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和功能分析

杨 娟（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 300204）

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和功能分析

杨 娟
（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 300204）

文章讨论了“说实话”由动宾短语到话语标记的演变过程、变体形式以及话语标记“说实话”的解说、总结、衔接等三种篇章功能和主观评价、人际互动两种人际功能。另外，我们通过分析得出“说实话”虚化为话语标记的动因是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机制是重新分析和语用推理。

话语标记；“说实话”；主观化；交互主观化；重新分析；语用推理

1 引言

《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对动词“说”有这样的解释：用言语表达，可带“着、了、过”，可重叠，可带名词、形容词、小句作宾语。字典里对“实话”的解释有：真实的话，符合实情的话。那么，“说实话”最基本的意思就是“用言语表达出真实的、符合实情的话”。如：

（1）吴福说：“大太爷，饶命。我说实话，你说的秃子，他是我们：庄主爷，叫吴元豹。”（贪梦道人《彭公案》）

例（1）中，“说实话”指“用言语表达出真实的话”的意思，即“说实话”是一个表实在意义的动宾短语。然而在下面例子中：

（2）非得像你们组那几个一样，跑回城里去？……说实话，干啥都是一辈子，过去的事，就拉倒吧！（张贤亮《绿化树》）

“说实话”在这里很显然没有实在意义，只体现出一种程序性意义，而且带有说话者的主观情感，具有主观性。这时，便产生了“说实话”的话语标记功能。

本文简要探讨了话语标记“说实话”的演变过程、变体形式，此外，还研究了其功能类型，并探讨了话语标记“说实话”形成的动因与机制，以期能对话语标记“说实话”作尽可能全面详细的分析，进而为分析相关话语标记提供借鉴，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2 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过程及其变体形式

2.1话语标记“说实话”形成过程

在北大语料库中，“说实话”的古代汉语语料共 182例，其中最早出现在宋代，清代时期，“说实话”的使用大量增加。然而，“说实话”用作话语标记是在现代汉语里才出现的。下文将探讨“说实话”由动宾短语到话语标记的形成过程。

2.1.1“说实话”作动宾短语

“说实话”作动宾短语是其基本用法，这时，“说实话”与“说假话”相对，“说”是一个言说动词，但是其后的“实话”既可以实指也可以虚指。

（3）且如而今对人说话，若句句说实，皆自心中流出，这便是物。若是脱空诳诞，不说实话，虽有两人相对说话，如无物也。（宋，朱熹《朱子语类》）

（4）先生道：“若要奉承人，卦就不准了；若说实话，又惹人怪。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明，冯梦龙《警世恒言》）

（5）知府说：“秦元亮，你等在金沙岭店中抢去罗大老爷的侍妾，杀死家丁，抢去金银财物，同伙办事一共有几个人？快说实话！”（清，郭小亭《济公全传》）

例（3）（4）中的“说实话”是动宾短语，且“实话”均有所指，并不是虚义，例（5）中，“说实话”用于祈使句中，具有命令意味，知府希望秦元亮跟他说实话，不能隐瞒真相，“实话”为虚指，但“说”依然是言说动词，有实在意义。

2.1.2 “说实话”作由动宾短语到话语标记的中间状态

“说实话”作句内成分时，如例（3）、例（4）中，“说实话”就是指“讲实情，说真话”的意思，毫无疑问，是动宾短语。然而，当“说实话”依然作句内成分，但没有明显的“讲实情，说真话”的意思，更多的是透露出说话人的一种态度，我们认为这是动宾短语“说实话”过渡到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中间状态，与动宾短语“说实话”相比，这种中间状态下的“说实话”的意义比较空虚。

（6）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其实不是什么学者，好多话都是自个坐屋里瞎想的。（王朔《你不是一个熟人》）

