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召唤的主体之痛
——解读莫言长篇小说《蛙》中的女性形象

2015-04-10 11:10于红珍山东大学山东济南250100
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肉身姑姑莫言

于红珍(山东大学,山东 济南 250100)

·女性文化视野下的莫言创作专题研究·

被召唤的主体之痛
——解读莫言长篇小说《蛙》中的女性形象

于红珍
(山东大学,山东 济南 250100)

莫言的小说唱出的是他对女性的赞歌,不过这种赞歌是建筑在女性悲歌的基础上的,而长篇小说《蛙》是又一曲女性悲歌。女性的主体身份是女性主义批评中一个争论的焦点,阿尔都塞所论及的意识形态与主体的召唤理论恰好回答了这一问题。这一理论强调了被召唤的主体如何被意识形态召唤为主体并通过自我发生作用。自我的规训使得被召唤的主体所承受的痛苦成为一种无法诉说的痛苦,小说《蛙》中恰恰诉说出女性的这种痛苦。小说以细腻的笔触呈现出我姑姑、黄秋雅、王仁美、王胆等众多女性作为主体在灵与肉上所承受的双重煎熬与痛苦。

莫言;《蛙》;被召唤的主体;女性形象;灵与肉

在“高密东北乡”这一辉煌瑰丽的文学王国中,莫言给我们创造出了一系列独具个性的人物。在这些人物长廊中我们不难看出莫言对女性的一种膜拜。但与其说莫言王国是女性的赞歌,不如说它是悲歌,它吟唱着女性的悲剧,在悲、苦中凸显女性之伟大。而在长篇小说《蛙》中,莫言更是将女性悲剧推进到极致,呈现出那些被召唤为主体的女性们的悲剧。

一、作为被召唤的主体

在女性主义批评中,女性的主体身份是一个争论的焦点。在谈及女性的主体与社会及文化之间的复杂关系时,女性主义引入了阿尔都塞所论及的意识形态与主体的召唤理论,以此讨论意识形态如何通过家庭、学校教育以及文化等来塑造女性主体形象。阿尔都塞是在论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时,提出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概念的,其主要包括宗教、教育、家庭、法律、政治、工会、传播、文化等私人性的领域,这些领域的国家机器不是实施暴力,而是运用意识形态达到统治效果。意识形态发生作用是通过把个人召唤为主体来发挥功能的。他认为这种召唤的结果是:“主体落入了被传唤为主体、臣服于主体、普遍承认和绝对保证的四重组合体系,他们在这个体系里‘起作用’,而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起作用’的,除了一些‘坏主体’时而会招惹(镇压性)国家机器出动某些分支前来干预。而绝大多数(好)主体则是‘全靠自己’,也就是靠意识形态来顺利地起作用的。”[1]在这里,我们无需深究主体为何会被意识形态召唤为主体,毕竟每一个意识形态下的个体都逃避不了接受意识形态的规训。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她们在被召唤为主体之后所承受的痛苦,因为这种痛苦表面上看起来是无法诉说的。而莫言在小说《蛙》中恰恰关注和强调了这一点。在小说中,不论是“我”姑姑、黄秋雅,还是王仁美、王胆这些普通女人,叙述者一直在强调的,都是她们作为女性主体被传唤为主体、臣服于主体的痛苦。如果说“我”姑姑与黄秋雅是直接被召唤、臣服为国家机器的主体,那么王仁美、王胆则是被召唤、臣服为意识形态范畴的主体,而她们都是作为女性主体“在自己起作用”。这些站立在读者面前的女性形象——“我”姑姑万心、王仁美、王胆、陈眉、黄秋雅、张拳之妻等,无一不在诉说作为女性“主体”的她们在灵与肉上所承受的双重负压。下文中笔者分别从肉体与灵魂两个层面来具体解读这些女性所承受的痛苦与无奈。

二、忍辱负重的肉身

(一)红色木头——“我”姑姑万心

《蛙》讲述的是“我”姑姑万心作为一个“乡村妇产科医生的人生经历”,并以此来“展示乡土中国六十年波澜起伏的生育史”。某种程度上来看,作家采用了一种宏大叙事的架构,但很明显却不是宏大的叙事,而是在这种宏大的历史背景下展现被召唤为意识形态的主体的悲欢哀乐。正是这种“大历史”与“小人物”的张力凸现出了“小人物”的生存现状。这其中,最忍辱负重的是姑姑万心的肉身。

