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一禾
(浙江大学 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310058)
英国女作家约瑟芬·铁伊(Josephine Tey,1896-1952)虽然是推理小说家,号称与阿加莎·克里斯蒂和谢尔斯并属20世纪30年代推理小说黄金时期的“三大女杰”,不过她的通俗小说是常销而非畅销类的。她一生的小说产量仅八本,水平比较整齐,风格也不多变。如果能够喜欢上,则肯定会觉得其文字功夫接近简·奥斯丁,“精准中带着优雅幽默”,而不喜欢的则如阿加莎·克里斯蒂曾经的批评,觉得她的推理小说节奏太缓、“沉闷和琐碎”。[1]约瑟芬·铁伊的人生是比较简单甚至是单调的。她小时生性活泼,喜欢苦练体操和杂技动作,然后表演给家人看,后来就在利物浦的一家体育训练学院学习了三年,课程包括医学、指压疗法、生理学、体操和舞蹈等。她虽然有两个姐姐,但由于母亲去世时,30岁的她仍未婚,于是就责无旁贷地放弃自己原本在做的体育老师,从此居家专门照顾残疾的父亲。之后她的职业就变成了自封的作家。写作既是她生活中的快乐或自娱自乐,也被视为一种日常性严格自训。所以其小说看似笔调轻松、时不时嘲讽自我,实则暗藏着内在的严肃和稍许的沉重。
铁伊最著名的推理小说是《时间的女儿》,但那大概也是因为题材上更接近当时的主流产品,即男性作家主导的历史重大事件和顶层人物描写。她的其他几本小说也许更具有女性写作的特点。比如非常重视描写日常性生活和纯粹个人的感受,突出或肯定偶然性、机遇性、幸运儿的存在,以及它们对群体事件的惊人影响;比如经常描写平庸无奇之人可能犯下的无意识、碎片式小恶,以及它们如何可能迅速地传播和积累起来,最终导致了可怕的凶猛和罪恶;再比如总是在追查到底的大结局上表现得犹犹豫豫,强调结论的暂时性或未必如此。所以她的推理小说有几个特点是明显和一贯的,首先就是反推理和反侦探,她不过是借用大众都喜爱的类型化写作模式,装入自己更擅长和认可的内容和意义,所以看她的小说更需要一点耐心和静心阅读。
其次,她的小说中的“叙述者”都不是比常人更高明的人,虽然也有反复登场的“名侦探”,但故事叙述者只是普通人,尤其是会犯错的普通聪明人,所以从技巧看,是现代小说常见的“不可靠的叙述者”,需要读者自己多留神和费力思考,以防范与叙述者太过一致地观察和分析问题,于是同样犯错。所以她的小说最好能随兴地多看几遍,或事后细想几次,才能真正得到所有的阅读快乐。唐诺先生在导读中说“她选择了辨识不易、解读不易、而且传述不易的方式写小说……确确实实带给一代代有洞察力、有感受力和鉴赏力的读者惊心动魄的美好阅读过程”。[1]
《萍小姐的主意》(Miss Pym disposes)[2]的主要故事骨架是:露西·萍最近写了本心理学书十分畅销,暗自得意的她来到了由老同学霍奇·亨丽埃塔担任校长的女校(莱斯体育学院)做临时代课老师。她在这所女子体育学校里体验了各种趣事和怪相,发现一群性格和长相都生动又各异的吱喳女孩,加上一堆负有专业课职责的各色老师,每天都在纪律严明的封闭式管理体制中谨小慎微,忍受着不易传递的内在压力和莫名紧张。在一个让人羡慕的就业机会被校长指定了非大家心中人选之后,几乎所有人的心都乱了。最终,那个被指定的、叫芭芭拉·鲁丝的“次优”女生在晨练中被未安放好的平衡杠木击中头部,初步判为“意外死亡”。而萍小姐在现场发现了可能是“谋杀者”遗留的证据,依据自己擅长的心理分析和面相观察,她很快推测出了谁是作案者。但是萍小姐左思右想后的“主意”或处理方法,却是不向校方和警局交出“证据”,赶紧离开学校。
