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旅访大连期间对辽宁书法界的重要影响—兼论康有为的骈体书论

2015-03-22 06:29马骁英
大连大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魏碑书法展康有为

马骁英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康有为旅访大连期间对辽宁书法界的重要影响—兼论康有为的骈体书论

马骁英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康有为在20世纪初期,曾经两度旅居、游访辽宁大连,尤其是第二次旅辽期间,时间虽短,却影响巨大。在第二次旅辽期间,康有为发表公开演讲,举办大型书法展览,赴大连金州文庙祭孔,访问南金书院,所到之处,雅集谈文,奖掖后学,题字赠诗。凭借其名人效应,这一系列文化活动,轰动一时,对当时的辽宁文化界,特别是书法界,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学术影响。康有为旅辽时期,恰值近现代辽宁书法在20世纪之初的关键发展阶段,康有为的“尊碑”书学主张,通过大型书法展览及其对辽宁书法界后学的勉励、奖掖,对辽宁书法的发展,发挥了不可低估的影响作用。康有为精彩的骈体书论,也凭藉其旅辽之契机,扩大在辽宁书坛的影响。这一切都使得康有为旅辽期间的历史价值和意义,不仅仅局限于一段书坛轶事。

康有为;旅辽;辽宁书法;骈体书论;书学影响

康有为平生曾两次旅辽,且游访重点均是大连地区。首次旅辽是在1917年,康同璧《南海康先生年谱续编》记载,康有为于民国六年(1917年)“冬,游青岛、大连、旅顺”[1]。再次旅辽是在1925年,孙海鹏《青泥诗文补》云,“民国十四年(1925年)八月,康有为应李子明之邀至连湾,举办书法展览,旋赴金州祭孔,游响水观”[2]。康氏的两次旅辽,特别是第二次旅辽,在当时的辽宁书坛,轰动一时,对那时辽宁的书法创作界和收藏界,乃至整个辽宁文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堪称当时辽宁书坛和辽宁文化界的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随着时光的流逝,如今我们透过历史,以客观、冷静的视角审视这段往事,可以发现,这件书坛轶事背后深藏着令人深省的价值和意义,它们所能带给今天的我们的启迪是弥足珍贵的。

一、康有为旅辽举办大型书法展及其深远影响

1925年9月(阴历八月),康有为应大连华商公议会会长李子明的邀请,由山东跨海来到辽宁大连,举办了自己的大型书法展。亲历其事的宫柳村先生在其《康有为来连琐记》一文中写道:“书法展地址在大每馆(《大阪每日新闻》社大连支局),康先生拿出他平生精粹得意书法联幅数百件,交付展览,满室琳琅夺目,观者无不赞美。其书法体例,真、行、篆、隶兼备,纯临汉魏碑铭,书法博雅古朴,风格超逸,自成一家。其所用印章,方形,篆书阳文:‘维新百日,出亡十四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共二十七字。展览会原预定为一星期,但开展仅二日,室内所悬字幅已被抢购一空,可见喜爱康先生书法的人之多。”[3]通过宫柳村先生的描述,我们可以想见,这次书法大展的规模之盛、展出内容之丰、选用作品之精、涵盖书体之广、体现书风之鲜明、观览抢购之热烈。

书法展览,是一种社会意义上的具有宏观维度和综合特质的书法艺术活动方式,它使书法的个体活动特征溶入社会活动机制之中。“书法展览”的概念,存在着一个从狭义到广义的发展过程。狭义的“书法展览”,不过是将作品悬诸壁端,供人观赏,展之览之,明清以来中堂、联幅、立轴的兴起,近代文人以小众的雅集的方式集中书法作品加以展览、切磋,皆属此类。广义的“书法展览”,则是一种严密组织、精心设计、流程清晰、面向广阔的社会文化活动,除了悬挂作品供人欣赏之外,还有着配套的新闻发布、开幕仪式、展期的规定、嘉宾的品评、作品的现场展销等等。因此,广义的“书法展览”概念,才是严格意义上的具备现代意义的内涵、素质和形式的“书法展览”。在中国书法史上,真正意义上的书法展览的萌芽,是1914年在上海六三园剪淅楼举办的吴昌硕书法绘画篆刻展,这次展览具备了展出作品的专门目的,书法作品的张挂不再仅仅是文人雅集的一种点缀,不再仅仅是少数文人的自娱,而是吸引来了众多慕名而来的陌生宾客,这次书展让精致艺术的胸怀逐渐向大众展开,而不再囿于小众的狭窄范围,实为中国书法走向展览时代的滥觞。然而,也应看到,这次吴昌硕的书展还仅仅只是最初的萌芽,还尚未具备成熟书展的纯正特质,还没有完全彻底地摆脱旧式文人雅集的气格的笼罩,因此,它还只属于一种比较稚嫩的萌芽、比较粗糙的滥觞和雏形,它还远远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成熟的纯正的现代语境中的书法展览。

