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时期的谣言研究:基于《申报》史料的记载

2015-03-28 05:48岳鹏星吕承文
河池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谣言申报舆论

岳鹏星,吕承文

(1.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2.宁波大学 法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辛亥革命时期的谣言研究:基于《申报》史料的记载

岳鹏星1,吕承文2

(1.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2.宁波大学 法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辛亥革命时期的谣言是时代造就的产物,并在公众舆论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谣言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为剖析清末历史情状的视角之一。辛亥革命时期,清政府固守专制传统,钳制舆论。由于国家治理能力低效,对于谣言防控不力,加之地方上的天灾人祸,民智未开,给谣言的产生与传播培植了温床。革命党人利用谣言,制造舆论优势,甚至刻意赞颂革命,离间清廷上下。《申报》作为当时具有全国影响力的舆论媒体,刊登大量的谣言反映时代景象和民众的社会心理,不自觉地成为谣言发挥影响力的舆论载体。而《申报》努力辟谣,追求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亦成为媒体自身发展的内在条件。《申报》记载的谣言史料为窥探清末时期的社会文化提供了新的视野。

谣言;辛亥革命时期;《申报》

谣言作为社会文化现象,是一种社会世态的反映。清末时期,它与公共舆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特别是那些具有社会影响力的谣言,它们是否牵涉到社会政治的嬗变?其中存在着怎样的交织情况?这些问题以往学界亦有所涉及,学者董丛林的《晚清社会传闻研究》及部分论文对晚清时期的社会传闻进行了梳理。就辛亥革命时期(1911-1912)而言,学界在革命党人的舆论准备、舆论的功用、报刊与舆论、人物与舆论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探讨,对《申报》在辛亥革命时期的舆论转向亦有考察。不过,从公共舆论中的谣言出发,以谣言自身与传播媒介(报纸)之间的关联性为契合点,进而发掘时代的特征与场景,还留有可以考察的空间。笔者尝试选取公共舆论的代表性报纸《申报》为切入点,透过谣言*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探讨的谣言主要是那些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或者说至少影响了一定区域、一定时间段内社会公共生活的谣言。对于街坊巷议的琐碎谣传,本文暂不做探讨。现象的考察,探讨传播媒介与谣言二者的互动,乃至反映特殊时期之下的社会历史情境。不足之处,敬祈方家批评指正。

一、公共舆论中的《申报》

辛亥革命时期,恰值清末新政的末声,报纸作为公共舆论的媒介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申报》作为在整个上海新闻事业发展过程中比较完备的新闻中心,在公众舆论生活中的地位日渐凸显。《申报》馆在1905年首次大整顿中,广延各省访事,延聘北京及各省会的机关中人,担任重要访稿,采用专电专发电报的方式增强捕捉社会公共舆论信息的能力。直至辛亥革命前夕,“《申报》已经把新闻报道改放在重要地位”。[1]上海本埠的新闻得到铺张以外,外埠的新闻消息也逐渐增多。特别是那些社会民众广泛关注的社会事件,《申报》的报道往往连续记事。“《申报》与城市改良派精英的崛起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中国新的公共领域”。[2]该时期,其特点表现在以下方面:

1.刷新版面、引入政论报道在社会公共舆论中发挥独特作用。比如,开辟《海上闲闻》《自由谈》等栏目,开始容纳更多具有先进思想和文化的内容。“《申报》以工商信息和时事政论并重,使它的读者群从工商界逐渐普及到士绅阶层”。[3]100在辛亥首义前《申报》连篇累牍地对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事件进行报道,如“镇海反对自治风潮”“四川保路风潮”等,并注重从多个方面给以解读,让读者获得细节上的把握。值得注意的是,《申报》的刊载内容甚至还有一些略带政论性内涵的系列报道,如“川路滴滴血”等。更有专刊栏目《自由谈》《清谈》《评论》《专论》等,这些栏目的内容大部分都带有革旧布新的文化视野。