在主人公姑姑万心的身上能看出莫言王国中其他女性——“我”奶奶、孙眉娘等的身影。但是她们却是如此的不同。在《红高粱》里,“我”奶奶女中魁首戴凤莲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首先她是一个女性,有着对自我生命、自我欲望的追求,有着女性的柔软。《檀香刑》中的孙眉娘大胆泼辣,更有着女性的妩媚、诱惑。而在《蛙》中,“我”姑姑万心,外形上同样是个有着让人羡慕的白牙、容貌出类拔萃的女人,也有着年少时面对人人闻而丧胆的日本鬼子从容不迫的传奇经历,更有着在任何接生、计划生育任务面前的沉着、冷静。但在姑姑身上,这具女性的肉体却最终成了一个载体,它在成为国家机器的主体后,其存在就是为了去完成某种指令交给自己的使命,它忍辱负重地承载着意识形态主体给自己的使命。

姑姑是被那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所极力呼唤与塑造的铁姑娘的形象,这样的女性像男人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种女性有着女人的肉身,但却是铁人。姑姑的这副肉身从 16岁开始就和接生有了不解之缘,并从此只为这神圣的工作而存在。它(指代这副肉身,下文也如此)骑着自行车从村里狭窄的小石桥上飞驰而过。这是一副钢筋水泥般的充满着强力的躯体,面对着自己神圣事业面前的一切障碍,它充满着侵略性、暴力。小说中描写了“我”姑姑与以老娘婆为代表的乡土接生婆的斗争。在这场乡村的文明与野蛮中间,我们看到它以秋风扫落叶般的姿态把老娘婆们打败。“她扔下药箱,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那老婆子的左臂,右手抓住老婆子的右肩用力往后右方一别,就把老婆子甩在了炕下”。这里没有任何的体恤,进步/落后,文明/野蛮截然对立,在姑姑般的强力推进下,她们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于是在高密东北乡只有姑姑这副肉身在忙乎:1953到1957年,它凭着飞车绝技穿梭在高密东北乡8个村庄里的每条街道和胡同里,执行着接生的任务,它在大丰收后的生育高潮中同样出色地迎接新生命,缔造着自己作为送子娘娘的神话。

又是这副肉身虽然经受长年的操劳而变了形,牙齿发黄,声音嘶哑,有了男人嗓,但在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实行后,却又驾驶着自己的专用船开始不遗余力地和那些企图反抗计划生育政策而躲猫猫的人斗智斗勇,冷酷无比,决不让一人漏网。小说中姑姑在与张拳及其妻较量时,其肉身如钢铁一般。姑姑与我岳父岳母、与王胆、陈鼻的较量同样惊心动魄,摧枯拉朽甚至充满血腥气。

小说中叛逃的王小倜在日记本中对姑姑的评价是“红色木头”。这是最贴切的评价,这只是块木头,甚或是钢铁,却不是温柔、妩媚的女人。

(二)生育容器——王胆、王仁美、张拳之妻等

鲁迅在《小杂感》中说过:“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儿性,无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与女儿性的混合。”[2]这是鲁迅在 20世纪 20年代所感受的中国女性的命运。其实女人能把天性中的母性、女儿性维系好不失为坏事,坏就坏在作为妻,她存在的意义何在?——唯有生育。上帝造人之时赋予了女人生育的权利,却没有给她们自由选择“生与不生”的权利。这种悖谬尤其从父系社会代替母系社会以后,在社会文化的强力之下,女人就再也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人,或者作为身体的主人,但是却身不由己加入到对己身的伤害中。在王胆、王仁美、张拳之妻身上,作家呈现了她们作为生育主体的主动性。她们先天地认为或者在周围环境濡染下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们存在的唯一理由和意义就是在此,女人的肉体只是盛放孩子的容器,即使这些肉体已经伤痕累累,她们也必须要生养儿子,以能给丈夫传宗接代。因为常年的生育,这些女人被子宫下垂、妇科炎症等挥之不去的恶魔死缠着,可是她们却都愿意继续去承受。

