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拔根到扎根:家庭抗逆力视角下失独家庭的养老困境及其干预*

2015-05-04 13:06孙建娥
社会保障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信念养老家庭

郭 庆 孙建娥

(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系,湖南长沙,410081)

从拔根到扎根:家庭抗逆力视角下失独家庭的养老困境及其干预*

郭 庆 孙建娥

(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系,湖南长沙,410081)

家庭抗逆力是抗逆力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也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研究视角。运用家庭抗逆力理论框架,研究发现失去独生子女使得失独家庭的家庭结构处于“拔根”状态,而在“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的家庭信念、家庭沟通和家庭组织方式等都发生重大转变,从而导致失独家庭在养老过程中的家庭抗逆力难以实现再生产。在此基础上应确立优势视角的理念,以家庭内部、家庭外部协同推进的方法,构建系统的保护性因素支持机制,以社会建设的高度实现失独家庭重新“扎根”。

家庭抗逆力;失独;养老困境;拔根;扎根

一、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失独家庭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弱势群体,引起了人口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学者的广泛关注,研究范畴包括失独家庭的规模估算(王广州,2013;[1]陈恩,2013[2])、扶助机制(洪娜,2011;[3]陈雯,2012[4])、养老困境(丁志宏、祁静,2013[5])、社会参与(王宁、刘贞,2012[6])等领域。在新近的研究中,我们发现有学者注重运用社会工作的相关理论来呈现失独家庭养老的现状和主要问题,例如,谢启文(2013)利用增能理论介入失独家庭,并提出个体主动和外部推动两种增能模式。[7]肖云、杨光辉(2014)运用优势视角的基本理念分析了失独老人的养老困境及其对策。[8]这些研究为社会工作介入失独家庭提供了富有启发意义的理论分析和实践范式。

在已有研究基础上,本文进一步从家庭抗逆力理论视角分析失独家庭(指独生子女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不能再生育和不愿意收养子女的家庭)的养老困境及其干预问题。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分析视角,主要是基于以下3点原因:

第一,在抗逆力的研究领域,以往学者偏重从个人层面进行探讨,而缺乏从家庭等组织层面的抗逆力研究。而西方国家的研究表明,除了个人,家庭、社区等组织层面同样会面临各种困境以及如何克服逆境的问题,由此家庭抗逆力、社区抗逆力等成为新的研究重点(刘玉兰,2011[9])。

第二,在失独家庭养老问题的研究领域,虽有研究涉及家庭结构与家庭功能的困境分析,但并没有提出合适的、整体性理论框架对失独家庭的家庭、养老等特征进行深度探讨,理论指导的不足使得相关研究趋于碎片化、表象化,限制了研究向纵深发展。

第三,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首次将“提高家庭发展能力”纳入其中,可见家庭发展问题显得越来越重要。特别是对于失独家庭而言,提高失独家庭的抗逆力和发展能力,不仅直接关系着我国社会、人口、经济发展的稳定,而且也有利于失独家庭老年生活幸福指数的提高。

有鉴于此,本研究以家庭作为分析单位,以家庭抗逆力作为研究内容,分析失独家庭在养老过程中的家庭抗逆力问题。研究期望:在理论层面以家庭抗逆力为理论指导,既丰富抗逆力的研究内容,也提升失独家庭养老问题研究的理论层次;在实践层面寻求增强家庭抗逆力的路径,不仅可以满足失独家庭的养老需求,也可以使社会和人口的发展更加稳定有序。

二、理论基础和分析框架

抗逆力理论最早源于发展心理学家对境遇不利儿童的研究,后来在社会工作、社会保障等学科得到运用,也运用于流动儿童、留守儿童、外来女工、失独老人等领域。通过梳理和总结相关文献,我们发现抗逆力理论大致包含以下内容:

1.抗逆力的内涵,尽管不同的学者从过程、结果等不同角度对抗逆力进行了不同的诠释,但对抗逆力普遍认同的一个内涵是个人面对打击、重创、失败等生活逆境时所表现出来的良好心理协调和适应能力(沈之菲,2008,[10]朱虹,2013[11])。

2.抗逆力的结构,取决于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之间数量、强度和分布。具体来说,风险因素是指阻碍个体正常发展,使个体更易受到伤害而得到不良发展结果的生物的、心理的、认知的或者环境方面的因素,而保护因素可被定义为与风险因素相反的因素,或者定义为与风险因素相互作用并抵消风险因素影响的因素(吴帆、杨伟伟,2011[12])。

3.抗逆力的作用机制,包括降低危险因子的影响、减少由于长期的危险因子而产生的消极连锁反应、提高自尊和自我效能感以及为个体获取资源等方面(朱虹,2013[13])。

20世纪90年代,西方研究者在关注个人抗逆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将研究范围拓展至家庭抗逆力,认为家庭自身具有一定的弹性、韧性及抗逆力。关于家庭抗逆力的内涵,华许(Walsh,1998)以家庭作为行为主体,认为家庭抗逆力是家庭在面对创伤等负面事件时的协调与应对能力。[14]关于衡量家庭抗逆力的标准,汉密尔顿(Hamilton,2004)等采用家庭整合、家庭自信心建设、家庭控制、家庭组织和家庭管理日常生活的能力等指标来评定。[15]马修(Mathew,2005)则认为,家庭抗逆力可以从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支持、积极的家庭沟通、有效的家庭规范、家庭的组织、家庭的团结以及社会支持网络等方面考察。[16]

国内缺少专门的家庭抗逆力研究,但已有学者探讨与家庭抗逆力相关的研究,如对家庭发展能力的探讨。吴帆、李建民(2012)认为家庭发展能力是家庭凭借其所获取的资源满足每一个家庭成员生活与发展需要的能力。[17]石智雷(2013)将家庭承受外部冲击和损失的潜能作为家庭发展能力的重要体现。[18]

在对相关文献梳理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家庭抗逆力与个人抗逆力既有共同点,又有差异性。首先,其共同点在于,作为抗逆力,无论是家庭抗逆力还是个人抗逆力,都经历着一个“面对压力源—逆境与资源互动—适应结果”的线性过程,都涉及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互动的对应结构。其次,其区别在于,一是主体不同,家庭抗逆力关注家庭如何应对各种困境、压力及挑战,它是一种整体力量,从而与个体抗逆力区别开来;二是影响因素不同,家庭抗逆力更加注重从家庭成员及关系的观点来分析,如家庭的整合、家庭的组织和家庭的互相支持等,正如派特森(Patterson,1998)所指出的“家庭抗逆力就是对家庭关系结果的检验”,[19]而个人抗逆力则更加关注个人人格特质的影响,虽也关注家庭的作用,但更多的是把家庭看做是影响个人抗逆力的环境因素之一,并没有把研究焦点聚焦于家庭本身。

家庭抗逆力与个人抗逆力的共性与特性为本文提供了有益的思路和启发。本文接下来的内容安排便基于家庭抗逆力的角度,从家庭的风险因素与保护因素的对应结构出发,分析失独家庭在养老过程中面临的风险因素及其调节机制。具体来讲,我们运用华许(Walsh,1998[20])的家庭抗逆力系统理论,建立本文研究的理论分析框架(图1)。Walsh强调家庭抗逆力的生成过程涉及3个关键变量:家庭信念、家庭沟通与家庭的组织方式。其中家庭信念系统关注文化和家庭信念的影响,是一种对逆境的理解与价值观及超越逆境的信念等;家庭沟通关注家庭成员关系的影响,包括家庭凝聚力以及合作解决问题等;家庭组织方式关注家庭结构与功能的影响,包括家庭的弹性、联结以及家庭寻求社会资源与支持等方面。

