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新媒介环境中社会体系的命运1

2015-03-21 16:08美国兰斯斯特拉特张云鹏
东岳论丛 2015年6期
关键词:卢汉麦克媒介

[美国]兰斯·斯特拉特 张云鹏 译

(1.福德汉姆大学 传播与媒介研究系;2.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国家与新媒介环境中社会体系的命运1

[美国]兰斯·斯特拉特1张云鹏2译

(1.福德汉姆大学 传播与媒介研究系;2.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本文从媒介生态学的观念和语境出发,结合人类社会的发展及文化变迁,以开阔的视界深入阐释了麦克卢汉媒介理论的丰富内涵。作者强调,媒介生态学并非封闭的理论或哲学体系,而是一种开放的理解方法,理解作为人类的我们是谁、我们怎样塑造我们所处的环境,而后环境又如何塑造我们。传播形式的变化潜在地改变着一个社会系统的特有性质。在现代,我们的新型媒介环境,受电子媒介的控制,支持不同类型的文化安排、不同形式的社会组织。从这个角度看,国家主义与全球化从根本上是互相冲突的,而且真正的全球统一,只有在国家衰亡之后才能获得。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但无论如何,国家终究会衰亡,因为新型媒介环境不可能维持其存在。因而,为了理解我们的新型人类环境,我们就需要一种基于媒介生态理论、适应于媒介中心领域的新型教育,需要麦克卢汉的现代媒介科学。

媒介环境;传播形式;社会体系;国家命运

当我们庆祝加拿大人马歇尔·麦克卢汉诞生100周年时,便会自然而然地首先想到意大利人伽利略的生涯。虽然二者之间初看上去并无明显的联系,但是我仍然认为在他们之间可以做一个简略的类比。毕竟,伽利略常常被认为是现代物理学的创始人,而麦克卢汉则又被认定是现代媒介研究的创始人。在伽利略的很多成就中,他被人们牢牢地记住是因为他提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论据,以支持日心说的观点。众所周知,这在他那个时代,是很有争议的观点,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人类不再占据宇宙、星系甚或太阳系的中心。且不说这一挑战的技术蕴涵,单单日心说之观点,就表现了对那个把自己想象为万物灵长之物种的自我形象的强力打击。于是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测,如果你把英语词条geocentric(以地球为中心的),分离出指地球的前缀geo,而后再重新排列这三个字母,你就可以得到词条ego(自我),表明以地球为中心的观点确实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观点。

放弃世界以自我为中心的观点并非易事。甚至今天,当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了以太阳为中心的观点时,我们却仍然在说日出和日落。我们仍然认为太阳在绕着天空运行。我们仍然把地球看作是固定的、静止的,宇宙的万物都排列在我们周围。尽管我们脑子里知道,但在心里,我们仍然感觉以地球为中心。另外,我们人类是以碳为中心的(carbocentric),也就是说我们显示出碳沙文主义(carbon chauvinism),即一种认为人类有可能是唯一一种以碳为基础的生命形式之信念。与此种碳中心观念形成对比的是,科学家和科幻小说家已经在思索外星生命形式的可能性,他们的进化自然是基于硅而不是碳。而且,科学家和科幻小说家也推测,以硅为基础的、与计算有关联的集成电路,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获得必要的复杂性,从而可以被看作是活着的。

当然,我们仍然维持着以人类为中心的观点解释宇宙万物,认为我们自己是所有生命形式中最有意义的。甚至,在我们接受英国生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之后,我们通常仍然把自己看作是这一进化过程的终极产物,而不是随机突变和遗传重组的结果,尽管遗传重组已经显示出在一定环境条件下,在一段比较短的时期内,具有一定的生存价值。因此,我认为人所共知,无论我们声称自己是多么地进步、多么地具有世界性,我们终究都是种族中心主义者,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某一特别文化体验的产物,而且在内心深处,我们相信此种文化体验是真实而恰当的。其次,在从地球中心说到碳中心说,而后到人类中心说、再到种族中心说的这张图谱上,我们终究也还是以自我为中心,在拥抱个人主义的文化中,正如西方现代文化,自我中心是特别强大的。

