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东北招民垦荒的阶段性演进及其历史影响(1860—1911年)

曹　明，权赫秀

(1.东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2.辽宁大学 历史学院，辽宁 沈阳 110306)

论东北招民垦荒的阶段性演进及其历史影响(1860
—1911年)

曹明1，权赫秀2

(1.东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2.辽宁大学 历史学院，辽宁 沈阳 110306)

近代化是1840年以后中国社会面临的主要问题，东北地区也不例外。地处我国边疆的东北地区，在土地开发的过程中，伴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艰难地走上了近代化历程。从东北招民垦荒的进程看，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打破传统的封禁政策，在局部弛禁的条件下实行有限招垦阶段；促使解除封禁政策的全面招垦阶段和在推行“新政”的条件下实行近代化措施的招垦阶段。从结果来看，东北招民垦荒的进程不仅是移民和开垦土地增加的过程，也是东北经济被纳入近代经济体系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抵制日俄对东北进一步侵略的基础。

东北地区；招民垦荒；近代化

近代化是1840年以后中国社会面临的主要问题，东北地区也不例外。地处我国边疆的东北地区，在土地开发的过程中，伴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艰难地走上了近代化历程。近代化是东北社会发展的主要内容。本文拟从东北近代化的角度出发，对清中后期东北招民垦荒的历史脉络和主要趋势作初步考察。

在近代西方列强入侵东北以前，东北地区经历了自康乾以来两百多年的封禁时期，地旷人稀，经济落后。1860年以后，在东北的北部，沙俄割占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在东北的南方，英国利用第二次鸦片战争，迫使清政府开放牛庄(后改为营口)，使东北成为西方列强获取原料的基地和销售商品的市场。正如马克思关于殖民主义的“双重使命”学说那样，西方列强的入侵破坏了东北地区原有的秩序，同时也迫使东北地区朝着适应西方列强所需要的方向发展。但事物的发展都是多方面的。清政府面对东北边疆危机，被迫逐步解除封禁政策，采取招民垦荒措施，力求“移民实边”，以维持在东北的统治。而东北地区的近代化就是伴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伴随着招民垦荒而开始的。总的来说，东北招民垦荒过程经过三个阶段：打破传统的封禁政策，在局部弛禁的条件下实行有限招垦阶段；在解除封禁的条件下实行全面招垦阶段和在推行“新政”的条件下实行近代化的招垦阶段。

一、打破封禁政策实行有限招垦阶段(1860—1880)

一般认为东北招垦的起始时间为1860年(咸丰十年)。李普国的《清代东北的封禁与开发》一文把鸦片战争作为东北招民垦荒的起点。之所以把1860年作为招垦的起始时间，主要基于三点：一是封禁政策并没有能够完全禁止汉人进入东北，至咸丰初年，汉人流入东北已经无法遏制，封禁政策实际上已难以继续维持。二是西方列强开始侵入东北，打破了东北自康乾以来的封禁局面，从此开始了半殖民地的痛苦历程。三是东北自身财政难以维继，是清政府开始局部弛禁，承认流民私垦地亩和实行招民垦荒的直接原因。在这一阶段，清政府对维持两百多年封禁政策有所松动，开始实行局部弛禁，采取招民垦荒的措施，力求维护自身的统治。

1. 康乾以来的封禁政策并没有能够完全禁止汉人进入东北，事实上冲破了封禁政策对东北地区的禁固。历经长达200余年的封禁，遏止了清初期大规模移民东北、开发土地和发展经济的势头，东北地区长期局限于少数八旗驻防点和流民安置区，大片沃土被荒废，严重阻碍了东北地区的发展。然而自康熙以后，全国政局日趋稳定，社会人口，特别是中原人口急遽增长，全国人口从康熙中后期的7 000万左右，到1840年(道光二十年)达到4亿1千多万，人均土地面积锐减，再加上土地兼并和自然灾害，广大贫民和灾民被迫向人口稀少的东北边疆地区流动。而清政府面对这一情况一般采取默许和放行。从东北人口数字就可以说明这一事实。1752年(乾隆十八年)时奉天人丁数为221 742人，乾隆二十二年奉天人丁数为428 056人，1762年(乾隆二十七年)时，为674 735人，1812年(嘉庆十七年)，为942 003人，1839年(道光十九年)，为2 158 600人，1851年(咸丰元年)，奉天地区的人丁数达到2 581 951人。从这组数字可以看出，道光以后，汉人流入东北已经无法遏制，封禁政策实际上已难以继续维持。

