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楠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 科研处,陕西 西安 710119)
【语言文学】
清代陕南地区移民对当地生态之影响*
李 楠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 科研处,陕西 西安 710119)
本文从历史上清代移民迁徙陕南地区的现象入手,分析其移民的来源、规模和原因,在肯定清代移民开发陕南的历史价值的同时,深刻意识到这一开发行为对当地生态环境的破坏。从而进一步明确要实现陕南地区可持续性发展,必须推行生态文明建设。
清代移民;陕南地区;生态环境
陕南即陕西省南部,位于我国豫、鄂、川、陕、甘五省的交界地带。其地理区域包括了秦岭、大巴山山地的陕西部分以及汉水等河流形成的冲积平原及谷底,是长江、黄河两大河流的重要水源补给区,北跨秦岭,南依巴山,汉水自西向东横穿而过,西部有嘉陵江由北而南流入四川,东部有丹江等支流汇入汉水,在江河谷地依次分布着汉中、安康与商洛盆地。清代,陕南地区主要分为三个行政区域,即兴安府(今安康市)、汉中府(今汉中市)、商州直隶州(今商洛市)。
明清时期,全国人口尤其是南方人口膨胀,加之自然灾害频发,大批移民流徙到地广人稀的陕南垦荒种地,因此出现了一定规模的移民潮。相关学者对此做出了研究[1-5],本文将研究视角集中于以清代陕南移民现象、人与自然关系原因入手,研究清代陕南地区移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进一步明确要实现陕南地区可持续性发展,必须推行生态文明建设。
(一)移民来源
清代陕南地区移民的来源十分广泛,据史料考证,主要以陕西、湖广、四川籍移民最多,江西、安徽、河南和江浙等省区次之。陕南移民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人口迁移呈现由南向北的态势,这也充分反映出从秦汉至明清时期我国南方和北方地区社会经济及人口发展的巨大变化[6]。如汉中府移民,“两湖最多,川民亦多,次湖籍则安徽、两广,次则河南、贵州间亦有之”[7]。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清政府实行“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用以恢复农业生产,在陕南镇安招抚流民,但回籍者甚少,继而招徕客民,客民多是“夏湖人”(亦称下河人,泛指鄂、湘、皖、赣等省人),其人数占招抚人口总数的十之八九[8]。道光以后,太平天国以及捻军起义相继爆发,长江、黄河流域的人口迅速减少,耕地紧张的程度有所缓和,陕南地区不再有大量的移民现象出现。
(二)移民规模
据史料考证,早在明朝时期陕南地区就有移民现象出现。明朝初年以后,河南、四川、山西、山东等地人民,或因逃避粮差,或因畏当军匠,及因本处地方荒旱,俱各逃往汉中府地方金州等地[9]。由于迁徙至陕南的移民增多,陕南的社会经济逐渐发展起来,但这一发展过程却在明末清初中断。在经历连年的战争之后,清政府统治者意识到,要恢复陕南地区经济必须招徕流民以此获得大量劳动力。在一系列的政策如对部分无主荒地的占有权、资助牲畜、轻徭薄赋的支持下,清朝初年,陕南开始有少量外地移民出现。据史料记载,陕南地区大规模的移民流入则是发生在乾隆中期至嘉庆年间的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段。
从乾隆三十七、八年(1772、1773年)到道光时的50余年中,外省移民大规模地迁入陕南,促使该地区人口骤增数倍。因移民人数大量增加,当地政府将兴安由直隶州升格为府。陕南山区各州县人口也普遍大增,如镇安县,由乾隆初年的3 800余口增至道光初年的159 800口;镇平,在乾隆朝巡检时领荒开垦者仅七八户,到嘉庆年间(1796~1820年)增至8 000余户,道光年间增至10 200户,94 800口。乾隆至嘉庆年间,由于人口骤增和垦殖规模的不断扩大,先后增设孝义、宁陕、留坝、定远四厅,道光初年又增置砖坪、佛坪二厅[10]。根据地方志和其他有关资料分析,清代康熙中期陕南的人口在50万左右。100余年后,陕南人口达到了396万余,增长率为697.9%[11]。纵使减去自然增长的人口,百余年间移民迁入陕南的人口也达300余万。另据曹树基先生估算,至道光三年,兴安、汉中二府的移民及其后裔人口分别为101万和141万,各占当地总人口的83%左右,另与商州移民合计则达310万之众,正好印证了前者[12]。可见当时移民入陕南的规模之庞大。
(三)移民原因
陕南地区之所以成为清代重要的移民迁入地,与其所处独特的地理位置、自然条件、人口分布状况以及政策引导等都有密切关系。其主要原因有以下四点:
首先,乾嘉时期全国性人口膨胀日益严重。到乾隆末年,全国人口已接近四亿,奠定了中国近现代人口的基数。人口的增长激化了人地之间的矛盾,造成了全国范围的粮食紧张。大批破产农民被迫背井离乡,迁徙到地广人稀之处垦荒种地,得以生存,这是移民产生的重要历史根源。
其次,自然灾害迫使灾民大批流迁来陕。明末清初,陕南屡遭战乱,自然灾害频繁,大量人口死亡或逃亡他乡,人口锐减。直至康熙中期,陕南地区各县仍人口稀少,呈现出人少地多的局面,从而使其对地狭人众地区的无地或少地农民具有相当强的吸引力。
第三,陕南地区赋税和地租剥削相对较轻。清初,陕南地区劳动力严重不足,清政府为达到“足额赋而裕国用”的目的,在陕南实行“招徕流徙,尽辟荒芜,生聚繁衍”,“轻徭薄赋,相与休息”的政策。大面积的空闲土地、低微的赋税政策,为移民提供了广阔的生存空间。
第四,陕南地区之所以成为流移汇集之处也与该区具体条件密切相关。陕南地处我国南北交界线上,属亚热带湿润、半湿润气候,土壤较为肥沃,适于农作物生长,原始密林植被丰富,矿产资源富饶。这些条件对地狭人众地区的居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同时,该区地居豫、鄂、川、陕、甘五省交汇之处,便于流移民迁入。
另外,各省居民还有如逃租、逃罪、经商等其他原因而移居陕南的,不过这只是极少数。因此,从康熙中期开始便有外地人口陆续迁入陕南,并在乾、嘉时期形成了十分浩荡的移民浪潮。
清代移民流徙陕南,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开发,陕南各地大规模土地垦殖开发利用,家庭手工业与农业分离乃至一大批手工工场出现。商品经济日趋繁荣使陕南地区一度进入了经济社会发展的全盛时期。但过度开发而引起的生态变化,使该地区经历短期的繁荣兴旺随之转入停滞衰败,最终制约和阻碍了陕南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主要表现为:
1、森林面积减少。
从明中叶起至清道光年间移民潮的出现,为陕南地区带来了大量劳动力,并对陕南农业经济发展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在大批移民进山垦荒的推动下,陕南山区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人口剧增,土地开垦达到饱和。并且在融汇南北技术条件下,充分发展了造纸、冶铁、木材采伐等手工业,经济繁盛一时。昔日的荒山野岭变成了广袤的农田,促进了农业在一定限度内的发展,由于农业开垦行为对自然环境的改造有限,对当地自然生态环境产生了一系列的影响。如植被遭到大面积的毁灭性破坏。植被在农业上具有固土护沙、保持水源、调节气候等多种功用。陕南地区是我国森林较为茂密的地区,但这一状况远远不及清中叶以前的植被分布状况。农业耕作线的迅速推进和森林的滥行砍伐,造成了陕南耕地扩张和植被消失这两个现象的同步发展。
陕南西部的秦岭腹心地带是森林最为密集的地方。经乾隆晚期至嘉庆末年数十年砍伐,该地森林成片消失。如周至西南至洋县的六百里密林中,许多池方已是“老林已开者十之六七”。又该县界连郧县、宝鸡、宁陕诸处,当时虽有数百里、数十里的成片森林,但冬春之际在此大兴砍伐的人数常多达数万,面积也在日渐缩小,其中仅周至一县就开进老林二百余里。
如陕南南部的紫阳县,乾隆中叶还是森林茂密之区,陕南东部的商州直隶州原本有面积广大的山林,但耕地面积日益扩大之后,森林破坏现象也十分严重。
2、水土流失现象加剧。
植被毁坏、次生林与人工林后续不足、以及玉米在坡地的大面积种植,致使陕南的水土流失、耕地贫瘠化加剧,自然灾害频繁发生。如至道光年间,西乡县重要的水利设施五渠堰经常遭到山洪破坏。道光《西乡县志》的编者认为其原因在于:“彼时(康熙初)北山尚多老林,土石护根,不随山水而下,故沟渠不受其害。乾隆以后,山尽开垦,水故为患。”结果西乡县嘉庆二十五年、道光二年、六年接连发生严重水灾。康熙以后四十余年间,汉中府山区“沿栈山林开垦略尽,土浮石松,夏秋雨发,淤塞道中,各溪涧乱石填高,往往水与路平。”由于“南山(秦岭)一带老林开空,每当大雨之时,山水陡涨,夹沙带石而来,沿河地亩,屡被冲压。”随着移民的迁入,垦荒不断向深山老林推进,同时也为后来的山洪、水灾等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3、 野生动物减少。
秦巴山区是世界六大生物起源中心之一,生物物种资源异常丰富。我国现有的许多珍稀野生生物都分布在这里,当年应该远较今日丰富多样。陕南落后的农业垦殖方式也使该地区的野生动植物资源遭到破坏。由于大面积的深山密林被垦作农田,动植物生存条件遭到破坏,其品种和数量因此日趋减少。物种的消失有一个过程,如野生动物,有一个不断被排挤、生存空间萎缩、生存环境破坏的渐进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讲,许多记述都值得重视。更重要的是,明清时期,上述进程加快了。乾隆《旬阳县志·物产》记载:“近各乡山已尽童,亦鲜虎暴矣。”道光《石泉县志·物产》中记载:“禽兽,鸥、鹭、鸳鸯、虎、豹、麋、鹿、熊、罴,旧志有之,今开垦既遍,亦不尽有。”同治《万县志·物产》:“虎、豹、熊、罴殆无常产,县境四面皆山,在昔荒芜,尚或藏纳,今则开垦殆尽,土沃民稠,唯见烟蓑雨笠,牛羊寝讹而已。”紫阳县三台山旧多虎豹,乾隆末年以后,山林尽被开垦,“群兽远迹”[13]。随着大面积的深山密林被开垦,人类活动范围扩大,相应的森林面积的减少,与之相呼应的野生动物的繁衍之地也在日渐缩小,动植物生存条件遭到破坏,其品种和数量因此日趋减少。
