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

疏约

如果说这三年的时间留下了什么，那么也就是那呼啦啦的青春了。

树上有只 侯大贵

侯大贵和丁小河是前后桌。侯大贵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同样丁小河也不是，相同的是它们最终都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亲切称呼。

大贵的梦想是成为作家，所以她每天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想笔名，最终她决定用侯大贵这个名字，理由是浅显易懂并且表明了自己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而丁小河的名字则没那么多讲究了。小河是个农村孩子，据他说他家住的那地儿叫做小河边，所以丁小河这名就这么来了。大贵和小河虽说是前后桌，但是熟络起来却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他们的友谊之桥竟是一瓶涂改液。

高二的时候大贵还留有使用涂改液的习惯，同样的习惯小河也有，但差别在于大贵有涂改液而小河没有。小河总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转过来向大贵寻找那瓶小小的涂改液，久而久之两个人也熟络起来。之后两人竟然傻乎乎地决定一起买一瓶涂改液作为共有财产。去文具店的那天，小河的钱不够所以大贵多出了五角，而这也成为了大贵在后来的时间里压榨小河的理由。大贵欺负小河的时候会说他出的那部分钱刚好够买那涂改液的壳儿，自己用完后会把壳儿给他的。看着小河喳喳哇哇的样子，大贵笑弯了眼睛。后来上了高三，大贵已经不再使用涂改液，而那个时候她和小河早已成为了好朋友。

一天大贵来到教室对小河说自己的智商被耻笑了，原因是大贵在网上看到一个关于智商的测试，做完之后得分是85，本来大贵挺高兴的，谁知结果上写着“普通人得分为90到100，80到90为次二级”，本以为自己不算笨的大贵深受打击。小河想笑她连这种玩意儿都相信，开口却变成了：“看吧，我就说你笨。”大贵抬头看着小河不服气地说：“你去测的话一定只有60。”从此以后不仅小河的智商被定义为60，他们之间还开始了一种扣智商的游戏。做错题的时候，上课答错问题的时候，闹笑话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扣分的理由，也成为了友情的催化剂。过分的时候，小河曾经一天被扣去了60分，所以你能想象他们的生活有多欢乐了吧。

总是这么往下扣不是个办法，智商已经成为负值的小河决定给自己加分，于是他对大贵说：“大贵大贵，我教你做数学题吧，一道题加5分，怎么样？”和大部分女生一样，大贵也对数学颇为头疼，总是被数学逼迫得无路可退。大贵害怕数列，小河每天抽出一段晚自习的时间和大贵一起做数列题;大贵总是弄不清楚错位相减，于是小河给她讲了一次又一次。

在学校里，每星期都有一次周考，有一次考试大贵在17考场，小河在18考场。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来，大贵看见18考场门口围了不少自己班的同学，大家都围着数学成绩单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这次上升了多少，某某又下降了多少。大贵向来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连吃饭都挑着人少的店去，所以一看到那架势，大贵便放弃了英勇冲向成绩单的打算。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在人堆里看见了小河，她相信小河会帮自己看的。往自己班教室走的过程中大贵看见了小河，小河却像没有见到大贵一样快速向前走。大贵追上他，“数学成绩你看到了吧？”“那啥，忘记帮你看了……”小河挠挠头，不自然地笑笑。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回到教室，去各自的座位上开始了漫长的自习。

晚自习的时候大贵看到了自己的数学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排到了班级倒数的位置。顺着成绩单从上往下看能看见小河的成绩排在前面。大贵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也没表情，同桌见到大贵这样，拍着她的背说着“下次加油”之类的安慰的话。大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抬头的时候看到前面空着的座位，心想还好小河要上补习班没有来，不然见到自己这副样子，那个整天嚷嚷着要开心的笨蛋肯定又要不停地说教了。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强迫自己看书做题却被心里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大贵逃掉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去学校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早早回到宿舍睡下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第二天去到教室的时候小河已经知道了大贵昨天逃晚自习的事情，一张脸写满了“过来听我说教”的字样，大贵坐下之后伸手挡住小河的脸，然后笑着说道：“还好你不在。”小河被堵得丢了句“是是是，还好我不在”之后便转回了身。

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做了一套理综之后大家就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吃饭了。小河看着大贵说“一起去吃饭吧”，在学校门口转来转去实在不知道要吃什么，在小卖部门口大贵捧着杯酸奶等小河挑饮料，看见小河从冰柜里面拿出一瓶可乐，“不准喝可乐！”，于是可乐变成了鲜橙多，而吃饭变成了散步。

两个人在学校周边走着，“其实那天下午我看到你的数学成绩了，”小河喝了口饮料继续说，“害怕你难过所以没有告诉你。”

大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所以那天你才一看见我就跑的？”“嗯。”

大贵把手里的酸奶杯对着路边的垃圾桶抛出去，“丁小河你是笨蛋么！”那个酸奶杯砸到了垃圾桶的边缘掉在了地上，看着大贵跑去捡它的背影，小河想：“你才是笨蛋吧。”

你的努力大家都有好好地看见，这次没有做到的话下次再努力不就好了，为了这么点事难过了一整晚，大贵你果然是笨蛋吧。

11点半从教室出来在外面闲逛到1点半才回去吃饭。两人约好下午3点一起去教室看书。看吧，能这样一起笑着努力真的是太好了，大贵和小河。

树下有条 丁小河

通过上次的周考事件之后，小河对于大贵的情绪变化似乎有了更明显的感受，特别是在成绩方面。两节数学连堂课一般都被拿来做随堂测验，测完之后马上对答案。小河在对答案的时候纠结一道没有算出来的题，没有跟上老师的节奏，到后来索性放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下课后他转过身来向大贵要卷子，大贵扭捏半天却始终没有拿出来。小河也没说什么，向大贵的同桌拿了卷子之后就转了回去。