（7）胡大人，我说实话，你老是南边人，“南人行船，北人骑马。”你的马骑得不怎么好。为求稳当，还是歇一夜再走。你看怎么样？（胡雪岩《红顶商人》）

例（6）（7）中，“说实话”，一方面是指说话人讲真情、说实话，不说假话，用作句内成分使用。另外一方面，“说实话”除了表示实在意义的“说实话，不说假话”外，更多的是表明一种态度，意义较为空灵，但是“说实话”依然作为句子的一部分而存在，仍属于句内成分。也就是说，例子中的“说实话”可作两解，既可以作动宾短语，又可以表示意义较为空虚的成分。

2.2“说实话”作话语标记及其变体形式

董秀芳（2007）认为，话语标记（discourse maker）,也称话语联系语（discourse connectives）,是指序列上划分言语单位的依附成分。它作为话语单位之间的连接成分，指示前后话语之间的关系。话语标记也可以表达说话人对自己所说话的态度或情感。

（8）说实话，刚一开始我就立刻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语言和文化上的劣势，因此不免在交流中有些气短。然而，渐渐地我发现，就我们在大学里所学到的基本知识和技能而言，我丝毫不落下风。（新浪博客）

（9）桂英，不是我不想留你，说实话，你这样的妻子我吴松桥打着灯笼也难找。（宁波晚报1996年4月至5月）

（10）“说实话，我们也想不到我们能够杀到这一步，因为我们的处境根本就不允许我们走到这一步。”（新华网）

本组例子中的“说实话”，在句法上相对独立，不作句子成分，只是一个附加成分而已，与其他句法成分发生结构关系，具有程序意义，例（8）—例（10）中的“说实话”独立于其所属的句子之外，而且“说实话”的管辖范围扩大，从命题内变为涵盖整个句子；语义上，它的有无对话语的命题意义并不产生影响，语义由实到虚，最终导致“说实话”的抽象化，但具有一定的功能，能够指示前后话语之间的关系或表明说话者的态度，如例（10）中，“说实话”具有自我夸赞甚至是炫耀的功能；语用上，“说实话”由客观叙述到表示主观情态，如例（9），“说实话”的使用拉近了说话者和听话人的心理距离。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说实话”作话语标记逐渐规约化；形式上，它是一个紧密的结合体，倾向于保持自由的地位，中间不能插入其他成分，并且其后通常会有较长的一个停顿；语音上，可通过停顿、调值高低等来识别，例（8）—例（10）中的“说实话”作为一个整体，其后允许出现停顿。至此，可以说，“说实话”已发展为一个典型的话语标记。

话语标记“说实话”有许多变体形式，如：说句老实话、我说实话啊、跟你说实话吧、我可说句实在话等等，但不管怎么样，这些变体和“说实话”功能类似。例如：

（11）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说了五十年的相声，但是，说句老实话，还没摸着相声的底呢。”（许嘉璐《代前言——读侯宝林自传》）

“说句老实话”和“说实话”基本相同，只是“说句老实话”显得比较保守，不如“说实话”的表现力强。

（12）老史！你认真啦？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接受了领导给我的收容任务，专门收容你们这些伤病员的。（刘流《烈火金刚》）

这里，“跟你”使说话者“说”的对象更加明显，就是“你”。当听话者不止一个人时还可以用“你们”，当听话者是长辈或者地位高时，为了表示敬意，还可以用“您”。语气词“吧”不同于前面表委婉的语气词“啊”，这里的“吧”具有缓和意味，能够缓和听话人的紧张心理。

（13）我可说句实在话，现在这股市真的很淡很淡，的确是有熊的味道。（新浪网）

“可”加强了句子语气，有提醒听话人的作用。

尽管“说实话”有很多变体形式，但是，“说实话”的使用频率最高，功能最多，它的变体形式功能相对比较单一。

3 话语标记“说实话”的语用功能

通常情况下，增加语言表现力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增加语言信息量，让听话人获得更多内容；二是帮助说话人表达其想传达的主观情感。第二种方式通常会使用同样的形式来传达新的人际意义（主观态度、情感等）。我们发现，话语标记“说实话”的语用功能主要表现在篇章功能和人际功能。

