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大学堂进士馆毕业学员考述

2015-07-02 01:29:57硕,
关键词:法政进士毕业

李 硕, 陈 鹏

(北京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 北京 100871)

京师大学堂进士馆毕业学员考述

李 硕, 陈 鹏

(北京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 北京 100871)

为了格致实学、陶铸人才,清末最后两科进士被要求进入京师大学堂肄业,于入职之前接受西学教育,大学堂因此专设进士馆。1906年8月,科举已停,不再开进士,馆内学员不继,难以久存,因此变通进士馆办法,将甲辰科进士学员资送日本游学,癸卯科进士仍留馆中直至毕业。1907年初,进士馆迎来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馆内毕业学生,共计内班77人,外班28人。以内班毕业学员为研究对象,分析其在变革时代的职业与人生选择,勾勒其作为“过渡社会群体”的特定影像,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变革时代中国所经历的冲突与熔融。

西学;科举;京师大学堂;进士馆;

作为一种集文化、教育、政治等多重功能于一体的基本制度,科举是传统中国社会体系中重要的联结与中介机制。它能够使社会不同阶层之间保持一定的动态循环和相互流动,上及政教,下系耕读。科举制赋予知识分子的重要出身——进士,不仅意味着读书人的最高功名,也预示着通过考试授官,完成了从“士人”到“仕人”的转换。三甲进士作为官吏的基本来源、朝廷可资利用的核心人才,历来备受重视。清末新政伊始,施行废八股、改试策论的科举考试新章,与此同时,兴办西学学堂、奖励出洋游学,致使科举制度不断遭受冲击,最终由改到废。政治制度的短期改革并不意味着政治伦理的瞬时转变,在科举废除之前,清廷对最后两科进士依然格外重视,在“振兴实学,陶育通才”[1](P.157)的要求下,于京师大学堂专设进士馆,要求新进士为官之前接受系统西学教育。关于进士馆,既往之研究,已阐述了其沿革大略,考察了馆中授课教习群体的经历与际遇。[2-3]但是对进士馆学员的境况却少有论述,而他们作为进士馆的主体,在清末风雨如磐的变革年代,不断经历着新旧交替、上下浮沉,在个体生存与国家正义的天平上艰难度量、左右权衡。时代在他们身上投下了沉沉的阴影,而他们的个体选择与人格群像也微缩地反映了那个时代。本文拟以进士馆的毕业学员为核心作一简单探讨。

一、应世与应时——进士馆学员的培养与毕业

京师大学堂是戊戌政变后的唯一遗留成果,从创办之初就本着“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成通经济变之才,……共济时艰”[4](P.43)之目的,效法日本的速成教育。为了培养已仕人才,光绪二十四年(1898)始,大学堂就专为五品以下八品以上[5](P.53)官员设立仕学馆,从“冀收实效”[6](P.47)的角度考虑对其进行西学教育。进士馆承基于仕学馆“以教成初登仕版者皆有实用为宗旨”[7],培养新科进士,可以说是应世应时之举。

其世,列强借制器以掠国,借通商以辟地,中国不得已被卷入世界近代化的浪潮,在送穷退虏的压力下,在求强求富的困境前,中学式微,只得学西学以应对世界变化,求图生存空间。其时,大局益危,维新之说再起,虽然八股试帖已废,试策论经义新立,但世人对科举诟病流弊之非议依然日甚一日,认为科举不过是“侈口而谈经济,挟策以干功名”[8](PP.523-526)。因此清廷认为,通过科举获取功名之人,应当在进入官场之前,获得一些实用的科学与法政知识。“试策论,固异帖括空疏,唯以言取人,仅能得其大凡,莫由察其精诣。进士入官之始,尤应加意陶成,用资器使,着自明年会试为始,凡一甲之授职修纂编修,二、三甲之改庶吉士用部署中书者,皆令入京师大学堂分门肄业。”[9](P.153)正是应时与应世大势所趋,进士馆以寻求实效,培养已仕官员为要务,经历了短暂的兴办历程。