2.《申报》在引导公众舆论特别是社会认知方面也有重要的作用。《申报》载:“近来内地各处男女之装束,莫不视上海变迁而变迁。上海装束之枢纽,则执于戏子、妓女,何刻意模仿者之恬不为怪耶?夫戏子、妓女欲博人欢,不得不日求新异,彼效法者何为乎?吾为一般自诩时髦之男女羞”。[4]此处载文既说明了上海在近代以来引导社会新风气方面的引领地位,也传达了当时报人的思想演进动态,传统的价值观念以及近代境遇的嬗变跃然纸上。正是如此,报纸与公共舆论之间的密切关联也已经被各种政治势力所洞悉。他们乐于利用报纸媒介表达自身的诉求和政治倾向。不管是立宪派的《新民丛报》《清议报》《国风报》,还是革命派的《民立报》《民报》《中国日报》,均作为他们的喉舌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同时,清政府作为政府实体也通过行政的力量来促进利于自己的舆论局面的出现,“行政手段与立法手段是清廷控制民间舆论和媒介趋向的两种主要工具。”[5]《大清报律》即规定凡是刊登“诋毁宫廷之语,淆乱政体之语”,那么所有“报纸不得揭载”。

3.紧扣社会情境、忠实报道社会现况,持较为中性的客观立场。辛亥时期,“革命”“起事”成为社会民众关注的重要内容,亦成为公众舆论的焦点。《申报》紧扣社会的动态变化,对于这些新闻信息的记载较多。同时,忠实报道,不偏不倚。其载文便称“自鄂乱发生,各报馆门首,恒有数百人围裹不散”,又说,“我知来者必非存有好乱之心,盖欲得一确实之消息,以稍慰其恐慌也。且记者对于种种警报以未尝不厌恶之,而事与愿违。警报偏陆续而至。此真无可如何之事也”。[6]因革命而引起的民众恐慌,各种信息的突然增多,报纸媒介的固有局限使得各种传闻不胫而走。恰如时人何荫柟在他的日记中所述:“祸兮福倚,福兮祸伏,舆论大可畏矣。”[7]360正当此时,谣言作为公共舆论另类的传播因子,不可避免会对广大民众产生影响。

二、谣言与世态

当代对于谣言的定义为:利用各种渠道传播的对公众感兴趣的事物、事件或问题的未经证实的阐述或诠释。谣言在传播中常常变样,这一方面是接受者和传播者的记忆错误所致,更重要的是各人在传播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加上自己的主观色彩,进而导致谣言的时势影响愈来愈强烈。还有,“它可能是某些人为某种特定的目的而故意捏造,也可能是传闻或信息在传播过程中得扭曲、变异,但不管怎样却真实体现了传播者和造谣者对于某事物或者社会现象得态度,往往是他们集体无意识的自然流露和宣泄。”[8]以谣言为切入点,可以洞见一个时代与社会的世态人心、基本面貌和变化趋势。

(一)乱世:谣言泛滥

庚子之变,使得“朝局变于新旧消长,人心变于中西消长,学理变于理势消长。”[9]新政时期,清政府始向民间谨慎开放报纸舆论。预备立宪后,清王朝似乎还能以中央的权威来支撑整个中国,但信息的不对称使得官与民、边境与内地等之间信息交流的对等性消弱。国内报纸媒介与西方各国的新闻传导多局限在“电报”这一技术手段之下,以至于只能用短小精悍的电文来扩展国际视野。这些都为不准确消息的产生,谣言的传播提供了大的时空背景。一般而言,当社会处于混乱、不安定的状态时,容易引发谣言。因此,所谓谣言也即指一定历史时期下由于时空交互成本太高带来的信息不对称现象。

