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徐迟、王光林、王家湘三个中译本对比研究

2015-05-28 02:22林丽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12期
关键词:徐迟瓦尔登湖

摘  要:自《美国文学丛书》始,《瓦尔登湖》在中国流传甚广,先后多家译作,各有千秋,各领风骚。其间各译本的话语运用、句式语意、个人风格、都呈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瓦尔登湖》。为了更好地了解《瓦尔登湖》,走进瓦尔登湖,各译本之间的区别与不同值得探究。本文将以徐迟、王光林、王家湘三个译本为例进行对比研究。

关键词:《瓦尔登湖》  徐迟  王光林  王家湘

梭罗,是一个生态文学身体力行的实践家,留下了许多有关自然的著作,其中《康科德与梅里马克河上一周》和《瓦尔登湖》是其最为优秀的真诚创作的成果,“在他过世后依旧能够跨越国界和语言,感动了全世界的读者,同时给后世留下一种简朴生活的典范。”[1]在中国,《瓦尔登湖》的译者尤为众多,自徐迟始,先后共有37种译本。在此将对流传较广的三种译本,即徐迟译本,王光林译本,王家湘译本进行对比研究。

翻译,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译者主体会对原著进行选择性适应和适应性选择,所以同一本著作会因不同的译者展现出不同的魅力。以一斑而窥全豹,下面将以《湖》这一章为例,在原著的基础上,对比三种译本在话语颜色运用、句式结构、语意和个人翻译风格方面的具体研究。

一、语意传达

在话语颜色运用方面。对颜色的描写往往与背景环境相关,自然环境呈现的状态和文化背景对颜色描述的语言习惯,都会对其表述产生影响。例如:原著的描述:“In stormy weather they are sometimes of a dark slate-color.”没有直接说明颜色,而是采用了比喻的方式。徐迟的翻译:“在风暴的天气下,有时它呈现出深石板色”充分尊重了原著,同样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直译为“深石板色”,使用了与原著相同的实物颜色词。王光林的翻译:“暴风雪来临时,它们有时呈现出暗蓝灰色”对颜色进行了具体描述,将原著的实物颜色词译成基本颜色词,与原著相比不够直观,对于对颜色变化不是很敏感的读者而言,把握起来会有色差,可能导致原著中湖的魅力的部分丧失。而王家湘的翻译:“在暴风雨的天气,有时呈现出深石板蓝色”则对原著进行了具化,将实物颜色词语基本颜色词相结合,深石板色与蓝色相互补充,形象具体。

在对原著的语意翻译上,三者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造成这种不同的主要原因在于译文在翻译的过程中句式语序的变化和话语具体运用不同。例如原文:“When,as was commonly the case,I had none to commune with,I used to raise the echoes by stirring with a paddle on the side of my boat,filling the surrounding woods with circling and dilating sound,stirring them up as the keeper of a menagerie his wild beasts,until I elicited a growl from every wooded vale and hillside.”徐迟的翻译是:“我常是这样的,当找不到人谈话了,就用桨敲打我的船舷,寻求回声,使周围的森林被激起了一圈圈扩展着的声浪,像动物园中那管理群兽的人激动了兽群那样,每一个山林和青翠的峡谷最后都发出了咆哮之声。”王光林却是这样翻译的:“通常我无人交谈,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用船将敲击船舷,激起回声,让这种回声在森林上空盘旋、回荡,激起它们,就像动物管理员激起野兽那样,直到最后,每一个翠谷和山坡都发出了怒吼。”王家湘的翻译则是:“通常的情况是,当没有人和我谈心的时候,我会用桨敲击船帮,引起回声,使周围的森林充满盘旋扩展的声浪,激扰森林,就像动物园的饲养人激扰野兽一样,直到我使每一片林木覆盖的谷地和山坡都发出低沉的咆哮。”细细品味,此三种译本的语意是有细微差别的。徐迟的译本“常”修饰的是找不到人谈话时的状态,而王光林的“常”是指我经常无人谈话。这两个译本的差异就在于“used to”在翻译过程中的不同范围,修饰范围的不同导致了语意的不同。在翻译词语时,应该根据词语的言语意义而不是语言意义来翻译,所以王光林的翻译语言意义没有差错,但言语意义却是略有不同。王家湘则是在偷换概念,“谈话”不等于“谈心”,“谈心”有臆测之嫌。从词义的种类来看,意义多种多样,应根据词语出现的语境从各种可能的意义中选择合适的意义进行翻译,力争源语和目标语的意义对应。王家湘所选择的意义语源于有所出入。徐迟,“寻求”二字充分体现了我孤寂且不甘于寂寞的状态。王光林和王家湘的“激起”和“引起”更像是描述一种客观状态及其达到的效果。这主要是因为汉语语词尽管近似却仍有不同,故言语斟酌,炼字炼句是汉语使用的一大特色。总体来看,徐迟的译文是最为贴近原著的,不论是句式,言语还是韵味。