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小河和大贵的同桌换了座位。“把今天做的那张数学卷子拿出来吧。”见躲不掉，大贵也就直接说了：“错的太多了。”看着大贵有些低落的情绪，小河知道这个笨蛋又和自己纠结上了，想想明天的又一次周考，小河叹了口气。“不用在意这些，明天还要考试，错题弄清楚了就可以了。”于是小河拿着大贵的卷子把错题一题一题讲了。

或许是因为高考的压力，大贵开始失眠，休息不好，所以白天总能看见顶着黑眼圈并且呵欠不断的大贵。不过在这个炎热的边疆城市，人们都还拥有午休的习惯，所以也让大贵在中午的时候能够睡一下。后来大贵连午休的时候都不能睡着了，因为她在睡觉前看了数列。闭上眼睛以后脑袋里浮现着各种各样的解题方法，整个人毫无睡意。

第二天下午的考试科目是数学，尽管小河为自己讲了错题，但大贵的心里还是很不安。拿出了一本数列参考书，刚刚翻开书页，手机的震动告诉大贵有新短信，打开时看到了“不要看数列了，不然又睡不着。放心吧，这次会考好的”，来信人正是丁小河。大贵合上书本爬上床铺准备午休却还是回给小河一条：“你怎么知道我要看数列……”

这个时候离高考已经不远了，似乎是闭上眼睛就能触摸到。大贵也即将回到她的家，回去那个她生活最久的地方，参加她人生中的这场重要的博弈。分别的时刻快要到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带上了一点或多或少的伤感。在这最后的时候，大贵整个人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对一切事情都抱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她总是把“没关系的，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这让小河很生气。每次听到大贵这么说，小河都不想和她说话。

明明是高中相处的最后时间，小河和大贵却摩擦不断，很多时候都几乎吵起来，有的时候又闹别扭不说话。但是生活的毛边终究被抚平，最终大家都相视着笑出声来。

一日，大贵的朋友、大贵、小河在一起聊天，开始的时候都是大贵和小河在和另一个人抱怨这些日子的种种摩擦以及从对方那里受的委屈，说着说着说起了涂改液的事情，说到了扣智商的事情，说起了他们一起闹过的笑话，而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那些呼啦啦的青春，最终都化成了盈盈的笑声，融化在心里。互诉不满最终也以笑容收尾，就像小河所说的那样“无数的偶然使我们成为朋友”，也如大贵说的那样“那些日子被重新提起的时候能够笑着说出来真的是太好了”。

大贵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星期，小河叫上大贵一起去挑了毕业礼物。小河送给大贵的是条小小的手链，当时小河把大贵往那里一扔叫她自己选，大贵对此很不满，嘟囔着一点惊喜都没有，对此小河的解释是“我害怕我帮你挑最后会被你嫌弃品位差”。于是大贵一个人在那里焦头烂额的不知道怎么选，小河则觉得哪一个都挺好的。最终大贵挑的那条手链其实挺不起眼的，小小的皮绳上有两朵小小的花，大贵说那是太阳花，象征太阳，有着明媚的气息。大贵没有说的是自己的青春和这花一样，是晴朗的，温暖的。

大贵离开学校的那天，小河递给她一个笔记本，说了再见于是就这么再见了。大贵回到家之后翻开那本笔记本，发现上面是小河的日记，从5月21日到6月1日，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每天都一点点地记录着。

5月21日

逝去的岁月总是很美好。我想用自己的笔，来记录下这最后的时光。那么从今天开始就为大贵你开始写日记了。为了我们的友谊，为了我们一起度过的高中生活。

希望大贵可以喜欢。

看到这里的时候，大贵忽然哭起来，眼泪落在纸页上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大贵的妈妈让她别看了，大贵摇摇头，继续翻动着那个小河送给她的笔记本。

5月23日

今天考试，上午语文下午数学。上次大贵的数学没考好，不知道考的怎么样，我想应该不会比上次更差了吧。上次她可是哭得很伤心。到了教室，看见心情不错的大贵。

今天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一回忆，才发现原来过去那么美好。曾经的我们互不相识，无数的偶然使我们成为朋友，真正的朋友。大贵我们拉钩，好朋友做一辈子吧。

5月24日

今天依旧考试。数学成绩出来了，大贵的成绩果然提高了许多。她很开心。

晚上大贵头疼，一声不响回了宿舍。

真是的，也不知道她好点没有，真是让人操心。

5月25日

今天和大贵吵架了……

5月26日

和大贵讲和了。离别的日子又近一天……

6月1日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没有欢乐，没有悲伤。

最终你还是走了，去面对你的高考，你人生中的转折点。

说什么都觉得那么的无力，那么还不如不说。总之，高考加油。想什么都等高考之后再做打算。别紧张，过好每一天，像你常说的“明天一切都会更好”。

我的日记现在只能记到这里了。虽然我只记录了我们所度过的最后时光，但那依旧是我最好的回忆。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记得丁小河。

这是小河日记的最后一页。合上这本日记，大贵看见笔记本的封面上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那里静静地笑着。

高考之后大贵回过一次学校，和一起共度了三年时光的老师与同学一起照了毕业照，吃了毕业饭。小河大贵在那张照片上都笑得很开心。背景里的天空很蓝，阳光洒下来明媚通透。这样的感觉像极了那条手链上的小小的太阳花，晴朗，温暖。

从那以后到现在，大贵没有再见过小河，但是她记得自己有过一个智商不高情商无限接近于零的笨蛋前桌;记得一起奋斗互相鼓劲加油的高中时光;记得那呼啦啦飞满天空的青春。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