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康走笔(组诗）

王望

卓克基小镇

到的时候下雨走的时候下雨

中间抽了三只牌子不太重要的香烟

牛羊在山坡忧伤地吃草

卓玛在河边浣洗古典的衣

天空像寡淡的人世

倒印着1936年的那场历史

以及一棵树的前生和来世

官寨还是官寨

民居里穿行着民居

蜿蜿蜒蜒的梭磨水歌哦

那烈烈的坚守

是不是仅仅为了

千百年来一枚藏语

走走停停的叹息

婆陵甲萨·夜

泥土喊回了王气。嫔妃凋谢成野花

董卧庭，擎着那把唐姓的纸伞

梭磨河的诉说，应该是比夜色更冷

比传说更凉、比遗址更痛吧

董卧庭，有人说，栖在山顶上的那些乌鸦

都是你曾经的臣民。你应该认识他们

认识他们在半夜里说漏嘴的

那些改名换姓的悄悄话吧

董卧庭，曾经的你，也许并不知道

女人。经幡。多情的牦牛发黑的银币

嘉绒的酒劲，能把群山酣醉

你的哥邻国，是在哪姓哪寨的羊羔花里

迷路了吧

董卧庭，我不是你的兄弟。就像某夜

漫天的星星，不需要打伞的青稞和藏语

我的咳嗽与你的残梦，就隔着那么轻那么薄的

半声历史。风，你能慢一点儿

再慢一点儿么？别一吹就破了它

在松岗，天空是一句辽阔的经文

格桑花已经谢了

那么多羊皮纸上的河流

在今生的山顶上安详地盘踞

烽烟嘶哑，晚秋的藏袍

从年迈的房名里探出头来

挺立的古碉，是谁与谁

难以承重的前生

经幡与月色，牦牛和奶茶

天街的尽头

乌鸦们在一枚银币的暗纹里

集体失忆了吧

女声的黄昏把英雄的暮色

暖进怀里。在松岗

天空是一句辽阔的经文

云朵去了

飞翔也是一种无上的虔诚吧

诵经的鸽群，经不住母语的拷问

翅膀比内心飞得更低

夜半的梭磨河

如果说漫天荡漾的雪花都噙着

名叫岁月的泪

梭磨河

谁来温暖你

你的前生和今世

如果说片片跌落的月光都刻满

名叫沧桑的疼

梭磨河

谁又来照亮你

你的黄昏和黎明

悠悠梭磨水

刚刚滑过头顶的鸦群哦

请悄悄地走

悄悄地走

如果你们还会回来

请记得春天之前

夜半的梭磨河以及

一片枯叶跟她的

浅蓝色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