3.1篇章功能

现代汉语中，“说实话”不管是单用还是与其他词合用，根据其连接上下文的情况，可表示三种语义关系：解说、总结、衔接。

3.1.1解说功能

当话语标记“说实话”充当解说功能时，一般用于话论中间，“说实话”后面的内容是对其前面内容的解释，这样能让前面所说内容浅显易懂，方便听话人理解话语信息。一般情况下，“说实话”前的内容比较抽象，“说实话”后的内容比较具体。

（14）如果您已经擦干净了鞋，就请进左边的房间吧。说实话，右边房间没有您需要的东西，家具都是一些刨花、锯末板拼装的……（腾讯网）

（15）那次，我听到这样好的消息，竟然无动于衷。说实话，还不是我的悲观主义在作祟。（李陈筱雅的新浪博客《悲观也是福》）

例（14）、例（15）中，“说实话”前叙述的内容都可以作为整个话语内容的前景信息，“说实话”后的内容是对前面内容的具体说明，以辅助听话人理解。例（14）中，“说实话”后的内容解释了为什么“进左边的房间”，例（15）中，“那次，我听到这样好的消息，竟然无动于衷”，可以用“说实话”后“还不是我的悲观主义在作祟”来解释。

3.1.2总结功能

这类“说实话”具有总结性意义，点明下文是对上文的总结，而且，带有说话者的个人观点，将上下文很好地连接起来，从而使听话者更明了地理解说话人的意思。

（16）“爱情是多么愚昧啊！”说实话，它一点也不实用，在那个年代，一切都要讲实际。（奥斯卡·王尔德《夜莺与玫瑰》，林徽因译）

（17）“你愿死，还是愿活？嗯？”少剑波恶狠狠地张口就是直追急逼。“愿活！愿活！……长官饶命！饶命！”那家伙喉头干哑哑的，不住地点头弯腰。“那么说实话！有一点假——”（曲波《林海雪原》）

例（16）中，说话者用“说实话”概括总结前文，并表达了自己对那个年代爱情的看法。例（17）中，少剑波为表明他对那家伙行为的看法用“有一点假”来对其行为作总结。

3.1.3衔接功能

这种情况下，“说实话”均位于两个分句的中间，这样，前后两个分句关系更加紧密，意思更加连贯，能够保持话语的连贯性，从而使前后话语更加自然通顺，容易让人接受以减少听话者理解话语的难度。

（18）这么多年咱们也熬过来了，生命力应该是强得很呢！说实话，这一方面真是很幸运。（唐默思《河东河西》）

（19）当年游侠人很久以前就熟悉了黄侃（1886-1935）的各类轶闻，可真正拜读他的学术专著，却是近两年的事。说实话，到现在，我对他音韵、训诂方面的成就仍不甚了然。（陈平原《当年游侠人》）

例（18）、例（19）中，“说实话”后的内容与其前面的内容连贯，“说实话”在这里起着衔接上下文的作用，使其前后内容显得更加紧密自然连贯顺畅。

3.2人际功能

乐耀（2011）认为：“‘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这一命题反映了语言所具有的社会人际功能。说话者在言语交际中，不可避免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将自身的情感、态度、意图等渗透到语言之中，使话语带有一定的主观性。”根据考察，我们认为语言的人际功能主要包括主观评价功能和人际互动功能。

3.2.1 主观评价功能

说话者通过使用语言使自己参与到具体的情景语境中，来表达他的态度立场，并试图影响别人的态度。这样，当说话者对话语进行评价或表明说话者自己的态度立场时，话语标记“说实话”便具有主观评价功能。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主观评价功能体现了话语的主观性。