由于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所以我们往往这样来表述:“如果你不喜欢电视上演的节目,换个频道,或者挑个好的,否则就把它关掉”。真的,我可以把它关掉,我还可以把它从窗户里扔出去,从一开始,我甚至可以选择根本就不要电视机。但是,我却不能选择生活在一个没有电视的世界里。我没有必要一定要登上飞机,但是我也不能选择生活在空中没有飞机飞行的世界里。我也不能选择生活在没有汽车或高速公路的世界里。同时,我也不能选择生活在没有城市和工厂的世界里。甚至,我也不能选择生活在没有枪炮和核武器的世界里。在电脑运算中,有这样一个说法,无用输入,无用输出(garbage in, garbage out),它被缩略为GIGO。其思想是,你从一个程序中得到的结果与你最初向程序中输入的内容有直接的关系。这也适用于由单独一个人设计的简单计算机程序。但是,那些管理世界、构建我们的金融体系、空中交通控制系统、导弹系统、电子通讯等等的大型计算机程序,却是由许多不同的程序设计人员在各个专业领域分别提供一点一滴的编码之大量通力合作下的产物。这些程序变得如此庞大,以至于它们已经超越了单个个体的理解范围,同时也超越了单个个体的控制范围。这也是为什么没有哪一个人能确切地知道,当年份的最后两个数字从99变成00时,计算机系统会发生怎么样变化的原因。也没有哪一个人对于加在大型程序上的软件补丁如何作为一个整体与系统相互作用绝对有把握。虽然,谢天谢地不曾有什么灾难性的事情发生,但是即便如此却仍然不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不能完全控制其局势。

甚至,就我们说话和思考所使用的词汇而言,我们也不能完全控制,因为我们说话和思考所使用的语言,并不是由我们自己发明并使用的词汇和表达所构成的,它所遵循的语法和句法规则也不是由我们制定的。语言,任何一种语言,不管是英语、意大利语、希伯来语或日语,实际上都是一种巨大的计算机程序,这一程序运转于人脑的神经系统,但是却不能被完全控制。因此,“无用输入,无用输出”这一短语,既不适合计算机运算也不适合语言。而且,不能完全控制所说话语的这一感觉,是古人为何把缪斯女神称之为灵感之源,为何说是魔鬼驱使我们说出那些最好还是不要说为好的事情之缘由。

在西方文化中,个人自由是最高价值,任何可以对人们的自由选择施加限制的建议,都会遭遇到——即便不是敌意——也是巨大的阻力。因而作为个体,我们通常过高地估价自己的行动自由,通过奥地利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所说的合理化,我们维持处于掌控之中的幻觉。在此,我说这一切,只是要明确表示两个极端都不是正确的。我们既不处于完全的掌控之中,也不是完全地失去控制。当真理处于中间之灰色区域时,我们自然地被引向绝对。另外,我也并不是说我们应该解除独立的个体责任,但是也不是说只有接受和承认我们的局限性,我们才能理解我们的职责之所在,并恰如其分地按其行事。正如麦克卢汉所描述的,“只要愿意沉思正在发生的事情,就绝对没有不可避免性”(McLuhan & Fiore,1967,第25页)。这是麦克卢汉对我们发出的警告。

我必须补充,对个人自我中心主义的解答并非是集体利己主义。毫无疑问,群组比个人强大,个人由群组塑造,而且在此,我的意思不是要否定政治、经济和文化在人类事物中的重要性。但是,社会并非没有约束与限制,群组也不是只要其认为是合适的,就可以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创造现实,每一种结构形态都依赖于已有的材料,以及可以用这些材料进行工作的方法。德国人卡尔·马克思当然理解这一基本点,而且我们也渐渐地理解到在游牧的狩猎、采集社会与农业社会之间存在着差异,并进一步与工业社会对比,而且现在,又更进一步地关联于信息社会。