图1 分析框架

三、“拔根”状态下的家庭抗逆力:失独家庭养老风险因素分析

失独家庭意味着家庭结构在经历横向转换——由标准核心家庭结构转向残缺家庭结构。也就是说,失去子女的重大家庭变故使得失独家庭从以往扎根的标准核心家庭结构的土壤中拔出,需要扎入至残缺不全的家庭结构中实现功能再造。然而,这一“拔根”和转化过程对失独家庭的养老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那么,“拔根”状态下的失独家庭在养老过程中究竟面临着怎样的风险性因素?这种“拔根”状态究竟如何影响和制约家庭抗逆力的发展?由此,下文便以家庭抗逆力系统理论为指导,从家庭信念、家庭沟通和家庭组织方式三方面,解构“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的社会变迁及可能性后果。

(一)家庭信念

信念是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心理状态,同时具备激发意志行为的动能。家庭信念可以从3个方面对家庭的抗逆力产生影响:一是家庭信念影响了家庭对逆境的定义和理解;二是家庭信念会影响家庭的应对行为;三是家庭信念本身也可能是影响家庭适应的压力源之一(陈香君、罗观翠,2012[21])。

传统家庭中,孩子引申出父母血脉的延续、家庭的中心、生存的希望等一系列的伦理价值和信念规范。正如费孝通的家庭理论所指出的(费孝通,1981[22]):“孩子不但给夫妇双方创造了一个共同的将来的展望,而且把这空洞的将来具体地表示了出来……孩子出生为夫妇双方创造了一件共同的工作,一个共同的希望,一片共同的前途”。

然而,失独家庭失去了这个“共同的希望”,在“拔根”状态下难以建构对未来充满乐观、信心和憧憬的家庭信念,从而进一步限制了家庭抗逆力的产生与发展。这主要是因为,养儿防老、传宗接代和多子多福等传统家庭观念对失独家庭养老的家庭抗逆力产生了强有力的文化影响力。在中国这样一种特殊的社会文化背景下,一旦失去了唯一的、宝贵的孩子,失独家庭夫妻双方常常陷入一种对逆境的无力感和无能感的负向评价,将失独这一事件归结为命运的不幸,冠以“命苦”的标签,甚至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内心产生巨大的悲恸。

信念支撑的不足也进一步影响了失独家庭的实际应对行为。失独家庭常常通过防御策略和“自边缘化”策略来保护自我,他们害怕与人谈论结婚、满月摆酒等子女之事,害怕外界生活的刺激与再次伤害,因而常常将自己与外界隔离,进而呈现失独家庭与社会关系的“脱嵌”与“断裂”现象。

(二)家庭沟通

良好积极的家庭沟通是家庭抗逆力的重要基石。家庭沟通不仅包含信息和情感的表达等内容层面,也包括支持性的家庭关系、家庭凝聚力等关系层面。而在“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无论是在家庭沟通的内容层面,还是在家庭沟通的关系层面都将面临不利的处境,从而最终影响家庭的养老抗逆力。

首先,从家庭沟通的内容来看,在代际沟通中,已有研究证明,子女提供了3个层次的家庭养老类型:经济支持、生活照料和情感交流(王跃生,2008)。[23]但是,在“拔根”状态下,失去独生子女使得传统家庭中抚养-赡养的链条发生断裂,失独家庭有多重担忧,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体能的下降,这种担忧将愈发显著。

其次,从家庭沟通的关系来看,三角理论表明家庭中有横向和纵向两种关系,横向关系以夫妻关系为代表,纵向关系以亲子关系为代表,其中,纵向的亲子关系是主要的、本质的,它是家庭关系的主要方面和主要方向(潘允康、林南,1992[24])。