(20)你甭说啦，我的七品父母官！我对你说实话吧，前十年我张献忠走的路子很对，很对，到是这一年走到茄果里啦。（姚雪垠《李自成》

（21）许凤沉着地看着葛三说：“坐下，说实话吧，大概你也知道，隐瞒是办不到的了。”（雪克《战斗的青春》）

例（20）中的话语标记“说实话”表达了说话者的态度立场，也表明说话人很希望能够拉近同听话者的心理距离，从而可以使听话人更加容易地接受说话者的话语信息，这里的“说实话”含有很强烈的主观性。例（21）中的话语标记“说实话”直接表明说话者警告听话人的态度，这种情感很直白，不隐蔽，其目的在于给听话人施加一定的压力，从而使其接受说话者提供的话语信息，此处的话语标记“说实话”带有明显的说话者的主观态度，即如果听话人不说实话，那么说话者将采取措施。

3.2.2 人际互动功能

吴福祥（2004）认为，交互主观性是指说话人用明确的语言形式表达对听话人“自我”的关注，这种关注更多地是体现在社会意义上，即关注听话人的“面子”或“形象需要”。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人际互动功能体现了话语的交互主观性。

（22）84年7月大学毕业，我被分到一座远离故土的小城化工厂。说实话，我对这次分配极为不满。（天涯博客）

（23）说实话，这只会害了你。也许你认为我刚才有点儿太粗暴了。（德莱赛《美国悲剧》）

例（22）（23）中话语标记“说实话”表示说话者认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威胁到了听话人的面子，所以先使用“说实话”引出接下来可能并不好听的话语，这样，听话人可能有个缓冲，从而做好心理准备，缓和了听说双方的对立关系，维护了和谐的人际关系。如若去掉“说实话”则显得说话者比较直接而且显得整个谈话生硬不自然不流畅。说白了，说话者在这两个例子中使用“说实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她）关注听话人的态度和面子。

4 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动因与机制

4.1话语标记“说实话”动因

乐耀（2011）指出语言结构的演变动因一般来自语言系统之外。“说实话”语用化为话语标记的两个动因，是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

沈家煊（2001）认为：“‘主观性’是指语言的这样一种特性，即在话语中多多少少总是含有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也就是说，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和情感，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主观化’（subjectivisation）则是指语言为表现这种主观性而采用相应的结构形式或经历相应的演变过程。”在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过程中，说话者的“自我性”越来越突出，话语中越来越多地表现出说话者的主观因素。例如：

（24）官方网站上说：“很遗憾，这样的恐吓信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足球界。”说实话，以死亡来要挟我离开球队的恐吓信我收到了不少。（搜狐网）

（25）一九八四年年底，当我拿到上海译文出版社寄来的样书，说实话是颇有些担心这部小说会遭到我国读者冷遇的。（赫尔曼·黑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例（24）中，话语标记“说实话”，使得整个谈话场面委婉不生硬，更为明显的是含有说话者向听话人自我夸耀的成分。那么，此处正是说话者通过这一结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情感。同样，例（25）中，说话者用“说实话”表达了自己诚实直率的态度，直接将自己当时的心情展露给听话人，这两个例子中的“说实话”均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说话者为了表现这种主观性使原本作为动宾短语的“说实话”经过虚化，最终成为话语标记，即动宾短语“说实话”在此处经历了主观化，从而更好地表达话语的主观性。

交互主观化是形成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另外一个动因，交互主观化就是语言为表现这种交互主观性而采用相应的结构形式或经历相应的演变过程。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使用充分考虑到了听话人的感受维护了听话人的面子，是听说双方互动的一个过程，从而更加有力地传达出说话者的情感态度。Traugott认为“交互主观性渗透了说话人对听话人的‘自我’关注”，Schiffrin（1990）认为：“交互主观性不仅涉及说话人对听话人的关注，而且设想了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及反应。”根据上述学者的观点，我们不难发现，交互主观化不是静态的，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话语越来越体现出对听话人的关注。例如：

（26）我们当然知道，你在当时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你囿于传统的孝顺，痛苦地服从了我们的决定。说实话，现在，我们真的也有些后悔了。（白桦《写给儿子的信——十年前的话仿佛就在昨天》）

