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继承与迷失:兵团三代人意义系统认同比较研究

2015-04-02 06:26王歆李沫燃刘立杰
关键词:兵团价值观意义

王歆,李沫燃,刘立杰

(石河子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石河子 832003)

【屯垦研究】

认同、继承与迷失:兵团三代人意义系统认同比较研究

王歆,李沫燃,刘立杰

(石河子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石河子 832003)

一个社会成员共同拥有的意义、信仰、价值等是团体增强凝聚力、形成社会认同的重要条件。在兵团这样一个特殊的社会组织体系中,兵团人的意义系统认同关系到兵团成员能否遵循共同的价值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甚至关系到兵团未来发展和战略安全。该文调查分析了三代兵团人意义系统认同,认为三代兵团人的意义系统认同特点可以分别概括为:高度认同、多元共存及在“缺”与“惑”中迷失。人们的意义系统认同渐渐从价值性走向工具性,从感性化走向理性化。

兵团;三代兵团人;意义系统认同

URI:http://www.cnki.net/kcms/detail/65.1210.C.20150831.0810.024.html

一、问题的提出

社会认同是在具体的社会文化背景中,与他者进行交往、分享相互之间的信仰、经历、记忆和价值观念,以达到彼此的信任。由此可见,一个社会的成员共同拥有的意义、信仰、价值等是团体增强凝聚力、形成社会认同的重要条件。

现代社会的转型使得社会日新月异,它导致了社会流动性的增强和个体自我意识的不断觉醒。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以下简称“兵团”)人的后代,其自身的存在意义逐渐凸显,认同开始指向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在感受了自己的家乡与内地发达地区在社会发展各方面日益拉大的差距之后,一部分人选择了离开兵团——“孔雀东南飞”,这种现象是值得思考的。在此之前,我们并不十分清楚兵团人的认同状况如何,因此需要通过系统的分析,才能了解兵团前辈人及其后代对于兵团认同的现状、发展趋势以及影响因素等,而这些也正是对兵团后代科学地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和屯垦戍边教育的前提。

意义系统由象征符号构成,比如知识、道德、法律和价值取向等,一般通过传媒、教育、人际互动等途径发挥作用[1]。本文所指涉的意义系统认同主要指兵团人对兵团特有的历史、文化、精神以及主流价值观等意义符号的认同,亦即使用相同的文化符号、遵循共同的价值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这是意义系统认同的依据。

意义系统认同的独特之处,就是此认同的指标不是人们的自然属性或生理特征,而是人们的社会属性和文化属性。由于人们的社会和文化属性都是后天的和可变的,意义系统认同在一定意义上是可以选择的,即选择特定的文化理念、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这些文化理念、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都体现着一定的价值取向和价值观,因此可以说,意义系统认同的核心是价值认同和价值观认同。

二、兵团人的代际划分

当探讨什么是“代”的时候,首先不可回避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一定社会中的一代人总是由一定年龄层者所构成。人们由于所处年龄层的不同而自然地形成不同的“代”。这里,“代”有其自然的属性。但是,“代”也有其社会属性,即一代人区别于其他代人的社会特质。从这个意义上说,可以给“代”下个定义:它是指一定社会中,由于年龄所规定着的人们成长和活动于其中的特定的时代和环境,而造就的具有一定社会特质的人群[2]。决定“代”的实质性内容的,除了生命的自然周期之外,社会的结构性变动和历史事件是更为重要的方面。因此,以特定的年代或具有象征意义的历史事件来区别和定义一代人的方法,被研究者们广泛援用。

本文涉及的兵团人代际划分借鉴于“历史社会代”的划分方法,主要界定为:第一代兵团人——20世纪40年代末至60年代中期,随着兵团的创建而从全国各地来疆定居,并进行屯垦戍边建设的知识青年、转业军人、转移劳动力及其家属等;第二代兵团人——第一代兵团人的子代(大约出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第三代兵团人——第一代兵团人的孙代。

