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黄金时代》中的萧红形象

2015-04-29 00:44巴俊玲
大观 2015年2期
关键词:黄金时代形象萧红

巴俊玲

摘要:2014年,香港导演许鞍华的《黄金时代》上映,影片呈现许氏擅长的平淡、舒缓的文艺片叙事风格,从行走异乡的寂寞者、爱和温暖的追求者、寻找自我的写作者三个层面塑造出民国传奇才女作家萧红的形象,引发新一轮的“萧红热”。

关键词:《黄金时代》;萧红;形象

从2011年萧红诞辰100周年起,“30年代文学洛神”——萧红逐渐成为文化圈热议的中心。2014年,香港导演许鞍华的《黄金时代》上映,影片呈现导演擅长的平淡、舒缓的文艺片叙事风格。许鞍华明确说过:“我只想忠于历史,不夸张,不用猎奇的眼光。”《黄金时代》以其独特的视角,呈现出迥异于霍建起版本的萧红的形象。

一、行走异乡的寂寞者

电影开始的第一个镜头是遗像中的萧红,她缓慢地向观众介绍自己,这奠定了影片凝重、悲凉的氛围。之后镜头转向《呼兰河传》中童年的萧红,后花园是萧红生命中的乐土。而从更深层面,后花园是萧红黯淡的童年的象征,她唯有与后花园的花草鸟木为友。祖父对童年的萧红的充满期待,“快快长吧,长大就好了。”可是长大后的萧红并没有好起来,也没有从寂寞的宿命中挣脱出来。与萧军结缘似乎是萧红生命的转机,商市街上,萧军为萧红寄鞋带的场面,温馨而感人。画面一转,时空跳跃至上海鲁迅家中,此时萧红背向观众,出现在前厅的院子里,她一只手无聊地用烟盒敲打着椅子,一只手拿着烟,随意将烟吹向空中。许广平先生直接道出了萧红的心境,“她痛苦,寂寞。”

为了治疗爱情的伤痛,萧红只身前往日本。语言不通,没有任何亲友,萧红真正陷入与世隔绝的孤寂心境。這时影片出现了画外音,“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没有经济上的一点儿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里过的。”这是萧红写给萧军的信中的内容,也是影片片名的出处。窗外飞雪,萧红独坐静默,小桌上一盏蜡烛,一盒烟,火柴。与萧军分手后,萧红说,我自己就没什么朋友,我全部的朋友都是萧军的。无疑萧红会受到当时的文艺圈的朋友的冷眼相看。而端木的自私、怯懦,成为萧红“另一个问题的开始。”在孤身前往重庆的渡口,大腹便便的萧红摔倒了,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黑的夜和江水。萧红躺在冰冷的铁板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在江津,萧红对白朗说:“我会幸福吗?莉,未来的远景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我将孤寂悒以终生!”

炮火轰鸣的香港,萧红病重,独自躺在又脏又破的床上。弥留之际,她微微睁开那双大的眼睛,微笑着看一眼这世界,安静地睡去了。萧红生前说过,“我好像命定要一个人走路似的”,[1]一语成谶。影片辗转呼兰河,哈尔滨,北平,上海,日本,武汉,西安,重庆,香港,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中,萧红总是选择孤独地远走异乡,留给观众寂寞的身影。

二、爱和温暖的追求者

《永远的憧憬和追求》是萧红唯一的自传,她真挚地讲述了祖父的爱对她生存的意义,于是“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刚开场,影片就呈现了两萧相会的场面。萧红被困于东兴顺旅馆仓库,她白发杂生,面色憔悴,腹部隆起,衣衫褴褛。萧军问她,“那你为什么还眷恋这个世界?那你现在自杀的条件如此充足。”萧红略沉思,回答道:“因为在这世界上,还有一点能够让我死不瞑目的东西存在,就因为这一点还能维系着我。”这一点便是人间的爱和温暖。而流浪汉式的大兵萧军与感情细微的萧红在相处之间逐渐产生隔膜,以至背叛,冷漠,甚至是暴力。当那个萧军曾喂萧红喝水的搪瓷盆掉落在冰面上,萧红立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流下。这眼泪预示了两人之间相濡以沫的美好时光成为了过往。