王胆,一个精灵般的形象,这个长着小巧而秀丽的脸,身高只有 70厘米的小人国的小美人,主动地成为一个生育容器。王胆跟陈鼻恋爱期间这样表白:“陈鼻哥哥,我虽然个头小,但身上什么都不缺,我一定为你生个大儿子。”小说中,莫言不断给我们刻画王胆精灵般的美的肉身,但是这样的肉身依然要传宗接代生儿子。在生了女儿陈耳之后,王胆冒着生命危险再次“非法怀孕”,这一次却经受不住生儿育女的重负,在与姑姑计划生育队的周旋中,生下陈眉死去。莫言充满感性地描写了这个美的存在的滑落与消亡,与其说她滑落与消亡在姑姑们毫不妥协的追赶中,不如说她消亡在意识形态所宣扬的观念中,消亡在生存的悖谬中。

王仁美,一个单纯的甚至在世俗人眼中有点缺心眼的女人,也是一门心思希望赶紧成为一个生孩子的容器,给小跑生个世界冠军。她拐弯抹角地向姑姑讨要生双胞胎的秘方。在第一个女儿出生之时,当她获知被放环后,不顾身体的疼痛,操着“灰白干裂的嘴唇、乱蓬蓬的头发、直直的眼神”依然央求小跑答应自己生二胎,生个儿子。当她在外行人袁腮的帮助下怀了二胎,面对不想被撤职回家种地的丈夫的软硬兼施,面对姑姑“喝毒药不夺瓶!想上吊给根绳”的冷酷,她也像王胆一样开始拖着自己的怀孕之躯躲藏在娘家大院里,最终在姑姑拆迁式的强攻下妥协。她接受了丈夫、姑姑对自己肉身的安排,躺上了手术台,却没有醒来,只有在其丈夫的手臂上的伤痕才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陈眉,同样美丽的女子,她的出生似乎就预示着她的命运多舛。在她的时代里,已经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美丽甚至可以兑换金钱,但这个美丽的身躯在车间里出卖着劳动力,忍受着血腥的剥削,保持着冰清玉洁,最终却在大火中烧毁美丽的容颜。而当父亲生病垂危需要钱时,又以其柔弱之躯做起了代孕妈妈,成为别的男人和女人生育的工具,并最终疯掉。

当然,还有姑姑的合作伙伴和冤家对头的黄秋雅,用一句套俗的老话说,这是一个有着小姐身子丫鬟命的女人,因为时代的风云突变,这个本来医学院的校花、资本家的大小姐却被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山村,这种巨大生活环境的改变,不言而喻对其肉体是多大的一种摧残和折磨。在身边人随意的拳脚相加及意识形态交付的任务的双重挤压下,她的肉身承受不了重荷以至于年纪不大,“腰已佝偻,脑袋前探,双腿弯曲,动作迟缓”。

可以说,“我”姑姑、王胆、王仁美、陈眉、黄秋雅们,以及小狮子和张拳之妻一类的高密东北乡的女人们在大历史的车轮中,在生存的苦难和悖谬中,在无形的意识形态的枷锁中,肉身忍辱负重地承受着各种加诸于自己的苦与痛。可是不管是被称为木头的万心,还是被视作器具的王胆们却都是鲜活的有着跳动的心的人,不是没有知觉的东西,于是在那忍辱负重的肉身中我们聆听到了她们灵魂的呻吟。

三、“生活”在别处——灵魂的呻吟

(一)被撕扯的灵魂——万心

加缪说:“人维护自尊的场面是惊心动魄的。任何诋毁对之都无济于事。这种精神为己自定的纪律,这种彻头彻尾人造出来的意志,这种对立,都具有某种强力和特殊性。若贬低这个用以确定其价值的事实,就是贬低人本身。”[3](P64)在《蛙》中,姑姑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这种令人震撼的场面。在面对杨林的污蔑时,“姑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像只扑食的母狮一样,猛扑到杨林身上……姑姑死命地抓着他的脸”。