然而,处于“拔根”状态的失独家庭被迫从以前的以亲子关系为轴心的纵向家庭沟通模式向以夫妻关系为轴心的家庭横向沟通模式转化。失独家庭往往难以适应这种家庭沟通模式的转换,因为他们失去了夫妻情感维系的纽带,因而更加容易陷入沟通危机,例如相互埋怨、相互指责、不顾及对方的感受独自寻求另外一段婚姻等等。因此,家庭沟通关系模式的转换使得失独家庭往往容易失去家庭凝聚力,甚至导致家庭关系的解体,这进一步使得失独者的精神伤害雪上加霜,加剧了患病无人陪护和老年无人照料的风险。张女士目前过着独居生活,在访谈中无奈地说道:

(三)家庭组织方式

在家庭面临危机与逆境中,家庭组织方式通过提供相应的家庭结构与功能,以维持整个家庭的有效运作与调适,对于组织家庭成员有效地应对压力和解决问题具有重要作用(朱眉华,2013[25])。具体来讲,家庭组织方式包括家庭结构、运作机制及资源组织功能等方面。对于“拔根”的失独家庭而言,它们在家庭结构、资源组织功能等方面会带来新的变化,从而影响和制约了家庭抗逆力。

1.家庭结构

传统的家庭结构中,父母和子女是家庭结构的基本三角,其中,子女在稳定家庭结构和完善家庭功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相比之下,由于家庭结构的“拔根”,使得失独家庭成为一个残缺不完整的三角形结构,也从根本上动摇了三角形的稳定性,使家庭不能有效运转起来。

2.家庭内部资源组织功能

从家庭内部资源组织的功能来看,家庭的代际支持承担重要的养老功能。然而,随着家庭结构的变迁,“拔根”状态下的失独家庭已经难以再通过原有家庭结构中的内部资源来获取养老服务。

首先,家庭功能数量减少,家庭发展受阻。按照家庭社会学理论,家庭具备生育、抚养、教育、情感、养老、经济等6种基本功能。失去独生子女使家庭中原有的教育、人口再生产、养老和亲子交流等功能基本丧失,失独家庭成为一个功能不完整的家庭。

其次,家庭的经济功能受到损害。子女承载着父母的希望,在独生子女成长的过程中,父母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投资,但是,独生子女的失去,不仅使前期的物质投资失去回报,也影响未来家庭养老资金的积累。特别是在养老金水平比较低的背景下,子女的经济支持成为父母年老后的重要收入来源,失去子女使家庭养老的经济来源陷入窘境。

再者,家庭的生活照料和情感慰藉功能消退。独生子女死亡后,家庭养老的人力资源被抽离,导致失独家庭养老的生活照料和情感慰藉功能陷入困境。例如失独老人洗衣、做饭、洗澡等日常生活由谁照料、失独老人到医院看病时谁来陪护、或者需要做手术时谁来签字、失独老人的精神落寞由谁来抚慰等等成为悬而未决的难题。

3.家庭外部资源组织功能

“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不仅面临着家庭内部的资源组织功能被削弱,也同样面临着家庭外部的资源组织功能被损害的风险。失独家庭对嵌入在社会支持网络中的社会资源难以有效利用,导致对社会能力和社会资源的实际失权,从而严重制约了家庭抗逆力的培养与发挥。

失独家庭不仅存在着社会关系的自边缘化问题,而且也面临被边缘化问题,包括社会的被边缘化和制度的被边缘化。例如,在某些封建迷信的地方,失独家庭甚至会被贴上“克子”、“绝后”、“命背”的标签,在社会上难以抬头,缺乏社会的关怀和支持;在入住养老院层面,当步入高龄或丧偶离异时,入住养老院是合适的选择,但失独家庭的特殊身份使他们难以进入养老院,因为他们找不到儿女签字,而社区或原工作单位也不愿意承担相关的责任,入住养老院因此变得困难重重。而在国家制度保障层面,失独家庭属于被遗漏群体,因为公办社会福利院的优待政策主要面向“三无老人”和“五保老人”,失独老人并不在保障范围之内。因此,自边缘化和被边缘化的双重边缘化共同塑造了失独家庭外部资源组织功能缺失的状态。

