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卡夫卡
我又僵又冷,我是一座桥,横跨在一条深涧上,两脚扎在这一头,两手插进那一边,我牢牢固定在碎土里。我上衣的下摆左右飘动。下面深谷里盛产鳟鱼的冰冷小溪哗哗奔流,没有旅游者会误来这路途崎岖的山上.这桥在地图上都还没有标出来呢。我就这样横卧着,等待着;我必须等待。既然已经建造起来,只要不倒塌,就不可以停止桥的存在,
有一天傍晚——是第一次还是第一千次,我已经记不起了——,我的思想已陷入了混乱,并总是在原地兜圈子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小溪的奔流卢变得低沉起来,这时我听见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正向我走来,越来越近。—一桥啊,快伸展你的四肢吧,振作起来吧,你这没有栏杆的桥梁,扶住这位如此信赖你的人吧。让他不稳的脚步保持平稳,若是他身子摇晃,你要站起来,像山神般把他护送到对岸。
他走来了,用他手杖上的铁尖敲击我,义用它撩起我的衣摆放在我身上。他用杖尖捅进我灌木从似的头发,让它——电许由于狂乱地察看周围——久久留在里面。接着,我正梦幻般随着他越过山头、峡谷,不料他双脚一跳,跳到我身子的中间。剧烈的阵痛使我战栗不已,弄得我莫名其妙。这是谁呢?一个小孩?一个梦?一个拦路抢劫犯?一个寻短见的?一个诱惑者?还是个破坏者?我正要转过身来看看他,——桥在翻身!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桥就倒塌了,我随着跌落下去,跌得粉身碎骨,跌在那些棱角锐利的岩石上,它们从奔腾的溪水中探出头来.一直在平静地凝视着我。
(叶廷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