而1925年的康有为旅辽书法展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历史意义就在于,它是中国书法史上第一次现代意义上成熟的、标准的、完整的、规范的大型书法展。康氏旅辽书法展已经彻底摆脱了小众的文人雅集的所有痕迹,展现出面向大众的大型社会文化活动的开放特征和运作特色。根据宫柳村先生《康有为来连琐记》一文所透漏出的更多细节,1925年的康氏旅辽书法展除了集中展出作品的主体活动之外,与之相配套的新闻发布会、开幕仪式、作品现场展销等各个环节,色色俱备,五脏俱全,显示出了现代书法展览的成熟面貌。而与之时段相近的其他书法展览活动,如1915年的上海题襟馆书画会书法展览、1923年的西泠印社二十周年纪念会书法展览,都没有体现出康氏旅辽书展的那种现代书展的成熟特征,它们或游移彷徨于小众雅集与公开展览之间,或只是周年纪念活动的附属活动项目,都没有清晰完整的各个流程和环节,都未能有效利用仪式与传媒,都不具备现代书法展览所应有的成熟而齐全的体格、特质。相形之下,1925年康有为旅辽书法展,作为首次成熟的现代书法展览,在历史时序上的重要意义,愈加显得弥足珍贵。

1925年康有为旅辽书法展,因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先进的运作理念、规范的标准程序、轰动的社会效应,而对现代辽宁书展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辽宁书坛,自近代以来,名家辈出,代有才人,成就突出,然而却一直不曾产生现代意义上的大型书法展。1925年康氏旅辽,其书展轰动一时,其展出作品被抢购一空,激起了强烈的社会文化反响。康氏书展,作为辽宁乃至全国首次现代意义上的大型书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其遗风余韵,通过观展者的口碑相传,通过购自当场的康氏墨宝在辽宁地区的流传,通过当年亲历者的文字回忆,深刻地影响了现代辽宁书法艺术活动的发展,为现代辽宁书法艺术活动树立了范式和典型,潜移默化地促进了现代辽宁书展传统的形成。在康氏书展的深远影响下,作为康氏书展的历史回响,现代辽宁书法史上形成了一条清晰的书展脉络,最终孕育出了具有鲜明辽宁特色的书展传统。1982年7月1日“九畹书法展览”在辽宁美术馆开幕,在全国产生了巨大影响。参展者是辽宁省书法家协会最早的书法人才群体,其中的9人都是当时颇具实力的优秀中青年书家,他们是:王贺良、孙德洲、李仲元、徐炽、姚志忠、郭子绪、陈复澄、聂成文、董文。1983年8月10日,“辽宁十五人书法展”在辽宁美术馆开幕。参展者是辽宁省书法家协会推出的第二个书法人才群体,是继“九畹”之后的又一批中青年优秀书家,他们是:丁春霖、马继盛、王雨农、汤文奇、李持恒、李善荣、朱成国、朱寿友、伦杰贤、祁毓麟、佟铸、吴振学、韩天福、宋慧莹、魏哲。1983年8月10日,“辽宁二十一位老书法家作品展览”在辽宁美术馆开幕。参加展出的老书法家有王堃骋、朱川、沈延毅、苗波、王冠、冯月庵、王廷风、于植元、任叔衡、李阳、施展、高澄鲜、温同春、陈正、杨冬芳、陈文鹏、张震泽、李光远、阎宝海、严艺英、王雪操。1988年8月,“辽宁北园书法展”在北京美术馆展出。参展作品达110余件。这是辽宁省书法家协会推出的第三批书法人才群体,共20人。他们是王丹、李世俊、齐作声、王宏、孙勇、王树清、李兴臣、董洋、甘海民、彭过春、韩忠浩、时元有、王可俊、王教贵、李惠昌、张坤山、单宝澄、林晓鹏、贾纯敏、曹靖筠。1990年11月,“辽宁二十九人书法展”在北京革命历史博物馆展出。这是辽宁省书法家协会推出的第四批人才群体。他们是王岩、王家胜、王登科、史维静、刘世业、刘耀、刘海娜、庄廷伟、曲秀敏、李正时、李惠中、李震、冷旭、何连仁、苏峰、宋宝民、张军、张绍先、张弓者、张世刚、荀润江、欧阳明利、胡崇炜、施恩波、唐海波、梁文夫、程永健、董文广、葛忠。这一系列规模恢弘、阵容强大、老中青相结合、地域特色鲜明的书法展,不能不说是当年康氏旅辽书法展播下的先进书展理念的种子所生长出的丰硕果实。