2.西方列强开始侵入东北，打破了东北自康乾以来的封禁局面，从此开始了半殖民地的痛苦历程。

沙俄重新把扩张的重心转向远东地区后，特别是在19世纪50年代，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先后四次强行航行黑龙江，非法占领黑龙江江口附近的阔吞屯、庙街、克默尔湾、哈吉湾等地，1856年底，在中国的领土上，沙俄以尼古拉耶夫斯克(庙街)为首府，设立东西伯利亚滨海省，把黑龙江下游地区，包括库页岛在内，置于其实际控制之下，从而为鲸吞中国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大片领土奠定了基础。

1858年5月沙俄强迫清政府签订《瑷珲条约》，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地区划归俄国，并将乌苏里江至海的中国领土改为由中俄共管。继而于1860年11月，沙俄利用第二次鸦片战争又强迫清政府签订《中俄续增条约》(通称《中俄北京条约》)，先后共割占100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中国领土完整与主权蒙受重大损失。

1860年10月，英国利用第二次鸦片战争，迫使清政府签订中英《北京条约》，增开牛庄(后改为营口)为通商口岸。从此，大量商品都可由此进出，清政府严格的封禁政策，在西方列强的打击下，实事上已经难以继续维持。

3.东北自身财政难以维继，是清政府开始局部弛禁，承认流民私垦地亩和实行招民垦荒的直接原因。

面对19世纪50年代沙俄在黑龙江流域的入侵，清政府“没有任何反抗”[1]。御史吴焯在1857年(咸丰七年)的上书中以“并非参貂禁地，亦与(俄)夷船经由之路无涉”为由，奏请弛禁招荒，将与吉林地区接壤、呼兰所属蒙古尔山地方“出票招佃，不收押租，只按垧收取公用京钱数百文。开垦之初，山林木石，听民伐用，樵、采、渔、猎，一概不禁，以广招徕。”[2]141858年伯都讷协领常升和黑龙江查勘委员协领萨英额实地勘查该地区，共有荒地120余万垧。同年，黑龙江将军奕山会同吉林将军景淳一同上书奏请“蒙古尔山一带素有产生参珠之名，所有荒原早经封禁，该处地当僻远，向不招民，是以二百年来从未议及开垦。此外别无深意存焉。奴才等悉心核议蒙古尔山参既不采，呼兰各河珠又无多，现当经费支绌之时，正宜僻此荒原以宽供赋。若仍拘泥封禁，致将有用之地抛弃如遗，殊为可惜。应请开垦，毋庸封禁。”[2]23但随后不久，黑龙江将军奕山与吉林将军景淳又奏，称因蒙古尔山参务与呼兰、弩敏等河采珠都归吉林将军管辖，如放垦必将有碍贡场，并且呼兰70处官屯旗丁生计也将受到影响[2]28。随后呼兰地区又维持封禁。从这一过程也可以看出清政府在维持封禁与弛禁招垦之间摇摆不定，还没有形成移民实边、招民垦荒的政策。

西方的入侵和太平运动的兴起，使得经济落后，只能依靠关内支持的东北财政日益紧张。1860年10月，黑龙江将军特普钦以兵饷久亏为由，一面上书奏请放垦，一面先行发布告示，仿照吉林夹信沟招垦章程，放垦呼兰所属蒙古尔山、巴彦苏苏等处官荒[2]36。呼兰地区的放垦，是黑龙江地区招民垦荒之始。

在吉林地区，1860年(咸丰十年)奏准开垦藲棃场垦地12 486垧；1861年(咸丰十一年)奏请开垦舒兰以北土门子禁荒56 436垧，省西围场边荒八牌内垦地88 798垧，双城堡闲荒45 952垧，阿勒楚喀所属蜚克图站以东柳树河子、甬子沟、三清宫、二道河子、大石头河、晾网等围场闲荒176 255垧；1866年(同治五年)奏准开垦省南漂河、桦皮甸子垦地9 762垧，省乌林沟垦地1 911垧，隆科城闲荒4 347垧，1867年(同治六年)奏准开垦珠尔山闲荒21 319垧；1868年(同治七年)奏准开垦省西围场荒沟河垦地23 999垧[3]。

