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分工视角下的中印增加值贸易分解※

孙玮瑛 黎 峰

近年来中国和印度两国经济迅速发展、经贸往来日益频繁。2003年两国贸易额仅为70亿美元，2007年达到 380亿美元，2012年则达到 650亿美元。2013－2014年度中印贸易额达到495亿美元，占印度对外贸易总额的8.7%，中国已取代美国成为印度最大贸易伙伴。然而在两国双边贸易规模逐步扩大的同时，贸易摩擦不断。据WTO统计，从1995年至2013年上半年，印度共提起反倾销调查690起，其中对华企业提起的反倾销调查就高达157起，占其提出反倾销调查总数的22.8%，印度也成为对华提起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此外，印度对华企业提起的贸易救济调查也呈现出上升趋势。在中印双边贸易迅速发展、贸易摩擦日益加剧的背后，中印两国获取的贸易收益怎样呢？

一、相关文献回顾

中国和印度拥有辉煌的历史文化，在人口、土地、资源、市场方面拥有类似的要素禀赋。近年来，随着两国区域专业化分工深入及贸易规模逐步扩大，对中印贸易关系的研究日益增加。Arvind Panagariya（2005）指出，中印两国双边贸易有利于优化印度国内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张宇燕、张静春（2006）指出，中印加强贸易合作的收益是多方面的，由于市场规模扩大，两国会获得更为广泛的贸易收益，深化两国分工，推动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李丽等（2008）应用GTAP模型对中印FTA的影响进行了计量研究，发现建立自由贸易区，中印各自的比较优势会得到更加充分的发挥，进而带动两国产业结构的调整，实现优势互补。中国的GDP会增加，贸易条件改善，但印度的GDP会受到负面影响，贸易条件恶化。成蓉、程惠芳（2011）发现中国的商品贸易结构优于印度，而印度的服务贸易结构优于中国，两国在不同的商品类型及服务产业上体现出竞争与互补并存的特征，加强两国合作有利于获得更多的贸易利益。

以上研究涉及到中印双边贸易收益问题，但不足在于大多是从定性角度研究，缺乏定量核算和分析，难以客观反映全球价值链分工下的中印双边贸易收益问题。在全球生产网络条件下，传统的出口核算方法存在大量重复计算，已不能真实反映一个国家和地区的贸易收益情况。为此，Hummels etal（2001）从出口中分解出贸易增加值，以贸易增加值来衡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的贸易收益。Koopman et al（2010）、Daudin et al（2012）等改进了贸易增加值的核算方法并进行实证应用。此后以贸易增加值研究贸易收益成为学术界主流，如李昕和徐滇庆（2013）、黎峰（2014），采用增加值方法对双边贸易收益尤其是对中印双边贸易收益的研究并不多见，而且效果甚好。

二、增加值贸易的分解方法

本文参考KPWW法及Foster N et al （2011）的方法建立投入产出模型。首先，假定一个国家和地区的产出增加值率（增加值／总产出×100）为v；里昂惕夫逆矩阵为 L＝（I－A）－1（A 为直接消耗系数矩阵），表明实现单位价值最终需求所需的总产出；国家间的贸易量用t表示。因而，L*t指为完成价值t的贸易量所需的总产出，而Tv＝v′Lt为完成价值t的贸易量所实现的增加值。

考虑双边贸易情况，假设有两个国家（国家1对国家2）直接发生贸易关系，为简化运算，其他国家和地区（ROW）视为1个国家（国家3），则产出增加值率向量为 v′＝（v1，v2，v3）， 其中 v1，v2，v3分别表示参与贸易国的产出增加值率；贸易量向量为 t＝（x1*，x2*，x3*），其中x1*，x2*，x3*表示国家1、国家2和国家3之间的相互出口。进一步将向量v′及t对角化进行矩阵运算，则：

其中，式（1）的第一个矩阵表示贸易参与国的产出增加值率；第二个矩阵反映贸易参与国之间的投入产出关系；第三个矩阵反映贸易参与国之间的贸易流量。通过三个矩阵相乘，式（2）的每一个向量都被赋予了经济含义。具体而言：v1L11x12表示为完成国家1对国家2的双边出口额x12，所需价值L11x12的国内产出中所包含的国内增加值部分（Domestic value－added，DV）。

在国内增加值基础上，扣除间接出口国内增加值及国内增加值折返部分即为直接出口国内增加值部分（DV），即被进口国直接消费的中间产品及最终产品所包含的国内增加值部分。

三、中印增加值贸易的分解

本文分别就中国对印度出口（E Xc，下标C代表中国、I代表印度，下同）、印度对中国出口（E XI）进行增加值分解，剥离并汇总分别属于中国及印度的贸易收益。

1.中国对印度出口的贸易收益

从增加值角度，中国对印度的出口（EXCI）可以分解为中国出口增加值（DVCCI）、印度出口增加值（DVICI）及其他国家出口增加值（DVPCI），其中中国出口增加值是通过对印度出口实现的国内要素收益；而印度出口增加值是包含在中国对印度出口产品中的印度要素收益，该部分对于中国而言属于出口实现的外国增加值。