1.清政府国家治理能力低效,防控、辟谣不力,是谣言产生的重要契机。

清末十年新政是清政府处于新旧交替,中央与地方相互较力,立宪与革命相互交织的历史时期。清政府的孱弱与国家治理能力的低效,使得它在面对不实的社会谣传时,在防控与辟谣方面力不从心。辛亥革命之前,《申报》载有《西宁府失守之谣传》的新闻,载文说,“政府接陕甘总督电谓回教教民二万余人在甘肃南部起事,已占据西宁府,官民现正与乱民开战云云。此事甚为重大,但京电并未述及,不知是否确实。而上海内地教会近接兰州管理员来电(该电于星期一日所发),并未云及西宁大局情形,足见西宁失守并不确实。该处继有乱事想已平复也。”[10]“西宁府失守”之谣传,《申报》稍加推理,以为“京电”未提,“兰州管理员来电”未提,便“想已平复也”。事实上,这样的不实信息本应该由清政府直接进行管控,以消除谣言的产生。更有来自华盛顿的译电:“国务部接有电信报告四川大局情形,谓此次之事预备大举推翻政府,据外间传说中国境外之革命会社,现正筹款接济乱民,并派代表驻扎成都,惟此种消息从何而来则不得而知。”[11]“此次之事”即指四川保路运动,这种不置可否的新闻消息当属信息不畅所至(《申报》自己也承认消息不知从何而来),然而亦可看出种种谣言所留下的印记。罗斯诺曾说“在一个变化无常的环境中,谣言会广为流传,因为谣言可以消除认识上的不确定性带给人们的紧张情绪。”[12]130这样的谣言一旦广为传播自然对于清政府是不利的。毕竟,清政府希望看到的是政治稳固、世态升平的景象。只是由于国家治理能力的低效,并不能够完全实现对于社会传言的管控,这也为众多谣言的人产生提供了重要契机。

2.清末灾害频繁与国人民智未开,是谣言传播的根本原因。

旦逢灾害,人心恐惧,易生乱事,谣言更易不胫而走。1911年《申报》记载,“苏垣今夏雨水太多,城乡低洼之区,皆已满成泽国。本月初四、五、六三日又大雨倾盆,昼夜不绝,各乡稻田尽没水中,房屋间有冲塌者,于是人心惶惶,抢米风潮大起”。当彼时苏、皖、浙、沪地降雨甚多,遂至成灾,《申报》对此有许多记载。而上海作为商业大埠,米粮多源于周边地区,苏乡抢米对上海也有冲击,“忽有匪徒造谣抢米,人心惶惑。”[13]上海市内抢米的谣言风起。上海知县田大令鉴于情形混乱,发布《禁止造谣抢米》告示分贴辖区,告示载:“照得食为民天,一日不容缺短。本埠本赖外米,上年邻省灾歉。以致米源稀少,米价乃日见涨。当经照会绅商,业已设法购办。访闻无赖棍徒,突起谣言布散。煽惑附近居民,图将米店抢毁。不知团结森严,依律料罪不减。尔等安分良民,切勿轻听鼓惑。静候劝谕米商,速令平价相安。如其暴动滋事,定行拿办勿宽”。[13]上海知县面对“造谣抢米,人心惶惑”的情况,不得不出示政府文告来稳定人心,可见谣言已经对地方民众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影响。在谣言已经成为社会破坏力因素,政府要想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必须对谣言进行抑制。同时,“民众成为谣言的参与者并非偶然,因谣言的内容正好吻合了民众的渴望与恐惧心理。”[14]恐惧的心理往往因为民众社会认知水平低下。民智未开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整个社会前进的桎梏。一些不实的信息极容易被辨别能力较低的民众所吸收和传播,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

3.清政府国力羸弱,人心思变,“革命”成了谣言的主要内容。

辛亥时期的谣传主要有政治谣言和兵变传言两类。在武昌首义的前一天,《申报》“专电”一栏就有“监国(即载沣)面谕民部大臣桂春,川事日急,谣言逢起。”“所有来京各色人等应随时密侦以防潜图勾煽,且资政院开院伊尔,各会纷纷集议有无不正当之举动尤以勤加探访”的记载。可见,乱相与恐慌的景象已经萌生、发酵。又有“要闻”栏载:“鄂人又以革党相警矣”“鄂省自炮队八标三营鼓噪后,谣言日恶,当道严行戒备。”[15]就是在辛亥年中秋节过去5天以后,《申报》还在谈论节日期间武昌的动荡形势,要闻栏有“鄂渚中秋之杯弓蛇影”[16]一文论及当时社会的动荡。随着革命的深入,谣传是越来越多。《申报》在“要闻”栏“记本埠警闻武昌失守情形”中提到:“武昌近有革党潜入,图谋起事,在节前早有所闻,故瑞督纷纷调兵遣将如督署军工厂等处莫不派兵防守,因此人心惶惶,谣言逢起”。[17]就是在清政府严控的京津地带,各种传闻也是漫天飞:“日来谣言颇多谓天津旦夕将有变”“京城谣传庆亲王已暴卒,或谓业已病笃”。[18]在人心惶惶的情形下,清政府不得不出面干预,但收效甚微。时人论说:“今政府见报纸登载各处乱耗,或谓传闻事实,或谓谣惑人心。日谋言行取缔之策,致辇下各报纸已空洞如无物,而外埠报纸复有调部存之说,岂真一手能掩天下目也?次说果行,恐民间益不能得确实之消息而惶惑有甚于今日者矣。惶惑不定,乱机易生。呜呼,此岂国家之福耶?”[6]乱世中民众难辨真假。若有好事者有意为之,更是谣言四起。