光绪二十九年正月(1903年2月),京师大学堂在西城李阁老胡同添设进士馆,光绪三十年四月(1904年5月)开学,同时速成科之仕学馆也归并入进士馆,馆内各学员及听讲员也都悉数移送。[10](PP.16-22)其实,虽然名义上“移送”,但听课时依然自成一馆。进士馆学员主要为新科进士,也就是癸卯科进士。*开学后主要是1903年癸卯科进士,但也有其他科进士。第二年又招录1904年甲辰科进士。入学时曾有这样的规定:进士“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者,自揣精力不能入馆学习者,准其呈明改以知县分发各省补用,到本省仕学、课吏等馆学习”。[7]也就是说,进士馆学员的年龄一般在35岁以下。入馆后学员被分作两班,内班为翰林中书,住馆肄业;外班为部曹,到馆听讲。既然学堂所学以未来职业所需为指向,那么进士馆的课程内容也就围绕着法律、交涉、学校、理财、农、工、商、兵八项政事展开。按照“果、达、艺三科”的培养要求,学习兵政、体操;史学、地理、法律、教育、理财、东文、西文;以及格致、算学、农学、工学、商学等课程。每日讲堂功课四个小时,三年毕业。虽然看似所学门类众多,其实要求标准并不高。东文、西文、算学、体操为随意科目,是否学习听其自便,农、工、商、兵四科只需选修一到两科即可。其他科目也是“皆能知其大要为成效”,做到入职后通达事理、遇事不茫然即可。可即使这样,如许多的课程设置也遭到学员反对,他们认为,既然“馆以法政为主,而加入物理化学,为必修科,甚不合也”[11],于是一致奋力争取,最终导致物理化学等课从所学课目中撤销。

光绪三十一年(1905)秋,清政府下诏废除科举[12](P.5392),这一重大的历史变革对进士馆产生了直接影响。光绪三十二年六月(1906年7月)并入进士馆之仕学馆学生毕业,七月(1906年8月),科举已停,不再开进士,直接导致进士馆学员缺欠,难以为继。在这种情况下,学部变通进士馆原来办学章程,将在馆部分学员直接资送日本游学,原有堂舍改设京师法政学堂,进士馆即行结束。此时,馆中内班肄业各员,计癸卯科为主进士80余名,本应于当年毕业;甲辰科为主进士30余名,应于第二年毕业。[13](P.158)由于癸卯、甲辰进士毕业之期远近不同,清廷做了区别对待。

首先,对于进士馆内甲辰科进士,内班学员共计30余名于光绪三十二年八月(1906年9月)资送入日本法政大学辅修科学习,其余外班未住馆之学员送入日本法政大学第五班速成科。*1904年到1908年之间,日本法政大学专为中国学生开办法政速成科,吸纳了相当一部分中国的留日士大夫,五年之间,开办了五期速成班,1908年第五班毕业后停办。参见朱腾《清末日本法政大学速成科研究》,载《华东政法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第141-158页。派往日本虽然说是一时权宜之策,但也是多重考量之后的结果。日本距离近,靡费无多,风俗较近,文字易学,而且法政速成科不设复杂的考试程序,仅凭驻日公使的介绍信就可入学。[14](PP.1-6)更重要的,进士馆法政科从创办之初就多是向日本学习的产物,无论从课程设置还是所学内容,都易于衔接。[15](P.48)出国后,由于多方的情境变化,学员所入学校也或有变更,如进入陆军学校或者日本专科大学等。两年后,也就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赴日本游学的甲辰科进士相继毕业,返京后于学部参加考试,酌定分数并分别给奖升阶。*给奖主要是根据留日所学科目的不同,给予农科、工科、商科、法政科、格致科进士或者举人待遇。参见《奏进士馆游学毕业学员续兴回国者拟随时补考折》,载《学部官报》第77期。

其次,对于进士馆内的癸卯科进士,三年之毕业期近,仍留馆中肄业。但是由于甲辰进士分派留学后,馆内学员人数大减,馆舍也将改作他用,因此规定外班学员不必到馆听讲,而是只领取讲义,按时参加月考季考即可。[11]就这样一直维持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底,留于国内的馆内学员终于迎来了毕业考试。十二月初七日至初十日(1907年1月20日-23日)在进士馆讲堂会集学员,学部派员按照各学科分场发题考试,除了所习西学科目以外,并加试经史以觇根底。[16-18]考试结束后,阅卷拟定分数,同时与各学期分数平均计算,根据最终成绩核定癸卯科内班学员最优等38名,优等21名,中等16名,下等2名;外班学员优等11名,中等17名,[19]同时公布分数清单,按照成绩优劣分别给予奖励,或由学部派遣出洋游历。

进士馆从开创到停办仅仅两年多的时间,虽然时日短暂,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末转折时期与变迁世界中的矛盾。一方面,从所学内容看,进士馆具有西学学堂性质,反映的是现代教育体制的发展方向,预示着对科举制的突破;另一方面,从其办学目的以及学员身份看,它却深具官员培训机构的特征,其生存有赖于科举制为其输送源源不断的生员。而这样的时代悖论与冲突不仅体现于进士馆本身,也显现在进士馆唯一的一批毕业学员身上。