但是,麦克卢汉的观点认为,媒介在人类事务中起主要作用。从他的这一观点看,是语言和我们的符号传播能力使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即我们由此才成为人类。而且,与从部落社会向复杂定居点和复杂社会结构,再向城市和帝国的过渡手拉手前行的是符号系统,尤其是书写的引入——也正是由此,我们才进入传统意义上的文明化。也正是这种叫作字母的书写形式最初给我们提供了古以色列文化,其具有一神教、成文法律与伦理、历史叙事,而后还有古希腊文化,它涵盖哲学与科学、剧院与民主政治——正是这一切使我们具有西方特征。而且,是应归功于德国人约翰·古登堡的活字印刷机的发明,给我们带来了现代科学、现代民主政治、启蒙运动、宗教多元论、小说和现代文学等,还有作者身份和知识产权、广告与宣传,甚至更多的概念——正是由于这一切我们才进入现代。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由于电子媒介的采用与扩散又终止了现代时期,使我们进入一个我们并不完全理解的新时代(terra nova),以至于我们只能按照它所跨越过的那个时代给它命名,即后现代。

假如你有任何疑问,麦克卢汉(1964)的著名格言媒介即讯息(the medium is the message)可以更加简洁地表达这一切。此格言所表达的,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媒介中心(mediacentric)观点。从媒介中心的视角看,印刷媒介是现代世界的中心,麦克卢汉将其称之为谷登堡星汉(Gutenberg galaxy)。其他的一切都被银河系中心的地心引力扭曲了,导致一些客体被卷入中心,其他的被喷射出去进入外太空,大部分比较稳定,围绕银河的中心转动。银河系中的一切都受银河系中心的影响,但是一些比另一些更强大,而且所有的客体,当它们相互作用时,也都受制于许多其他影响。如果伽利略处于麦克卢汉的时代,他会理解这种媒介中心观点,他当然也将能够领略到麦克卢汉由于挑战了他那个时代流行的自我中心观点而遭遇的强烈反对与攻击。

虽然,麦克卢汉从来没有被迫放弃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像伽利略那样被软禁,但是,他的研究却是被有意压制的。我不至于把此叫作阴谋,因为攻击来自于不同的方向,由于不同的原因,其中一些是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一些是宗教偏见的结果、一些是方法论的问题、一些是基于学术上的地盘之争、一些基于知识分子的势利眼、一些基于对他出名后的嫉妒,还有一些仅仅是个人问题。但是,其结果是:从70年代开始,一直到90年代,在这段时间里,对麦克卢汉研究的认真思考和探讨被有效地从学术话语中禁止了。直到互联网成为一种流行现象,在我们的星座上导致一种新型的重新排列,而且要求一种能够理解技术变革的视角时,那些理解麦克卢汉重要性的学者才有可能冲破这些障碍。

既然,现在我们能够给予麦克卢汉以应得的关注,那么我们就需要把他的研究置于媒介生态学之更大领域的语境之中,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1970)把媒介生态学定义为把媒介作为环境进行研究(参见Strate,2006、2011;Strate 与 Wachtel,2005)。在这个领域,麦克卢汉是最中心的人物之一,虽然有人把他置于有些偏离中心的地位,但是,他确实属于涵盖很多学者之万神殿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些学者中有来于加拿大的哈罗德·英尼斯(Harold Innis,1951)、最初来于英格兰的埃里克·哈弗洛克(Eric Havelock,1963)、来于法国的雅克·埃吕尔(Jacques Ellul,1964)、来于德国的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968),以及美国学者路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1934、1967、1970)、苏珊·朗格(Susanne Langer,1957)、多萝西·利(Dorothy Lee,1959)、沃尔特·昂(Walter Ong,1967、1982)、艾德蒙·卡彭特(Edmund Carpenter,1973)、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1977)和尼尔·波兹曼(1985、1988、1992)等,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传统的数字十二(traditional number of twelve)。但是,一些人把这个领域的哲学之根追踪至古希腊和柏拉图的对话录《斐德罗篇》(Phaedrus)——《斐德罗篇》探讨了书写文字的消极影响,以及古以色列和摩西十戒的伦理基础——摩西十戒禁止创建任何形式的视觉再现。