谣言作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一经流传容易引起社会的混乱,甚至动摇社会的稳定。[19]59虽“谣言止于智者”,而清政府采取禁锢言论、愚弄民众的政策,直接将人心推向了革命。“谣言,无补于事实者也;谣言,足以表现人民之心。”[20]在社会的突变时期,当局对谣言的处理显得十分关键。若处理得当,可为当局的公信力加分,而稍有不慎,则引发严重的后果。在这过程中,谣言很可能会成为一种反权力“话语”,即它是反权力者有意或无意地用似是而非的话来反对官方的话语。反权力的“话语”也因为得到信任而渐成为反权力的力量。“若夫谣言之于心理,则大有可证者。同一谣言也。闻某处失守,某人被刺被。杀则欣欣然有喜色。官军大胜、官军克复,则惨然以忧、色然以怒。或且愤无所泄而群诘其谣言。之所由来,是则心理上之藴蓄断非谣言所能改变者。”[20]以谣言来观世人的社会心理,足以看到民心在清政府与革命军之间的向背。

(二)谣言:革命党人的“造反”工具

对于革命者而言,为了达成革命目的,谣言成了鼓动人心的政治工具和手段。革命党人在反清暴动过程中往往不惜制造、传播谣言来攻击清政府。革命党人创办的《大汉报》《苏报》等报刊可谓当时的造谣先锋。章士钊的《疏“皇帝魂”》一文曾指出《苏报》伪造电讯和“上谕”,“要之当时凡可以挑拨满汉感情,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革命党人和支持革命的人还利用报纸舆论来论证革命的正当性,革命领袖在报纸中有时被塑造成为超凡的故事人物。《申报》中载“革命都督黎元洪自武昌起事以来,名震寰球。兹有客自汉阳来者,述其轶事,颇有趣味。据云黎素怀大志,富有革命思想,其所取‘元洪’二字,实隐元末朱洪武掘兴之意。今正过其私宅,见门外贴言一联云: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毕竟英雄吐属不凡,或会其意。告以太露头角,因即易云。然识者已知其必不久居人下。”[20]可以想见,在那个革命的年代,读者读之定会对革命领袖肃然起敬,颇受注意。如此来“黎元洪”的与众不同与超凡脱俗便跃然纸上。

此外,革命党人还利用谣言来离间清廷上下关系。《申报》载有“传闻中国兵舰三艘其船员兵士已与革命党通气投书愿降”[6]“闻孙汶向欧洲某国购定战舰十八艘,暂不付价,已将契约订妥”[21]等报道,又载“东京某报谓袁世凯或与革命党联合”等。 很显然,清政府对于此种消息讳莫如深,但革命党人却乐意如此。就在革命斗争如火如荼的10月12日,《申报》的专电栏还有“传闻鄂督瑞瀓已被邀刺”“革党轰击各署,传系黄兴为首。革党人均勇猛力前,虽死弗怯。”这样的记述。[22]

不管《申报》的立场如何,所刊内容真实与否,这种传闻肯定有益于革命党人及其革命事业。在以讹传讹中,一些传言竟成为公信力较强的话语,占据了舆论媒体的头条。“官吏见人民之警报频传,以谣言之大有势力,也于是乃思以谣言攻谣言之法。今日则某地大胜,明日则某处克复。久之而大胜者不过小胜。克复者不过预定克复之计划。于是人民亦群嗤之曰是谣言也。”[20]足见清政府的“以谣言攻击谣言”的方法最终丧失了民心,反而将民众推向了革命的一面。而《申报》作为一种舆论媒体,被革命党人用一些不太真实的说法或者说相在当模糊的谣言占据,诱发民众的革命热情,对当时的革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在革命首义之地的武汉,此种特征与作用更为明显。孙中山曾对此高度评价:“此次民国成立,舆论之势力与军队之势力相辅相成,故曾不数月,遂竟全功”。[23]

