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中国的话语场域中存在着学者、行业精英、大众等多个话语主体,每个主体都有各自的话语特点。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这些话语主体的话语关系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建设中国话语生态,基点在于各种话语体系的自行建构、发展、完善,途径在于建立对话机制,评价标准在于话语与环境的和谐度。
关键词:中国话语;话语生态;新媒体
中图分类号:G250.7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21(2015)01-0082-04
中国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发展,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已经显著提高。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中国已能够在国际舞台上坚持自己的声音,并且渴望用中国话语抵御西方话语霸权。本文论述了中国话语主体的话语特征以及在新媒体创设的博弈环境中的变化,勾勒出中国话语现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中国话语生态建设的构想。
一、中国话语主体的话语特征
通过判断主体占有何种社会资源和结成何种利益群体可将中国话语主体分成四类:官方话语主体,学者话语主体,行业精英话语主体,大众话语主体。这四种主体的前三类分别占有政治权力资源,知识权力资源,资本或行业高端技能。这三类主体通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由于各自立场不同,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这些主体的话语各有特点,这些特点整合起来构成了中国特色的话语景观。
第一,官方话语的强力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曾指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1]。在中国,政府在稀缺资源和关键生产要素的占有上居绝对优势,政府把持着传统新闻媒体的方向,占据了最多的信息和最优良的传播渠道,不仅如此,政府还通过立法保障自己的发声合法性,规避了一些不利于稳定和发展的体制外的声音。故而,在中国官方话语具有强力性。
第二,学者话语的多元性。由于学科不同,利益诉求不同,知识结构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即便是对同一问题,不同的学者也会有不同的解答。正是这些不同的解答所构成的全景使我们更进一步地接近真理,并且激发不断追寻的热情。例如,目前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西方话语体系、传统儒家话语体系和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三大话语体系。这三种话语体系都有着深刻的历史与实践资源支撑,都从不同角度可以部分解释中国和世界的现实问题,它们都有自身生长的土壤。但这三种话语体系产生于不同的社会制度,带有本身特定的思维局限,所以他们之间的对抗将始终存在。这也使得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众说纷纭的多元话语激荡。
第三,行业精英话语的利益保守性。这里的行业精英更多地倾向于经济领域,如大企业主、一般权贵富商、中等银行家等等,这些精英虽然不能直接决定中国的政策,但基于他们在某些领域的知识、专业技能和资本占有,使得他们能在所处的领域具有相当大的权威,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从某种角度来说,行业精英可以说是某些领域内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为了巩固和扩大自身利益,行业精英一方面会努力提出自己在政治上的诉求,以期获得政治庇佑;另外他们会策略性地运用多种手段对待向其争夺利益的普通大众。总之,行业精英的话语比政治话语率直,比学者话语简洁,它以利益为核心,体现维护利益的保守性。
第四,大众话语的脆弱性。大众作为中国社会的普通公民,他们之间的共同点都是在中国社会占有较少的资源(权力,资本,技能),地位相对较低,力量弱且分散。一则因为实力不足,二则缺少大众内部沟通的渠道,使得大众难以感知别人的利益诉求是否和自身一样,三则即便感知别人与自己的诉求一样却少有聚合表达的渠道,他们常常表现为异质的、分散的形式。所以,如果一旦真的出现一个类似公共领域的话语表达空间,中国的话语形态就会发生巨大变化。这也是当人们看到新媒体所带来的变化时所期待发生的事情。
二、新媒体环境对中国话语主体的影响
“新媒体所具有的超时空、双向互动、多人参与的传播特性,使得社会话语环境有了从权威环境向博弈环境发展的可能性。”[2]而当我们仔细来考察这个博弈环境时,它已经模糊了中外古今的界线。虽然我们不能说这个博弈环境全然是由新媒体带来的,但是新媒体加剧了信息的高速、直接、扁平传播,使得中国话语场一方面更剧烈地承受着西方话语的挑战,另一方面又面临着国内话语主体力量的变化。