不管我们想往前追溯多远,媒介生态学领域的合并以及令人瞩目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均是通过麦克卢汉,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麦克卢汉是媒介生态学的形式因(McLuhan 和 McLuhan,2011)。在此,我们又一次看到他与伽利略的相同之处,伽利略支持以太阳为中心的观点,使哥白尼革命成为可能。所以,虽然伽利略诞生于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之后,但他却是继结果出现之后才出现的原因。美国历史学家伊丽莎白·艾森斯坦(Elizabeth Eisenstein)论述了在早期现代欧洲时期,由麦克卢汉所揭示的印刷史,其中在她论述到这段印刷史中的文艺复兴时也说明了这一点。意大利文艺复兴先于古登堡,由此而成为新型印刷媒介的内容,从而被人们深深铭记并被新型印刷媒介所固定。另外,印刷技术导致的知识爆炸,保证了意大利文艺复兴不会像之前的知识复兴一样逐渐消失,恰恰相反,却成了艺术与科学持续进步的基础。结果可以先于成因的观点,颠倒了通常对因与果(cause-and-effect)的理解,这一观点与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因概念有关,形式因也是最近出版的《媒介与形式因》(Media and Formal Cause,2011)一书的主题,本书由麦克卢汉与埃里克·麦克卢汉合著。

在此我想强调,媒介生态学不代表一种封闭的理论或哲学体系,而是一种开放的理解方法,理解作为人类的我们是谁、我们怎样塑造我们所处的环境,而后环境又如何塑造我们。像所有的生物一样,通过一种自然选择的方法,我们适应我们的环境,环境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像所有的生物一样,我们修改环境,即当有机体吸收营养素,释放出废物,自身得到繁殖时,这一生活过程就改变了环境。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力图改变其环境以提高他们自己的存活。但是,环境是复杂的,所进行的改动并非总是产生有利的结果。我们不是环境的主宰者,而是生存于生态效益的关系中。在以媒介为中心的世界上,我们有能力发动改变银河中心的变化,但是,这些变化如何影响银河的其余部分,又如何影响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不可预测的。

麦克卢汉(1962)写《谷登堡星汉》时,是把其作为一件过去的事写的,虽然在他写这本书时,大部分旧的媒介环境都还依然存在。但是现在,半个世纪已经过去,旧媒介环境的时过境迁已经是非常非常地显而易见,而且我们发现一种新型的结构(formation)已经清晰可见,即一种在麦克卢汉的引导下我们可称之为马可尼银河系(Marconi Milky Way)的结构。虽然,现在麦克卢汉再也不能为我们提供洞察力,帮助我们理解我们的新型媒介环境,不过他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则能看见当时正在发生的变化,无论如何,他所提出的方法为我们现在作更深层次的调查研究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起点。简单地说,他正确地识别了这一事实,即我们今天生活所处的媒介环境是进化的,其大部分特点是以电、电子技术和电子媒介为基础的。例如:电恢复一种来自于机械‐工业技术的器官迷失感,因为神经系统依赖于电气化学的冲动——所以,麦克卢汉(1964)观察到电子媒介是神经系统的延伸。电需要电路的完整化,因此,电也为建立于书写和印刷的线性特征之上的社会引入了非线性特征。在本质上,电路又是二元的,其伴随有开与关(on and off)的孪生状态,以及电磁场的正负极性。确切地说,电是流体而不是固体;是能量,而不是物质;电引入了表现信息时代特征的非物质化和无形化(etherealization)。电流以光的速度流动,因此把我们引向了瞬时性(instantaneity)。电流从根本上是一种双向现象,因此它潜在地可相互作用。电把动力从中枢源送至外围地域,因此,电在去中心化,从而实行民主化。这些特性的整合创造了一种连接感和参与感,但是,这一切在1960年代的广播技术时期,是很难被常人所洞悉的,不过,麦克卢汉敏锐的洞察力却完美地捕捉到了新型媒介所具有的诱人参与的性质,此新型媒介从20世纪中期的电视和电信发展而来。而且,当下新媒介领域对创造一种身临其境之体验的重视,将把媒介作为环境之概念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有了对新媒介环境的电子性质的这种理解,下面,我们就转向麦克卢汉为《谷登堡星汉》(The Gutenberg Galaxy,1962)一书所写的前言:

用“环境”这个词语代替“古登堡”一词可能有一些好处。因为,任何一种技术往往都创造一种新型的人类环境。例如:手稿(Script)和纸莎草纸创造了我们认为与古代世界之帝国有关联的社会环境;马镫和车轮创造了庞大区域的独特环境。另外,技术环境不仅仅只是人类的被动容器,而且是既改造人又改变其他技术的积极进程。在我们这个时代,从车轮的机械技术向电子线路技术的突然转移代表着整个历史长河的主要转移之一。活字印刷创造了一个相当意想不到的新型环境——它创造了大众。手写技术不具有在国家规模之上创造大众所必须的延伸强度和力度。我们在最近几个世纪中所说的“国家”,没有,也不可能存在于古登堡技术出现之前;同样,此“国家”也不可能存在于电子线路的出现之后,因为电子线路具有存在于所有其他人之中,同时又完全包容所有人的能力(第ii页)。

在《理解媒介》(1964)一书中,麦克卢汉反复地重申这一点,他说道:“今天的国家主义……所有的电子媒介都反对它。在商界,与在政界一样,甚至喷气式飞机速度的影响就会使社会组织的旧式国家群组完全地不能运转”(第177页)。换句话说,麦克卢汉认为,在印刷媒介环境产生之前,国家主义和现代单一民族国家不可能存在,但是它们也不可能在印刷媒介环境终止之后再长期存活下来。我们的新型媒介环境,受电子媒介的控制,支持不同类型的文化安排、不同形式的社会组织。以麦克卢汉为先导,我选用这一题目“国家与新媒介环境中社会体系的命运”,在此,我把国家等同于社会体系,我又是在紧跟德国社会学家尼克拉斯·卢曼(Niklas Luhmann,1982、1989、1995)的脚步。卢曼的研究方法是以系统理论为基础,因此他把所有的社会都看作系统,一个系统就是一个由互相依赖的各部分构成的整体。但是我通常认为,社会是由人、也可以说是由人口构成,按照卢曼的观点,社会系统是由社会行为的各个部分或单位构成的,实际上,社会行为指的就是传播行为。

由此我们得出结论,传播形式的变化可能潜在地改变一个社会系统的特有性质,其结果是,传播行为的数量越大,这个社会也就越大。在传播只局限于口头文字和口头传统的社会系统中,社会常常停留在小而单一的状态,部落社会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传播的信息数量过于庞大,这可能是由于人口的增加,社会就会分裂、分化成两个单独的团体。但是,符号和书写系统的引入,为社会系统提供了处理较大信息量的方法,以至于社会系统只发展而不分裂。其结果不仅仅只是社会更大了,而且是社会变得更加复杂了,因为更大数量的信息能够通过专业化过程得到组织。例如,英国人类学家杰克·古迪(Jack Goody,1986)已经详细地说明了书写引入口传社会之后如何与正式的政治、宗教、经济和法律等机制联系在一起。从卢曼的视角看,这种发展既是社会大小及范围的问题,同时也是社会分化的问题,以及复杂性的分形生长问题。当我们从手写过渡到印刷时,这一发展程序将继续延续,其结果就是现代的单一民族国家。