三、三代兵团人意义系统认同分析

(一)第一代:高度整合的意义系统认同

新中国成立以后,以计划经济、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单一化为特征的社会结构逐渐形成。这种社会结构使整个社会以高度整合的价值观为特征。计划经济时期的中国社会,除了以各种政治运动为形式所表现出来的虽然激烈却是表层的价值观斗争外,从社会的深层结构看,是不可能发生价值观冲突的;社会价值观是高度整合的,但却是板块式和机械式的整合,用涂尔干的话说,是一种“机械团结”的社会[3]52。此时,国家主流意识形态所强调的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通过纵向的控制体系,在社会组织空间得以贯彻并全面展开。

兵团通过比较严格的部队组织体制及开展运动竞赛、思想教育工作等方法来完成对其成员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的灌输和塑造,以实现意义系统统一,最终达到对整体社会的认同。这些运动可以分为三类:革命运动、生产运动和思想教育。早期主要开展的是革命运动,后期是生产运动和思想教育交替上场:通过劳动协作,提高生产力,打好经济基础,从而发展兵团的物质文明;通过思想教育,巩固已有的成绩,加强集体成员的凝聚力,为兵团的精神文明夯实基础。在频繁、密集、强压式运动的作用以及当时大环境的熏陶下,第一代兵团人所形成的价值观具有以下特点:

1.集体主义的价值观

在计划经济时期,整个社会主张集体主义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可以这样表述:在社会主义社会,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它们没有根本利害上的冲突,因此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是可以兼顾的;但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在特定的情况也有不一致甚至发生矛盾和冲突的时候,这时,个人利益应该服从集体利益,甚至无条件地服从集体利益,在必要的时候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就是通常所说的集体主义原则。这种集体主义价值观还产生了两个重要的副产品,或者说产生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一方面,中国传统集体主义价值观衍生出了一种极端的义务观念,即个人对集体负有绝对的义务;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又使个人具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意识,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种责任意识在民族危难关头又往往转化为强烈的忧患意识[3]55。

2.革命主义的价值观

革命,在战争年代自然是所有志士仁人为实现理想所遵循的基本道路和使用的主要手段。可是,在革命取得胜利之后,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全民掀起了革命的浪潮。有学者曾指出,革命意识并未因民主革命的胜利而弱化,反而更强化了,并成为社会的核心观念,甚至这一时期的文化模式都可称为“革命文化模式”。社会主导文化中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原则、爱国主义原则、集体主义原则等,都是围绕和体现革命这个核心观念的,同时这些原则又是以革命文化来加以诠释的。这些原则与这个核心观念一起,构成了当时我国社会的基本价值观念体系的框架[4]。

3.精神至上的价值观

我国计划经济时代的意识形态导致整个社会都存在一种思想,即物质激励是可耻的,社会主义应该强调精神激励。事实上,我国传统体制的激励结构和激励机制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对物质激励的弃置以及对“精神激励”的依赖。事实证明,这种纯粹依靠“先进思想”的精神激励法在短时间内起到了一定成效,并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以及某些艰难时期,对生产力的提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以上特点的价值观当时不仅仅是兵团人所有,同时也是全国人民所共有的。当然,作为当时移民到新疆、成立了新组织的兵团人还有其独特的地方。但凡移民群体存在的地方,为了团结、凝聚群体的认同意识,就需要整合群体并制定相应的规则和约束机制,于是往往会借助于一定的意义、符号系统以达成团体内聚,形成群体新的认同,其策略之一便是文化传统模式的重构或民俗文化再造。

组织的文化因素影响着组织成员个体的行为规范及其认同,由此也制约着影响个人利益以及获取这些利益的机会。组织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既与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分不开,也和组织领导人的倡导甚至组织本身的特点有关,是这些方面交互作用的结果。

