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中话“知己”

2015-04-20 09:08卢秋燕
上海戏剧 2014年8期
关键词:题旨猥琐贞观

卢秋燕

7月9日、10日由上海大剧院、上海京剧院联合制作的新编京剧《金缕曲》上演,我们有幸在申城的戏曲舞台上遇见“知己”!

京剧《金缕曲》改编自郭启宏原创话剧《知己》,该剧于2012年北京人艺60周年展演中一举成名。而本次由李莉执笔改编的京剧《金缕曲》用京剧“以歌舞演故事”的演剧形式强化了该剧“情感”的开掘,在发挥京剧抒情性本体特征的同时,细腻传神地展现出人物丰富复杂的心理过程,并用京剧擅长的表现形式承载起“知己”这个人生命题的当下性。

值得一提的是剧中吴兆骞的扮演者是麒派名家陈少云先生,其精湛的唱念做表可以说“为京剧舞台又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成功的人物形象”。他用麒派表演程式将吴兆骞原本的不驯、清高和之后的谄媚、猥琐刻画得入木三分,直击人心,让观众不禁为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被残酷异化的文人知识分子而悲恸!虽然演员精湛的表演强化了吴兆骞这个人物被强权扭曲人格的过程,但笔者认为此次京剧改编的主旨无意用“那个时代”的悲剧去批判封建统治对文人知识分子的迫害,而更是用现代视角去反思当下人们对于“友谊和信任”的理解。事实上,《金缕曲》贯通的是古往今来文人知识分子“不屈的命”和“眼中的清泪”;也贯通了古往今来的“人情练达”;通过戏曲的诗情和诗境所传达出的“当下性”题旨要远远超越只是痛诉一个时代的悲剧!

顾贞观为营救知己忍辱负重、殚精竭虑二十余载,天地可鉴!当千辛万苦盼得故人归之时,那个曾经桀骜不驯、铮铮铁骨的吴兆骞在宁古塔的炼狱中早已被化为了谄媚恶俗、蝇营狗苟的猥琐小人。“纵使相逢不相识”,顾贞观大半生奉之为信仰的执念彻底崩塌了,他只能选择逃避和自我放逐!但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倾其所有一心要救的只是他心中那个才华横溢、志气超群的偶像,而非一个有弱点、有短处的普通“人”。细看顾贞观的营救“知己”之路虽则艰辛却不孤独,这二十年里有纳兰性德情同手足的鼎力相助,有云姬这位红颜知己的默默守候和睿智提点。在第三场“恸梦”中,《金缕曲》这首名作第一次正式出现,虽是顾贞观写给吴兆骞的泣泪之作,但却深深感动着纳兰性德和云姬,他们因《金缕曲》而更坚定地把顾贞观的人生目标作为自己的目标,把顾贞观的知己视为自己的知己。这种纯洁、高尚、包容的情感正是“知己”一词贯通古今的题旨所在,真正的朋友是“知彼又知己,却不曾要求对方”的,就如纳兰和云姬不要求顾贞观的完美,而不像顾贞观要求吴兆骞那样。所谓“人人都盼有知己,最难知彼又知己”,在这里“知己”更指涉一种认知他人并且自我认知的智慧与品格,它承载着理解、体认和宽容的普适意义。顾贞观追寻知己之路更是追寻自我的历程!

在剧中,编剧多次安排了云姬作为红颜知己对顾贞观进行敏锐地洞察和提点,世俗的社会认知却醍醐灌顶地警醒了他,在一次又一次自我认知的过程中体悟“知己”的意义所在。比如第三场中云姬台词:“不想先生——竟是个糊涂虫!”第五场中云姬台词:“先生何不似这江水一般,以澄澄之清,洗净兆骞心头尘埃。”在京剧中的一个大胆改编是顾贞观在听了云姬自叹身世的劝说之后,原本心如死灰准备自我放逐的他决定回到奄奄一息的吴兆骞身边,直面这个错位已久的“知己”。第六场命名为“知己”亦是此次京剧改编的题旨所在,强化了原著借由追寻知己而剖析人性的戏剧旨趣。曾经抱有相同执念的两个人,在经历二十多年的人间炼狱之后,顾贞观是否能理解吴兆骞被无情“体制化”后的生存境遇呢?而吴兆骞被异化的人格即使在逃脱改造之后却依然留下顽固持久的后遗症,他真正的悲哀并不是被残酷的现实“逼疯”,而是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谄媚猥琐、蝇营狗苟才是现世的生存之道,并努力地去适应它!在京剧中,作者给予了吴兆骞更多的同情,正如编剧李莉所说:“我希望通过《金缕曲》这样的真情文字使他最后体现出心里那份愿意做人的善良。最后在顾贞观的感召下,他在临死之前拿出了这首诗词,只说了一句‘谢谢,我想来生再做一回人。我觉得这个结尾对这两位知己来讲包含了宽容。”至此,我们感受到了历史在当下的体悟:何为“知己”,何为“友谊和信任”,何为“理解与宽容”? “问人生到此凄凉否”?“金缕曲”中话“知己”!这样的结局,又何尝不是新编京剧《金缕曲》一次意味深长的再创作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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