（27）也许你会以为我痴了，说实话，我年轻时在西西里，坏得很野得很。我跟人打架，动刀子，我狠狠地戳了人家几刀，人家也戳了我一刀，留下一个疤。（马克斯威尔·马提斯《上帝修复的疤》）

例（26）中的话语标记“说实话”是白桦写给儿子信中的一句话，是父子之间在话语方面的间接互动，这里“说实话”的使用体现了说话者向听话人坦白自己“后悔”的态度，很显然，是听说双方的一种互动。例（27）中的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使用表明了说话人对听话人观点的“否定”。在这两个例子中，话语标记“说实话”的使用使得整个交际体现出对听话人的关注，是话语中交互主观性的体现，“说实话”在这里经历了交互主观化这样一个过程，从而更好地表达话语的交互主观性。

4.2话语标记“说实话”机制

乐耀（2011）认为，语言结构变化的机制来自于语言系统之内，它决定了一个语言单位遵循什么样的规律进行变化。文章中所谈的动宾短语“说实话”语用化为话语标记的两个机制是重新分析和语用推理。

朱新军（2008）对“重新分析”的定义为：所谓重新分析就是在语言演化过程中，由于语言理解者对语言原有语言深层结构进行的创新性分析与理解的心理过程，这一过程以改变深层结构为标志，靠类推来彰显，是语法化中的重要机制之一。

Hopper and Traugott(1993)认为“类推是使重新分析不太明显的变化变得显而易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所说的重新分析其实是重新分析后的类推现象，所以，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重新分析现象。话语标记“说实话”能够表达不同的情感意义，类推作用只是现象而已，其核心关键是重新分析。

动宾短语“说实话”语法化为话语标记“说实话”的过程中，表层结构没有变化，但底层结构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28）我愤怒了“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什么原因使你这样卑鄙？”他不作声。（搜狐网）

这个例子中的“说实话”充当句子的谓语，显然具有实在意义，是个动宾短语，然而在如下两例中，“说实话”却是典型的话语标记，

（29）汪金陵：说实话，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喜欢吃苦。好地方谁都想去，问题是大家都挤到好地方，那这个地方个人对社会的价值就变小了。（人民日报）

（30）说实话，由于数学底子太差，我对这本书正文部分所描述的经济增长模型的各种变量和方程几乎没什么兴趣，相反倒是极为欣赏附录中两篇都不算太长的文章；我甚至以为，就其重要性而言，附录部分的价值丝毫不低于正文部分。（王逸舟《鞭辟入里的分析 读科尔内〈增长、短缺与效率〉》）

例（29）（30）中的“说实话”与动宾短语“说实话”表层结构相同，但底层结构迥异，“说实话”在这两例中都没有实在意义，相反具有认识意义、评价意义（情感意义），前者表明说话者真诚的态度（主观情感），然而，若将这种“真诚的情感”用在后者却显得不太合适，那么后者到底表达了说话者什么样的情感态度呢？还需我们作进一步的重新分析。但不论怎样，例（29）（30）中的“说实话”与例（28）中的“说实话”，其意义千差万别，前两者属于功能范畴，后者属于词汇范畴，也就是说将例（28）中“说实话”所表示的实在意义用于例（29）（30）中时不再成立。而例（29）（30）中的“说实话”属于同一范畴，通过类推，我们发现例（30）中的“说实话”表现的是“能够避免引起摩擦、缓和气氛”的意义，这个意义正是经过重新分析类推出来的。

孙维浠（2001）对“语用推理”作的定义为：在交际过程中，听话人为了准确理解说话人的意图，在语境基础上进行的推理。在言语交际中需要理解对方说的话，这个理解的过程实质上就是语境化推理的过程。“语用推理”作为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形成机制之一，与语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语境是语用推理的基础。在日常交际中，同样的话语在不同的语境中所表达的意义是不同的，要想正确理解对方讲话的意义所在，就需要我们结合语境进行推理，这就是语境化的语用推理过程。话语标记“说实话”在不同句子中表现出不同的意义是结合语境进行推理后的结果。

