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政法文明缘何有别——评曹兴著《中西元点政法比较：三王主义和三民主义》

高全喜

【书评】

中西政法文明缘何有别
——评曹兴著《中西元点政法比较：三王主义和三民主义》

高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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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好书启蒙一个时代。当今中国的政治焦点是如何将反腐进行到底，使反腐常态化、制度化、法律化。因此，挖掘中国腐败与反腐的历史根源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任务。中国政治反腐已经挺进到深水区，习近平领导中国正进行一场伟大的反腐倡廉的救党救国运动。2015年由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曹兴教授的著作《中西元点政法比较：三王主义和三民主义》，从中西政法文明的古典源流上对比了中西古典政法的区别，挖掘了中国腐败的历史根源，对中国反腐具有很大的启示作用。

该书通过对中国古典社会（主要是从五帝时代到夏商周三代）和古希腊古罗马社会的政法对比，提出中西古典政法的根本区别是中国古典三王主义（王道主义、王权主义和王法主义）与古希腊古罗马圈定于贵族范围内的三民主义（民道主义、民权主义和民法主义）。这一观点贯穿于该学术专著的始终。

曹兴教授在书中对古典三王主义和三民主义进行了深度界定。何为王道主义？王道主义是哲学界、宗教学界说的“道统”的意思。曹教授特别指出，中国古典社会应从五帝时代开始，为此该书从颛顼的“绝地天通”到尧舜的“天与之，民受之”的王道主义，挖掘了中国执政合理性的思想源头。发展到夏朝成为“天罚有罪、代天行罚”，商朝提升为“宾于帝”，西周进一步提升为“敬天保民”“明德慎罚”和“天子”意识。夏商周这三个朝代政法合理性、合法性的流转成为中国古典执政的基础。王道主义是王权主义的执政基础。

何为王权主义？这个概念是政治学家刘泽华首次提出来的，并认为王权主义开始于秦汉。曹兴教授则认为王权主义是上古时代夏商周三代就已经开发出来的政治蓝本。中国古代没有民权主义只有王权主义，周代分封土地包括土地上的人民。为此，古代官员自认为自己不仅可以主宰被封的土地，还可以主宰被封土地上的人民。中国古代主张“主权在王”而不是“主权在民”。王权主义是王法主义的政治基础。

王法主义是曹兴教授首次提出来的。何为王法主义？早在夏商周时代，就已经铸造了“法自君出”的文化定势。古代中国最高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都在帝王手里，所以是王法主义。至今百姓还在流行王法的神话。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不是国法而是王法？

不难看出，三王主义的余毒在于封建主义。中国司法官员的封建意识很浓，多数自命为地方官、老爷官，老百姓则是“子民”，因此古代官员不是全心全意地为民服务，而是在全心全意搜刮民脂民膏。中国三王主义传统截止到何时？曹教授书中指明，中国从夏商周一直发展到明清，始终都跳不出王道、王权与王法的窠臼，甚至部分延续到现代中国社会。因此对后世官员的腐败历史传承产生了深远影响，奠定了深厚的封建基础。

王道主义、王权主义和王法主义的反义词是什么？是民道主义、民权主义和民法主义。何为民道主义？和中国王道主义不同，古希腊是民道主义，但这个“民”是公民，不是所有的人民，只有贵族才能获得公民地位。因此，基于贵族主义基础的民道主义成为古希腊执政的合理性基础。后来西方国家把公民的适用范围放大到全体国民，才从形式上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公民主义，即民道主义。民道主义是民权主义的合理性基础。

何为民权主义？民权主义是指公民拥有政治权力，不止于权利。国家权力不在官员而在人民。在古希腊，公民拥有执政权、参政权。核心就是公民掌握政权。当然，古希腊的公民绝不是人民，不包括平民、奴隶和外邦人，甚至不包括贵族妇女，仅仅局限于10%的男性贵族。民权主义是民法主义的政治基础。

何为民法主义？古希腊法律从根本上是为公民（男性贵族）服务的，不是为妇女、平民、奴隶、外邦人服务的。奴隶只是法律关系的客体，是可以用来任意奴役的对象，绝不是享有政法权利的主体。古希腊的民法很发达，所以培育了后来发达的古罗马民法。中国古代没有民法只有王法。

曹兴教授通过研究发现了这样一条“人类政法发展规律”，那就是人类政法经过了三次飞跃的发展规律，即从原始社会末期以民主尚贤为主导的全民信仰主义、父系血缘主义、全体民主主义，发展为阶级社会初期以王权贵族利益为主导的中国式的三王主义（王道主义、王权主义和王法主义），或古希腊罗马式的贵族主义（贵族正义主义、贵族民主主义、贵族法治主义），再发展为世界各国的三国（国家、国民、国法）主义，再到全球（全球伦理、全球政治、全球法治）主义，简化为从尚贤民主主义到王权贵族主义，再到国家主义，再到全球主义。这种概括不能不说是比较深刻的。总之，人类政法发展规律就是从王族主义（中国）、贵族主义（西方）发展到公民主义。从中国发展立场看，中国出路之根本就是要舍弃王道主义、王权主义和王法主义，转身选择民道主义、民权主义和民法主义的三民主义，这才是走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根本价值取向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在本书的最后一章，在对古代中国与古希腊古罗马政法文明进行总结的基础上，对中西元点政法的渊源进行理论模式的提升，把第一章关于“从政法角度看，全部人类文明史不过是民权利与官权力的关系发展史”的思想，提升为中国政法文明不过是中国的忠孝、官权力、民权利的三角政法文明模式，西方政法文明不过是民主、官权力、民权利的三角政法文明模式；进而把中西政法文明再次提升为人类政法文明不过是正义、官权力与民权利的三角文明，从而提出了许多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和有价值的思想。

作者对中西古典政法思想制度进行大量文本实证研究，借鉴了十六史学的资料，首次用自己的思想观点对中西政治制度史、中西政治思想史、中西法制史、中西法律思想史、中西宗教发展史、中西哲学史、中西伦理史和中西史学进行了全方位比较性研究。

当然，该著作也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由于涉猎的比较学科太多，就既不能专心于中西政治学或政治制度或思想的比较，也不能专心于中西法学或法律（制度或思想）的比较。再如，该著作的法理性研究的味道较浓，实证性研究虽然也很强，但是如果实证性研究再强些就会更好。

（责任编辑：赵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