二、出世与入世——进士馆毕业学员的个体选择

进士馆的学员毕业之后,面临的是一个错综复杂、亦新亦旧的变革年代,在忧患与通达之间,他们究竟是退而安身立命?还是进而匡扶大业?是以备国家时任,历经宦海浮沉?还是只求淡然避世,怀抱理想世界?这些毕业学员随时都面临着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之间的艰难抉择,在历史的岔口踯躅徘徊。通过对进士馆内馆内班唯一一批毕业学员进行考述*学员姓名及成绩参见《大清德宗景皇帝(光绪朝)实录(卷69)》“引见进士馆毕业学员”;“进士馆毕业学员考试成绩单”,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学部官报》第15期。进士名次见江庆柏编著《清朝进士题名录》,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312-1328页。,可以发现变革时代的仕人在出世与入世之间的个体选择。

第一,考列最优等的内班学员共有38名,按照规定“部属最优等保奖以原官遇缺即补,中书最优等者保以劳绩遇缺”[20],参照曾经的科举名次给予不同奖励。*“原议毕业最优者比照大考擢用,以前辈诸公哄争,乃改为最优等记名题奏,优等加衔,皆虚也,同人憾之。”参见孑厂《杂叙进士馆旧事以资谈柄仍叠前韵》。内班最优等学员毕业后所受教育及从事职业如表1所示:

表1 最优等毕业学员履历

③郭则澐字养云,号啸麓。参见张天禄、方仁杰编《福州姓氏志》,福州: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5年,第485页;(清)朱汝真《清代翰林名录》,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第479页。

④即九十四分五厘二毫。以下皆同。

⑤胡大勋字莲洲。参见《宪政编查馆奏调员分任馆务折并单》,载《政治官报》,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第43号;《清代翰林名录》第479页。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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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考列优等者共21名,按照进士馆奖励章程,“部属优等者保以尽先前补用,中书优等者保以本班尽先”[20]。内班优等学员毕业后所受教育及从事职业如表2所示:

表2 优等毕业学员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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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内班学员考列中等者共有16名,“照散馆班次即用”[20],如果有自愿外派知县者也可

赴地方任职。内班中等学员毕业后所受教育及从事职业如表3所示:

表3 中等毕业学员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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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内班下等学员2名:晋魁,毕业总平均分为59.29;曾尔斌,毕业总平均分为58.01。

三、蜕变与坚守——进士馆毕业学生之社会群像

社会变革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类个体选择之合力,也是多方竞争博弈之结果,改造社会也意味着改造社会中的个体本身。近代中国社会与文化的变迁也带来了人们价值观念的转换与角色选择的多元。分析进士馆学员毕业后的职业与人生选择,勾勒其作为“过渡性社会群体”的特定影像,其蜕变与坚守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变革时代中国所经历的熔融与冲突。

进士馆这唯一一批毕业学员,虽然在馆期间多以“癸卯进士”统称,但详考其出身,也并非悉数癸卯进士。77人中除了3人资料暂缺外,其余74人共计癸卯科进士64名,戊戌科进士7名,乙未科进士3名。这74人的籍贯信息显示,学员广布19省,但人数参差不一,其中江苏学员数量最多,计11人;其次河南、直隶和安徽也各有8人;再次,山东7人,广东6人,福建和湖北各5人,而其余省份均只有1名学员(参见表4)。另外,左霈为广州驻防正黄旗汉军,赵黻鸿为正白旗汉军,延昌是京口驻防镶白旗蒙古人。在馆肄业期间,各省根据定期给予本省学员支出用度,每人月给津贴20金。详查这些学员的家庭背景,可见多人出身官宦世家,如郭则澐之父为礼部右侍郎,而林步随则是林则徐曾孙,这也多少为其仕途发展平添借力。

表4 各省毕业学员人数分布

光绪三十二年(1906)甲辰科进士尚未毕业即已资送日本学习法政,按照学部奏议的进士馆变通办法要求,癸卯科进士毕业后也可派遣出洋游历,于是,在毕业考验合格之后,部分毕业生在随后一年里也先后踏上了游学之路。毕业出洋人员总计13人,其中赴日本12人,赴美国1人。游历日本之人去向有二:其一,在日本大学学习。一共5人,主要集中于日本中央大学和日本早稻田大学,专业多为法律,如朱国桢、潘昌煦等;其二,考察日本宪政。先后共有7人以此目的赴日,并在归国后将考察记录结集出版,如王寿彭《考察录》、马振宪《考察纪实》。留学美国的毕业生只有林步随一人,开始是以“留学生监督”职位赴美,后来留学美国西北大学。