陈振濂《现代中国书法史》指出,现代辽宁地区书法的区域性总体特征是,精于北碑书体和千字文式草书[4]。诚如所言,现代辽宁地区的历届书展,大体上确实体现出了这种总面貌。而这种区域性的总体面貌不能不说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年康有为旅辽书法展的影响。当年康有为在“尊碑”书学理念指引之下创作的北碑体书法作品,点画峻厚,血肉丰美,笔法跳跃,气象浑穆,在书展中,令辽宁书法爱好者倾倒,深刻地影响了辽宁北碑体书法创作的发展。当年康有为亦极重视千字文式草书,他指出“学草书先写《千字文》千百过,尽得其使转顿挫之法,形质具矣,然后求其性情,笔力足矣,然后求其变化”[5],康氏旅辽书展中展出的草书作品,意匠纵横,契合化工,平淡古雅,气调清逸,令观展的辽宁书法爱好者赞叹不已,极大地促进了辽宁书家对千字文式草书的钻研。同时,现代辽宁地区的历届书展所体现出的辽宁书法的整体艺术风格,是雄强质朴、猛劲厚重、豪勇阔大的。这种书风的形成,实际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当年康氏旅辽书法展所体现出的康有为的跋扈、张扬、大器、霸气的书风的影响。

二、康有为旅辽期间对辽宁书家的具体影响

在康有为旅辽期间,受其影响最深的辽宁书家,当首推沈延毅先生。沈鹏《沈延毅书法选集·序》云,“先生十八岁时,亲受康有为指拨。其时康有为寓居大连,先生经父执引见,康老示以唐楷之外,更应上溯汉魏,涵泳金石甲骨,庶乎有成,先生又得磨墨理纸于侧,亲睹康老措笔之妙,骇目惊心,深有所悟,窃心识之。临行之际,康老赠以手迹二幅,以志嘉勉”[6]。沈尔瞻《思念与回忆——纪念父亲沈延毅诞辰一百周年》云,“家父在少年时,由父执的引见,使他拜晤了暂寓大连的康南海先生,得以恭聆教诲,接受点拨多日,这对家父日后的书法探索有着深远的影响。年老的家父曾作诗回忆这一段不寻常的往事。其诗云:‘启悟多端信有因,高山仰止喜书绅。童年十日前尘梦,沓渚楼头拜圣人’”[7]。

根据有关学者的考证,1917年,沈延毅当时14岁的时候,拜访了第一次旅辽时期的康有为(沈鹏《沈延毅书法选集·序》将拜访康有为的具体时间误记为沈延毅18岁时)。沈延毅在年少时向康有为的短暂问学,影响了沈延毅的书法人生。康有为对沈延毅的指点,深刻地影响了沈延毅的书学理念,也最终成就了沈延毅碑学大家的地位。沈延毅笔下的碑体行书,继承、实践并发展了康有为的碑学思想。

