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湘的眼睛

于永正

王玲湘很美。最美的不是她的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瓜子型的脸盘，而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弯弯的，始终是微微向上“拱”起，像一对月牙儿。即便是睁得大大的，也这样。我没见过她生气。我想，即使是生气，那一对月牙儿也不会“塌”下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和爱意。她刚工作时，才18岁，教的是比她小几岁的初一的学生。个别大一点的学生（包括一些女学生）有些小瞧她。有一个男生上课时，竟侧身而坐，面对着窗户，一副不屑的样子。玲湘的一双弯弯的眼睛望着他，走到他跟前与他说话。玲湘的亲切和热情一下子使他不好意思起来。这个18岁的姑娘，硬是凭着她的热情和平易，凭着她的学识和努力，很快地让学生接受了她，使她很快地融入了学生之中。

一次，她应邀到一所学校里上课。开课的班级有一个男生因表现不好，班主任不准他上课。经玲湘说情，该生才获准进开课的大教室。玲湘叫他坐在第一排，抚摸着他的头说：“上课你可要看我的眼睛哟！”是的，微笑是最美丽的花朵，也是最美丽的语言！只要学生看到她的弯弯的眼睛，一定会感到亲切，感到温暖。因为她的微笑的眼睛释放出来的热情，有着强大的亲和力，即使是铁人，也会温热起来。课堂上，她的目光经常和这位学生的目光相碰，她把一些容易回答的问题时不时地抛给他。他很快就活跃了。他的班主任，甚至不相信他是他！

“上课时你要看我的眼睛哟！”噢，难怪学生喜欢她！

南昌市百花洲小学的周明玉老师即将参加全国第七届阅读教学比赛，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孩子却因病住院。比赛，迫在眉睫，她心急如焚。玲湘便亲自跑到医院，和她聊课。二人的思维火花不断地撞击着，时不时撞出许多璀璨的亮点。周明玉老师心里亮堂了，脸上的阴霾消失了。这次比赛，她获得了特等奖！

玲湘的一双弯弯的眼睛看到哪里，就会把爱释放到哪里。难怪她的同事都喜欢她。

她的眼睛里充满谦逊和求知。她刚工作时，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学兄、学姐们，听他们一节课，上一节课，再听他们一节课，再上一节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别说，这种自创的“短平快”式的培训方式还真顶用。玲湘听课听出了甜头。她说，听别人上课，至少帮助自己熟悉教材了。看到玲湘那一双求知而又谦和的眼睛，别说是师兄了，就是师姐也说不出拒绝听课的话来呀！

2006年8月初，玲湘作为即将参加全国小语会举办的第六届阅读教学大赛的代表，来到贵阳听我执教《圆明园的毁灭》。课后，她用那双弯弯的眼睛望着我，说：“于老师，教我读书吧！”我想，这不是小学生提的问题吗？我还没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她又跟上来一句：“听了您的课，我发现我不会读书。我读了那么多遍，怎么没读出圆明园的美来呀！您是怎么读出来的呀？”她越发像个小学生了。求知、谦逊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份坦诚。她记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后来，她经常给我打电话，和我探讨语文教学中的问题。有一次，我们竟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听着她的声音，我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的表情！那双眼睛准又弯得更厉害了！

玲湘的谦逊和坦诚是公认的，她的谦逊和坦诚不断地感动着周围的人。有一回，几位外校老师听她的课。课后，有位老师对她的课提出了一些疑议。没想到，玲湘连声说“谢谢指教”。人家走了，她又认真进行了思考，觉得人家说得有道理，于是又向人家发短信，再次表示谢意。对方回信说：“在您学校里，让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教研，同时，您的话，也让我增加了自信。”

难怪她在2006年全国赛课中荣获一等奖，难怪许多地方请她讲学！求知若渴如此，坦诚得如一泓清水，让她不获奖，难！

她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小学语文教学的热爱和追求。荣获全国比赛大奖，对玲湘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她从此更加潜心研究语文教学。她的目光经常停留在语文课本上、教育杂志上、《语文课程标准》上……她不断地思考着：什么是语文？学生为什么要学语文？语文课老师教什么？老师的作用是什么？……她当时虽然在教研室工作，却没有停留在一个“研”字上，而是边研边教，边教边研，这是王玲湘最可贵的一点。让“研”之所得付诸实践，让实践来检验“研”之所得，是最好的教研。“又教又研”所折射出来的是一种责任和追求，是一种科学的态度。

她在反复的实践中，在不断的比较中，认准了语文教学的目标是识（字）、写（字）、读（书）、背（诵）、说（话）、作（文）、习（惯）；认准了语文教学要简约；认准了教学要“真实、朴实、扎实”。每有所得，便立即转化为教学行为——付诸教学实践。崔峦先生说她是“把家常课上出了彩”的人。这个评价是十分贴切的。

她的眼睛里充满自信。自信藏在她的眼睛深处。她刚从农村调到南昌师范附小时，家长们看不起她，纷纷要求校长给孩子转班；不久，在学校举办的教学竞赛中，她又得到了“教学方法过于陈旧”的评价。虽然“陈旧”前面加了个“过于”，但玲湘没气馁。她的目光变得刚毅而自信。她开始与自己较真儿——备课不准看教参；把每节课当作公开课上，而且给自己规定了“三比”：备完课与教参比——找问题；上完课与同事比——学优点；经常与名师比——找差距。她说：“光说‘我能行不行，得实干，得干出成绩来。有实力才有魅力，有实力才有地位。”

我完全赞同玲湘的“自信观”。我又想起她刚工作时备课“背书”的故事。初一的课文较长，但她强迫自己背下来！她要求自己做到“张口就来”——无论哪个词、哪句话、哪段话都会脱口而出，不带半点儿差错！这大概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的“磨砺”吧，就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苦寒”吧？

难怪她收获多多。

有了这样的自信，今后，她的收成更会多多。

玲湘是美丽的，美就美在她的眼睛——那双弯弯的眼睛。

（责任编辑 郝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