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俨《朝天初集词》创作时间辨

李利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北碚400715）

楼俨《朝天初集词》创作时间辨

李利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北碚400715）

清初词人楼俨《朝天初集词》的创作时间，吴熊和、李剑亮认为作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然而从与楼俨相关历史材料的记载、这本词集的内容以及楼俨的词学论文集《洗砚斋集》中的记载，可以得出此词集实作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

楼俨；朝天初集词；创作时间

《朝天初集》是楼俨的一个词集。楼俨字敬思，号西浦，生于康熙八年（1669），卒于乾隆十年（1745），浙江义乌人，《清史列传·文苑传》有传。工词章，潜心研究词学，康熙四十六年（1707）、四十八年（1709）奉旨参修《历代诗余》《钦定词谱》两部书。现存《蓑笠轩仅存稿》十卷，《朝天初集词》即是其中一个词集。楼俨所处的时期正好是阳羡词派衰落，浙西词派崛起这一阶段，而楼俨的词学思想及其词作也正好反映出了这一变化。另外，楼俨的词还具有明显的纪事特征。因此，《朝天初集词》不仅是楼俨词学思想发生转变时的产物，里面也涉及到他的生平事迹。因此，确定此集的创作时间，既能对楼俨词学思想的转变作一窥探，也能对其生平履历参以佐证。

1 吴、李：作于康熙四十八年

关于这卷词的创作时间，吴熊和、李剑亮在《楼俨＜洗砚斋集>的词学价值》一文中认为作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

“据此可知，《朝天初集》本是附在《朝天小稿》后面的词集，之所以命名为《朝天小稿》，是因为在‘渡嶺四年'后的‘旧冬新春，有朝天之行'。这次‘朝天之行'，即‘己丑初夏，奉有校词之命而赴京之行'，时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1］175

据考证，楼俨的确曾于康熙四十八年奉召纂修词谱。在《宋词四声二十八调考略》一文中，有如下记载：“己丑初夏奉有校词之命，与同馆诸君子商榷宫调。”［2］721《浣花词序》也有记载：“康熙己丑首夏，余以孙学士师荐，与修《词谱》。”［2］766《再与友人论词书》也提到：“康熙己丑被命与修词谱。”［2］759王昶的《蒲褐山房诗话新编》中也有如下记载：“康熙己丑诏修词谱，被荐与杜紫纶同馆纂修，辨析体制，考订源流。”［3］10康熙己丑年即康熙四十八年。

而且，楼俨也确实有过“朝天之行”。《朝天小稿附词自叙》中说到“余渡嶺四年，从不作词，旧冬新春，有朝天之行，舟中车上，间填一两阕”［2］765。在《朝天初集》中也有相关的记载，即《南浦月》组词的小序：

舟抵桂林，计别此间已十阅月矣。万里王程，往来无恙，所过山川历历在目，因成小令数阕以誌之。

上述可知，楼俨确实于康熙四十八年到过北京，而且确也参修了《词谱》一书。

2 笔者：作于康熙五十八年

虽然楼俨于这一年到了北京且奉诏分纂《词谱》，但《朝天初集》却不是作于此年，而是作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

2.1 词集内容与生平履历

首先，在《朝天初集》所载词中有《玲珑四犯·漓江舟中，照白石词填》一首有“行年今五十，旧事凭谁话”的记载。“行年今五十”说明楼俨作此词时已经五十岁，他生于康熙八年（1669），五十岁则是康熙五十八年（1719），而楼俨奉旨修词谱则是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

第二，在《朝天初集》所载词中，已有关于楼俨在书局修书经历的回忆了。“算书生、也曾通籍，龙楼凤阕。赐得纤絺销残暑，又赐轻裘踏雪。吟不了，天街新月。（自注：书局人员例赐四季衣服。上浣、下直，每玩新月）”、“姓名微，居然特达，九重宫阙”、“贺正去，趁班末。（自注：书局人员例于乾清门贺正。）”（《贺新凉》（惭愧封章发））①“记承恩、月华门下。薄暮垂鞭，戴星通籍，书卷喜频把。”（《玲珑四犯·漓江舟中，照白石词填》）。在《采桑子》组词的第八首写到：

书生何幸能通籍，凤阙门东。翔步雍容。眼见宫花六载红。戴星出入难辞瘁，编纂微功。报效愚衷。敢望承恩绾半通。

这首词里道出了楼俨曾经有六年的时间在宫里编纂书籍，而编的这书籍就是《词谱》，词谱成书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正好历时六年。根据“渡嶺四年”一句来推算，楼俨从康熙四十八年（1709）开始修词谱，历时六年再加上“渡嶺”后的四年，是康熙五十八年（1719），这年楼俨五十岁。而在《玲珑四犯·漓江舟中，照白石词填》中就有“行年今五十”的重要记载。这些记述都说明楼俨有过在书局修书的经历了。