导致这小说中唯一死亡案件的关键转折点,就是那个推荐最优秀毕业生去全国名校(阿灵赫斯特学院)当老师的机会。因为事关重大,谁是最佳人选,由谁和如何决定,成了学校所有潜在矛盾爆发冲突的导火索。亨丽埃塔贵为校长,却没有推荐大家心目中最认可的人选玛丽·英尼斯,而是给了众人平时特别讨厌的芭芭拉·鲁丝。在萍小姐、其他老师和同学们看来,英尼斯才貌双全、气质绝佳,成绩高居各科榜首,而鲁丝偏科,擅长技术类、怯场理论类,长得太一般,更加上品性还比较差。所以,萍小姐对老校友的这个冒犯众意的个人决定十分反感。她曾试图直言相告,劝说亨丽埃塔不要在这个关键问题上犯错,伤了太多人的心。但亨丽埃塔仿佛决心已下、一意孤行。值得注意的是,这中间有作者铁伊制造的一些障眼“烟雾”,也就是让读者更多地跟着仿佛对谁都没有利害关系、又特别善解人意的萍小姐,去憎恨和反抗行事作风专制和居功自傲的校长亨丽埃塔,这是比较符合大众阅读口味和期待的。
亨丽埃塔坚持的这个“不公”决定果然引发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可见和不可见的结果,包括鲁丝的“意外死亡”和萍小姐的“主意”。由此,如果从一般推理小说的构思而言,故事完全可以从阿灵赫斯特学院发来的这个令人瞩目的就业机会开始。小说共22章,这个机会出现在第9章。前面冗长的学校生活环境和氛围叙述,可有可无。而这,恰是这个推理小长篇的与众不同之处。铁伊就是想借助大家对“案件”和“抓凶手”的阅读心理预期,先故意拖延,好好交代一下这个女校可怕的学习氛围。
小说里的莱斯学院就像是所谓“封闭”、“严苟”、“冷酷”校园政治和体训机制的一个切片,过度繁重的课业压力和就业压力,排得过满的时间表,都导致了众师生压抑单调、无处缓解的校园生活。莱斯学院学生们夏季早上五点半起床,早餐前还有早课;冬季七点半起床,然后有两小时的外界课程学习。接下来是一天繁重的学习。下午四点到六点有实习。六点半到八点有舞蹈课。晚餐八点半左右结束,还有接下来的晚自习。这样的学习和训练是“魔鬼式”的。由于我们随萍小姐进入莱斯学院的时候,它已经在亨丽埃塔的长期指挥下,成功整治成了本地区“名校”,因此,所有的魔鬼式严格管理和苦训规定,也就被内外人士视为“正常”或必须认可和忍受。问题是,“人在疲倦的时候,总是无法正常地控制情绪。无足轻重的障碍会变成像世界之最珠穆朗玛峰一样巨大,无心的言语会变成抱怨的主题,小小的失望会演变成自杀事件。”[2](P.51)所以学校的“健康教育”课老师勒克斯小姐就向萍小姐介绍说:“她们像一群困顿的野兽”[2](P.42),“你是真的喜欢我们这个动物园吗?”[2](P.50)
亨丽埃塔这个可怕的优秀校长,对莱斯学院有着病态的挚爱。她没有结婚,身体已经发福,几乎为莱斯学院付出了所有感情与精力,莱斯学院的声誉和影响力对她而言,高于一切。对事业过度的投入,使得这位女校长恨不能将所有学生都塑造成“才”,恨不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将莱斯学子的不出众之处修理得一干二净。所以,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下,师生们的思想几乎是高度紧张和机械运转的。一旦有一点闪失或撞击,就有可能全盘崩溃。这所“名校”和她的优秀方式,是极其脆弱的。