新媒体境遇下,西方话语对我国政治话语和学者话语带来了新的挑战。西方话语是含有西方意识形态的思想、事件、文化产品、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等等的话语。西方话语传入中国是早已有之的事情,但是之前的传入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路径。在新媒体环境下,西方话语的传入路径虽然一部分依然遵循自上而下的路径,但是更多的信息却可以直接从西方传到中国民众中。中国经过改革开放这几十年的发展,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人民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方仍有一些方面优越于我们。正是这些西方目前还优越于我们的地方,对我们的人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需要中国的执政党给予重视,并对存在的质疑给予回应。所以,执政党需要一方面通过政治话语的创新与发展来回应不同社会制度的挑战,维护自己的执政合法性,凝聚起全民共识;另一方面需要进一步寻求学者话语的支援,力求学者从学术上论证中国道路和中国模式的合理性,深层解构西方话语。中国的学者既要应对西方话语霸权,又要回应国内政治话语的需求,同时他们又需要秉持学者良心为民说话。三方面的压力中,学者既需要努力建构立于本土的话语体系,又需要保持学术的独立性,而且要能够经世致用。所以,体制内的学者话语困境会在越来越开放的言论环境中变得越来越明显。同时,在国际话语场域中,中国作为一个民族整体,一个独立的国家在参与世界话语的博弈。如何在国际上发出东方的声音,如何在国际上坚持第三世界的立场,如何在国际上树立起中华民族的尊严,这是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所应当承担起的责任。我们的声音不仅仅代表中国,还代表着东方智慧,代表着广大发展中国家,这是我们的自豪也是我们的忧思。
新媒体境遇下,国内话语主体的力量发生了变化。
第一,大众话语对其他话语的制衡力量增强。新媒体的准入门槛低,只要能够进入互联网基本上就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成为自媒体。又由于新媒体的双向互动和多人参与的传播特性,大众一方面可以通过新媒体表达自己的意见,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新媒体感知别人和自己的意见是否一致。当他们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有某种诉求的人,认识到有着相同诉求的人们聚集起来可以形成监督和制约力量时,实际的聚集便会成为可能,这也是舆论形成的机制。一旦舆论形成,它就会对公共政策、政府行为和其他群体行为形成制约和监督作用。大众话语被公开和被知晓,使得执政党在制定政策时需顾及群众基础和舆论支持,在开放的环境中接受人民的监督,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新媒体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大众话语对政治话语和其他话语的力量制衡。
第二,官方话语的强力减弱。官方话语的强力在媒介环境中体现为占有最多的信息资料和传播渠道,体现为对信息的控制力和制造力。但是在新媒体环境中,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信息的传播与制造已经很大程度上从权威让渡到大众,大众的制衡力发生了变化。由此,一定程度上官方话语的强力减弱。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从总体上来说,官方话语的强势不会改变。并且官方话语已经在策略性地改变自己的话语风格,比如采用大众喜闻乐见的言说方式和媒介手段,提出有号召性的价值观等等。
第三,行业精英话语与大众话语对抗凸显。虽然精英和大众之间对抗并不是在新媒体环境下才有的事情,但是新媒体使这种对抗显性化、常态化、娱乐化。近年来各种官二代、富二代的丑闻,各种贪污腐败、权钱交易的新闻很多直接是由大众通过新媒体揭露的,这些事件一经揭露又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甚至可以推动司法调查和一些政策的完善。所以,精英话语在新媒体境遇下处于更严密的监督和审判之中。精英话语只有符合理性和公共利益时,他才能被大众接受和认可,精英话语一旦被认为侵犯公众权益时,就会被放在大众的对立面接受惩罚。这种联动机制使得我们的新闻媒体出现了这样一种倾向,即虽然言说的主体是精英,并且话语也由精英来引导,但精英言语的出发点需符合公众利益。
第四,学者话语的独立性要求增强。这种独立性的要求既有内在原因,也有外在原因。内在原因,即学者话语本身只有保持客观中立,秉持公平正义才能真正揭示事物内在联系阐明世间道理;外在原因则有两方面:一是西方学术的进展给中国学者造成了压力。在西方学术主导下,西方思维渗透进中国学术,然而西方思维并不完全适用于中国社会,这种不适用有可能导致中国本土问题大量被忽视,消解了东西方文化的对话、合作、创新的可能性和机会并且使“已不平等的人类文化关系及其内在的偏见和无知变得更加持久和巩固”[3]。中国学者为了维护中国学术的尊严,立足中国本土解决现实问题,需要与西方话语保持一定距离,以求学术独立;二是新媒体环境下,中国各阶层民众可以对学者是否为民求真进行更有效的监督。
三、新媒体境遇下中国话语生态建设
话语生态是指一切话语的存在状态、话语之间的关系以及话语与支撑其产生和发展的外部环境之间的关系。这里话语生态指向四个层面的关系:一是一话语或话语体系内部各要素的存在和运行机制;二是不同话语或话语体系之间的关系;三是各个话语或话语体系与产生它的历史环境之间的关系;四是各个话语或话语体系的互动与环境的关系。良性的话语生态是不仅要求各个话语体系自身的完善,而且要考察体系与体系之间的互动以及各个体系自身形成的历史环境和他们共同所处的现实环境。
面对当前的国内国际话语环境,中国要进一步深化改革,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这不是仅仅依靠某个话语体系的构建就能实现的。话语体系本身不是封闭的、僵死不变的,它是开放、互动生成的,话语体系自身的建构就是在话语生态中进行的,如果不能建立起良好的话语生态,单一的话语体系的生存和壮大是不能持久也不能良好地解决现实问题的。所以从更宏大的视角来看,我们面临着建立话语生态的任务。只有建立起良性的话语生态,使多种话语共存对话,才能够激荡思想,从多角度解决中国的现实问题并为未来的发展开辟出智慧之路。