考察毕业学员在清末的职业取向(有资料可考者共计45人),可以将其大致归纳为两类:第一类,入仕为官。所占人数最多,约计总人数的4/5强。其职务在北京者多为翰林院编修,国史馆纂修、协修等,如朱寿朋、马振宪、王震昌、赵东阶等,也有少数任职各部,如饶叔光官至礼部员外郎。赴任地方者所占比例更大,如陈善同曾任辽沈、新疆道监察御史,左霈曾任云南丽江府知府,吴璆任江宁提学使。这一方面由于清廷认为进士馆所学科目多为政法、交涉各门,用为地方行政官吏,更为相宜;[21]另一方面部分优等、中等学员毕业后授以“以知县归部即选”,大量毕业学员得以任职地方。这些科举出身的进士虽然多依然奉行经世致用的入世哲学,但是经过法政科的学习训练之后,部分人的思想倾向也开始转向改革求变,并积极参与清末新政。如刘凤起就曾任职江西咨议局,而时任高等监察厅检察长的徐谦则更为鲜明地倡导司法改革,发起“国民共进会”。第二类,兴办学堂。这几乎是从政以外的最多职业选择,虽然设馆授徒也是历来中国士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他们执教职、兴学堂之举也大不同于以往了。其时正值中国西学学堂勃发生长之际,他们也承袭进士馆传统,以“西学”与“实务”为要旨积极办学于各地。如范之杰曾任山东高等学堂校长;潘光旦之父潘鸿鼎曾任宝山绘丈学堂堂长,积极培养土地清丈人才;王寿彭创立湖北师范学堂,首创预算制度,其后又改组创设了山东大学。进士出身曾是入馆的首要前提,科举废除之后,虽然清末新政促使官僚制度发生了一定的调整与变化,但是对官僚阶层出身要求却没有发生太大改变,这些进士依然在政府部门中担任要职。他们虽然仍保有修齐治平的理想,将出仕为官视作上途,但毕竟曾受过系统的西学教育,具有一定的新学理想,作为政治精英,一些人也开始积极推动预备立宪,倡导法制,显示了传统士大夫阶层向现代官僚过渡的特征。

辛亥革命不仅是时代的转折,也深刻影响着转折时代中的个体命运。从民国后可考的36人履历来看,其命运也在个体的不同选择中跌宕起伏。部分人在革命后显示了更为明显的传统士大夫特征,他们在帝王身上寄托人生理想,当帝制崩塌、军阀并起,他们在现实中失去人格的依附,就转而隐居乡里,于内心的理想世界避世求安,如陈云诰、张恕琳、赵东阶、吴功溥四人,就归乡不仕,或讲学授徒,或卖字鬻文。另外,也有落入“君臣父子”之窠臼无法自拔的,如胡嗣瑗,为了实现其“忠君之志”,他参与张勋复辟,追随溥仪前往东北,并任伪满洲政府秘书长。这些人可以说是毕业学员中思想最为守旧的,曾经的法政教育作为其社会化过程中的一个短暂阶段,并不能使其推翻一直以来坚守的价值信念。除此以外,多数人依然选择在变革中转变与发展,努力建立自己的独立人格。在北洋政府时期,这些曾经的前清进士也多于政府各部门中担任要职,或从政于地方,或跻身于司法、检察系统,甚至比清末还有所晋升,如陈善同、夏寿康都曾被任命为省长,潘昌煦曾任大理院推事兼厅长,史安宝曾任北洋政府参议院议员。但是,革命后的从政之路并非如想象般顺利,高昂的政治热情很快就被现实一一浇灭,军阀混战,蒋介石独裁,日军侵华,无论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传统抱负,还是“追求法制民主”的现代精神,都无从实施、无从伸张,于是在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尤其是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之时,多数人纷纷弃官转为他业,既失望于当时之政治,也为了表达自己坚决抗日,不在日伪政府任职的决心。他们或者执教于大学堂,转而将学术作为建立功业之基点,如夏寿康辞职后于湖北创立法政学校;潘昌煦曾任燕京、清华大学政治系教授,抗战后归乡救济难民;尚秉和辞官执教清华,日军侵华后于寓所内授徒讲学。或者投身于实业,经济救国,如林步随弃官从商,开办汽车、电力公司。或者转而从事其他职业,如徐彭龄辞职后操律师业;陆鸿仪由于曹锟贿选愤然辞职归乡设立律师事务所,并积极宣传抗日,支持共产党;陈善同拒任日伪职务,归乡投身于公益事业。在民族危亡之际,他们更显示出博大的济世胸怀与无畏的牺牲精神,如徐谦曾为了支持李大钊,反对蒋介石独裁,愤然辞职,但抗日后又重新担任国民政府国防最高委员会委员,共赴国难;郑家溉由于断然拒绝担任日伪职务,跳水自尽,遭日军乱枪射杀。可以说,这些进士馆的毕业学员大多怀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与道德义务感,内心总是充斥着民族、国家的痛苦与大义,在外敌入侵之时也坚守着自身的独立人格。当近代社会分工不断发展,他们的职业也不断多元,并非如清末那样或者出仕或者归乡,而是能依所长、尊志愿从事其他职业,可以说这是中国知识分子在近代找到的新的栖身之所。