20世纪50年代,年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百废待兴,但同时,全民斗志昂扬的工作热情、伟大献身的理想追求、重振河山的英雄气概,使得每一个人将传统文化中“小我只有融于大我中才有价值”的观念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开发边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召唤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转业官兵和有志青年来到新疆、来到兵团。兵团也由此具有了年轻化的特征,充溢着时代精神的主题。时代精神的感召以及人们富于理想、勇于献身的热血特征结合在一起,塑造了独特的兵团人,也形成了兵团人的价值观念。兵团人的所作所为不完全是为了塑造完美的人格,更重要的是兵团人的价值追求是向社会倾斜的。兵团人在艰苦的环境中履行屯垦戍边的历史使命,培育了兵团人讲奉献、高度爱国的价值观念,凝聚了“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为主要内涵的兵团精神,形成了独特的兵团文化。正是这种兵团精神支撑了兵团人数十年如一日驻守祖国边疆,形成了独特的军垦习惯,也成为凝聚兵团人、吸引兵团人、感召兵团人的重要力量。同时,屯垦戍边也培育了兵团人一切为公,讲求奉献,甘于清贫的理念。

对于兵团内部来说,兵团精神是其成员所认同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所遵循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所体现的心理素质、理想信念和性格特征的总和。相对于兵团外部来说,是兵团集体人格的体现,是兵团区分于其他地区的精神物质的总和。兵团精神不仅意味着吃苦、奋斗和奉献,更意味着稳定、戍边和安全。兵团精神还意味着兵团人的忍辱负重、吃苦耐劳传统,兵团人的顾大局、识大体、讲诚信的品质。兵团精神是兵团独特文化的典型概括,有着强烈的宣传冲击力。兵团精神曾经在历史上起过重要的作用——吸引新成员、宣传自身、显示独特等。

兵团精神在其形成过程中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较好地反映了那一时代人们的追求,使人们有强烈的归属感、自豪感,内部成员相互之间的信任、和谐、关怀,对兵团强烈的忠诚度,对组织的信赖、积极的参与,“兵团人”已成为一个极具感召力的群体象征。

兵团文化离不开军队文化的重要影响。原兵团副政委李书卷指出:“兵团精神,这是由井冈山红色火种点燃起来的延安精神、南泥湾精神的集成和发展。”从兵团组建至今,兵团基本沿袭军队的管理模式,逐步形成了高度集中统一的组织管理模式,使得上下政令畅通、步调一致,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进行人、财、物等资源的统一调配和整合,可以集中优势力量办大事。在这种特殊历史条件下所形成的兵团军垦文化氛围,使在这里的人们身上都深深留下了这种文化的烙印。正是这种烙印,为兵团造就了一支组织纪律性强、思想觉悟较高、综合素质较齐的职工队伍,并以此形成了兵团较强的感召力、吸引力和凝聚力。

(二)第二代:多元共存的意义系统认同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体制、政治体制和文化体制的改革和社会的全方位开放为前提的社会加速转型,中国社会的价值观日益出现多元化的趋势。有学者指出,转型期中国人价值观出现了五大变化,即从传统价值向现代价值、从他人导向向自我导向、从义务导向向利益导向、从集体取向向个人取向、从理想主义向现实主义的转变[5]。

处于转型时期的第二代兵团人,他们的意义系统认同也有着类似的转变,具体来说,有着以下特点:

1.从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向集体与个体价值观相融合的转变

“文化大革命”的结束使人们对领袖、权威有了重新的认识,加之随后的改革开放让人们了解了西方个人主义的民主和自由。自此,人们开始对集体主义价值观进行全面反思,原来所主张和奉行的集体主义,事实上是把集体利益和个体利益对立了起来,或者说,只讲集体利益,不讲个人利益;只讲义务不讲权利;只讲奉献,不讲回报,因而严重挫伤了人们的积极性。经过反思,人们开始主张一种新集体主义,以“真正的集体”取代“虚幻的集体”。所谓“真正的集体”就是把个人及其利益作为集体及其利益之有机部分的集体[3]56。这要求既把个体的充分发展作为社会整体发展的动力,又把社会个体的发展作为社会整体发展的终极目标。它相信只有个体的充分发展才会有社会整体的进步,个体的枯萎势必使整体失去生机。