四、家庭抗逆力的再生产:保护因素的介入和干预

根据抗逆力理论的基本分析框架,抗逆力是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之间相互博弈的过程。风险因素的累积和加强,容易导致更严重的问题行为,而保护性因素的介入和递增会产生调节作用,它不仅有助于制约和控制风险、降低潜在风险发生的概率,而且有助于及时摆脱或化解已经发生的风险。由此,这里提出保护因素干预各种风险因素的具体策略。

(一)理念更新:从“问题视角”到“优势视角”

随着近20年来西方学者提出优势视角的理念,越来越多的社会工作领域学者使用优势视角,而不是问题视角来看待案主的环境和现状。

运用优势视角理念帮助失独家庭摆脱困境,要求我们不再把失独家庭问题化,而是着眼于失独家庭的潜能和优势,通过动员和激活失独家庭的信念、能力和资源等保护性因素,帮助失独家庭提高家庭抗逆力。

(二)协同推进:来自家庭内部和家庭外部的保护性因素

对于失独家庭的养老来讲,家庭抗逆力的保护因素是指那些为降低失独家庭养老风险所提供的安全环境与保护性手段。也就是说,必须根据养老风险因素的类型、内容和发展趋向等特征来构建与完善保护因素,具体分为2类:家庭内部的保护因素以及家庭外部的保护因素。

1.家庭内部的保护因素

第一,增强家庭信念的能动性。对家庭信念影响家庭抗逆力的机制分析使我们认识到,对失独的负向评价、情感压抑等消极的家庭信念,不仅使整个家庭长期陷入悲痛不能自拔的痛苦之中,而且也阻挠着他们获取更多社会资源的机会和技巧。因此,作为家庭抗逆力的内因和基础,失独家庭首先要增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学会转移注意力,不过于沉浸在悲痛之中,重新定义和解构失独问题,认清家庭优势所在,以一种积极、乐观、正向家庭信念的姿态,激发希望和能量,重新面对今后新的人生历程。其次,在积极家庭信念的指导下,失独家庭还可以积极参与社会事务,找寻新的人生意义和生活动力,使自己认识到,人生价值不仅在于培养孩子,还在于社会角色的培育,从而提高自我效能感,淡化痛苦和悲伤。

第二,重构家庭关系,增强家庭凝聚力。家庭关系沟通不畅失独家庭面临缺乏凝聚力甚至解体的风险,从而阻碍了家庭抗逆力的发挥。因此,要努力建构新型家庭关系,在以夫妻关系为核心地位的失独家庭中,要寻求双方关系的新支点,开辟更多的共同生活新领域,例如培养夫妻双方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起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社会活动,或者帮助一些各种不幸遭遇的人,通过转移内部家庭生活的注意力,增加夫妻双边关系的共识和家庭凝聚力,从而在稳固的家庭关系中提升家庭抗逆力(杨宏伟、汪闻涛,2012[26])。

第三,建构广义家庭结构,恢复家庭功能。家庭抗逆力意味着弹力或韧性,要求家庭做出改变,具备顺应变化的弹性和复原力。由于正常的家庭结构被打破,这一变化引来失独家庭功能残缺不全等一系列难题。因此要引导失独家庭构建弹性的、广义的家庭结构,跳出核心家庭的思想束缚,拓展家庭视野,通过网络家庭和亲属圈家庭等形式寻找新的家庭结构支撑点,以符合夫妻和家庭的需求与变化。

2.家庭外部的保护因素

家庭内在支持性保护因素是家庭抗逆力重构的基础,与此同时还需要外在保护因素的帮助。特别是对于失独家庭而言,家庭功能的弱化、转化导致家庭社会化需求增长,因此,政府的社会政策和社会支持等外部保护因素对于缓解家庭困境至关重要。

