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五化”反思

2015-04-18 01:29沈江平
江汉学术 2015年4期
关键词:西方马克思主义教条主义五化

沈江平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872)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五化”反思

沈江平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872)

摘要:马克思主义研究无论是方法还是路径、范式都已不断创新,相关成果不断呈现。从业人数和论著不断增长的同时,也要看到研究中存在诸多问题。任何脱离实际,游离于马克思主义本真的研究都会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带来阻碍。“神化”、“泛化”、“西化”等趋向弱化了理论本身的解放和建设功能,偏注于形式,形成一种形式化的“外衣”。在种种喧嚣后面,马克思主义被形式化直至走向被掏空和弱化动摇的危险境地。实践中,存在着简单粗暴、盲目膜拜现象凸显研究态度的重要性。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正确科学对待马克思主义是研究者的应有之责。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研究;意识形态理论;教条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152(2015)04-01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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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览国内学界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可谓热闹非凡,研究方法、研究路径不断被创新,各种范式层出不穷:生活哲学、文化哲学、政治哲学、经济哲学等;研究重点也不断变换:本体论、实践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等轮番上场。质言之,马克思主义研究经历了:苏联教科书体系的影响与反思——实践唯物主义兴盛与式微——历史唯物主义研究的持续推进——以政治哲学等新兴部门哲学兴起——大致这样一条发展轨迹。时代与理论的契合是贯穿这条轨迹的主线。当深化改革成为时代的重任,理论无疑要回应时代的呐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硬核——马克思主义寄托着党和人民的期待,理应站在时代思考和回应的最前沿。喧嚣的背后,我们会发现无论是作为承担国家意志的政治学说还是学术界从事的学术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多样化的后面存在着杂乱迹象。有人把马克思主义奉为神灵;有人对它嗤之以鼻;有人对它一如既往充满期待;有人认为它已褪去光环。事实告诉我们,科学对待马克思主义是历史能否顺畅前行的引航员。

一、神化论

第一种是“神化”现象,把马克思主义当成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把马克思主义当成无所不能的上帝。美国近代马克思主义学者卓普说过,“在人类历史上,少有学说像马克思思想一样被不同的人严重扭曲”。马克思主义一次又一次人为地被摆上神坛,结果却无一例外走向失败。“神化”倾向主要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文本教义化,不容任何怀疑和半点批评,马克思主义俨然成为包罗万象的绝对真理,甚至将经典作家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和社会环境中说过的某些只言片语当作亘古不变的箴言,加以膜拜。与“文本神化”相互呼应的是将马克思主义教化与人民群众日常生活脱离,简单重复的教育、传播模式将马克思主义幻化为空洞的政治口号和枯燥的理想说教,将本来充满着人性意蕴的马克思主义安放在高高的庙堂之上的神龛而异化于世俗生活。“神化”马克思主义实质上是把马克思主义极端抽象化、教条化。正如乔森纳·斯珀伯所言:“在马克思的身后,人们有意识地把马克思塑造成某种形象,这个过程以不受控制、未曾预料到的方式进行着。”[1]我们可以敬仰和信奉马克思主义,但决不能神话和迷信马克思主义。片面夸大马克思主义在生活中的作用以及简单重复教育是神化论的具体表现,毫无节制地神化和绝对化,只会导致更大的失望和破坏它所拥有的信仰力,由“神化”

走向退化,只会捧杀马克思主义。正如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我们时代的真理与良心》一文所指出的:“‘神化’即教条化,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一个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的绝对真理体系。自诩为包含一切问题答案的学说,不是科学,而是神学。历史已经证明,凡是以绝对真理自诩的思想体系,如同希图万世一系的封建王朝一样,无一不走向没落。”[2]

神化论往往与教条主义密切相关。马克思对此早有清醒认识,他指出:那惊人的外观就像哥特式建筑一样的大部头著作,“足以打动你们的心弦,使你们惊异不置。这些天生的庞然大物以物质的形式对精神产生作用。精神感觉到巨大物体的重压,这种压力感就是敬畏的开端。不是你们占有这些书籍,而是这些书籍占有了你们。你们成了书籍的附属品”[3]。马克思和恩格斯曾严厉批评旅美德侨中的工运分子用学理主义和教条主义对待他们的学说,不善于将其变为发动美国群众的杠杆,而想用学究式和教条式的方法把某种东西塞给一个大民族。他们在世时,马克思主义“神化”现象并不明显,没有什么市场。这种局面随着苏联击败德意日联盟,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社会主义由点到面呈繁荣态势,一些不懂马克思主义而又别有用心之人开始”神化“马克思主义,制造个人迷信。从前苏联赫鲁晓夫视斯大林为“生身之父”,到中国“文革”时期毛泽东被捧上神坛,个人迷信和马克思主义被“神化”的态势登峰造极。历史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种局面的结果就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一夜之间瓦解,中国社会发展停顿了整整十年。“神化”马克思主义常常走向反马克思主义和伤害马克思主义。列宁就指出,对待马克思主义“如果从事实的整体上、从它们的联系中去掌握事实,那么,事实不仅是‘顽强的东西’,而且是绝对确凿的证据。如果不是从整体上、不是从联系中去掌握事实,如果事实是零碎的和随意挑出来的,那么它们就只能是一种儿戏,或者连儿戏也不如”[4]。

