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晓
摘 要:现代性一直以来都是大家争论的热点话题,对于现代性的理解各有不同。严家炎和袁进对于现代性的描述是:“何谓现代性,就是指传统社会转变为现代社会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新的知识理念和价值标准。”女性都市文本就体现了这样的现代性。首先,女性都市文本写作本身就具有了一定的现代性,因为它打破了男性话语控制下的城市想象,书写了城市的另一种面貌,使城市想象更为完整。其次,女性都市文本的写作方法如用个人感性认识代替宏大叙事和身体写作都是在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由女性所开拓的新的写作空间,带有女性色彩和女性个性,因而是具有现代性的。因而我们可以说,女性都市文本从整体写作到文本内部都是具有现代性的。
关键词:女性;都市文本;现代性;写作方法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3-0138-02
王光明在《城市与女人》一文中说:“假如没有城市,不会有女权主义运动和女性主义写作,城市与女人,其实在现代社会,历来就有非常复杂的关系,以城市为舞台的女性文学,不但表现了女性阅读城市的意识和立场,而且通过女性写作进一步塑造,想象了城市的现状和个性。”[1]正如王光明所说,城市在女性的笔下有了属于女性的另一种城市想象,并且展现了城市富有女性色彩的另一面。而这正符合了严家炎和袁进对于现代性的描述:“何谓现代性,就是指传统社会转变为现代社会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新的知识理念和价值标准。”[2]下面我们来具体论述一下女性都市文本所体现的现代性,需要说明的是我们要谈的女性都市文本指的是女性作家笔下的都市文本,而不是描写女性的都市文本。
一、 女性都市文本写作本身就具有现代性
从开掘山洞到城市建立,男性英雄创建文明的业绩推动了人类现代的进程,作为现代文明产物的现代城市,以雄伟挺拔的建筑象征了男性力量的辉煌,于是很多人说:“城市是男性的象征,是男性的城市,是男性完成英雄业绩,实现生命价值的角斗场。”很多年以来,对于城市的想象一直都是以男性话语下的城市为主的,女性话语则处于被忽略的地位,甚至因为时代的原因,女性都市文本本来就很少。然而追溯历史,事实则正好相反。城市是属于男人的,更是属于女人的。甚至可以说,城市与女性更为契合。
首先,在历史上,在都市的发展过程中,女性是从来未曾缺席过的。现代都市文明的入侵就是通过女性符号起作用的。女性与城市的纠缠,在中国似乎一开始就触目惊心。中国最早的城市符号的出现当属上海。而上海的兴起却并不是完全以工业的发展、洋楼建筑为标志的,从性别角度来说,当时展示城市风采的则是乡镇周围的妓女,她们源源不断地进入城市展示西方的服装、化妆品,表现了西洋文明对中国侵入的流变过程。妓女把西洋文明带入了仍具浓重乡村色彩的乡镇样子的上海,引来了西方城市符号的文本变种,这些变种依附在服装、化妆品甚至小洋车的装饰品上,从而导致了整个上海广阔生活和阅读视野的改变。这样说来,女性符号与城市符号的纠缠正好意味着坚兵利炮不能攻入中国,不能建立现代都市,可是通过女性却顺利地实现了这一目的,进一步说明了女性与城市的密切关系和女性对于城市的特殊意义。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女性本来就是属于城市的。城市使女性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使女人摆脱了农业文明时期体力不如男人而被强制规定了的弱者角色和附庸位置。现代化城市里的工业文明使人类摆脱了对于体力的依赖,男子可以做的工作,女性照样可以胜任。这样,在城市中生活,女性的身体变得伸展自如,可以尽情感受属于自己的都市生活,拥有了伍尔芙所说的“一间自己的屋”。
女人与城市之间的这种深切的渊源,让女人天生就喜欢依附城市,对于乡村并无半点留恋。而男性却正好相反,他们在走向现代化都市的过程中,往往把自己当作一个外来客,身体在城市中,心却在乡村。这点在生性敏感的男女作家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男作家们大多喜欢把更多精力放在农业文明崩溃的痛苦的感受之上。如沈从文,一心向往农业文明的基调,希望它永存不朽,对压力不胜重荷。郁达夫早期小说《沉沦》中有许多城市场景,但叙述观点和感受却是反城市的或者说充分表现了男主人公对于城市非常不适应的感受。相对于男作家,女作家就要轻松自如得多,如冰心在体现母爱、童真和自然的作品中,虽也表现了对乡村自然的向往,但那已不再是农业文明状态下的落后、野蛮、沉重,而是生活在城市中感受回顾美好自然的状态,反映的是城市女性对自然向往的心态。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城市女人的苦闷呈现为欲望的苦闷,她体验自身,对男性有距离地观赏和评判,女性在这样的状态下,具有健全的心理人性,不存在乡村情结和城市情结的对抗。
由此可见女性与城市的天然的契合关系,但是更重要的是证明了相对于男性,女性似乎更懂城市,女性笔下的城市想象将会使城市呈现得更为完整和独特,打破了城市为男权话语所独霸的局面。在城市民主自由的氛围中,她们发现了自己,她们中的许多人还勇于打破“性”的禁区,将都市中的两性关系放在大家面前,逼迫着现代人不得不去重新考虑两性关系,单就这一点来说,女性都市文本的写作本身就是具有现代性的。另一方面,在整个中国社会的转型中,女性作家的都市文本不仅是对城市生活的反映,也是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反映,这种反映要比男性作家更加深刻,更具现代性。因为她们对城市的理解更为感性,是精神层面的,她们没有返回乡村的可能,她们也不愿意返回,她们只能向前走,而且这种无路可退的感觉会逼迫她们更加努力地去反映城市并企图改善城市。正因如此,她们的文本对于改进现代化进程中的各种问题也是深具参考价值的,因而她们笔下的都市文本是具有现代性的。
二、女性都市文本的写作方法是深具现代性的
(一)以个人感性认识代替宏大叙事