这就是“我”姑姑万心。她的肉身可以被践踏,但是自尊却不能。如果说“我”姑姑万心有着疑似钢铁般的肉身,那她是千真万确有着钢铁般的自尊与意志的女人。在小说中我们处处都能领略到姑姑的这种钢铁意志。但笔者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莫言越是刻画姑姑的钢铁意志、强烈的阶级观念与不容置疑的作为被召唤的主体的使命感,就越能让我们感受到她灵魂的剧烈撕扯,感受到一个女人在大我与小我之间的苦苦挣扎,感受到姑姑灵魂的颤抖的真切,感受到一切在国家、社会名义之下的大我对自我的挤压,尤其是女性的挤压。

姑姑本来是一个充分享受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充满母性的女性,从她对牛、从她那天生用来接生的充满神奇魔力的手上我们都能看出,她不仅自己享受着接生工作给自己带来的喜悦,更享受着工作给自己在乡民中赢得的神一般的地位。但是当时代变迁,历史需要,作为国家政策的执行人,她却要用同样的肉身、同样的手去扼杀生命。她得承受从活菩萨、送子娘娘这样被人仰视的高位上跌落成为被人唾弃谩骂的妖魔的反差,得承受国家机器与民间文化信仰的裂痕对其灵魂的煎熬,得承受被自己扼杀的一条条鲜活生命的灵魂对自己的讨伐。她一手芳香,一手腥臭。但姑姑一个人能承担吗?

姑姑在国家政策的需要与从使她窒息的环境内所能获得的清醒之间心力交瘁。姑姑会在追忆往昔时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会夺眶而出。小说中多次展现了姑姑灵魂撕扯中经历的似真似幻的人蛙之战。她听到了“蛙声如哭,仿佛是成千上万的初生婴儿在哭……仿佛是无数受了伤害的婴儿的精灵在发出控诉。”“那个身穿绿兜肚的小孩子,率领着那群残疾青蛙从那山洞里爬出来。小孩子高喊着:讨债!讨债!青蛙们发出‘嘎嘎咕咕’的愤怒叫声。姑姑惊叫一声晕了过去。”姑姑的灵魂剧烈地撕扯,她最终嫁给了泥塑大师郝大手,却是有名无实的嫁,因为姑姑只想通过郝大手神奇的泥塑使自己曾经扼杀过的小生命们的灵魂有落脚之处。即便如此,姑姑也没有摆脱这种折磨,正如姑姑所言:“一个有罪的人不能也没有权利去死,她必须活着,经受折磨,煎熬,像煎鱼一样翻来覆去地煎,像熬药一样咕嘟咕嘟地熬,用这样的方式来赎自己的罪,罪赎完了,才能一身轻松地去死”。生不如死,在姑姑的忏悔中,我们看到姑姑灵魂深处的震颤与撕扯。

(二)暗哑的呻吟——王胆、王仁美、黄秋雅、陈眉们

《蛙》着力展现的是姑姑与“我”的灵魂的撕扯和忏悔,而王胆、王仁美、陈眉、黄秋雅们没有言说的言说同样具有震撼力,甚至更让人心痛。她们更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肉身作为载体或许有人看到,灵魂呢?小说其实同样让我们感受到她们灵魂暗哑的呻吟在潜层中风起云涌。

当那个挺着硕大肚子的精灵小美人王胆独自一个人昂着精致的小脑袋、挎着大包袱,一边在布满荆棘的荒岭野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一边回头张望,跌倒,爬起,跌倒,爬起……谁能体会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不安与灵魂的悸动?这是一种复杂难言的不安与恐惧,有独自跋山涉水的孤独的恐惧,有被追上可能会失去肚中的骨肉的恐惧,更有一旦失去骨肉就意味着生存价值丧失的恐惧。但是谁去听她灵魂的呼告?没有人。