利用WIOD数据库中的国际投入产出表，可核算出1995年以来中国对印度出口包含的中国贸易收益DVCCI及印度贸易收益DV1CI，为便于横向及纵向比较，构造贸易收益率指标DVR（贸易收益率表示单位价值出口在创造的增加值份额，DVR＝出口增加值／出口总额×100）。如表1所示，1995年以来，随着中国对印度出口规模迅速膨胀，其包含的中国增加值及印度增加值规模亦逐年递增，2011年，中国对印度出口总额达775.1亿美元，其中含中国增加值 591.6亿美元，印度增加值0.73亿美元。从贸易收益率来看，中国对印度出口的国内贸易收益率保持在较高水平，2011年达到76.33%。而中国对印度出口的印度贸易收益率始终处于较低水平，2011年仅为0.09%，这表明中国对印度出口实现过程中，对印度的中间品使用较少。

2.印度对华出口的增加值分解

按照以上思路，印度对华的出口（EXIC）可以分解为印度出口增加值（DVIIC）、中国出口增加值（DVCIC）及其他国家出口增加值（DVPIC），其中印度出口增加值是通过对华出口实现的国内要素收益；而中国出口增加值是包含在印度对华出口产品中的中国要素收益，该部分对于印度而言属于出口实现的外国增加值。

利用WIOD数据库中的国际投入产出表，可核算出1995年以来印度对华出口包含的印度贸易收益（DVIIC）和中国贸易收益（DVCIC），以及各自的贸易收益率水平。由下页表2可见，与中国对印度出口实现的国内贸易收益相比，印度对华出口包含的本国国内增加值比例相对更低。以2011年为例，该年中国对印度出口总额中，实现中方和印方贸易收益分别占76.33%和0.09%；而印度对华出口总额中，实现印方和中方贸易收益分别占59.91%和0.77%。由此也表明中国在中印国际分工及双边贸易收益分配中居于相对有利的地位，为中国创造了更多的国内增加值。

3.中印双边贸易收益汇总

在对中国对印度出口、印度对华出口增加值分解基础上，可汇总出中印双边贸易的贸易收益情况。印度对华出口可以视为中国对印度进口，由此核算出中印双边贸易的中方贸易差额。

如表3所示，由于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下，“中国制造”及“中国出口”包含了相对更多的进口中间品，因而与增加值贸易差额比较，传统统计口径的中印贸易差额出现了明显高估。2011年，按增加值统计口径，中印双边贸易出现453.88亿美元的顺差，而按传统统计口径，中方顺差为545.21亿美元，高估了20.12%。

表1 1995－2011年中国对印度出口实现的贸易收益规模

表2 1995－2011年印度对华出口实现的两国贸易收益规模

分行业结构来看，根据表4显示，第一产业、第三产业两种统计口径下的贸易差额相差不大，而与传统统计口径相比，在增加值统计口径下，第二产业尤其是电子及光学设备、通用及专用设备制造、化学原料及制品部门出现了贸易顺差减少。这是由于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下，以上部门的国际专业化合作程度较高，而中国扮演着“世界工厂”的角色，相当规模的价值链上游国家（包括印度）出口增加值包含在中间品中，并通过中国的出口得以实现，在传统统计口径下却记为中方的贸易出口。

四、主要结论

全球价值链分工下，出口并不能代表一国的贸易收益，贸易收益指出口中剔除中间品投入的国内增值部分。由于存在中间产品的重复计算问题，现行贸易核算体系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当前国际分工实际情况。

本文构建国际投入产出模型，通过对中印双边贸易的贸易收益核算，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1.中印贸易差额出现高估

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下，增加值核算方法是统计双边贸易收益的可行方法，传统统计口径下的中印贸易差额出现明显高估，高估程度约为20%。

2.中国居于相对有利地位

在中印双边贸易中，中国对印度出口包含的国内增加值比重约为七成五，而印度对华出口的贸易收益率约为六成，表明中国在中印双边贸易收益分配中居于相对有利的地位。

表4 1995－2011年中印双边贸易收益汇总 单位：亿美元

3.两国产业间分工特征明显

（3）在中印双边贸易中，中国对印度出口实现的国内增加值主要集中在资源综合利用、通用及专用设备制造、电子及光学设备、化学原料及制品等机电产品制造部门。而印度对华出口实现的国内增加值主要集中在农林牧渔、采掘、金属压延及制品等初级产品制造部门，两国产业间分工特征明显。

1.Daudin，C Rifflart and D Schweisguth：Who Produces for Whom in the World Economy？ Canadian Journal of Economics，vol.44，no.4，November 2011.

2.Hummels，D， J Ishii and K Yi：The Nature and Growth of Vertical Specialization in World Trad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vol.54，no.1，June 2001.

3.Koopman，R，W Powers，Z Wang and Shang－jin Wei：Give Credit Where Credit Is Due：Tracing Value Added in Global Production Chains，NBER Working Paper No.16426，September 2010.

4.Panagariya， Arvind：India and China：Past Trade Liberalization and Future Challenges.February 4，2005.

5.成蓉、程惠芳：《中印贸易关系：竞争或互补——基于商品贸易与服务贸易的全视角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1年第6期。

6.黎峰：《全球生产网络下的贸易收益及核算——基于中国的实证》，《国际贸易问题》2014年第6期。

7.李丽、陈迅、邵兵家：《中印自由贸易区的构建对双方及世界经济影响计量研究》，《财贸经济》2008年第4期。

8.李昕、徐滇庆：《中国外贸依存度和失衡度的重新估算——全球生产链中的增加值贸易》，《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1期。

9.张宇燕、张静春：《亚洲经济一体化下的中印关系》，《当代亚太》200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