无法否认,“神化”马克思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认知,但真理终归是具体而非抽象的。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在于其科学性与实践性辩证地有效结合,当抽象化和绝对化遮蔽了真理的具体性,一种理论已成为无坚不摧、包罗万象、解释无限的利器,那么,这种神话就与破灭近在咫尺,成了一种虚无。马克思主义终究是人类认识自然和人类自身的理论学说,理论的有效性归根到底要靠实践的检验。实践证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不断完善、发展和创新,有些观点和论断在不同的时代有其有限性,这是任何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都应该正视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发展创新不是全盘照抄,而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契合时代境况努力实现理论和现实的结合。因此,我们要反对“神化”马克思主义的趋向,拒绝抽象、绝对的态度,实现时代中的思想与思想中的时代的辩证发展。

二、老化论

第二种是“老化”现象,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持此观点的人不在少数,马克思所预言的资本主义丧钟还未敲响、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强调、阶级斗争的逐渐消退、区别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成功实践等因素成为马克思主义已然过时的缘由。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马克思主义历经一百六十多年,是否“人”到老年,步履蹒跚?从马克思主义所批判的对象来看,资本主义僵而不死,甚至在某种情况下能够得到较好地发展,原因究竟何在?实际上,马克思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为“革命遗嘱执行人”,资产阶级在巩固自身统治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着与其他阶级的矛盾。相对于科技革命等要素,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有选择吸收是资产阶级执行革命遗嘱的先决条件,而这种被迫适应历史发展趋势的执行保证了资本主义在一定时期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对作为马克思主义遗产的真正“继承人”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本土化等口号的倡导,都是基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理论的坚持发展与创新。强调本土元素、与时俱进并不意味着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放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蓬勃发展恰恰证明了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的必要性。坚持马克思主义不是照搬照抄马克思主义中的字句,不是教条主义,而是方法论意义上的吸收和基本原理的坚持。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例:对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三驾马车的坚持;由阶级斗争向建设的转变只是说明斗争形式的转换,现实也说明,阶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存在,在一定情况下相互之间的冲突有可能恶化。对阶级、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等的坚持,充分说明了马克思主义没有被抛弃,没有“老化”,没

有过时。

马克思主义理论对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现实仍然具有强大的解释力和批判力。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资本主义固有的矛盾赤裸裸地呈现在世界面前。商品交换的二重性的内在矛盾和金融资本的逐利本性及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缺陷是导致这场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正如海尔布隆纳指出,“只要资本主义存在着”,“就不相信我们能在任何时候宣布”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关于资本主义内在本性的分析有任何错误”。金融危机完全证明了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资产阶级如果不使生产工具经常发生变革,从而不使生产关系——亦即全部社会关系——经常发生变革,就不能生存。”[5]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资本主义剥削和竞争性积累的内在逻辑悖论,《反对资本主义宣言》一书就指出,最严重的问题是随着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推行,“一方面,财富和权力正越来越集中到全球社会政治的上层阶级手中;另一方面,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设想的无产阶级正在全球上演”[6]。马克思主义是否过时,主要取决于马克思所展现的共产主义究竟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如果资本主义社会现存境况既证明了其自身固有的无法调和的矛盾,又在累积共产主义实现的客观基础,那就证明共产主义的现实性,同时也就证明揭示共产主义必然性的马克思主义的客观真理性没有过时、老化。正如一位俄罗斯学者这样说道:“当今人类必须选择:或者是全人类毁灭,或者是共产主义。”[7]或许过时的老化的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资本主义本身。