第一,发挥制度功能,完善国家层面的支持性保护因素。失独家庭为响应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做出了重大贡献和牺牲,国家无论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制度上都应该完善对失独家庭的保障和帮扶机制。这包括:一是适当提高扶助金标准,从而与经济发展、物价上涨相协调;二是倡导多种帮扶并举,根据失独家庭的不同需要和特征,提供有针对性的帮扶,涉及经济援助、心理疏导、就业支持、医疗保健支持等诸多方面;三是发展社会化的养老服务体系,通过提供多样化养老服务,帮助其改善老年生活质量。对于想入住养老机构的,政府可以按照城市“三无”人员、农村“五保”老人的标准承担相应费用,对于选择居家养老的,政府可通过购买公共服务、建立补贴制度等方式完善其居家养老服务。

第二,强化社会关爱帮扶。一是大众媒体报道要积极营造良好社会氛围,消除社会对失独家庭的偏见、恶语中伤和污名化认识;二是利用民间机构和社会团体的组织优势,把同病相怜的失独家庭组织起来,例如成立失独家庭联谊会,让他们互相倾诉、互相帮助,帮助失独家庭重建精神家园。

第三,发挥社区基层的工作优势,有序地组织开展邻里关爱、逢年过节家访慰问等活动,实现对失独家庭的心理慰藉与日常照顾等。

(三)重新扎根:将失独家庭养老提升至社会建设的高度

失独家庭“拔根”的社会状态,要求我们尽快寻根和扎根。那么:根扎何处?如何扎根?本文以为,从失独家庭的结构与功能变迁中,可以看出家庭自身难以有效应对养老风险因素,因此关键是要加大对失独家庭社会资源的培植,在再社会化中重新“扎根”。为此,要站在国家社会建设的战略高度,通过完善社会救助体系,健全社会福利制度等一系列的社会建设措施,引导和整合社会力量,共同推动失独家庭重新“扎根”。

五、结论与讨论

在以家为中心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家庭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基本单位,也是老年社会生活的重要场域和温暖港湾。然而,对于失独家庭而言,独生子女的逝去使得家庭的正常生活被打破,养老就此陷入各种危机之中。因此,如何恢复失独家庭的“元气”、提高失独家庭的抗逆力就显得非常重要。

本文运用家庭抗逆力理论的分析框架,首先采用“拔根”这一概念来概括和解释失独家庭与传统家庭结构的实质性差异,其次考察了“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在家庭信念、家庭沟通、家庭组织方式方面发生的社会变迁,以及由此对家庭抗逆力产生的各种不利影响,最后提出了从“拔根”到重新“扎根”的几点建议。

具体来说,失去独生子女的重大家庭事件导致失独家庭处于从核心家庭结构的土壤中拔出来的“拔根”状态。在“拔根”状态下,失独家庭的结构与功能也发生社会变迁:既往孩子促进家庭生存希望的家庭信念与价值观难以形成,然而信念支撑的不足也导致社会关系的脱域和自边缘化;既往孩子促进家庭凝聚、稳定等有效沟通功能无从替代,传统的抚养—赡养关系和交换关系的互动链条发生断裂;既往促进家庭代际支持与社会支持稳定的家庭组织功能难以建构,也导致失独家庭的被边缘化。这些因素的叠加效应导致失独家庭在养老过程中的家庭抗逆力难以实现再生产,在某种程度上也处于“拔根”状态。

在失独家庭面临家庭结构与家庭抗逆力的“双重拔根”的情况下,我们提出优势视角的理念,从挖掘失独家庭的潜能的角度出发,一方面从家庭内部构建保护因素,另一方面从家庭外部予以政策保护,并提出以社会建设的高度帮助失独家庭,实现由“拔根”到重新“扎根”,从而恢复与重构失独家庭的家庭抗逆力。