2.从理想主义的价值观向理想与现实主义价值观共存的转变

改革开放前人们所奉行的理想是一种崇高但却遥远的社会理想,如实现共产主义、全社会实现“大同”等。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理想主义渐渐落到了实处,并且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务实的基本线路相适应,逐渐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价值观转变,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小康、建设和谐社会等是人们一步一步要达成的目标。此时的理想不再带有宏大叙事色彩,而是联系现实,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踏着一层一层的阶梯慢慢来。

3.从革命斗争主义的价值观向社会和谐共生的价值观转变

在以往革命斗争主义价值观的引导下,人与人、人与自然都遭受了非常态的打击。痛定思痛之后,人们选择了和谐发展的价值观,这里既包括人与人之间和平友好相处,也包括人与自然和谐均衡、顺应规律的共存。

社会宽容性的增强会导致社会价值观的兼容性显现,同时也会鼓舞人们价值观中的包容性。兵团本来就是由各个不同成分、不同特质的局部与个体构成,是一个复杂统一体,原来的居民群体与后来的移民群体之间、不同省区的移民与移民之间、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在认同与归属上不一定相一致,其中存在着某种利益冲突和认同方面的差异。但在兵团这一大集体之中,他们慢慢融合共生,成为兵团意义系统新的发展动力与趋向。

在异文化交流中,文化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文化的交融往往在潜移默化的过程中就已经发生。兵团人口以汉族移民为主,还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蒙古族等在内的少数民族。为数不多的少数民族群体与汉族交错居住,汉族人接受少数民族的文化生活习惯是常见的现象,少数民族群众也在与汉族人交往的过程中不断地改进自己文化生活的某些习惯方式,尤其是在文化的有形结构方面,如服饰、语言等。

4.从只重精神的价值观向精神与物质价值观并重的转变

马克思的名言“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与人们的利益有关”,成了改革开放后人们对物质利益追求的理论武器。邓小平也说过,只讲精神鼓励不讲物质利益,必然严重挫伤人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因此提出既要讲精神鼓励,也要讲物质利益。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物质利益成了人们追求的重要目标。但是,正因为物质和精神是人们的两种基本生活领域和生活状态,因此,人们总要在物质和精神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只有实现了平衡,价值主体才会得以全面健康地发展。

不可否认的是,有些人过分强调了对“利”的追求。各方面条件与其他地方相比差距很大,不少人选择了离开兵团。但是,大多数兵团人还是坚守在屯垦戍边的第一线,在建设精神家园的同时努力创造出更好的物质成果。

(三)第三代:“缺”与“惑”中迷失的意义系统认同

对第三代而言,意义系统认同的作用就在于用某种价值观来界定自己,评判他人与社会,并为未来的发展引领方向。目前处于青年及青少年时期的第三代兵团人正是价值观的萌芽和发展时期,严格说来,他们还没有完全形成稳定的价值观,但这并不是说我们没有必要讨论它的价值和意义,相反,却是很有必要。因为青年及青少年的价值观就是他们对生活中的各种事物、现象和对自身价值的认识、评价、决定取舍所持的最基本的观点。其一,它是青年及青少年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处理其行为与社会、他人或自身需要的关系时产生的思想观念,是社会意识的一部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其价值观的变化直接反映着社会经济和文化生活的最新变迁。其二,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代代相传的,老一辈开创的事业要靠青年一代来继承。青年是未来事业的主力军,而青年时期又是人生的重要转折时期,当代青年的思想面貌和基本走向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社会未来的前途和命运。青年由于还没有形成稳定的价值观,既可能步入正轨,也可能误入歧途,因此就更应该倍加关注。如何引导和教育他们奠定正确的价值观基础,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标准,就成为一个关系个人生存并且影响社会发展的重要任务。

尽管兵团第三代人的意义系统认同有其积极向上的一面,例如具有时代的多元性、进步性、包容性等,但此处重点讨论其存在问题的一面,即当前兵团第三代人的意义系统认同可以用“迷失”来形容其特性。