必须承认,资本主义确实没有完全按照马克思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他生前给资本主义下的“死亡判决书”现在看来还没有被执行,所以有人据此来断言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的论断已不合时宜,人们可以告别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已经“老化”或过时;另外有人认为原本是以阶级斗争为核心的革命理论在当今建设时代已行不通。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资产阶级“执行”了马克思的理论以及科技革命才导致的,这种变化恰恰为共产主义的实现不断增加共产主义实现的客观基础,而资本主义固有矛盾始终没变,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所作出的基本判断的客观社会基础依然存在,正如马克思所言,“资本主义生产的真正限制是资本本身”[8]。如果说资本主义长时期存在并取得了惊人的成就,那么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说,维护好需要更大的精力,资本最终的角色恰恰是资本主义的制约者,资本持续不断的复制正是资本主义无法超越的边界。所以,资本主义制度“这个历史上最具活力的体制中其实包含着一些静态的和不断反复的奇怪因素。资本主义内在逻辑的稳定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体制的多数批判时至今日仍有其道理”[9]18。边界的超越即意味着新的社会制度的出现。表面看来,另外一种持“老化论”或过时论观点用一种建设思维来取代以往的革命思维似乎合乎时代需要,实际上是掉入了革命和建设二元论的陷阱。它想当然地以为马克思主义可以指导革命,却不能指导建设。革命并不必然意味着暴力、激烈的阶级斗争和社会动荡与政治变迁,甚至有人把革命就等同于革谁的生命。发展生产力也是革命,建设也不一定就是在和平、安稳的境况中进行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建构行为,建设有时需要付出血的代价。这种简单二元论思维没有看到马克思主义辩证地协调革命和建设两者关系,错误地把它们对立起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模式的成功有力地回应了“老化论”和过时论,这些伟大成就的取得正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正确指导。

三、简化论

第三种是“简化”现象,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一种意识形态或者纯科学理论。在传统认知中,马克思主义被划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社会主义和政治经济学,实质上包括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两部分。“简化”意味着简单、粗暴、一刀切,马克思主义被当作一种纯粹的阶级斗争学说即意识形态理论;马克思主义被看作纯科学理论即类似于新黑格尔主义的理论,这种学说把历史的进程说成是服从一种绝对的、普遍的理性控制,与现实实践无关。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简化”现象实质上涉及到一个公共话题:学术性与现实性,这是任何人文社会科学理论都蕴含的诉求。执着于现实没有学术性,沉醉于思辨的形而上学的哲学层面而缺乏政治性,“纯粹思维”与“思想懒汉”都是把马克思主义简单化、片面化。从国内学界发展来看,“思想淡出、学术凸显”以及由此导致的“学术技术化”走向了纯粹的学术性;“学术退出、政治凸显”及由此引发的阶级、政治斗争往往导致马克思主义的“被弃”。寄托

于单纯的政策理论、领导人讲话的现实指导力;沉湎于书斋、单纯追求体系建构和逻辑推演的形而上学都与马克思主义本真背道而驰。任何一种理论都会有学术与现实的矛盾问题,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化解学术性与现实性的矛盾关键在于它对时代特征和时代精神的把握是否准确;能否对时代重大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能否提炼出相应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马克思主义给出了答案:形式上的“学院化”和“学术化”内容上的批判批性。前者是为了针对学术研究、提高研究水平而言;后者则指资本主义批判的彻底性。学术与政治在马克思主义这里实现了有机融合。

“简化论”究其本源是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种决定论,而这种决定论又分为主观决定论和客观决定论,割裂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所蕴含的主观性和客观性要素。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种意识形态就是片面强调和夸大意志、精神及思想的作用,这与葛兰西的实践哲学、卢卡奇的历史主客体辩证法和科尔施总体性原则等观点如出一辙,放大了人的主观性要素。而从纯科学理论意义上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则走向了新黑格尔主义,把历史的进程说成是服从一种绝对的、普遍的理性控制,否定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和目的性,夸大客观性。马克思主义的丰富性和独创性恰恰在于是同革命实践相联系的。革命实践反过来又证实最初产生和激励它的理论,并向这种理论挑战,不断促使理论的完善和成熟。没有理论和实践的这种辩证关系,马克思主义就会变成僵化的学术教条,而这种学术教条很容易被掌握权力机器的人操纵。历史也已告诉我们,教条主义、本本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种套话必然会走向历史的反面。例如,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将世间万物都归结为经济因素,据此把它当成经济决定论的又一种表现形式。一切现象都是经济现象这一点不言自明。物质生产是维持人的第一要素,很少有人能对这个事实提出异议。马克思主义是从根本意蕴上强调经济因素的决定作用,恰恰以承认其他因素的功效为前提,并且指出经济因素和其他因素之间是互动而非单向。“简化论”者特别是西方学者把马克思的观点视为一种还原论即世界万物可以用同一个因素(经济)来解释。恩格斯就批评了这种还原论说法,他坚决否认马克思和他说过“经济力量是决定历史的唯一因素”这种提法。1890年9月,恩格斯在伦敦给约·布洛赫的回信中,就驳斥了把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歪曲为马克思仅仅是用经济因素的自发作用来解释社会发展的复杂过程,否认历史过程中社会意识因素对历史发展的反作用的“经济唯物主义”的简单化、庸俗化现象。他认为“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末他就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10]。无法否认的是,人类的物质生产占据着人类历史,深刻影响着人类的生活,足以影响人类生存的其他方面,政治、法律、文化、和社会观念无不臣服于它。事实上,奉行还原论或者简化论思维的恰恰是资本主义而不是马克思主义。“‘为生产而生产’是资本主义的信条”,“从体育到性行为,从搞到天堂的前排座位到美国电视播报员为了广告商利益而拼命嘶吼……商品形态那肮脏的双手已经触及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9]153由此看出,资本主义社会成为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的最佳注脚。十九世纪爱尔兰历史学家莱基就指出,“没有什么东西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形成所做出的贡献能与管理财产接替的法律相提并论”[11]。实际上,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构成中,阶级斗争塑造了历史进程,当然,经济利益是划分阶级的前提,因此认为马克思将所有事物都归因于经济的说法是一种过度简化的僵化思维。