当王仁美在自己心爱的丈夫那里找不到依靠,当自己至亲的姑姑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当她独自躲藏在娘家的地窖里,当她不得不接受丈夫、姑姑们对自己的安排,当她躺在手术台上对着丈夫狠狠咬下去时,她灵魂的无依无靠、无法言说是不言而喻的。“我”——蝌蚪听不到吗?他内心深处对王仁美深深的愧疚之情、他的忏悔都在告诉我们,他听得到,但是他转身离开,奔向自己的美好前程。王仁美坟上凄厉、撕肝裂胆的黄鹂声声就是她的灵魂之声吧。

陈眉的灵魂的呼喊呢?当她的肉身在被大火吞噬并摧残后,她的灵魂并没有失去。暗哑的呻吟与哭泣都无法表达其内心的煎熬,她没有死去,于是她疯掉了。是什么逼迫她灵魂分裂终至疯掉?“我”“我”姑姑、小狮子这些“识字分子”们,这些懂得世界上有“灵魂”两字的人其实是知道陈眉所受创伤的苦痛,但是他们为了自己后继有人,为了自己赎罪,他们视而不见,他们认为钱就弥补了她灵魂深处的呻吟和伤痛。面对青天大老爷而惶恐的陈眉最终灵魂无处求助,她的灵魂死了,只有肉身行尸走肉。

至于那个资产阶级小姐黄秋雅,这个受了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更是知道“灵魂”之痛。因为“血统问题”被发配到偏远的山村,她不但要接受凤凰变成鸡的环境的巨大落差,更要忍受别人对自己身份的侮辱。她本是有着精湛医术的伟大的妇科医生,却做着自己良心不齿的事情,她落井下石,她攻击、揭发别人且在揭发成功后得意洋洋。但这是真实的她吗?这种内心的煎熬、撕裂和痛苦谁关心?这些只能深埋在她内心的最底层。

四、结束语

文章从肉身与灵魂两点做阐述,不免有割裂之感,但正是通过这种割裂我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蛙》中的女性们在肉身与灵魂中经受的撕裂与煎熬。

“一切在荒谬的稀薄的空气中维持的生命都需要某种深刻而又持久的思想用以使自己富于生气,否则它们就不能继续下去。在此,这也只能是忠诚的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们已经看到,具有那些意识的人在最荒唐的战争中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而且并不认为自己是处在矛盾之中。”[3](P112)加缪如是说。《蛙》中的女性们其实就是生存在这种由历史、国家、文化构成的复杂却又荒谬的困境中,作为被意识形态召唤后的主体,或许她们并不能完全领会到自己身处一种矛盾与荒谬之中,她们只是被动地用自己的肉身与灵魂坚忍地承受,唱着自己的悲歌。

莫言在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工程启动仪式上说:“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在这里,我想说,当众人都在笑时,别忘了那些灵魂与肉体在哭泣的女人们。所以当历史自信地昂首挺胸阔步前进时,为何不稍微放慢一下脚步,多感受一下被召唤的主体们的身心痛苦?毕竟我们不想再听那些由她们的灵肉痛苦挣扎所谱写的悲歌了。

[1][法]阿尔都塞.哲学与政治:阿尔都塞读本[M].陈越,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371.

[2]鲁迅.小杂感[A].鲁迅.鲁迅散文选集[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52.

[3][法]加缪.西西弗的神话[M].杜小真,译.北京:西苑出版社,2003.

Pain of the Summoned Subject:Interpretation of Female Images in Mo Yan’s Frog

YU Hong-zhen
(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

Mo Yan’s novel is his hymn singing for women,but this hymn is built on the basis of female elegy,and the novel Frog is such a song for women.The identity of the female body is the focus of debate in feminist criticism.The summon theory of ideology and the subject addressed by Althusser just answers this question.This theory emphasizes how the body had been summoned by ideology and plays a role through oneself.Self-disciplinemakes the summoned subject suffering but cannot tell the pain,Frog just tells us this kind of pain of the women.The novel delicately shows double torment endured in body and soul by many women,my aunt,Huang Qiuya,Wang Renmei,Wang Dan,etc..

Mo Yan;Frog;the summoned subject;female images;body and soul

I206.7

A

1008-6838(2015)03-0078-05

2015-03-0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世界性与本土性交汇:莫言文学道路与中国文学的变革研究”(项目编号:13&ZD122)

于红珍(1977—),女,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20世纪中国文学整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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