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怪圈中跳出来

木叶

4个演员8个角色，道尽这尘世间不同年龄、不同阶级男男女女之间的纠葛，然而兜兜转转、寻寻觅觅，走不出的始终是自我的欲念。这戏挺特别的，是一个有着中产阶级气质的作品，是一个可以看到创作者对人生独特思考的作品。

作为一个初涉舞台的创作者，周黎明将自己多年来的人生经验倾注在这戏中。作为一个记者他采访过很多不同阶层的人，作为一个电影评论者他看过很多故事，作为一个已过不惑的人他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体悟，这些他都想在戏里传递。就最终的呈现而言，只能说周黎明的野心太大了，想把很多东西囊括在戏里，然而庞大的主题、纷繁复杂的剧情是剧中人物、故事、结构所无法承载的。

看表层故事，《环路男女》呈现的是性和欲望，而更深层的应当是要反映人与人之间的环路、自我的环路，虽然笔者想到了这层，但总觉有脑补之嫌，因为环路这个强大意象会让你产生很多联想。所以说，环路这个点选得很好，抓住了现代都市的心脉。剧中环路的意向既是主题也是结构，创作者努力想要做到这点，但看戏时却总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在周黎明眼中，那一圈圈往里走的环路代表着世俗的成功，这个成功是名和利，大部分人都不能脱俗地努力往里钻。但是他想通过这个戏告诉大家，你即便到了那个中心，未必能找到你想要的幸福，有时候你可以跳出来，跳出来可能更客观更清晰看到自己想要什么。戏中，呈现了现代社会诸多问题，但周黎明表示：“我只提问题，不给答案。只是希望大家从那个怪圈中跳出来，起码一刹那之间想想自己追求的东西是否值得那么大的付出，是不是应该歇一下。”

这戏不是一个喜剧，但却有着某种黑色幽默，时不时地惹你会心一笑。周黎明笑称这种黑色幽默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但他又不希望戏太“厚黑”，所以放了一段搞笑的选秀在剧中。说到那场“选秀”，是最不吻合全剧气质的。编剧周黎明原本写的这一段戏是剧中导演去大学做的一个很“厚黑”的演讲，表面上是讲怎样演戏，实际上是讲怎么做人。然而到演出前两天却临时换成了选秀，主要是出于节奏调剂的考量，因为他觉得后面结局是有点残酷。其实剧组好多人都更喜欢演讲，但周黎明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试试选秀，他知道可能选秀会让人误以为太闹剧了，太取悦观众了，但因为他不知道整体效果所以还是决定要试一下，试了之后北京观众有很好的“笑”果，但真正的戏剧效果到底如何想必就见仁见智了。在笔者看来，此种设置显示出了导演周黎明的不自信，而在他自己，这反倒是一个愉快的有突破的尝试。

第一次接触戏剧就自编自导，还进行商业巡演，真可谓是大胆之举。周黎明在得知自己的剧本可以搬上舞台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自己要当导演，虽然他没有亲自做过话剧，但他深知编导之间磨合后对于编剧的折损。他认为编导合二为一的好处就是，在现场好判断这个地方该编剧还是导演让步，编剧关起门是孤独的创作，而当导演是团队间彼此刺激新鲜想法的过程，这种碰撞正是做戏的乐趣。

从写评论到文学创作，是因为周黎明觉得写评论不过瘾了。其实，这戏里的好几个主题他都曾经写过文章，比如在美国留学定居的男人要回国而妻子不愿意，又比如北京的环路，但写完就感觉不过瘾。“因为写评论最重要的是精准，把观点简化成对错，文学性的创作则可以做得比较立体和丰富多彩。评论是自我表达，创作则可以是戏里人物的观点。”

作为一直从事文字写作的人，台词是周黎明最有自信的部分，无疑成为了全剧亮点，许多值得玩味的句子令人印象深刻。然而说实在的，这戏剧情还是老套，内容并没有比吐槽更高级多少，形式也只是质朴的学院风，这戏里头最可贵的是真诚的表达。“我自己内心喜欢有文学性的表达，让大家觉得这个一两个小时过得很开心，还有些思考的余地和空间，这是我做戏剧追求的境界。”周黎明说。

戏剧是个平台，一个表达的平台，当基础人文储备足够的时候就可以来舞台实践。当然，戏剧也是有门槛的，除了有表达的热情，还需要一种愿意学习的心态。笔者希望，周黎明的行为将鼓励很多写文字的人来参与到戏剧创作，对此，他又黑色幽默起来：“这个方面的功劳不应该给我而是应该给郭敬明，包括韩寒也是受到郭敬明影响去当导演，但我一直觉得大家不要把导演这个工作想得太神秘了。你在另一个相关联的领域里面你已经做得很有经验和成绩了，这时候你的经验多少是会带过去的，最重要的是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不耻下问愿意学习的态度。”

上海的戏剧圈看似一派繁荣，然而品类极贫乏，当我们关注如何逗乐观众，如何取得商业票房的同时，是否也应更多关注内心的自我表达。2013年北京人艺来上海演出时我们就领略了文人戏剧的能量，如今作为电影评论者的周黎明竟然也开始自编自导，是否也给了许多人这样的勇气来到戏剧舞台，给了许多编剧这样的勇气去执导一个自己的戏。而作为圈内人也应当怀着更开放性的心态来欢迎更多有思想、有文学性的人来到戏剧的舞台，那样我们的戏剧才会更鲜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