历史上,西方对马克思主义所做出的种种解释无疑也是一种“简化论”,这种“简化”简直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侮辱。无论是用黑格尔主义、费尔巴哈还是用存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甚至实证主义、结构主义来解释马克思主义,都是一种简单粗暴的行为,贬低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全面性和科学性,试图把马克思主义“简化”成某种哲学、某种主义,认为马克思主义其实就是西方某种学说的变种,并无特殊之处。当下,国内某些人把马克思主义“简化”为一种阶级斗争学说或暴力的革命理论,除了在方法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外,更为隐藏的目的是攻击和否定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思想指导地位,进而对现有政治体制和社会形态进行否定。所以,“简化论”在当下中国不可轻视。

四、泛化论

第四种是“泛化”现象,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个宝矿,好比多啦A梦——机器猫,想要什么就是什么,唯我所需。“泛化”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马克思主义使用范围的无限扩大,这表现在学术界尤为明显,

无论写什么文章,是否与马克思主义有关,都必须援引马克思的话,不管它是否达到论证的效果。纵观当下学界,可以看到:马克思主义新闻观、马克思主义体育观、马克思主义社会学观……诸如此类的文章著述,“本书运用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字眼充斥眼球,似乎马克思主义什么都能沾上边,马克思主义无处不在。无论是“中马”还是“西马”,抑或是马克思学以及其他研究马克思的学派统统纳入马克思主义,甚至各种非马克思主义也被当作马克思主义。尤其是国内学界,有些学者放弃阶级观点,抛弃政治性,追求所谓的学术性,自诩为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新动向、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已经泛化为不是马克思主义,什么都可以放入马克思主义这个大口袋、都叫做马克思主义。人们常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当下借助西马解释学武器解读出来的马克思主义又何止一千个。青年马克思和老年马克思两个马克思的对立神话、马克思与恩格斯等经典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之间的对立、用西方哲学纯粹的思辨概念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率意嫁接衍生的结构马克思主义、弗洛伊德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等,多个马克思被后人肆意地制造,还口口声声地称之为“新发现”。现实却是马克思主义合法性认同危机被制造,马克思主义被日益边缘化。马克思主义的自我解释力被过分泛化,泛化的表层形式是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一切人类活动,表面看似乎是对马克思主义的维护和保卫,但实际上却是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个类似于祭祀时需要抬出来装点门面的道具,从未被真正使用,往往成为各种“现实”实践的替罪羊。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研究中,要有整体观念,整体不等于泛化,马克思主义的形成过程一开始就是由各个部分组成的一个整体。尽管经典作家在不同时期对不同部分有所侧重,但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各个组成部分始终是相互关联和相互补充的。

在《人类学笔记》发表后,西方一些学者又宣称发现了“第三个马克思”——文化人类学家的马克思,对马克思的形形色色的补充和变体,学者们尤其是西方学者可谓呕心沥血。“泛化论”隐藏的问题就是究竟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这是一个老问题又是一个新问题。对马克思主义的多种理解是当代的客观现实。我们反对真理多元论。马克思主义就其真理性与科学性来说是一元的,真理的一元性就在于它的客观性。但是,人们对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的运用可以是具体的、多样的。理论与实际结合的差异性、研究问题视角范围的不同,这些可能会从不同方面来理解、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但不意味着可以曲解马克思,比马克思和恩格斯更了解他们自己,能从他们的著作中读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甚至不曾言说的思想。美国学者海尔布隆纳在《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一书中列举了客观地马克思主义的四条标准:对待认识的辩证态度、唯物史观、依据马克思的社会分析而得出的关于资本主义的总的看法和对社会主义的信奉。他提出应该有一个共同的、客观的标准来看待马克思主义这种观点是值得肯定和重视的。恩格斯早就告诉我们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理论是马克思的两个伟大发现,这就要求我们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包括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理论等)来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按照马克思本来面目来认识马克思,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伟大使命。