三、《申报》的辟谣

《申报》作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报纸媒体,其所报道的内容是社会情境的某种投射,对于一些由谣言而引起或者参与的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事件,自然是连续报道。而渗透在版面内容之中的谣言在一定程度上亦是社会情境的真实反映。

《申报》对大量谣言的报道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传达了辛亥革命前后社会民众的种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值得注意的是,《申报》和谣言之间还是存在着另外一种关联:辟谣。对于一份具有深远影响的报纸而言,真实性是它的生命力之一。《申报》要确保报道的真实性,就必须对一些不实信息特别是可能产生社会影响力的谣言进行辟谣。《申报》在1872年创办之后能不断发展,乃至成为“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史料宝库不可多得的历史百科全书”,其内容的真实性与时效性是赢得广大阅读者信任的关键因素。《申报》的辟谣过程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媒体自身对于新闻事件真实性的追求。

《申报》的辟谣具体体现在1912年的一则典型报道,即:“本埠(上海)于前日(4月1日)忽传杭州兵变,本报已深辩其诬。兹得杭友来函。函录述之,以见谣传之由来,而免人心惶惑,阅者幸注意焉。杭垣自苏州兵变后,青红帮匪以及地痞游手等辄敢冒充党派,散布谣言或称红血社或赤血社团尽情鼓惑,以达其乘机抄抢之目的。遂致商民惶惑,愈甚渐日。挈眷携资纷纷避地者,几至轮船、火车无插足地。”[24]《申报》对于“杭州兵变”造成人心惶惑的局面,力主辟谣,从多个方面来解释事件的真相。载文说“各属连歉,盖藏俱空。光复之际,商人裹足近来。邻省遏粜存储,有数市价逐日飞涨,发生绝米之遥,此其一也”。[24]也就是说杭州民困,米价飞涨,邻省不济乃至发生绝米之谣。《申报》把民生疾苦与社会近况视为谣传产生的首要因素。接着又说“各营目兵因退伍问题,叠在城隍山西湖等处秘密开会,疑联合要求恩饷,否则强硬对待,致使人民讹传,疑有非常。此其二也。”[24]接着《申报》从更加细微的角度解释这次杭垣戒严的原因,载文说此事“牵涉嘉兴暗杀之潘伯恒君,自愿来省投到其同志,虑为王竹卿报复,特派二十名带快枪、手枪等械犹送来杭,初到住石牌楼悦来客栈,忽迁居过军桥,负枪过市。见者相顾诧愕,误会苏兵来杭,愈形警惧。现已经军政府派员招待,商令将军械缴存官厅,担任完全保护,一面令知军法法科秉公裁判,以释群疑,而照信亡獻。”[24]相信读报之人经此解说,对于此次杭垣兵变的原委、事实、后果处置等方面都会有一个比较全面而且透彻的认识。“由此种种原因遂幻出市虎弓蛇之现状”也会因《申报》的辟谣得到一定的缓解。此外《申报》还从其它的角度来证实这次兵变乃是一个谣传,载文引“《文汇报》云,据杭州火车来客述及城内虽是骚乱,都督府并未被焚,惟军队因饷银屡屡不发,极不满意。初二日晨曾围住都督府要求,近乎恫赫。初一日有上海同文馆学生一百余八由沪乘火车赴杭,而初二日日本领事并未接杭州乱事消息,该学生等仍在杭州,只见该处必不致有重大事变也”。[24]《申报》借用《文汇报》的报道佐证谣言的不可信。足以看出其在辟谣中的努力付出。