首先来谈“失”的特性,本文在此取“缺失”之意。

第一,目前兵团第三代人大多还处于青少年或青年时期。从心理特征上看,青少年时期由于心理发展的不成熟——情感上缺乏控制能力、心理上缺乏调适能力、行为上缺乏自主能力、生活上缺乏自理能力。这种不完善的心理素质,使得青少年非常容易受到情境的影响,价值认知出现偏差,价值取向以及价值评价的功能无法正常发挥,从而使他们的行为表现出易变、无序的特征。许多人有“关于道德的观念”,而没有真正形成“道德观念”[6]。

第二,往昔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下,兵团人养成了勤劳节俭、吃苦耐劳的性格,同时还有着安土重迁、饮水思源、安贫乐道等传统美德。而今因经济的迅速发展、科技的高度进步,对于那些只享受到经济发展成果,而未曾参与生产历程的青少年、青年来说,一切来的似乎都理所当然和简简单单;加之父母亲属以及整个社会“一切为了孩子”的思维定势下,父母对孩子所需尤其在物质上竭尽所能去满足。表面上物质性的极大丰富,却造成孩子实质性的“供需失衡”,使得他们对获得之物缺乏珍惜之情,同时对给予之人缺乏感恩之意。

第三,学生只为升学而读书,只为分数而奋斗,其他社会需求既无发展的源头,也无发展的动力,结果是属于社会价值的归属感、责任感、义务感、集体荣誉感等均无从产生。例如,表现在对基本历史知识缺乏、记忆和追寻历史的意识薄弱、对社会责任感的缺乏。在对第三代的问卷调查中,“对兵团历史了解程度”,39.1%的高中生选择了“一般化”,只有4.5%选择“非常了解”,这两组加在一起才43.6%;而选择“不了解”和“根本不了解”的人有36.9%,如果加上选择“说不清”的19.6%,人数占比达到56.4%,超过了半数。同样,在对他们的访谈中,也出现类似的情形。访谈过程中,在谈及兵团的历史、文化以及优良传统时,他们开始都表示赞同和佩服,还说到学校在学生入团举行仪式时或者每逢“五四”青年节,会组织学生到军垦博物馆、军垦第一犁等处参观和接受传统教育;但涉及一些兵团历史常识,他们没有多少印象,更别说有所感悟了;再说到“自己能否发扬老一辈艰苦朴素、无私奉献的精神”时,基本无人响应。由此可见,第三代人对于兵团历史、文化缺乏深层次的认知和理解,仅仅停留在表层,心中没有真正形成社会主流价值观。

对于“迷”,即“迷惑”。首先,青少年身心成熟失衡导致困扰期延长。青少年或者青年时期的界定,根据不同的标准,时段划分上都会有一定的差别。然而,有一点是大家共识的,就是必然要有一个从生理成熟到心智成熟的过程。根据现有资料推断,50年前的青年期也许只有3~5年,100年前的青年期可能只有1~2年,甚至根本就显不出青年期。以前的人大多十几岁就参加社会劳动,甚至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在对第一代的采访中,就有许多十二三岁就参加革命,千里迢迢来到陌生的新疆进行劳动),较早地经受社会历练使得他们的生理成熟与心智成熟期接近。而如今的青少年正好相反,由于食物充盈甚至营养过剩导致生理提早成熟;心智成熟延缓是因为家长的过度庇护使得学生与社会隔离、学习期延长,从而导致社会化延迟。这个时期的青少年,因为主观上的需求和现实环境带来的挫折,常常使其在适应上感到困难,所以有学者把青少年的这个时期称为“困扰期”或“迷失期”。

过去,社会上强调的是绝对的、统一的道德规范和价值标准,若有与主导价值观相背离的异质部分,不仅社会主流会以强制的手段排除和压制,大众舆论也会让其没有繁衍生息的余地。同时,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都对社会环境产生了净化作用,教育的内容也是经过过滤、筛选的纯而又纯的做人道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处于同质状态,三者相互支持、相互促进、相辅相成。