康有为具有强烈的“尊碑”思想,大力提倡“尊碑”,他在《广艺舟双楫·尊碑》中指出,“尊之者,非以其古也。笔画完好,精神流露,易于临摹,一也。可以考隶、楷之变,二也。可以考后世之源流,三也。各体毕备,四也。笔法舒长刻入,雄奇角出,迎接不暇,五也。有是五者,不亦宜于尊乎!”他在《广艺舟双楫·备魏》中又指出,“统观诸碑,若游群玉之山,若行山阴之道,凡后世所有之体格无不备,凡后世所有之意态,亦无不备矣。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因此,康有为才会在旅辽期间,勉励沈延毅“应上溯汉魏,涵泳金石”,希望沈延毅能承继碑学法脉。

沈延毅在康有为的教诲、启发和点拨之下,身体力行“尊碑”主张,服膺于碑学思想。沈尔瞻《思念与回忆》云,“家父的书艺实践,受到了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的尊碑主张的深刻影响”。沈鹏《沈延毅书法选集·序》云,“先生还家,遂理家藏旧拓,悉心揣摩,以为魏碑上承汉隶,下启隋唐,格高韵足,即以魏碑为根底,兼参汉隶,时而临写,时而披览,时而书空画肚,朝夕斯者二十余载,直至年逾不惑,得两‘石门’之精髓”。在康有为碑学思想的影响下,沈延毅以魏碑笔势作行书,开创了刚健雄强、遒丽多姿、骨力洞达、飞逸灵动、兼收碑帖之优、并蓄碑帖之美的崭新书风。在康有为旅辽期间,深受康氏影响、点拨的辽宁书家,还有刘占鳌先生。孙海鹏《青泥诗文补》云,“民国十四年,康南海至大连,时金州文士若孙玉良宝田、车西林成桂、刘学魁占鳌辈,皆得谒南海。”可见,刘占鳌先生获得康氏指点的时间,是在康氏第二次旅辽期间。刘占鳌先生的书法受康有为影响,主要是在行草方面。在康氏笔力惊绝、神闲意秾的行草艺术的影响下,刘占鳌先生创作出了真气逼人、结构天成、意趣酣足、魄力雄强的行草作品,不负康老当年亲训。