二、句式结构

在句式结构上,英语重形合,汉语重意合。英语长句为复合句,汉语长句为连动句或流水句。例如:“The water standing at this great height for a year or more,though it makes it difficult to walk round it,kills the shrubs and trees which have sprung up about its edge since the last rise——pitch pines,birches,alders,aspens,and others——and,falling again,leaves an unobstructed shore;for,unlike many ponds and all waters which are subject to a daily tide,its shore is cleanest when the water is lowest.”此句中使用的连词并不多,巧妙地运用了分号的作用,句式灵活,避免了重复。endprint

对于此段文字,徐迟的翻译是:“在最高的水位维持了一年左右,沿湖步行固然困难了,但自从上一次水涨以来,沿湖生长的灌木和苍松,白桦,桤木,白杨等树木都给冲刷掉了,等它水位退下,就留下一片干净的湖岸,它不像别的湖沼和每天水位涨落的河流,它在水位最低时,湖岸上反而最清洁。”徐迟只使用了“但”一个关联词,句意串联主要依靠语序的前后调整,通过重构拆译法将英语的语言习惯调整为汉语的语言习惯。

王光林的翻译是:“水位最高时,湖水维持一年左右,虽说在湖滨走路亦颇为困难,但是上次涨水后,沿湖涌现的灌木和树木,还有北美油松、白桦、桤木和大齿杨等都给湖水冲走了,等到水位回落,湖滨光秃秃一片;跟别的湖泊或天天涨潮的河流不同,在瓦尔登湖,水位最低,湖滨也就最干净。”王光林使用了较为典型的关联词结构——“虽然……但是……”的省略版,虽然同样使用了重构拆译法,但相较于徐迟,他更加重视汉语的意合性,完整地表达了语意的转折变换。同时依靠语序调整,前后分置,译成较为符合汉语语言习惯的文字段落。

王家湘的翻译则是:“最高水位保持一年左右,虽然使得绕湖行走很困难,但是也毁掉了从上次涨水以后在湖边生长起来的灌木和树木,北美油松,白桦,桤木,山杨,等等,水再一次退落的时候,就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湖岸;所以,和许多别的湖泊以及所有受到每天潮水起落影响的水域不同,瓦尔登湖的湖岸在水位最低的时候是最干净的。”王家湘完整地使用了“虽然……但是……”结构,且其在后一句中用关联词“所以”暗示了前后文的因果关系,使用顺拆法强调因果顺序,做出整体的语言整合。与徐迟和王光林不同的是,王家湘的句子多为长句,不似他们二人喜用短句。

三、个人风格

在个人的译文风格方面,三人同样是各有千秋。不同的时代背景,个人经历,译文风格都是形成不同风格的原因。例如:“I have in my minds eye the western,indented with deep bays,the bolder northern,and the beautifully scalloped southern shore,where successive capes overlap each other and suggest unexplored coves between.”

徐迟的翻译是:“我闭目也能看见,西岸有深深的锯齿形的湾,北岸较开朗,而那美丽的,扇贝形的南岸,一个个岬角相互地交叠着,使人想起岬角之间一定还有人迹未到的小海湾。”恬淡优美,略带寂寞,有诗人的气息。“闭目”带着淡淡的孤寂感,“而那美丽的,扇贝形的南岸”,采用短语式的表述方式,韵味十足。这主要源于徐迟本就是一位出色的诗人、散文家和评论家。徐迟翻译的《瓦尔登湖》原名《华尔腾》,于1949年出版。因为徐迟接手翻译《瓦尔登湖》时是1947年,抗日战争结束不久,故而心中满是愉悦和激情。1948年,只用了一个暑假,便把《瓦尔登湖》这部20万字的作品全部翻译完成。徐迟对《瓦尔登湖》是十分喜爱且充满了翻译的挑战欲的,故其在翻译完成后,未曾校对便交给了《美国文学丛书》主管的耿美丽小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光林则是:“在我的脑海里,西岸是犬牙交错的深水湾,北岸比较险峻,而南岸则像扇贝,非常漂亮。还叫一个接着一个,相互交叠,使人感到海角之间还有许多尚未勘探的小海湾。”语言朴素平实,表达自然。王光林作为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商务外语学院院长、澳大利亚研究中心主任、教授、硕导,全国美国文学研究会理事、上海翻译家协会理事,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主讲英美文学、跨文化交际、翻译与写作等。所以他的译本风格较为直接朴素,表述自然。