第三，根据楼俨在修词谱完成后被授为广西桂林府灵川令这一线索来看，他在写作《朝天初集》前就已经是灵川令了。阮元所辑《两浙輶轩录》说到：“楼俨，字敬思，义乌人，与修词谱，书竣授灵川知县，历官江西按察使，著蓑笠轩仅存稿。”即是说楼俨是修《词谱》完成后才被选为灵川知县的。《清史列传·杜诏楼俨传》中也说到：“楼俨字敬思号西浦，浙江义乌人。楼俨少颖异，积学工填词，家贫，转徙云间。康熙四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南巡献织具图诗词，特擢第一。四十八年奉诏修词谱，以荐与分纂之役。书成议叙选广西灵川县知县。”［4］418也说是修《词谱》结束后才授的灵川令。据康熙五十四年内府刻本影印的《钦定词谱》一书卷首在“奉旨开列总阅、校对、纂修、分纂、校刊诸臣职名”的“分纂人员”中即有“广西桂林府灵川县知县臣楼俨”的字样［5］2。就是说在《朝天初集》中不可能涉及到他在灵川的事迹。如果有涉及则证明此词集不是作于他上京修词谱的时候，而是作于修词谱完成后。

但是在这一词集中笔者确实看到涉及楼俨在灵川的事迹。《贺新凉》词的小序里说到：“将之都门，留别灵川诸父老子弟，借用迦陵词韵”。可以得知，他这时已经是灵川的父母官了。词中也多涉及到他在此地的经历，如“三年俗吏腰频折”（《贺新凉》（泪撒行装发））、“蛮吏竟何如”（《醉花阴》（江天日日黄梅雨）、“问多年俗吏”（《玲珑四犯·漓江舟中，照白石词填》）。他也多次在词中提到此地的风物，如“三年却傍漓江住”（《侧犯·用白石词韵》）、“此身不拟同漓水”（《玲珑四犯·漓江舟中，照白石词填》）。还有楼俨在词中的自注，在《贺新凉》（槐爪双龙攫）一词中有“官舍东偏有古槐两树，夭矫如龙，制竹房两间于其下，延见宾客”、“筑学舍十数间于旧学宫，西偏邑之子皆来就学”；从自注里看到楼俨在这里开办学舍，教化子弟。除了文治，楼俨在此地还有武功，《采桑子》第九首：

三年外吏湘南去，抚字心浓。教养兼崇。讲学俄看又劝农。谁教戏草平蛮策，一簇刀弓。儒服临戎。踏破溪云几万重。

《清史列传》及《两浙輶轩录》里均记载：

“书成议叙选广西灵川县知县，逆獞负固，俨率壮勇越巉岩深箐，捣其巢，贼魁就缚”、“书竣议叙官灵川令。逆獞负固，俨率壮勇越巉岩深箐直捣其巢，贼首就缚。”

第四，从这本词集中的内容和感情基调来看，《朝天初集》的内容尤其是感情的基调完全不是喜悦之情，而是充塞着一股悲愤之气，从它所记叙的内容、选用的词调等可以看出来。如词中有这样的记载：“谁料求全翻致谤，鹧鸪声、掺入啼鹃血。争公事，亦奚益。”（《贺新凉》（泪洒行装发））、“头上秋云如此幻，未抵人情之薄”（《贺新凉》（槐爪双龙攫））、“怜我亦，代庖人，无奈越樽俎。翻惹谗夫，萋菲无数”（《侧犯·用白石词韵》）。还有《采桑子》一调下的小序：

陈迦陵东冬韵词十首，自言声情拉杂，百感风生。余余漓江舟中，秋风病榻，益无聊赖，和之适如其数，亦不自知其所云也。

这些叙述都反映出他心里有一股不平之气，如同《虞美人·赋得草间跫响临秋急》中抒发的一样：“世间何物不悲秋。况复劳人孤愤在心头。”按说奉命修词谱是一件荣幸的大事，而且楼俨自身也应该对修词谱是觉得荣光的。他在词中多次回忆这一大事，而且对康熙充满了感激之情。如《采桑子》组词的第八首写到：