当我们认识多少带有点“专制者”色彩的校长亨丽埃塔时,由于她在事业上已经小有成就,于是在社会交往方式上也已经成了一个比较势利的人。萍小姐本来是无法接近这位“名人”的,但因为自己的一本书畅销也出了名,所以就受到了旧时学姐亨丽埃塔的亲笔信邀请,来到她领导的莱斯学院做“演讲”。这经常被安排的“校园演讲”本身,不过是校长的业绩累积,不过是学校承诺的很多“优质办学条件”之一,但从学生的口碑看,萍小姐的演讲是迄今为止让她们真正喜欢上听演讲的第一个。由于带领我们阅读故事的萍小姐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所以我们一定要主动站在比她更高或更好的角度观察她和这个故事中的众人。此时性格有点孤傲、多少也自以为聪明的萍小姐一方面很快就喜欢上了众多学生们的朝气与单纯,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个进入女校短期任课的过程,是她运用自创心理学好好实验一番的机会,更何况她心中正酝酿着的下一本“销量书”即“面相学”。所以我们一路会因为萍小姐的热情投入而得到她查看出的很多有用信息,同时也会逐渐发现她的自以为是、内心矛盾和犹豫不决。
萍小姐很快开始与莱斯学院的学生们经历艰难的期末复习考试。在一门理论课的监考中,萍小姐发现了鲁丝脸上的可疑表情——当时的“面相”肯定是“一个被大人发现正在偷糖的孩子”——断定她正准备用手中的一块藏有东西的手帕掩盖自己的作弊。[2](P.89)萍小姐用自己的眼神和走动阻止了她的企图,并且在考试结束后捡到了一本记满了科目要点的小本子。她相信这是鲁丝的,因为她最后一个交卷,慌忙地跑去加入团队的下一个规定动作。虽然她独特的“主意”是将这个小册子扔进水塘,认为丢失小本子的惶恐不安和胡思乱想足以让鲁丝受到一生的惩罚,但从此,萍小姐对鲁丝的印象就从最开始的不喜欢其长相,而变得更加鄙夷她的品性。
就在大家认定阿灵赫斯特学校的就业机会非英尼斯莫属的时候,亨丽埃塔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地决定了鲁丝为不二人选。于是一向平静的学校突然炸开了锅,学生们暗地里叽喳不停,低年级体育老师雷格小姐、高年级体育老师馥若·古斯塔夫森、芭蕾舞教师勒费弗尔夫人也都不同意,萍小姐的观察和思考活动则更勤快了。毕业典礼的那天早上,鲁丝在例行晨练时被插销没锁紧的杠木砸中头部,然后在医院死亡。校长亨丽埃塔当即招来前一天最后离开、并且负责将平衡木安放好的另一同学艾琳·奥唐奈,调查结果显示,恰恰是鲁丝自己安放了后来砸中了她头部的那个方向的器械,因为奥唐奈个子矮小,必须借助一块垫板才能安放另一头的杠木。于是亨丽埃塔对死亡原因的第一时间判定就是“意外事故”。
但研究心理学的萍小姐(带领资深的推理小说读者们)却更有经验地、在第一时间就前往了事发地点。果然,萍小姐好像是“无意中”发现了凶手留在现场的证据,一朵从训练鞋上掉下的蔷薇饰花,于是她接着留意女生们脚上的鞋,寻找出凶手极可能是对鲁丝怀有嫉妒之意的英尼斯(唯有这16章中的这一段是在正式“推理”)。在一番自我对话和艰难抉择之后,萍小姐决定去和自己特别喜欢的英尼斯一起讨论最好的处理方法。在萍小姐看来,英尼斯很快承认罪过,并恳求萍小姐紧守秘密,答应将回到自己的家乡小镇去工作,用一生的善行来“赎罪”。但自我感觉良好的萍小姐并不一定真能干和“可靠”,就在她觉得一切事情总算尘埃落定,天机不可泄露,可以考虑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鲍尔的脚上也蹬着一双同样掉了饰花的训练鞋,于是她意识到,真正的凶手“可能”是看上去善良可爱的鲍尔。但是她其实是一下子有点犯晕了,不那么自信了,所以,接下来的“主意”或“处理”是赶紧走人。