王家湘的翻译是:“呈现在我脑海里的西岸有锯齿状的深湾,北岸较为陡峭,南岸呈美丽的扇贝形,那里一个连一个的岬角相互交叠,使人感到岬角之间会有未经探测过的山坳小湾。”王家湘的译文有着女人的浪漫,与徐迟和王光林相比,语言显得圆润,句法和用词也是极具女性特色。“南岸呈美丽的扇贝形”,其关注的重点与徐迟和王光林不同,徐迟和王光林的重点落在“南岸”,王家湘强调的则是“扇贝形”。“山坳小湾”女性化色彩强烈,描述具体,画面感强。王家湘翻译《瓦尔登湖》的初衷就是十分浪漫的,“想为一本寂寞的书打破一点寂寞”,于是2007年她译了《瓦尔登湖》。

四、形成原因

三种译本,在语意、结构、言语、风格上都是各具特色,究其原因,则是时代背景和个人风格的差异。徐迟的译本译于1948年,距今年限较长,当时的语言习惯与现今略有差异,“岬角”这种古雅的词在现代翻译中较少使用。“北岸较开朗”,“开朗”则是与现今的语言习惯极不符的,“开朗”现今多用来形容性格,形容地势一般用“开阔”。与之相较,王光林的“险峻”和王家湘的“陡峭”因年代较近,语意没有大的变化,较易被人理解和接受。徐迟的翻译读来流畅自如,琅琅上口,其节奏快慢徐疾一如原作。他翻译的作品,在一定的程度上是通过翻译来表达他本人的情感和思想。翻译、创作、研究三者有机地化为一体。把翻译和研究结合起来,并选译与自己性之所近、能打动自己的作家作品,这些特点大致都体现在徐迟的翻译活动中。所以徐迟的译作,既尊重原著又渗透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韵味十足。

王光林的研究方向是英语文学,跨文化研究,文学翻译,比较文学。他曾做过“应用语言学的范围、方法与趋势———《劳特利奇应用语言学手册》述评”语言学方面的研究,和“文化翻译与多元视角—澳大利亚华裔作家布赖恩·卡斯特罗(高博文)访谈”翻译理论的研究。所以他的翻译都会注重文化的契合,对文化维有较多的关注,并使用读者较为容易接受的语言,对原著进行适应选择和选择性适应。他在译著《瓦尔登湖》之前,对梭罗进行过研究(“美国的梭罗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6期),他是在对梭罗和《瓦尔登湖》有一定了解的情况下翻译的。

王家湘喜欢翻译严肃文学,但她翻译的通俗文学读者反应却最踊跃。“语言学起来是没有尽头的,如果没有碰过钉子,什么都觉得我懂了,不去深究文化、生活习惯一类的用法,那很有可能就是要出所谓的‘硬伤的。翻译当中如果不知道那些潜伏的小坑,很容易就掉进去了,而且会根本不知道自己掉进去了。”她提出的忠告,是“一定要多想一下,有的译者把比较难的句子拧一下,符合自己的理解了,后面的就接着拧,或者根本拧也不拧就塞进去,那就越错越远了”。尽管她已经翻译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么多译作,她还是会“越翻译心里越害怕,要多看很多遍,觉得这好像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王家湘翻译态度审慎严谨,注重文化的转译和读者接受,所以她的译文与原著表达是有些许差异的,《瓦尔登湖》亦是如此,有其自己的创造和情绪添加在里面。

徐迟、王光林和王家湘的译本多有不同,读者对其译本的接受和事后追惩还需要时间的检验。译者的适应选择和读者的适应选择相互契合才成就了译文经典。

注释:

[1]夏光武:《美国生态文学》,上海:学林出版社,2009年10月第1版,第45页。

参考文献:

[1]王卓,李权文主编.美国文学史[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何家宁,刘绍龙,陈伟.英汉词语互译研究[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3]王卫平主编.英汉互译—方法与实践[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7.

(林丽  甘肃省兰州市  兰州大学榆中校区  73010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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