书生何幸能通籍，凤阙门东。翔步雍容。眼见宫花六载红。戴星出入难辞瘁，编纂微功。报效愚衷。敢望承恩绾半通。

所以是充满喜悦的，不应如词中所表现出的激愤之情。而且《朝天小稿附词自叙》中楼俨有这样的自我评价：

懒于苦思，亦不暇炼琢，或以粗豪之气溢于行间，可仿佛苏辛，而不知其蔽又在荒疏也。笔墨荒疏，叫嚣难免，有识者见之，徒笑其粗浮耳。

从楼俨的这段话也可以看出他作这些词的时候心里不是喜悦安详的。

2.2 词学论集《洗砚斋集》

其中：σdp、σds分别为P波和S波产生的动载；Cp、Cs分别为P 波和S波传播速度；υpp、υps分别为由P波和S波传播引起的质点最大震动速度；ρ为介质密度；μ为泊松比。

第一，在楼俨的词学论文集《洗砚斋集》中，也有两篇文章的时间记载涉及到这个问题。一篇是《书山中白云词后》，里面提到：“二十年前，问作词之法于柘西先生，……庚子畅月昭潭舟中，读《玉田词》若有所得，因忆师言并记于此。”据此文结尾的“庚子”可知此文作于康熙五十九年（1720）。另一篇文章是《白云词韵考略》，里面提到：“庚子三冬，以交代事，留滞桂林饥驱无奈，暂诣两江②，舟中闷坐，乃取《白云词》读之。”从这两篇文章中皆可以看出，在1720年楼俨都不在京城。而由《贺新凉》（惭愧封章发）一词的自注中“书局人员例于乾清门贺正”可以得知如果楼俨此时在修书，那么正月时作为编纂人员的他按例是要在宫里去贺正的。另外，此词集由19首词组成的《南浦月》组词的第一首有小序说到：

舟抵桂林，计别此间已十阅月矣。万里王程，往来无恙，所过山川历历在目，因成小令数阕以誌之。

“十阅月”即十多个月的意思，楼俨从“旧冬新春”时出发，回到桂林时则在夏季。词中有“一别珠江，销寒过了今销暑”的句子可以佐证。且从这组词中所写到的地名也可以得知楼俨在这次行程中并没有一直待在京城，而是在各地游历。

第二，吴蓓的《楼俨＜洗砚斋集>与康雍间词学走向》认为《洗砚斋集》中的文章应作于他修《词谱》以后：“《洗砚斋集》当作于康熙四十八年楼俨应诏校词、编修《词谱》之后。……据此可推《洗砚斋集》中的文章大抵作于康熙四十八年至雍正三年这个时段内。”［6］123-124这也说明《朝天初集》是作于修《词谱》后。

综上可以得出，《朝天初集》当作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而不是作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

3 结语

综上所述，经过词集本身内容与可信的生平履历两者的结合，佐以《洗砚斋集》中的记载三方面的共同论证，《朝天初集词》作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而不是作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这对于了解楼俨的词学转变轨迹，以及其转变的原因都能有所裨益，从而也可以对这一时期词坛风向由阳羡词派而浙西词派的转变做一窥探。

注释：

①如无特殊说明，本文所引楼俨的词均出自《朝天初集》一卷中所载，楼俨词全部收录于《全清词·顺康卷》中。

②据《清朝通典》二十九《职官》十一，清初设江南总督，治今江苏、安徽两省，后兼辖江西，改称两江总督，因沿称三省之地为两江。

［1］吴熊和，李剑亮.楼俨《洗砚斋集》的词学价值［J］.词学（第二十辑），2008.（2）.

［2］屈兴国.词话丛编（二编）［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

［3］王昶.蒲褐山房诗话新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4］中华书局编.清史列传·文苑传二［C］.上海：中华书局，1928.

［5］王奕清，等.钦定词谱［M］.北京：中国书店，1983.

［6］吴蓓.楼俨《洗砚斋集》与康雍间词学走向［J］.浙江学刊，2012，（6）.

On theCreation Timeof Lou Yan's“Chaotianchujici”

L I L i
（S chool of L iteratureof S outhwest University，B eibei C hong q ing 400715）

Wu Xionghe，L i J ianl iang bel ieved that“C haotianchu j i”was written in K ang Xi forty-eight years（1709）at the beginning of the Q ing D ynasty by poet L ou Yan.H owever，based on the relevant historicalmaterials about L ou Yan，the content of theessays，and L ou Yan′s“Xiyan z hai j i”，it can come toa conclusion that“C haotianchu j i”waswrit ten in K ang Xi fi f ty-eight years（1719）.

L ou Yan；C haotianchu j i；C reation Time

I207.2

A

1672-2094（2015）03-0049-03

责任编辑：周哲良

2015-03-10

李利（1989-），女，四川达州人，西南大学文学院2013级研究生。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