在奉天地区，1867年 (同治六年)，民人何名庆等人呈请政府承认流民在东边外地开垦的荒地。称“奉天旺清门外六道河等处，聚集数十万众，垦地数百万垧，请照吉林五常堡开荒成案，一律升科。”5月，经会议，清政府认为“与其守例而谕禁两穷，何如就势而抚绥较便”[4]2396。1869年(同治八年)，盛京将军都兴阿履勘边地查得，自凤凰门以南至旺清门以北，“已垦熟地九万六千余垧，男妇十万余人。”[4]876建议由叆阳以南至凤凰门一带先行试办垦务。1875年 (光绪元年)10月，东边外地正式丈放。

这一时期的招民垦荒是局部的，是有限制的。从整个东北地区来看，大部分地区，特别是封禁的核心区域并没有开放，比如围场、贡区、禁山等，清政府仍维持封禁。1862年(同治元年)，呼兰城守尉吉拉明阿将原有呼兰所属官荒原设绰罗等三处卡伦移至布雅密河岸，在朱克特淇河等地新设四处卡伦，与弩敏河卡伦相连，严查偷伐木植、私占官荒。1871年(同治十年)，黑龙江将军衙门发布谕示，通肯、克音一带荒地“丝毫不准出放”。1865年吉林将军衙门出示谕令重申封禁，将松花江东岸的漂河、木齐河、色勒河等地，松花江西岸的登潭、平顶山、法必拉、辉法等地流民“推诚开导”，挨户驱除，令其“别寻生路”。共驱除流民730户，平毁私垦地亩2 561垧，拆除房屋1 490余间[5]。所以说，这一时期东北地区招民垦荒是有限制的，是局部的。

即使如此，这一时期招民垦荒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实行招垦以后，打破了长达二百余年的封禁局面，东北地区的经济得以重新发展。东北实际上不再限制关内百姓进入东北，东北人口进入快速增长期。据统计：自1862年(同治元年)至1881年(光绪七年)，东北的人口从316万增长至455万[6]。招垦实施以后，民地面积急增，东北地区财政困难因此得到缓解。东北的旗地不纳租，而民地纳租。民地的增加，意味着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增加。黑龙江呼兰地区招垦之始，附近农户踊跃领地交租，在1861年(咸丰十一年)的2月至8月间，交纳“押荒大小租银二万八千余两，京钱七千余吊。八月十一日以后又收大小押租京钱十万余吊。”[2]93这对于自咸丰九年就屡亏官兵俸饷的黑龙江财政来说，无疑是有极大帮助的。另外，在遏制沙俄的进一步蚕食、入侵方面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二、促使解除封禁政策的全面招垦阶段(1880—1904)

关于何时全面解禁并全体放垦有不同的归纳和总结，本文之所以以1880年为分界点，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在西方列强的入侵下，东北边疆危机日益加重。尤其是在日俄争夺东北的局面下，东北半殖民地化的进程加快。二是清政府派吴大澂督办吉林防务后，事实上废除了封禁政策的限制，尤其在中日甲午战后，清政府招民垦荒政策在东北全境开始实施。

1.在西方列强的入侵下，东北边疆危机日益加重。1871年(同治十年)，沙俄借新疆叛乱，占领伊犁。清政府派左宗棠收复新疆。1880年清政府要求沙俄归还伊犁，而俄国却在黑龙江口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布置重兵，严重威胁中国的边境安全，使得原本紧张的中俄关系存在着爆发战争的危险。1895年的《马关条约》，日本割占辽东半岛，并可以在中国开设工厂。次年，沙俄借“三国还辽”之功，强迫清政府允许沙俄修筑中东铁路，使得沙俄侵略势力借此深入东北腹地。1904年日俄战争后，东北成为日俄两国的势力范围，从而导致东北的半殖民地化进程加快。

2.为应对沙俄的军事威胁，1880年，清政府派吴大澂督办吉林地区的防务。吴大澂到任后，即着手实行招民开垦、充实边防的政策。把珲春、宁古塔一带边区作为招垦中心。珲春地处吉林南部，图们江左岸，是满清发祥重地，清初即予以封禁，一向列为禁山围场。宁古塔位于吉林地区东北，“乾隆二十七年定宁古塔等处禁止流民例”[7]，珲春、宁古塔地区的招民垦荒，改变了之前招垦荒地不得有碍禁荒、围场、贡场的政策，这在实际上已经废除了吉林地区禁令[8]853。

1895年甲午战争以后，清政府感到传统的封禁政策难以维继，改变了之前招垦荒地不得有碍禁荒、围场、牧厂的禁令。在奉天地区，相继开放东、西流水围荒，和大凌河牧厂、盘蛇驿牧厂、养息牧地以及彰武的荒地。在黑龙江地区，在前一时期仍维持封禁的通肯、克音等地，开始招民垦荒。1904年(光绪三十年)，黑龙江将军达桂和齐齐哈尔副都统程德全奏请将黑龙江荒地全体开放并批准。至此，在整个东北地区已解除了封禁政策。