三、康有为的骈体书论对辽宁书法家的影响

康有为的碑学书法理论,在中国古代书法理论发展史上,地位突出,成就非凡,影响巨大,沾溉深远。康氏认为,由于纸帛易坏,故晋人之帖,已难再见,即使是唐人钩本,也已属凤毛麟角,今世流传之帖,大多为宋、明人重钩屡翻之本,早已大失原作之精神风貌,而碑刻则不同,它们字迹笔画完好,精神流露,易于临摹,通过它们,可考隶、楷之变,可知后世书体之源流。因此康有为提倡“尊碑”。康有为又认为,碑版莫盛于魏,魏碑艺术,美不胜收,学碑者,只要有魏碑,则南碑、齐碑、隋碑皆可以不备,即使是名家迭出之唐碑,亦远不及魏碑。因此康有为又主张师法魏碑。康有为的碑学书法理论,主要保存在其《广艺舟双楫》的《尊碑》、《备魏》二篇之中。并且,康有为在其理论阐述所采用的文体形式之中,运用了大量的骈俪句式,使理论缜密之精与文体形式之美有机融合,极大地增强了其碑学思想的理论魅力。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尊碑》中,首先鲜明地指出了“尊碑”的必然性,认为“尊碑”的直接原因是,“帖学之大坏,碑学之当法”[8]37,“欲尊帖学,则翻之已坏,不得不尊碑;欲尚唐碑,则磨之已坏,不得不尊南北朝碑”[8]42,在这里,康有为使用了整齐、圆熟的单句对,以及三组六句的长偶对,有力地论证了,“尊碑”是书学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之后,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尊碑》中,以精彩的骈俪句式,勾画出了“尊碑”之风的发展历程。康有为运用《礼记·明堂位》《周礼·春官·籥章》、萧统《文选序》中的典故,以当句对与单句对相结合的形式,指出,阮元贵碑之论,犹“土鼓蒉桴,椎轮大辂[8]38”,为碑学伐木开道之先声。康有为又使用连续的、剪裁精细的单句对,叙述了出土、拓印、著述、考证相结合的碑学发展之路,“著述之人既多,出土之碑亦盛”[8]38,“或拾从耕父之耡,或搜自官厨之石,洗濯而发其光采,摹搨以广其流传”[8]38−39,“出碑既多,考证亦盛”[8]39。最后,康有为运用单句对、数字对以及一气呵成、畅而不隔、习习欲飞的流水对,论述了“尊碑”之风的最终形成,他指出,泾县包氏(包世臣)“以精敏之资,当金石之盛,传完白(邓石如,号完白山人)之法,独得蕴奥,大启秘藏”,著为《安吴论书》,“表新碑,宣笔法”,于是此学如日中天,迄于咸、同,碑学大播,“三尺之童,十室之社,莫不口北碑,写魏体”,而此时“俗尚成矣”[8]41。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备魏》中,首先以鱼贯而出的几组单句对,说明了魏碑在历代众碑中最为可贵的历史原因,指出,“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乘晋、宋之末运,兼齐、梁之流风,享国既永,艺业自兴”,“晋、宋禁碑,周、齐短祚,故言碑者,必称魏也”[8]134,阐明魏碑之可贵乃是历史发展的自然选择的结果。之后,康有为运用一整组气势磅礴、雄浑瑰伟的流水对,逐一论述了魏碑所兼容并蓄的各种艺术风格,又用单句对与隔句对,作出总结,化用《穆天子传》《世说新语》中的典故,认为,魏碑的艺术疆域中,胜景自相映发,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魏碑艺术已然兼备了后世书法艺术的各种体格、意态,“太和(北魏孝文帝年号)之后,诸家角出。奇逸则有若《石门铭》;古朴则有若《灵庙》《鞠彦云》;古茂则有若《晖福寺》;瘦硬则有若《吊比干文》;高美则有若《灵庙碑阴》《郑道昭碑》《六十人造像》;峻美则有若《李超》《司马元兴》;奇古则有若《刘玉》《皇甫驎》;精能则有若《张猛龙》《贾思伯》《杨翚》;峻宕则有若《张黑女》《马鸣寺》;虚和则有若《刁遵》《司马昇》《高湛》;圆静则有若《法生》《刘懿》《敬使君》;亢夷则有若《李仲璇》;庄茂则有若《孙秋生》《长乐王》《太妃侯》《温泉颂》;丰厚则有若《吕望》;方重则有若《杨大眼》《魏灵藏》《始平公》;靡逸则有若《元详造像》《优填王》。统观诸碑,若游群玉之山,若行山阴之道,凡后世所有之体格,无不备,凡后世所有之意态,亦无不备矣。”[8]136−136接着,康有为驱遣精奥警策的隔句对和韵味隽永的流水对,揭示了魏碑包涵积聚、吸纳蕴藏诸家碑刻之长的艺术特征,“凡魏碑,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虽南碑之绵丽,齐碑之逋峭,隋碑之洞达,皆涵盖停蓄,蕴于其中。”[8]136最后,康有为使用摇曳多姿的隔句对和凝练深邃的单句对,概括了魏碑艺术在微观层面上的具体技法特色,“魏世之碑,若《杨翚》《贾思伯》《张猛龙》,笔气浑厚,意态跳宕。长短大小,各因其体;分行布白,自妙其乘。寓变化于整齐之中,藏奇崛于方平之内”[8]138。

康有为以骈语论书的书论形式,深刻地影响了以沈延毅为代表的辽宁书家,在康氏骈体书论的影响下,以沈延毅为代表的辽宁书家在探索、总结书法理论的过程中,也大量地运用了骈俪的文体形式,来写作书法理论,沈延毅先生的书论便是其中的杰出之作。

在论述颜、柳、欧、赵诸家书体时,沈延毅先生写道,“颜鲁三稿,遒劲圆熟,吾用其‘随’;柳公权结构内擫,吾用其‘擫’;欧阳公结构紧凑,吾用其‘密’;赵孟頫字吾用其‘工’”[6]136。在这里,沈延毅先生运用自然婉转的隔句对和妙韵天成的流水对,指出,书家应当兼取各派之长,匠心独运地将各派之妙融于胸中,吸收颜体之浑厚、柳体之骨质、欧体之险劲、赵体之精致,并将它们与两“石门”、龙门造像的精神相融合,使对颜、柳、欧、赵的心摹手追成为浑厚刚健的碑体行书的坚实基础。