正如孔飞力所言:“每一代人所要应对的,是从先前继承下来、但又同他们所处时代相适应的根本性问题。新的根本性问题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出现,但同时,这些问题也会超越最先面对他们的那一代人而存在下去。”[22](P.23)这些毕业生之命运与时代命运紧密契合,他们以“过渡性群体”的身份不断迎接各种问题与挑战,面对急剧变化的中国社会,既怀“旧学”,又握“新知”,成为特殊的一代。他们终其一生都在救亡图存的压力下艰难抉择,并在抉择中坚守、蜕变、调整、适应,而这一切,也正是时代的缩影。

[1]政务处奏更定进士馆章程折(光绪三十年八月十七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2]周君闲.晚清进士馆述略[J].文史资料,2007,(7):81-83.

[3]韩策.师乎?生乎?留学生教习在京师大学堂进士馆的境遇[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3):28-37.

[4]为举办京师大学堂上谕(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5]张百熙.奏办京师大学堂情形疏(光绪二十八年正月初六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6]孙家鼐.奏覆办大学堂情形折(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二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7]奏定进士馆章程(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53-156.

[8]袁世凯,张之洞.奏请递减科举折(光绪二十九年二月)[G]//璩鑫圭,唐良炎.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学制演变.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9]为进士馆学员受职谕(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初二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10]王学珍,王效挺,黄文一,郭建荣.北京大学纪事(1898-1997)[G].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11]孑厂.杂叙进士馆旧事以资谈柄仍叠前韵[J].中和月刊,1940,1(11):51-52.

[12]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五)[Z].北京:中华书局,1958.

[13]进士馆沿革略[G]//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北京大学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14]王敏.关于日本法政大学清国留学生法政速成科与辛亥志士的考察[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8(2).

[15]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M].谭汝谦,林启彦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16]致驻日本杨大臣进士馆内外班学员分别送学电(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初十)[J].学部官报,1906,4.

[17]奏请钦派大臣会考进士馆游学毕业各员并酌拟考试章程折(光绪三十三年十月十一日)[J].学部官报,1907,39.

[18]奏陈进士馆学员考试办法折[J].学部官报,1906,13.

[19]考试进士馆毕业学员折[J].学部官报,1906,15.

[20]奏明进士馆部属中书奖励班次折[J].学部官报,1907,16.

[21]附奏进士馆毕业考理优等最优等各员准其呈请必外片[J].学部官报,1907,16.

[22]孔飞力.中国现代国家的起源[M].陈兼,陈之宏译.北京:三联书店,2013.

(责任编辑:沈松华)

An Investigation on Graduates from Jinshi Guan of Imperial University of Peking

LI Shuo, CHEN Peng

(School of Government,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For the purpose of pursuing practical learning and cultivating talents, the last two batches of jinshi (the successful candidates of the highest imperial examination)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were required to enter the Imperial University of Peking to accept western education before taking service. As a result, Jinshi Guan was established in the university. However, in August, 1906, due to abolishment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there would be no longer jinshi, thus Jinshi Guan would be lack of students. Therefore, the regulations were accommodated to circumstances at the time. In other words, Jiachen batch jinshi were sent to study abroad in Japan while Guimao batch jinshi were still in residence until graduation. At the beginning of 1907, the first and the only batch of students graduated from Jinshi Guan, a total of 77 persons in accommodating class and 28 persons in non-accommodating class. Taking the accommodating class students as study subjects, this paper aims to analyze their careers and life choices, and draw the outline of the specific image of “transitional social community”. The particular generation who were both traditional and modern reflects China’s conflict and integration in the changeable age.

Imperial University of Peking; Jinshi Guan; western learning; imperial examination

2014-10-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现代政治学学科和学术发展的起源、演变与发展研究”(12AZZ002)的研究成果。

李 硕(1984-),女,湖北荆门人,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陈鹏(1989-),男,湖北石首人,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K 257

A

1674-2338(2015)02-0018-14

10.3969/j.issn.1674-2338.2015.0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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