封禁政策的解除，终结了东北地区长达二百多年与世隔绝的状态，为招垦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特别是1904年程德全提出“旗民兼放”以后，既提高招垦的实效，又消除招垦的诸多弊端，为以后东北农业近代化政策的实施提供了条件。

虽然解除东北的封禁政策是因为应对西方列强的军事威胁和对东北地区的争夺而实行全面的招民垦荒，东北奉天、吉林、黑龙江的大片荒地得以开垦，人口得以增加。招民垦荒政策取得了初步成效，但东北边疆危机并没有因此得以缓解。这主要是因为长期的封禁使得东北地区地广人稀，经济落后，而招垦不可能在短时期内解决这一问题。特别是1904—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与沙俄瓜分东北，以长春为界，日本把南满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俄国则占有北满。东北边疆危机因日俄的入侵而进一步加重。招民垦荒在实施过程中自身产生的弊端，也限制了实际的效果及影响。首先，实际开垦面积远远少于勘丈荒地面积，与放荒的面积快速增长相比，垦熟荒地的面积并没有同比例增长。许多地区的放荒并不以开垦为目标，仅仅是为了“多收荒价，届限升科，而垦与不垦弗问焉。”[8]5081其次，有政府官员把持荒政，私占荒地，借招垦敛取私财，降低招垦的实效。第三，道路不通也阻碍东北地区招垦的进一步开展。因此“豪强者纵欲居奇，是无力以之自垦；柔懦者相望裹足，更无法可以招徕。虽办理已历数年，而荒废无异。”[9]

三、清末“新政”以后实行近代化措施的招垦阶段(1904—1911年)

清政府为进一步提高东北招垦实效，通过“新政”在东北的实施，采取了一系列具有近代化性质的措施，改革政府机构，设立农业试验场，改良耕作技术，提高垦熟地亩的单位产量。同时鼓励移民，以进一步扩大招垦范围。

1901年清政府为维护其统治，在全国实行“新政”。由于日俄战争的爆发，在东北的“新政”一直推迟到战争之后。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3月，清政府在东北设立东三省总督，由徐世昌担任。唐绍仪为奉天巡抚，朱家宝为吉林巡抚，段芝贵(后改为程德全)为黑龙江巡抚。

徐世昌到任后，采取了一系列的具有近代化性质的措施。

(1)设立劝业道，管理东北的招垦事宜。1907年在奉天和吉林地区，裁撤原先设立的农工商总局，设立劝业道，垦务局归劝业道管理；在黑龙江地区，农业、林业、渔业、矿产等由提学司兼管，放荒收价仍归垦务局办理。

(2)设立农业试验机构。1906年奉天城大东门外，以内务府官地及户部官地为基础，试办农业试验场[8]6195，聘用日本技师，雇用当地农民试种。下设农具、籽种、气象、测候、肥料等部门。1908年3月，吉林省劝业道在省城南面松花江对岸设立农事试验场，作为吉省农业的模范[8]6591。附设传习、测候两所，聘用日本农业技师和北洋高等毕业学生为技师兼教员，招学徒40名，授以普通农学。1907年，黑龙江省在省城设立农业试验场，分普通作物、工艺作物、蔬菜培养等14个区，比较外地与黑龙江省农业品种的优劣，研究土壤的性质，取得成效后，即可向全省推广。

(3)设立农业研究机构，研究种植方法、改良品种和引进先进农机器具，研究东北地力、土质与农作物之间的关系。1907年奉天省劝业道在奉天城设立植物研究所[8]6308，试种棉、麻、果、蔬菜等不同农作物。取得成效后，再向各府、州、县推广。1908年吉林省农事试验场下设农安植物园(宣统元年改名为农安农事试验场)和宾州农林试验场。其宗旨以传授农业知识、改良耕种方法、增加单位产量为目的。1909年春，吉林省农事试验场又设立农学研究会，定期集议，研讨如何普及农业知识、改良籽种、开辟地利。各府、厅、州、县也分别设立分会。1907年6月，黑龙江巡抚程德全在省城成立官商合办的瑞丰农务公司。在上海购进火犁两具，在讷谟尔河南段收价代垦。“如有成效，即向全省推广。”[8]6669该公司不仅促进了黑龙江地区的荒地开垦，而且对引进和使用机械农具起了示范和倡导的作用。