[1]王广州:《独生子女死亡总量及变化趋势研究》,载《中国人口科学》,2013 (1)。

[2]陈恩:《全国“失独”家庭的规模估计》,载《人口与发展》,2013 (6)。

[3]洪娜:《独生子女不幸死亡家庭特征对完善计生工作的启示——以苏州市吴中区为例》,载《南方人口》,2011(1)。

[4]陈雯:《从“制度”到“能动性”:对死亡独生子女家庭扶助机制的思考》,载《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2(2)。

[5]丁志宏、祁静:《如何关注“失独家庭”养老问题的思考》,载《兰州学刊》,2013(9)。

[6]王宁、刘贞:《失去独生子女家庭的社会互动与组织参与》,载《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2(12)。

[7]谢启文、增能:《解决失独家庭问题的新视角》,载《人口与发展》,2013 (6)。

[8]肖云、杨光辉:《优势视角下失独老人的养老困境及相应对策》,载《人口与发展》,2014 (1)。

[9]刘玉兰:《西方抗逆力理论:转型、演进、争辩和发展》,载《国外社会科学》,2011(6)。

[10]沈之菲:《青少年抗逆力的解读和培养》,载《思想理论教育》,2008(l)。

[11]朱虹:《青少年抗逆力的研究及其培养》,载《全球教育展望》,2013(9)。

[12]吴帆、杨伟伟:《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成长环境的缺失与重构——基于抗逆力理论视角的分析》,载《人口研究》,2011(6)。

[13]朱虹:《青少年抗逆力的研究及其培养》,载《全球教育展望》,2013(9)。

[14]Walsh,F.Strengthening Family Resilience.New York:Guilford,1998.

[15]Hamilton,I.,McCubbin,H.I.,McCubbin,M.A.,Thompson,A.I.,Han,S.Y.,& Allen,C.T.Families under Stress:What Makes Them Resilient?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Family and Consumer Sciences Commemorative Lecture,Washington,DC.,1997,June 22,Retrieved August 4,2004.

[16]Mathew,R.F.,Wang,M.Q.,Bellamy,N.,Copeland,F.Test of Efficacy of Model Family StrengtheningPrograms.American Journal of Health Studies,2005,20(3/4).

[17]吴帆、李建民:《家庭发展能力建设的政策路径分析》,载《人口研究》,2012(4)。

[18]石智雷:《对家庭发展能力的理论思考》,载《中国人口报》,2013-12-02。

[19]Patterson,J.Integrating family resilience and family stress theory.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2002,64(2).

[20]Walsh,F.Strengthening Family Resilience.New York:Guilford,1998.

[21]陈香君、罗观翠:《西方青少年抗逆力研究述评及启示》,载《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3)。

[22]费孝通:《生育制度》,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

[23]王跃生:《中国家庭代际关系的理论分析》,载《人口研究》,2008(4)。

[24]潘允康、林南:《中国的纵向家庭关系及对社会的影响》,载《社会学研究》,1992(6)。

[25]朱眉华:《困境与调适:乡城流动家庭的抗逆力研究》,上海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

[26]杨宏伟、汪闻涛:《失独家庭的缺失与重构》,载《重庆社会科学》,2012(11)。

(责任编辑:H)

From Root Plucking-up to Root Deepening:The Endowment Dilemma and Intervention of the only-child-lost-families under the Family Resilience

GUO Qing SUN Jiane

The family resilience is an important area in the resilience study,which is also a new perspective neglected.This paper,on the basis of family resilience theory,finds that when lost the only child,the family structure of the only-child-lost-families turns into a be in a root plucking-up state.In the root plucking-up state,the major changes of the family belief systems.These factors are the important reasons for the family resilience of only-child-lost-families difficult to achieve reproduction.On this basis,this paper proposes the strengths thought,by the method of the internal family together with external family; build up with the systems of protective factors,in order to achieve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family resilience.

family resilience,the only-child-lost-families,endowment dilemma,root plucking-up,root deepening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以社区为基础的老年人长期护理服务模式研究”(14BSH128)、湖南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农民工的社会保障与城市融合研究”(14YBA277)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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