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元波等
摘要
在人口众多、人均资源匮乏、生态环境脆弱的中国,都市化与中小城镇化何种城市化模式更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存在争议。通过对中国、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澳大利亚、韩国、巴西、印度、墨西哥、南非等发达国家与主要发展中国家的生态足迹、生态承载力、城镇人口比重等宏观面板数据的计量分析,揭示城市化客观规律,并与中国实际结合。研究表明:其一,百万以上人口城市的都市化更符合生态资源的可持续性。其显著降低人均生态足迹与生态环境压力,并倾向于增加人均生态承载力。如此促进生态资源的供给,削减生态资源的人均需求而有利于可持续发展。其二,百万以下人口城市的中小城镇化显著增加生态足迹与生态环境压力。其布局结构松散,倾向于占用大量生态环境资源,减少生态承载力供给;而低效、分散、粗放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增加生态足迹,总体不利可持续发展。其三,人均固定资本存量、人均储蓄、政府购买都对可持续发展具有潜在的促进作用。最后,建议中国推行都市化战略,充分发挥大都市的规模经济效应,提高生态环境资源的利用效率;适度限制城镇化,避免中小城镇遍地开花对资源环境造成显著危害;学习国际优秀城市化经验及相关配套制度,并与中国结合;注重技术创新,发挥高新科技及资本带来的生产方式改进与效率提升。
关键词城市化;城镇化;生态足迹;生态承载力;可持续发展
中图分类号F0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15)02-0047-10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5.02.007
城市化是由传统的农林牧渔业为主的乡村社会,向以第二、三产业为中心的现代城市社会演变的过程,包括人口分布、产业结构、地域空间等多维转化。罗淳[1]认为城市化为人口聚居城市化、产业发展非农化和社会生活现代化的“三化”合一现象,且往往表现出一个递次演进和逐级提升的过程。城市化是现代人类社会高度发展的体现,几乎所有的发达国家都达到了很高的城市化水平,城市人口基本在75%以上。截至2012年,全球50%以上人口生活在城镇,且自1992年起,城镇人口数量上升了45%;美国城市化率达到83%,城市人口2.6亿;而诸多经济正在崛起的发展中国家,城市或快或慢地进行扩张。中国社科院的《社会蓝皮书:2014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指出,至2013年底,中国城镇人口超过总人口的54%,预计2018年将达到60%[2]。中国城市化中,政府的宏观规划力量极大。李强等人认为中国城市化模式为政府主导、大范围规划、整体推动,体现了中国的制度创新性及灵活性,但如何更尊重经济规律,规避政策风险,选择科学的发展模式,亦为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3]。
与城市化并行,资源日渐枯竭与生态环境恶化则是可持续发展的潜在威胁。而城市化导致的土地利用形态与居民生活方式的改变,势必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生态环境。集约、细致、文明的城市化使居民的生活与生产效率,文明程度大幅提高,可能使生态环境得到进一步保护。规划高效合理的城市也可以通过发达集约的公共交通运输系统减少直接碳排放。但粗放的、缺乏长远规划的城市化方式则可能对资源环境施加压力甚至造成毁坏。就人口与土地而言,王桂新指出在1991-2010 年的20年间,中国市镇常住人口增长1.15倍,然而城市建成区面积扩大1.86倍,特别在2001-2010年,二者分别增长45.9%与785%。城镇用地的疯狂扩张,造成土地资源的严重浪费[4]。
在经济总量巨大、人口密集、人均资源存量并不富裕的中国,城市化能否保证经济长久可持续发展,仍须仔细思考。
因城市化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为研究方便,本文将城市化分为“城镇化”与“都市化”两种形态,认为城镇化是以小型地级市、县级市、县城、乡镇等中小型城市的发展扩张为主的城市化过程;而都市化则为以国际大都会、省会城市、大型地级市等超大或大城市的扩张为主的城市化过程。为了方便利用世界银行数据,本文实证中认为百万人口以上的城市化为都市化,百万以下为城镇化。
我们提出问题:何种类型的城市化不会对可持续发展带来过多压力与挑战,甚至对可持续发展有利?反之,何种城市化方式可能带来生态环境与资源的巨大破坏与浪费,甚至最终威胁经济社会的发展?
对此类问题,张健雄最早撰文指出城市人口规模越大, 土地利用效率越高,为保护与高效利用自然生态资源,走人口高度集中的大城市化是我国人多地少的国情之下的必由之路[5]。随后,王放分析了1950-1999年间中国各级规模城市的增长状况与新城市的规模及数量,研究表明中国不应严格控制大城市的规模,应当充分利用大城市的聚集效益和规模效益,从追求小城市和城镇的数量扩张转变为增强城市功能、促进城市人口适度集中[6]。冯云廷指出中国传统的农村城镇化战略走的是一条忽略资源有限性的粗放发展的道路,而集约型城市化则要求摆脱这种以小城镇为中心的发展模式,走要素聚集、结构优化、运行高效、资源低耗、系统平衡的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化道路。城市化过程中的“聚集经济效应”就是源于资源的集约使用和生产力的集中布局。为此,中国农村城市化战略必须从城镇化战略转变为城市化战略[7]。辜胜阻等也认为必须发挥大都市圈的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8]。另外,从人口配置效率、城镇发展资金等方面出发,秦尊文认为城市化的主角应当是城市,小城镇应该退居配角,从主导地位还原为补充地位[9]。
城市的生态可持续发展方面,潘家华认为,构筑生态安全,需从生态系统的生产力和消耗足迹双方考察。奢华、浪费的消费习惯下,无论生产方式如何改进,生态足迹超越生态系统承载能力亦是必然,生态安全难以实现[10]。刘耀彬与陈斐认为只有依靠科技进步转化生产方式,坚持紧凑集约的城市规划建设方针,倡导并坚持“节约型”的城市化理念,中国城市化才能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11]。
与此不尽相同,长期以来,也有学者坚持城镇化道路,而非都市化,而其研究视角多为就业、产业、区域经济等,较少考虑资源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金钟范总结了韩国小城镇化历程的一些经验,建议中国适当采用[12]。陈美球甚至认为小城镇道路是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途径[13]。中国金融40人论坛课题组随后也提出较为中道的新型城镇化主张:扩大城镇建设用地供给,改革建设用地供地方式,转变粮食自给观,加强环境保护,尊重特大型城市和功能性城市的自身发展规律;对城镇化不搞一刀切等观点[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