（31）温家宝：我也跟你说实话，政府也不希望现在的棉价降下来，我们都希望农民可以多挣一点，这样农民明年的生产积极性会更高。（新华网）

（32）说实话，当时心里可真敲套鼓呢。我们把枪藏在草里，敌人光搜了身上就放我们过去了。许凤也说道：“说实话，你们可真比过五关还不容易呢。”（雪克《战斗的青春》）

（33）但是，单凭这一些，梅森和奥尔登夫妇顿时感到，当然罗，决不能说明：这么一个大人物的侄子，将被指控为谋杀罗伯达的罪犯。金钱！地位！说实话，梅森在接办这样一个案子前，也不由得煞费踌躇。（西奥多·德莱塞《美国悲剧》）

例（31）中的“说实话”代表客观意义，而例（32）（33）中的“说实话”则代表主观意义。例（31）中的“说实话”处于谓语的位置，其后是“实话”的具体内容，例（32）（33）中的“说实话”则是一个独立的成分，这两种不同的情况是由“说实话”所处的语境决定的，在具体的语境中通过推理得出其所代表的的具体意义。例（32）的第一个“说实话”作为话语标记，我们通过下文的“我们把枪藏在草里，敌人光搜了身上就放我们过去了”推理出它表示说话者直白的情感态度，不做作，很真实地表现了作者当时的心理状态。本句中的第二个话语标记“说实话”所表达的意义是否和前者相同呢？仔细分析，显然是不同的。根据第二个“说实话”的上文可以推理出这里的“说实话”表示衔接意义，许凤通过“说实话”接着郎小玉的话语继续说。例（33）的“说实话”同样作为话语标记，结合上文语境，梅森与奥尔登夫妇对于同一件事有同样的感受，这里的“说实话”表示梅森对奥尔登夫妇当时心理状态的认同。

5 结语

文章探讨了动宾短语“说实话”演变为话语标记的过程，并且对话语标记“说实话”进行功能分类，即三种篇章功能：解说、总结、衔接，两种人际功能：主观评价、人际互动。然而，文章对话语标记的功能分析方面只涉及到篇章功能和人际功能两个方面，至于其他功能还有待进一步挖掘。此外，文章还分析了其形成动因与机制，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是形成话语标记“说实话”的动因，重新分析和语用推理则是其形成的机制。

在我们的日常会话中，存在许多诸如“说实话”这样的由言说义短语发展为话语标记的语言现象，继续关注它们并进行深入有效的研究，将有利于我们更加清晰地了解我们的语言。本文的分析或许能为话语标记“毫无疑问”“我的意思是”“话又说回来了”“不可否认”“恕我直言”“严格地讲”“说到底”等等的分析提供一些借鉴，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论文写作中得到了王志英博士和欧青青导师的悉心指导,谨此一并致谢!)

董秀芳.词汇化与话语标记的形成[J].世界汉语教学.2007,(01):50-61.

乐耀.从“不是我说你”类话语标记的形成看会话中主观性范畴与语用语言原则的互动[J].世界汉语教学，2011,25(01):6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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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pper， P.J.& Traugott, E.C.Grammaticalization[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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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ugott，E.& Dasher，R. Regularity in semantic change[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

The Analysis of the Formation and Function of the Discourse Maker “Shuoshihua”

YANG Juan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xchange, 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Tianjin 300204)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volution of “shuo shi hua”from a verb object phrase to a discourse maker and its variant form. The three discourse functions of the discourse maker “shuo shi hua”as interpretation, summary and cohesion and the two interpersonal function as subjective evaluation and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 will also be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In addition, we also analyze that the motivations of the bleach of “shuo shi hua” are subjectification and inter subjectification and the mechanisms are reanalysis and pragmatic inference.

discourse maker；“shuo shi hua” ；subjectification；inter subjectification；pragmatic inference；reanalysis

H030

A

1004-4310(2015)03-0036-06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5.03.009

2015-03-11

杨娟(1989-),女,山西晋中人,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汉语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