《申报》有关谣言的报道反映了谣言在社会事件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与影响,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开始不断利用《申报》刊登力辟谣言的告示,以安定人心。其中利用地域之便针对上海本埠的告示甚多。如“上海民政长告示照得谣言惑众最足扰乱人心,现已南北统一地方早已敉平,无谕军界政界万众本属一心,上海华洋共处,尤属安堵,无惊商民照常营业,谣言切勿轻听。”[25]同时,针对上海本埠“近有谣言,居民惶惑,殊不知此等无根之言(军队不靖)皆由匪徒捏造”的情况,沪军都督陈其美“特命南市、闸北警察各局及市政检察等厅,劝谕商民各安生业,勿为谣言所惑,纷纷迁徙,致遭抢撩,城内各商团亦均于前晚为始,排队出防以安人心。”[26]

四、结语

综上所述,谣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公众舆论之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它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民众心理和社会情势。当谣言处在特殊的政治生态环境时,便极有可能转化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申报》作为公共舆论界的翘楚,一方面是谣言传布和影响的舆论载体,另一方面也在“辟谣”的过程中坚守新闻报道的基本操守。从这个角度看《申报》的史料价值不小,它作为“日报”对于研究近代社会文化的变迁以及民众的社会心理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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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虞和平.中国现代化历程(第一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4]海上闲闻[N].申报,1911-09-01(4).

[5]刘增合.媒介形态与晚清公共领域研究的拓展[J].近代史研究,2000(2):237-265.

[6]清谈[N].申报,1911-10-13(3).

[7]清代日记汇抄[G].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

[8]黄珍德.论清末新政时期的谣言[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98-102.

[9]杨国强.一个社会解体的时代和辛亥革命[J].文史知识,2011(10):22-28.

[10]西宁府失守之谣传[N].申报,1911-09-02(5).

[11]译电[N].申报,1911-09-15(4).

[12]柯文.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M].杜继东,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13]苏乡大起抢米风潮[N].申报,1911-09-04.

[14]郭辉.防控与传播:辛亥革命前的谣言与各方应对[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96-100.

[15]专电[N].申报.1911-10-09(3).

[16]鄂渚中秋之杯弓蛇影[N].申报,1911-10-11(2).

[17]记本埠警闻武昌失守情形[N].申报,1911-10-12(2).

[18]专电[N].申报,1911-10-26(5).

[19]江万秀.谣言透视[N].北京:群众出版社,1991.

[20]无名.谣言说[N].申报,1911-10-31(3).

[21]专电[N].申报,1911-10-23(3).

[22]专电[N].申报,1911-10-12(2).

[23]孙中山.致武汉报界联合会函[G].孙中山全集(第2卷).北京:中华书局,1982.

[24]杭垣戒严之原因[N].申报,1912-4-3(6).

[25]力辟不顾大局之谣言[N].申报,1912-3-17(7).

[26]沪都督力辟谣言[N].申报,1912-4-01(7).

[责任编辑 韦杨波]

A Research on the Rumors of the Revolution of 1911 Era:Based o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fromShenbao

YUE Peng-xing1, Lv Cheng-wen2

(1.School of Sociology,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123, China 2. School of Law, Ningbo University, Ningbo, Zhejiang 315211, China)

The rumors in the Revolution of 1911 era are the result of times and exert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public opinions. Rumor is a social culture which grants a research view for the study of the Qing Dynasty history. During this period the Qing government defended the old traditions and suppressed the public opinions which resulted in the low national governance competence to monitor rumors. Besides, those natural and man-made disasters in the local and the people of least education produced a seedbed for the rumors’ existence and spread. The revolution party members exploited the rumors to create an advantage of public opinions, mainly through painstakingly praising the revolution and alienating the whole Qing government. As one of the greatest influential news media,Shenbaoon the one hand published many rumors to reflect the time phenomenon and the people’s social psychology; on the other hand made itself become the carrier of the rumors. The efforts fromShenbaoto eliminate the rumors and its seeking for news truth also become the inner conditions of the paper’s development. The records of rumors byShenbaosupply a fresh view-sight for looking into the social culture in the period of late Qing Dynasty.

rumors; the Revolution of 1911 era;Shenbao

岳鹏星(1988-),男,河南宝丰人,苏州大学社会学院历史学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近代史。

江苏省2015年度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KYZZ15_0344)。

K250.6

A

1672-9021(2015)04-0123-06

2015-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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