(4)设立农会。1907年奉天省劝业道在奉天城南门外柴火市地藏寺设立农事演说会[8]6307。派员演说关于农、林、畜、牧等各种农务，以“期开通农智，振兴农业”。农事演说会的宗旨是“演说有关农事各种新理、新法，提倡改良，以及振兴农业为主任，即为全省农会之总机关。”[8]63011910年9月，吉林省设立农务总会，隶属于劝业道，作为吉省农业专管机构。1911年(宣统三年)4月，吉林商人林鹤皋等人成立官商合办的长岭县天利农林蚕牧有限公司，作为农务总会的辅助机构。

(5)采取鼓励移民政策。1907年，经外务部、商部和户部会议，到东三省开垦荒地的移民，由烟台赴营口，或由天津赴营口，乘坐京奉路局原有两艘轮船，可酌减价收费[8]5128。1908年凡前往黑龙江地区领荒的垦户，可在汉口、上海、天津、烟台、营口、长春等地设黑龙江省边垦招待处领取执照，“除由烟台至营口招商局轮船业经奏准减收船价外，其由哈尔滨至松花、黑龙两江之官办轮船及昂昂溪至齐齐哈尔之官办铁路，均一律征收半价。其随带眷口，概免收费。”[8]5134

清政府通过“新政”采取了近代化性质的措施，这些政策的实施，直接导致东北的土地放垦速度明显加快，人口激增。黑龙江地区在这一时期放垦的毛荒为2 063 556垧，与1860至1903年一共放垦土地1 289 643垧[10]394相比，几乎是其2倍。人口从1887年25万左右，到1911年已增至1 858 792人[11]。吉林地区在1895年以前放垦的荒地约137万余晌，而1904—1908年放出荒地4 193万垧，已垦熟地1 123万垧[8]5084。人口从1897年的78万左右，到1908年增至554万[12]。奉天地区1891年时有551万，到1911年人口达到1 102万，20年间人口增长一倍。

四、东北土地招垦的历史影响

(一)清后期东北招民垦荒的积极影响

第一，招民垦荒的实施突破了封禁政策的束缚。自东北封禁以后，清政府对流民一向采取驱逐的措施，对其开垦土地，则一律平毁。招垦实施以后，清政府不仅不再驱赶流民，承认流民私垦的地亩，还继续招募民人开垦荒地。此次招垦的实施事实上解除了禁止关内民人进入东北开垦荒地的禁令，东北地区的耕地、人口从此开始快速增长。

第二，招民垦荒的实施促进了东北地区的再次发展。纵观1860年至1911年的东北土地开垦整个历程，我们不难发现，伴随着东北招民垦荒的发展，大量的关内人口涌入东北，东北人口从1851年(咸丰元后)的290万，到1911年(宣统三年)增加到1 841万。东三省的官荒、围场、贡场、牧厂、蒙荒也随之被丈放、开垦。到1909年，东三省的耕地面积已超过亿亩[13]。东北招民垦荒促进了东北地区的发展。

第三，招民垦荒的实施增加了地方财政收入，为东北地区的近代化提供了财政的支持。黑龙江地区自开办招垦以后，到1907年，所收荒价总计457万余两。除各项开支净存150余万两。这些银两都留做办理各项新政的费用。财政收入的增加，为东北地区近代化措施的实行提供了可能。

此外，东北招民垦荒的进程不仅是移民和开垦土地增加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也制约了西方列强，尤其是日俄对东北进一步的蚕食与侵占。

(二)清后期东北招民垦荒的局限性

东北的招垦是伴随着关内流民的涌入和近代西方列强的入侵而发生、发展的，是清政府谋求遏制侵略、维护统治的措施，而不是以发展东北地区为目标。因而清后期的东北招民垦荒不可避免地具有其局限性。

第一，招民垦荒政策实施的迟缓，无助于维护东北地区的主权。从清丈流民私垦地亩来看。大规模流民私垦是迫使清政府结束封禁、实施招民垦荒政策的主因。长期的封禁严重阻碍了东北地区的发展，然而自康乾封禁东北以来，流民的涌入从来没有停止过。到19世纪中叶，流民早已到达东北各地。其中尤以奉天东边外地聚集得人口最多。在实施清丈前，人数达数十万之众，私垦地亩有一百余万垧。为加强对这一带地区的管理，清政府自1876年以后，先后设置安东县(今丹东)、通化县、辑安县(今吉林省集安市)、宽甸县、怀仁县(今桓仁)、凤凰城直隶厅(今凤城县)、岫岩厅等。但这些政策的实施，距英国于1860年10月，迫使清政府签订中英《北京条约》，增开牛庄(后改为营口)为通商口岸，已有16年之久。