在论述碑、帖关系时,沈延毅先生写道,“眼界既宽,情思愈高,笔底便不落俗套,不入偏狭,尊崇北碑而不薄帖学,立根汉魏又兼取行草,重气势,讲法度,追险绝,归平正,中锋逆入,方中求圆,寓端丽于遒劲,寄沉着于飘逸”,“余尚北碑,然不拗于帖学,碑帖各有所长,当兼收并蓄,扬帖抑碑者,易趋甜媚,失古拙沉着之姿,尊碑贬帖者,易囿拘谨板滞,无生动活泼之态,固当从卷帙浩繁之碑帖及古人墨迹中旁征博引,取精用宏,独辟蹊径,而至于臻妙”[6]168。在这里,沈延毅先生运用了单句对、流水对、长偶对、当句对,指出,书家应当对碑、帖兼收并蓄,做到以碑学为主体,兼之以帖学,相辅相成,两相融会,彼此贯通,唯有如此,作品方能臻至高格。

康有为晚年被尊称为“康圣人”,他本人似乎也颇以圣自命、以圣自许。平生在野而不在朝、通过弟子出仕而影响朝政、通诠诸经、收徒养士的经历,都成了他仿效圣人的资历[9−11]。“至圣”孔子当年周游列国,康有为亦遍访欧美各国;孔子晚年自卫返鲁,康有为晚年亦定居山东;孔子曾经“欲居九夷”,而辽东湾沿海地区在上古属于“嵎夷”,故康有为便有了两次“自鲁之辽”的旅辽经历。抛开康有为一生的张扬狂傲、特立独行不讲[12],康有为的两次旅辽,确实对辽宁文化界,特别是辽宁书法界,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康有为旅辽期间举办的大型书法展,将先进书展理念的种子,播撒在辽海大地,深远地影响了现代辽宁书展史的发展进程[13];康有为在旅辽期间,奖掖后学、点拨晚辈,对一批辽宁书家的成长、进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康有为精美渊奥的骈体书论,令辽海后学倾倒,润物无声地影响了一批辽海书论家的书论表达方式。斯人已去,事近百年,当年一些偶然间留下的遗泽余响,如今已是郁然成林、洪钟万钧。辽宁书法界在自己的发展历程中,受到一大批康有为式的名家大家的积极影响,从而结出了丰硕的艺术果实,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特色之路。

[1]康同璧.南海康先生年谱续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2:193.

[2]张本义.白云论坛(第三卷)[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199-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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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振濂.现代中国书法史[M].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1996:418-419.

[5]崔尔平.广艺舟双楫注[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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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聂成文.沈延毅诞辰一百周年纪念集[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03:54.

[8]康有为著;崔尔平注.广艺舟双楫[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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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汤志钧.康有为政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1.

[11]刘锡斌.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评析[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4):52-54.

[12]况尉.康有为书学观点的学术纷争及其内在思路[J].美术观察,2012,(2):106-107.

[13]张学峰.由《艺舟双楫》、《广艺舟双楫》论19世纪书学思想嬗变[D].北京:中央美术学院,2013.

The Impact of Kang Youwei on Liaoning Calligraphy From his Trip to Dalian

MA Xiao-y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6,China)

Kang Youwei’s visited Liaoning at the critical stage of Liaoning calligraphy in the beginning of the 12th Century.Kang Youwei’s calligraphy thought,his large calligraphy and his exhibition,his encouragement to the young generation of Liaoning calligraphy circle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on Liaoning calligraphy.Therefore,Kang Youwei’s trip to Liaoning has historical value and significance.

Kang Youwei;trip to Liaoning;Liaoning calligraphy;calligraphy theory;Impact

J292

A

1008-2395(2015)04-0007-05

2015-06-20

基金课题: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3CZW013)

马骁英(1984-),男,辽宁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骈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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