第一,建设中国话语生态,基点在于各种话语体系的自行建构、发展、完善。前文已经提到,话语是在人的交往中,基于实践需要,在共同的经验基础上,通过对话形成的。多元话语主体从他们各自的经验、立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逐渐发展出一套他们独立的可以解释世界的话语体系。这个体系越是完善,越是代表他们能够运用他们的思维方式解释世界,越是代表着他们能在这种解释基础上能动地改造世界。建构、发展和完善基于自我经验之上的话语体系是群体对进一步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做出的积极努力。努力保障各种话语体系的生存和发展是对人类智慧的保护,是对多元话语主体的关怀,是对人类历史的尊重。建设中国话语生态,需要现存话语体系不断随着时代发展而自行建构、发展、完善,因为这是话语多元的前提,是对话的前提,也是提升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途径。中国当前的不同话语主体(官方话语主体、学者话语主体、行业精英话语主体、大众话语主体),他们的话语各有特点,他们所掌握的话语权力并不平衡,但是他们都有言说的权利,话语生态的建设应当首先保障他们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各自的话语可以在一定环境下自行生长、发展。
第二,建设中国话语生态,途径在于建立对话机制。话语生态不只是某一话语或话语体系的自行发展,而且也指向话语与话语之间,话语体系与话语体系之间的良性关系,而这种良性关系的形成要求建立起不同话语、不同话语体系之间对话的机制。首先,对话机制得以实现的前提是具有共同的物质性基础,即人类生存发展中面临的共通现象,共同问题,人类相似的心理和生理特征,这些共通共同之处使得我们即便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也可以产生共鸣,突发灵感。其次,对话机制之所以成为必要又恰恰是因为不同话语或者话语体系存在着差异性。这种差异性也有物质性的基础,诸如不同的经验、利益等,差异的存在使得对话往往有破裂的危险,一旦言说双方固守己见,不遵守利益互惠原则,不尊重异质文化原则就可能导致对话中的冲突。所以在平等互惠,民主开放的原则下建立起良好的对话机制将有助于对话朝着建设性的方向发展。再次,对话机制的有效运行有赖于对话载体的改善、对话环境的营造、对话制度的建设。新媒体的出现,已经给我们提供了良好的载体,营造了较好的环境,面对新媒体话语场域如何建立起政府与民众之间对话的制度,如何推动公共领域形成,如何避免网络暴力等等问题关乎对话能否有效进行。同样,西方话语、传统儒家话语、马克思主义话语之间的对话,也不仅仅是学术问题,同时也是制度建设,环境营造和载体开发问题。
第三,建设中国话语生态,评价标准在于话语与环境的和谐度。话语生态不仅涵盖话语内部关系,话语之间的关系,而且也包括一话语与环境的关系以及话语互动与环境的关系。这里的环境是指促使话语产生、发展、对话的一切人、事、物等外在物质条件。环境是话语的时空构造,而一定的话语产生后又具有了相对独立性,对环境产生能动的反作用。首先,一个民族的话语需与一个民族的环境相适应。西方话语根植于西方历史和文化环境。西方话语形成的思维方式左右着西方人的行为方式,并以此种方式塑造了西方社会,用西方话语来解释西方行为和社会现象最能被西方接受也最具有解释力,但是如果把根植于西方历史和文化环境的话语照搬过来解释中国人的行为和社会现象就不具有同等的适用性,原因在于我们的环境和他们并不完全相同,西方的海洋文明不同于我们的大陆文明,中国有自身的独特性。所以,在中西对话中,我们应该始终立足于中国历史,立足于中国文化,立足于当代中国实践中的问题来建构我们自己的话语,我们的话语最终要体现出自己的民族性。其次,话语的发展和话语体系的建构完善,其动力来源于实践环境中遇到的现实问题。对于不断出现的问题的思考与回答推动着话语发展和话语体系的建构,而每一次话语发展和体系建构的完善都是一次对时代环境的适应。西方话语、传统儒家话语、马克思主义话语只有面向当代中国的现实问题寻找对话基点,才能既有共鸣又有碰撞,于共鸣中惺惺相惜,于碰撞中闪烁智慧的火花。再次,话语与环境的和谐最终会指向说者与听者关系是否和谐。对于说者来说,听者是他的言说对象,但听者也同时构成他的言说环境的最重要的因素。从某种视角来看,建立中国话语生态就是要处理好说者与听者的关系,因为,人是一切问题的源头,也是一切问题的归宿。某种程度上,人与人之间资源的争夺导致了话语权的争夺,而处理好听者与说者的关系就要坚持话语的为民性原则,体现对听者的关怀。这是与西方话语的研究所持的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西方话语研究把话语作为实现自我目的的手段,有强烈的个人主义特色,而中国的思维则自古就有一种文以载道,用话语来立德的倾向。话语的为民性原则,作为一种价值导向,不是主观规定,而是对客观规律的把握。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话语的为民性是对创造者的尊重,是国家的长治久安的保障,是人类话语丰富和发展的不竭动力,是国家民族保持独特性的最基础的力量。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8.
[2] 施旭.当代中国话语研究第一辑[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3.
[3] 熊建生,李小红.新媒体境遇下思想政治教育的话语转换[J].学校党建与思想教育,2014(06):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