从近代西方列强入侵来看。西方列强的入侵，在客观上迫使清政府实行招垦政策。

1858年5月沙俄强迫清政府签订《瑷珲条约》，使中国丧失6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860年11月，沙俄利用第二次鸦片战争又强迫清政府签订《中俄续增条约》(通称《中俄北京条约》)，割占中国10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面对沙俄鲸吞东北领土的形势，清政府不得不做出反应。其目的，一是为了移民实边，以巩固边防，再者就是垦荒济饷，解决军队的兵饷问题。

第二，招民垦荒政策在执行过程中弊端丛生，限制了招垦的效率。由于招民垦荒政策是以维护清朝对东北的统治，而不是以东北地区的社会发展为根本目的。因而在招垦政策的制定上，继续维护旗人的利益。比如黑龙江通肯、克音地区的荒地被划为旗屯，只能由旗人领荒。但除了原有旗人领地外，再无人领荒。民人不能领荒，只能佃种旗地。从1896年奏准出放以来，到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未放出一垧。

在招垦政策的执行过程中，招垦局的官员大都以多收荒价为目的，不问是否开垦。与放荒的面积快速增长相比，垦熟荒地的面积也没有同比例增长。更有官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私占荒地，从中舞弊，借机敛财。

此外，由于盗匪横行、俄兵滋扰、道路不通等原因，直接阻碍放荒，许多地区更是没有垦户认垦。

第三，招民垦荒的实施没能缓解东北边疆危机。清后期东北招民垦荒的发生与发展，时时伴随着西方列强对东北的争夺。尤其东北实行全面招垦的直接原因，就是西方列强加剧争夺东北。东北边疆危机不断加深，是由于西方列强，尤其是日俄对东北的争夺导致的。而清政府企图通过招民垦荒，达到移民实边、巩固边防的目的并没能达到，也没能起到缓解东北边疆危机的作用。

[1] [俄]巴尔苏科夫. 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伯爵：第1卷[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3：494.

[2]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黑龙江省档案馆. 东北边疆档案选辑：第122卷[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3] 长顺，李桂林. 吉林通志[M]. 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532-536.

[4] 王树楠，吴廷燮，金毓黻. 奉天通志[M]. 沈阳：沈阳古旧书店发行，1983.

[5]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吉林省档案馆. 东北边疆档案选辑：第118卷[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8.

[6] 路遇. 清代和民国山东移民东北史略[M].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7：20.

[7] 王世选，梅文照. 宁安县志[M]. 台北：成文出版社，1974：399.

[8] 徐世昌. 东三省政略[M]. 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9]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吉林省档案馆. 东北边疆档案选辑：第121卷[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91.

[10] 佟冬. 中国东北史：第5卷[M]. 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394.

[11] 金梁. 黑龙江通志纲要[M]. 台北：成文出版社，1974：46.

[12] 葛剑雄，曹树基，吴松弟. 简明中国移民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477.

[13] 衣保中. 东北地区农业发展的历史线索[J]. 中国农史，1994，1：66.

On Periodical Evolution and Historical Influence of Opening Wasteland to Migrants in Northeastern China(1860—1911)

CAO Ming1，QUAN He-xiu2

(1.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Northeast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2.Department of History，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306，China)

Modernization has been the main problem that Chinese society had to face since 1840，and the northeastern China was no exception. With the expansion of migrants’ reclamation and the further invasion of tsarist Russia and Japan，the Northeast，located in the border areas，gradually began this hard procedure. The process of opening wasteland to migrants can generally be divided into three stages: breaking the traditional forbidding policy and opening the wasteland limitedly；forcing to abolish the old policy and opening the wasteland overall；and operating modern ways under new policy. As a result，the process of opening wasteland to migrants is not only a process of increasing migrants and land，but also a process of the Northeastern economy being included into modern economy. To a certain degree，it formed a foundation for preventing the further invasion of tsarist Russia and Japan.

the Northeast；Opening Wasteland to Migrants；Modernization

2015-01-20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13YJC77025)。

曹明(1969-)，男，吉林长春人，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生，吉林省博物院副研究馆员；权赫秀(1962-)，男，吉林磐石人，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K254.2

A

1001-6201(2015)04-0100-06

[责任编辑：王亚范]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5.04.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