李欧梵在《当代中国文化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中说:“中国的现代性我以为是从20世纪初期开始的,是一种知识性的理论附加于在其影响下产生的对于民族和国家的想象,然后变成都市文化和对于现代生活的想象。”[3]对于都市的想象,男女作家向来就是有很大不同的,男性作家习惯于从宏观的角度来观看都市,在他们的都市文本中,都市只是一个整体,一个宏观的背景。如在茅盾的《子夜》中,都市代表了进步的力量,作为乡村的对立面出现;在施蛰存、刘呐鸥、穆时英等新感觉派的作家的都市文本中,他们极尽展示都市的繁华,通过展示都市的奢华从而揭示现代化进程中中国仍然存在的问题和矛盾。但是在女性的都市文本中,她们不再像男作家那样利用城市来构建宏大叙事,利用都市来反映国家历史民族的发展进程。她们用她们的个人的感性认识来代替宏大叙事。女性天生敏感,相对于男性,她们更为感性,因而她们关注的是都市的内部变化对自身感觉的影响,并在其中融入了更多女性对于都市的理解和心理体验。“作为一个女人的生存是不能被阐述的,它必须去感觉,它必须使自身被感觉到。”[4]因而,女性善于描写的是她们对于这个城市的感觉,如果说男性描写的是这个城市的外观,那么她们则是深入肌理的,她们展示的是这个城市的内涵。
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王安忆的《长恨歌》,作品以一个女人王琦瑶的一生来写一座城市的历史变迁,以一个女人对于这个城市的各个时期的心理层面的认识来反映这个城市真正的内在精神。从王琦瑶的日常生活中提炼出对都市的记忆和女性人生的理解,你了解了这个女人也就跟着了解了这个城市,从上海弄堂中的女性生活的琐细之处挖掘出上海市民的生活理想,一个弄堂就是一个上海。“上海弄堂总有股小女儿情态,这情态的名字就叫做王琦瑶。”同样的,还有池莉的《烦恼人生》,从城市中锅碗瓢盆的世俗生活入手,用女性的感性去感觉这平凡生活所蕴涵的独特的韵味,虽没有多么宏大的历史背景,倒也让你从生活的一隅了解了整个城市的现代化进程,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
这就是女性都市文本的一个特别之处,用琐细生活反映历史民族的发展进程,用个人感觉来感知城市生活。这种书写方法相对于之前的宏大叙事,将视角放在平凡生活上,用女性独有的感性书写城市的另一种感觉,城市不再是一个整体,变得立体而有血有肉,它偏重于写个人体验,用自己的语言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是又不狭隘,国家民族的历史又真实地反映在文本之中,因而是深具现代性的。
(二)身体写作
在女性都市文本中,有一部分作家的写作方法是不容忽视的。都市化进程带来了女性都市文学的新时期,“城市的发展,意味着都市人获得了新的生存空间和生存方式,这是中国人在向西方学习过程中追寻‘现代性,寻找自己话语的必然结果。”[5]因而可以这么说,身体写作向人们开拓了一个新的写作空间,正是人们追寻“现代性”的结果,是现代化进程的结果。同时因为现代化进程加速,女性生存空间扩大,她们的性别意识加强,身体写作也成为了对抗男权话语霸权,追求平等的一种手段,而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特点便是追求现代精神即自由、平等。因而从这两方面来说,身体写作本身是具有现代性的。
身体写作可以成为女性承认自己身体的有效手段,在文学的世界里,她们尽情地表现自己的身体。在陈染、林白等新时期的女作家的都市文本中,欲望书写包含着美感和追求。在《致命的飞翔》中,林白用审美化的语言将身体的欲望阐释为一种自由若飞的神奇的感觉,将身体与美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卫慧、棉棉她们则是试图通过符号的方式将肉体欲望变成一代人的“形而上学的表现”。在卫慧的《蝴蝶的尖叫》中书写的都市在解放欲望和坦然地面对欲望层面,解构了传统道德,用性的符号构造女性都市,女性性别体验的快感和都市现代气息融合在了一起。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身体写作追求的不是张扬个性,而是个性书写本身,一味地展览身体,表现欲望,不但把女性都市写作引入了歧途,还从某些方面满足了男性的窥视欲,这与最初的目的是相反的。如此看来,“身体写作”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细思一下,我们也可以把它当作现代性的一种表现。
综上所述,女性都市文本的书写填补了文学史上许多的空白,让都市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而这要将很大一部分功劳归于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女性独立空间的获得。女性只有拥有了自己的自由空间,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发现和创新,女性都市文本不仅是对自己和城市的发现,也是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反思,是深具现代性的。
参考文献:
〔1〕荒林.花朵的勇气——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的女性主义批评[M].九州出版社,2004.
〔2〕严家炎,袁进.现代性: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显著特征[J].北京大学学报,2005(5).
〔3〕李欧梵.当代中国文化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J].文学评论,1999(9).
〔4〕埃莱娜·西苏.从潜意识场景到历史场景[A].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C].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5〕胡良桂.都市文学的现代特征[J].当代作家评论,1998(2).
(责任编辑 张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