在武汉与端木的婚礼上,萧红对自己婚姻的祝福是:“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谅解,体贴,爱护。”而这爱和温暖却昙花一现,端木很快显示出自私、怯懦的面目,视萧红为累赘。从陆舜哲、汪恩甲、萧军到端木,萧红从这个世界获得的爱和温暖总是短暂。于是,她将目光转向回忆,遥想家乡的呼兰城,在内心深处重新与疼爱自己的祖父相遇。寂寞促使了《呼兰河传》的诞生。

三、寻找自我的写作者

初次相逢,憔悴不堪的萧红正是凭借清丽的诗作赢得萧军的爱情。萧军惊奇地“感到世界在变了,季节在变了,人在变了,当时我认为我的思想和情感也在变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认识过的女性中最美丽的人”。当两萧之间出现程女士的时候,萧红感到了危机。萧军灯下伏案写作时,萧红突然发问,“如果我没有你想象的才华呢”。萧军笑而不语。于是萧红另点一盏灯,靠在斑驳的床头,流着眼泪写下处女作《弃儿》。在这个画面中,萧红缩在床上,隐在萧军伏案写作的身影背后。这暗示了萧红是在萧军的影响下走上文坛的,她早期作品的左翼文学气息证实这一点。

当镜头转向上海,鲁迅正在阅读《生死场》。这意味着此时的萧红得到了文坛领袖鲁迅的欣赏。鲁迅生前称萧红是当代最有前途的作家,很快会接替丁玲的地位。胡风认为萧红是“凭个人感受和天才在创作”。

当伏案写作的镜头再次出现时,萧红占据了画面的中心。萧军从侧面闯入,冷漠翻找东西,甩下一句“不在家吃了”便离去。萧红表面冷静,只是用烟头烫了手臂。

与端木避居武汉期间,萧红写作《回忆鲁迅先生》,来纪念自己视为祖父的恩师。画面中,萧红神情憔悴,时而咳嗽,而后面的端木则无聊、闲散地倚在沙发上,显出鄙夷的神情。从这些镜头,萧红用自己的生命书写了在女作家在男权社会艰难的生存历程。生活中萧红总是遇人不淑,陷入一个个悲剧。然而写作中的萧红,摆脱了对于男性的从属地位,是个真正的胜利者。这才是《黄金时代》要传达给观众的主旨。“和一般女作家大致相同的是,萧红也凭自己的感觉、才气、悟性写作,可是在创作思想上她却是个自由思想主见的作家”。[2]萧红在影片中自信地说:“他们认为我的小说不行,无非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他们的写法来写。但我不相信这一套,有各式各样的作者,就该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这表明萧红已经认识到自身的写作价值,并有意识地追求自己的个性化创作。与萧军谈论时,萧红强调,“我只想有个安静的环境写写东西。”与胡风谈话中,萧红再次强调自己与丁玲不同,对于如火如荼的政治运动不感兴趣,“我只想好好写作。”萧红主动地避开了革命文学,关注普通人的精神状态和生命的本质,为文坛奉献出了《呼兰河传》、《马伯乐》等经典之作。最后一个写作镜头中,《呼兰河传》写到了结尾,萧红抽烟,咳嗽不止,离开书桌。她完成了对自己价值的重新建构,远离革命,寻找自我,开始精神化的民族国家叙事。

《黄金时代》大量出现了萧红的经典作品,有的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如“电灯照耀着满城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里,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选自《商市街》);有的是以画外音的形式出现,如《生死场》、《呼兰河传》的经典段落;有的是以故事情节的方式出现,如两萧相恋的种种细节,大多来自《弃儿》、《欧罗巴旅馆》等。结尾时,舒群等人对萧红的作品做出评价,“不死的花朵,深藏在历史的深处。逆向性自主选择,才注定萧红,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有论者诟病《黄金时代》罗生门式的叙事策略,认为大量史料导致萧红的形象碎片化。也许,导演正暗示观众,隔着70余年的时空,唯有从萧红的文字中,才能走近这位民国才女。

【参考文献】

[1]季红真.萧红全传[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1:438

[2]刘思谦.娜拉言说[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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