五、西化论

第五种是“西化”现象,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唯西方是瞻。在国内学界,“中马”是土鳖,“西马”是海龟。甚至有人认为“中马”并非马克思主义,“西马”才是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衣钵。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话用来形容马克思主义学界对“西马”趋之若鹜的现象非常贴切。现在有些研究者开口哈贝马斯,闭口德里达,唯“西马”是从;这种影响也日渐蔓延到专业学生,从每年马克思主义专业研究生提交论文可以看出,“西马”研究成了时髦。无论是“中马”还是“西马”都有其价值诉求,人们选择其一,既有其现实境况的映射,但有时也存在非理性因素。国内出现逃离“中马”,趋向“西马”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学术界对“中马”存在问题的一种抵抗。但逃避同样不能解决问题,有问题可以探讨,无需走向另一个极端。有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中马”是中国实践的产物,是从中国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具有民族特色、民族气派、民族风格的理论。“西马”在一些人中的流行,除却学术研究因素外,更多是出于对不堪历史的抵触而衍生的一种非理性的取舍。当然,我们必须看到,“西马”的研究在很多方面能够给予我们启示,尤其是它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值得我们学习和反思。一个没有批判和自我批

判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民族;一种没有批判和自我精神的理论,是无法引领时代的理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正是在不断地批判与自我批判中,指引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不断前进。

马克思主义的西化现象既有观念认知上的不自信传统,也是实践认知的简单粗暴即把实践中的失误和错误责任推卸到理论本身的结果。“马克思热”在西方是二战后才出现,以往对马克思主义嗤之以鼻的西方学者开始以“马克思通”自居或自诩为“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学”随之出现,由法国学者M.吕贝尔予以命名。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危机和文化危机客观地促使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寻求解决社会痼疾的钥匙,尝试把马克思主义同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结合起来。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危机促使西方学者不得不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当然,我们必须看到,无论是试图吸收马克思主义营养完善资产阶级思想理论体系还是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来批判和驳斥马克思主义,以及对马克思主义加以“重新解释”和“补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这种转变恰恰说明了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魅力和力量。用马克思主义使用者的错误和对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和文本的抛弃来指导我们的实践,这无异于南辕北辙,理论的效力有赖于理论自身和实践的契合度。理论是前提,回到马克思,应回归经典,用本真的马克思主义指导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必须从现实生活的矛盾和冲突中去把握,马克思主义用理论的力量深深地浸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土壤之中,不断催生思想创新和实践变革。坚持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辩证统一,不断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

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不是时尚化,更不是形式化。脱离理论本真和实践需求的各种解读模式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问题,越是如此,马克思主义越是面临危机。借口创新,追求所谓学术创新噱头,走向形式化,掏空理论自身,无异于“自杀”和“消灭”理论。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的确存在差异,有人认为有多少研究者,就有多少个马克思,这是某些西方学者的得意之论。在这个充满唯认识论主义的命题下,各种奇谈怪论充斥在学术界。一百六十多年的理论发展史证明,用马克思的话来歪曲马克思,制造种种神话,用各种简单粗暴的态度来简化马克思,用非马克思主义来丑化马克思,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种宗教,诸多非理性方式导致马克思主义被抽象化,导致马克思主义观照现实失去嗅觉,灵敏度走向“钝化”。一言以蔽之,马克思主义被肢解为股掌之上的“玩物”,失去生命力和解释力。

一切历史研究都可以在现实的需要中重找到动机,马克思主义是正在现实中发生作用的科学,所以,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更应该同现实密切结合起来,注意现实中提出的各种迫切的社会课题,有的放矢地进行科学地研究。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正如毛泽东与英国记者斯坦因谈话时说,我们坚信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性,我们信奉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思想方法,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忽视中国文化遗产和非马克思主义的外国思想的价值。实际上,这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在中马、西马哲学对话和交流中,在自身生存境况中发展、创新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无疑确证了这条理论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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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晓艳

(Email:zhengxiaoyan1023 @ hotmail. com)

作者简介:沈江平,男,江西樟树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理解史视域中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14CKS001)

收稿日期:2015 - 01 - 28

DOI:10.16388/j.cnki.cn42-1843/c.2015.0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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