但是,在现今社会转型的新时期,人们的思想发生了新变化,价值取向也有了多元化的趋势,社会变迁虽然提高了人类的物质生活水平,但对人生追寻的方向而言,却带来了更多的迷失:无能为力感,个人不能控制环境;无意义感,生活机械缺乏情趣;社会孤立感,在拥挤的人群中彼此漠不关心;自我隔离感,所作所为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7]37。对于青少年而言,在家里接受的教育、在学校接受的教育以及和现实生活中的实际取向都充满了矛盾和冲突,使得这些青少年在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时,产生了难以抉择的困惑。例如理想憧憬与现实观照的冲突,一方面青少年有着美好的理想和自我价值实现的愿望,但现实又是残酷的,致使他们又处于一种欲有所作为却难有所作为的困惑中;又如学校教育要树立集体主义价值观,举行集体活动来增强集体荣誉感和团队合作能力,但家长又担心孩子浪费学习时间,时不时会有勉强甚至阻挠之意,而网络、电视等媒体中又渲染、强调个人自由主义和个性化的发展。

另外,社会现实的复杂化与学校、家庭教育功能的弱化与窄化,更加剧了青少年中“迷惑”的弥漫。社会的转型作为一个复杂多变的历史过程,作为一种背景深远、领域广阔的社会运动,其发展过程不是径直向前的,其中既有艰难挫折,也有曲折回流。往日人们熟悉的东西变得似是而非,从未经历过的东西纷至沓来,即便是价值观已经定型的成年人都感到难以适应,更何况未成年人。

作为“传道、授业、解惑”的教育者功能的相对弱化和绝对权威的逐渐丧失,更使得青少年在迷惑的“迷宫”中缺少了指路的明灯。传统教育中,在教育目标上表现为要培养受教育者恭谦、顺从的品格;在教育过程中贯穿着以教育者的绝对权威向受教育者灌输那些无可质疑、无可辩驳的道德信条和行为规范。当前,这种情况已经发生改变。一方面,随着社会的变革和发展,成年人已经难以用他们的知识和经验来诠释现象、把握现实,也就是说,教育者逐渐丧失了他们原来对于后辈人的绝对指导地位;另一方面,青少年作为受教育者,由于了解信息的渠道更宽、接触面更广,已经不再简单按照教育者事先设计的思路去理解和领会信息,也不会像以往那样被动地接受灌输和安排,他们对于教育者所教的内容,可以选择认同也可以选择拒斥,昔时“上所施,下所效”的单向教育方式已经不再有效。

同时,20世纪中期以来兴起的一场新技术革命,即以电子信息技术为先导的新技术革命,正以空前的辐射力和渗透力影响着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新技术革命和信息社会的发展给当前的青少年带来了机遇,同时也带来消极颓废的一面。如今的应试教育对分数、成绩和文凭的片面重视,尤其是将升学率作为首要目的,忽视教育的其他功能,忽视学生整体素质的提高和健康个性的培养,这必然带来教育功能的窄化。教育功能的窄化带来的恶果就是学生智识的窄化、兴趣的窄化和能力的窄化[7]38-39。由此使得学生们面对社会大环境的泛化和教育功能的窄化而引发了困惑与迷茫。

四、结语

社会变迁给经历过这种变迁的每一代人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但这种影响对不同年代的人群又由于其在彼时彼地的地位、经历、角色、生命周期的特殊阶段等的差异,而折射出显著的代际特征。在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社会,每一代人在其生命周期的同一阶段所经历的生存环境存在较大差异,造就了每一代人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思维定势和生活方式。因而,他们具有的意义系统认同也有各自的特点。

