的社会的面纱,发泄自己的愤怒。“讽刺,以愤怒、轻蔑和嘲笑的方式对社会丑恶现象加以否定。(11)”“讽刺也是一门艺术”作为一门艺术,“讽刺的真正目的在于对恶习的修正”(12),它所关注的“是社会人生的黑暗面、消极面。丑恶、愚昧、野蛮、荒谬的东西。”“所以涉及社会政治、经济秩序、法律制度、文化传统、价值规范、道德风习、国民性与人性的一切罪恶、弊端这些都是讽刺赖以存在的基础,也是讽刺揭露、鞭挞和攻击的目标”(13),而作为讽刺家,他们是“社会和人类的良心”(14)。他们永远为社会人生中出现的丑恶、荒诞和不协调而焦虑、愤怒、不安。师陀就是这样的讽刺家。师陀小说的讽刺特征丰富了中国的讽刺文学艺术,在现代讽刺小说史上是重要的一环,而在中国现代讽刺小说向世界讽刺小说学习靠拢的过程中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这位默默无闻的老作家的讽刺艺术一定会在现代讽刺艺术史上重放光彩。
参考文献:
[1]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
[2]刘增杰:《师陀研究资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1月版。
[3]王欣:《师陀论》,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2月版。
[4]契诃夫:《坏孩子和别的奇闻》,鲁迅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版。
[5]师陀:《<野鸟集>前言》,刘增杰、师陀研究资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1月版。
注释:
(1)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3页。
(2)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5页。
(3)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5页。
(4)唐湜:《师陀的<结婚>》,刘增杰、师陀研究资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1月,第303页。
(5)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8页。
(6)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4页。
(7)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4页。
(8)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95页。
(9)契诃夫:《坏孩子和别的奇闻》,鲁迅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版。
(10)师陀:《<野鸟集>前言》,刘增杰、师陀研究资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1月版,第57页。
(11)(韩)金泰万:《讽刺理论初探》,《国外社会科学》,1997年第6期。
(12)(英)阿瑟·波拉德:《论讽刺》,北京昆仑出版社,1992年版。
(13)(14)万书元:《第十位缪斯——中国现代讽刺小说论(1917-1949)》,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艳艳,女,蒙古族,1989年11月出生于内蒙古,本科毕业于内蒙古呼伦贝尔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