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从人类出现以来大体上经历了三个阶段,即从单纯依赖自然发展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然后转变为在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同时保护自然。这三个阶段的产生,与人类智慧的开发、科学技术的进步有直接的关系,是人类对自然认识不断深化的过程。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是人类生产活动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过程,社会生产改造着自然环境的固有状态,而自然环境的变化又反过来影响人类的生产活动,二者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清代陕南落后的农业开发方式导致了自然环境的恶化,同时,恶化了的环境又反过来限制和阻碍着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
总之,清代陕南地区移民促进了农业垦殖运动的同时对当地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这个历史教训为我们提供的启发是:第一,农业人口必须保持在与自然环境和生产能力相适应的限度之内。第二,为了促进农业经济乃至整个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大自然的开发利用,必须始终不渝地贯彻科学、合理和适度的原则,实现陕南地区可持续性发展,必须推行生态文明建设。
[1]葛剑雄.简明中国移民史[M].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
[2]谭作刚.清代陕南地区的移民、农业垦殖与自然环境的恶化[J]. 中国农史. 1986,(4).
[3]梁四宝.清代秦巴地区的开发与环境恶化[J]晋阳学刊. 1994,(5).
[4]萧正洪.清代陕南的流民与人口地理分布的变迁[J]中国史研究. 1992,(3).
[5]钞晓鸿.晚清时期陕西移民入迁与土客融合[J]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8,(1).
[6]薛平拴.明清时期陕西境内的人口迁移[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1,16(1):99~119.
[7]《嘉庆汉中府志》卷21风俗.
[8]镇安县地方志编纂办公室.镇安县志[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
[9]《明经世文编》卷62“添风宪以抚流民疏”.
[10]赵尔巽.清史稿(第八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1]史念海,萧正洪,王双怀.陕西通史.历史地理卷[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12]曹树基.中国移民史(第六卷)[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
[13]道光《略阳县志》卷 1《山川》.
[责任编辑 张君宽]
2015-01-28
李楠(1979— ),女,陕西省咸阳市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科研处讲师,理学博士。
本文系陕西广播电视大学2014年度校级课题(14D-06-B04)“清代陕南移民对当地生态环境影响研究”系列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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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49(2015)01-005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