由于小说最后交代了,英国警察已经进入调查程序,收集证据和四个采取各种样品的过程肯定会挺漫长,需要耐心等待。所以这部推理小说的“另类”就在于它最后仅仅暗示了叙述者认为的凶手是谁,但读者并不能因此简单确定,因为鲍尔和英尼斯是铁杆密友,或者是鲍尔气不过自己的朋友没有得到应有的工作机会而对器械动了手脚(但她的本意应该不是杀人,而是恶作剧或伤人,鲁丝的死仍可能是“意外”);或者如英尼斯自己承认的,是她所为,但前面的性格铺垫让读者不相信这个高傲的女生会做这样低层次的事情;或者是英尼斯在听到萍小姐发现的“端倪”后、立即猜到可能是鲍尔所为,当即决定替朋友承担罪名,同时也惩罚自己的“原罪”,即在得知鲁丝获利之后自己一直耿耿于怀;或者如亨丽埃塔调查的,只是鲁丝自己得到这个良机后,看出众人的不悦也心绪不宁,前一天安放训练器材时心不在焉,意外出错,害了自己。最后的结果嘛,也许警察会调查个水落石出,也许“愚蠢无能”的警察始终让事情不了了之,但我们读者被作者设定好了,停在了虚构故事的结尾,而不是真正案件的大结局。我们需要自己做出结论和评议。
铁伊这样大胆结局,渴望引导出不同读者的不同解释。有评论自信地认为凶手就是鲍尔,此人的潜在凶险作者早就有所暗示,比如开篇不久萍小姐无意碰到鲍尔在走廊上极度开怀地摇动晚睡铃,她对自己制造的噪音非常快乐。①由于铁伊的推理小说目前正式发表的中文论文几乎没有,所以文中所引的一些评论指豆瓣读书网上的一些网友观点,特此说明和深表感谢。但也完全可以不这样认为,因为鲍尔摇铃的言行不能“过度解读”,萍小姐也并不是神通广大的福尔摩斯和马普尔小姐,她是作者带有自我嘲讽、不可全信的故事讲述者。她那小有名气的畅销书恰恰证明她是让心理学大众化和生活化的一个幸运的写者,她动不动就评估他人面相的习惯和爱好,也说明了她与喜欢聊星座、生肖、命相和UFO的现代“小资”们格调差不多(带有自嘲)。这个突然“发迹”的单身“宅女”最近是撞了大运心情正好,所以表面性情温润,心底则浪漫率性,这时的她招人喜欢也让各类师生都感觉亲近。但在她试图做出重大决定时,往往让不同资历的读者产生不同判断。
比如当她觉得鲁丝可能作弊并捡到了极可能属于鲁丝的一个小抄本时,她想,对鲁丝最大的惩罚,就是让她一辈子惦记着自己的秘本到底去哪儿了。这就多少有些涉世不深、天真和想当然。在小说的结尾,我们看到铁伊用近似戏谑的口气来描写她对自身能力突然感到的惶恐不安,一方面她仍在继续地留心鲍尔的“面相”,觉得这次看来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开朗快乐,而是从她蓝色的双眼中看出冰冷和浅薄,看出从没发现过的冷酷和对抗意志;另一方面她的自信和浪漫也瞬间土崩瓦解,无论是查出凶手还是继续研究心理学,她都准备放弃,她的赶紧离开,是一种带着复杂“痛苦”的“狼狈”退却。
铁伊常常在小说中强调大众期待警察寻找“元凶”的思维是有问题的,一个案件出现,侦探辛苦探案,然后真相大白,凶手被擒,这是对社会和人性的简单化和幼稚性理解。在《时间的女儿》中,她就批判了这种思想和精神的懒惰与逃避,并尖锐地指出,即使学者和众多研究反复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情况,人们也更愿意相信那些人云亦云、众口一词的“虚假”解释。
害死了鲁丝的凶手到底是谁?鲍尔、英尼斯、鲁丝自己?还是校长亨丽埃塔?还是自说自话扔掉了作弊用小本子的萍小姐?因为如果她执意追查考试作弊,鲁丝可能就得不到这个工作机会了。这些个“嫌疑人名单”恰是作者铁伊希望我们在不确定中冷静思考的“触媒”或向导。其实如果我们不把造成悲剧的原因视为一个叫“凶手”的犯罪嫌疑人,那么“元凶”也需包括生活气氛、环境因素和制度结果等。比如:去“全国名校”工作的机会的致命诱惑(折射着严重的等级制观念等);学校不断公布学生各科成绩排名的可怕压力(不平等、不允许个性、没有隐私等);长期规定学生一切时间和应做事情的学校管理体制(机械、压抑、冷酷无情等);学校人际交流方式的不自由、不自然、拘谨和恐惧感(让人整天诚惶诚恐等);包括萍小姐在内的众多普通人的潜能、欲望、影响力、盲点与误区(越是压抑就越是强烈,随时可能介入或干涉)。美国评论家加里·斯托霍夫(Gray Storhoff)曾在评论格林厄姆·格林的小说《人性的因素》时说过:“带有清晰等级制度和组织的国家,永远不可能带来一个公正的世界。”[3](PP.59-66)
