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哑之争

胡文辉

纪录片《无声的呐喊》中说：“聋哑群体在交流方式上，历来有手语派、口语派（读唇派）的争执。前者主张通过手语交流，后者主张通过唇语交流;手语易，唇语难，近年手语派渐占上风，但两派的纷争仍很剧烈。”

这立马让我想起金庸小说《笑傲江湖》里华山派的“剑宗”“气宗”。“剑宗”侧重外在的剑法，“气宗”侧重内在的功力;开头只是技术之争，到后来就成了路线之争，两派势不两立，最终自相残杀，落得个同归于尽。

还有，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写小人国之間开战，起因是一方认为吃鸡蛋要从大头敲开，一方认为要从小头敲开;而小人国内部的两大政党，其对立则源于双方的鞋跟一高一低。

《格列佛游记》《笑傲江湖》的这些描述，故事是虚的，情理却是实的。

据说古印度的耆那教有两大派系，分歧是由穿衣问题而起：白衣派主张至少应穿一件衣服;而天衣派则坚持以大气为衣，不穿任何衣服。这跟《格列佛游记》中的高跟鞋、低跟鞋之争，又何其相似。

作家王蒙读《笑傲江湖》，为之落泪。触动他的，想必包括“剑宗”“气宗”之类情节吧，他显然是因此有感于那些年“批判斗争”的残酷。确实，宗派之争、路线之争，这在任何群体中都是存在的。电影《笑傲江湖》有几句精辟的台词：“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连小小的聋哑人群体都有手语、口语的两派之争，天下事，可知矣。

（摘自《反读书记》 花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