就兵团三代人而言,第一代人的意义系统其核心价值体系是高度认同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为主导的集体主义、革命主义和精神至上的价值体系。处于转型时期的第二代兵团人,他们的意义系统认同发生了转变,具体来说,是从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向集体与个体价值观相融合的变化,从理想主义的价值观向理想与现实主义价值观共存的变化,从革命斗争主义的价值观向社会和谐共生的价值观变化,从只重精神的价值观向精神与物质价值观并重的变化,具有认同继承和理性思辨的博弈性。处于新时期的第三代兵团青年及青少年,他们的意义系统认同既有其积极向上的一面,例如具有时代的多元性、进步性、包容性等,也有其存在问题的一面,即当前兵团第三代人的意义系统认同可以用“迷失”来形容。

可以看出,人们的意义系统认同渐渐从价值性走向工具性,从感性化走向理性化。涂尔干在《社会分工论》中说过一段今天看来已经是高度常识化的话:“每个民族的道德准则都是受他们的生活条件决定的。倘若我们把另一种道德反复灌输给他们,不管这种道德高尚到什么地步,这个民族都会土崩瓦解,所有个人也会痛苦地感受到这种混乱的状况。”从社会认同的角度看,这段话可以被理解为涂尔干对如何在现代性条件下构建社会认同的回答:一种道德准则(意义系统)要被民众所认同是需要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人们的现实生活条件。如果道德准则与人们的生活条件不相符合,即使反复灌输仍然只能无功而返,甚至还可能造成个人的痛苦和社会的分崩离析。邓小平同志也指出:“革命精神是非常宝贵的,没有革命精神就没有革命行动。但是,革命是在物质利益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只讲牺牲精神,不讲物质利益,那就是唯心观。”[8]

一般而言,人们对于一种意识形态的认同,都会依据自己的社会阅历、知识积淀以及具体的生理需求将之转化为某种可以操作或者触摸的形象化和具体化的指标,然后人们就会用这些指标来衡量、评价意义系统。

事实上,每一个社会人就像一面有生命的棱镜,能够折射出当今社会实践的复杂面相。正因为如此,社会成员的社会认同也表现出不同的面相:既沿袭传统也开拓进取,既满足社会整合的需要也表达个人的差异,既体现社会体系的稳定也要求个人的自我更新。上述每一种面相再一次给予了我们新的启迪:以人为本的价值基础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人不是实现外在于他的某种目的的手段和工具,人本身就是人的目的和价值所在,也是通过社会实践来实现人的价值、达成人的目的的唯一主体。重要的是,这些也启迪了我们去把握和分析与社会生活实际息息相关的新的社会问题。

[1]李友梅.重塑社会认同与探索社会自我调适系统[J].探索与争鸣,2007,(2):11.

[2]张永杰,程远忠:第四代人[M].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 8-9.

[3]廖小平.分化与整合——转型期价值观代际变迁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4]郑杭生,等:转型中的中国和中国的社会转型——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的社会学研究[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260-263.

[5]夏学銮.转型时的中国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77-104.

[6]古人伏.德育的变革与变革中的德育[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2,(1).

[7]张春兴.青年的认同与迷失[M].北京、广州、上海、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3.

[8]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46.

(责任编辑:李平)

Identification,Inheritance and Lost:A Comparison of the Meaning System Identity of Three Generations in XPCC

WANG Xin,LI Mo-ran,LIU Li-jie
(School of Marxism,Shihezi University,Shihezi 832003,Xinjiang,China)

The significance,belief and value of the members of a society are important conditions for the formation of the cohesion and the formation of social identity in the community.The meaning system identity of people in Xinjiang Production and Construction Corps(XPCC)relates to the Corps' future development and strategic security.This paper analyzes the meaning system identification of three generations in XPCC.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ree generations' meaning system identification could be summarized as: highly approval,pluralistic coexistence,“missing”and“confusion”.People's meaning system identity gradually changes from value to instrumental,from perception to rationalization.

XPCC;three generations in XPCC;the meaning system identity

B821.2

A

1671-0304(2015)04-0109-07

2015-03-20

时间]2015-08-31 8:10

石河子大学高层次人才资助项目(RCSX201012)。

王歆(1977-),女,湖北武汉人,石河子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民族学、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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