小说提到来自巴西的“花核桃”德斯特罗,顶替的名额来自一个精神崩溃了的老生,她曾经是平衡木高手,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失去了平衡感,就再也无法站上平衡木。她抱着平衡木不放,哭得像个小孩。亨丽埃塔介绍说她之前在学校一直是很快乐的。萍小姐内心对此表示了疑惑:“她快乐吗?快乐得崩溃。究竟是什么原因……?”[2](P.66)可见,在长年累月的严格管教体制中,身体和心智都处于发育阶段的女生们一方面仍然处处流露青春活力,另一方面则很容易被严苛的教育体系“押运”上“反常”的成长道路。就像“花核桃”德斯特罗对萍小姐所说的:“她们的生活方式根本就不正常,所以你也不要期待她们举止正常。”[2](P.30)在不正常的环境中,每个人的天性差异和突围方式,就形成了日常生活中的暗流涌动。比如爱尔兰人托马斯·汤米永远渴望多睡一点,冒冒失失而又活泼单纯的戴克斯最爱上舞蹈课,斯图尔特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才真正展示了她自己,奥唐奈因为没找到工作大哭一场后赶紧去参加集体庆功会,还有永远渴望腻在一起、不分你我的“四门徒”,她们不断地通过心往一处想的思维一体来证明自己的“铁姐们”关系,这种看似特别紧密的同学姐妹情,其实却折射着不愿长大、不想分开的少女心理……阅读这样的小说的一个要求就是要对所有普通人都有好奇心,就是要忍受一下很多名字、欣赏很多零碎的对话和有信息的场景。
不仅如此,《萍小姐的主意》同样引导我们去更深入地思考社会公平和人间正义。比如它也在引导我们讨论:如果一般侦探推理小说供给大家“擒拿真凶”的快感和满意,那么针对类似的平庸无奇又日积月累的“恶意”和可能的“报复”之举,应如何理解和对待?如果一个不受大家欢迎的人被某人“赶走了”,他或她是该被感谢还是该被捉拿和判刑?鲁丝的“意外”死亡肯定让人心生怜意,但那随后出现的警察侦探和法律式追查,是否就代表了正确和正义?那种惩罚是否意味着更多不完美的人受罪?小说借萍小姐的心绪强调她有多么不情愿要因为一个人的“罪行”而破坏一群人的生活。小说还借瑞克(花核桃的男朋友)之口说:“应该去做正确的事,然后让上帝来裁决。”[2](P.228)简单行事就是“做正确的事”,然后让因果各得其所。因为无论是人的理性还是感性,其实都无法完全看清事情变化的“前后关系”。
[1]唐诺.露西的故事——《萍小姐的主意》导读[M]//约瑟芬·铁伊.萍小姐的主意.金波译.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7.
[2]约瑟芬·铁伊.萍小姐的主意[M].梅辛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2.
[3]Gary Storhoff.To Choose a Different Loyalty:Greene's Politics in The Human Factor[J].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1984,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