卢曼的研究方法,促使我们把国家作为一种社会组织形式进行思考,但是他并没有提出把国家作为一种形式的文化一体化之概念。就这一点而言,我将采用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T·霍尔(1959)的深刻论述:“文化是传播,传播是文化”。我还将吸收捷克政治科学家卡尔·多伊奇(Karl Deutsch)的观点,他强调社会传播是国家统一的决定因素,他认为一种民族文化的出现需要发展“传播的互补性习惯和设施”(第70页)。多伊奇还提出,诸如地理、种族划分、语言和宗教之类的因素,在功能上是等值的,并可能以联合的形式创造“足够的互补性以产生总体结果”(第71页),即社会凝聚力的总体结果。由此判断,超过有限的人口,口头文化就不能维持互补性,不管那是一个游牧部落还是一个定居的村落社会。在远古世界,书写允许比较大的文化统一体,例如城邦,有时也出现社会凝聚力的更宽泛含义。例如:在古代以色列,继最初字母表的出现之后,通过共享的书写系统、神圣的文学和宗教,一定程度的互补性得以实现。但是,十二部落的联合,仍然很不稳定,只能在大卫王和所罗门王的统治之下不久才真正得以完成,不过后来又再一次分裂了。沿着类似的轨迹,在采用字母表之后,一种叫作泛希腊主义(Panhellenism)的倾向在古代希腊城邦中出现了,这使一种共同的文学,以荷马史诗的形式得以传播,通过诸如特尔菲神谕的机构,以及奥林匹克运动的创立(Nagy,1979),一种共同的宗教得以形成。但是,政治上的联合还未实现,只有在面对诸如波斯帝国的威胁时,一个非常松散的军事同盟才得以形成。

相比之下,罗马,像其他皇城一样,通过军事力量,利用传播实施命令与控制,从而创立了一种政治与经济的统一。正如哈罗德·英尼斯(1951)已清晰论述的那样,书写系统,加上如纸莎草纸之轻型书写面(writing surfaces),提供了已延伸的、远距离高效而又精确地发送和接收讯息所需要的传播能力。对疆域的管理,也得到对法律与法令、合同与条约、账目与存货目录等保持书面记录之能力的支持,以及创建人口普查、编年史与历史记录之能力的帮助。古代帝国擅长于进行军事、政治和经济控制,但是在试图要施加统治集团的语言、宗教和习俗之努力方面,则鲜有成功,只有在被征服之疆域的精英阶层中才有可能出现有限的成效。文化帝国主义几乎没有可能成功,而且通常也不值得努力。换句话说,书写为实现政治统一或文化统一提供了足够的、传播上的互补性,但是不能同时获取二者。在远古和中世纪的抄写媒介环境中,我们发现一种不同社会系统的各种混合,从部落和村落到城邦和宽松的文化联盟,从帝国控制到分散的封建权力结构。我们还发现了超越地方群体和帝国的宗教网络,展示了政治和文化统一的元素,但是却非常缺乏民族特性。

现在,我们回到——正如麦克卢汉(1964)所表达的——作为“民族特性之缔造者”的书面语言(第170页)。在某种程度上,国家的建立并非与帝国的建立完全不同,因为国家涉及到通过一个居于中心地位的都城,越过远距离而对领土实施控制。在这层意义上,通过印刷技术对书面语的大面积推广使用,为以帝国和类似国家的形式进行的领土扩张提供了帮助,当然有时二者会同时出现。印刷促进命令与控制的传播,然而,伴随着前所未有的从一到多的传播能力的出现,印刷媒介的使用也可以使政治一致性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使用法律和宪法之相同副本的广泛分布就是一个例子。如通过一些手册、说明书,以及表格的制作,政府、法律和军事的规程得到同质化(Eisenstein,1979)。的确,空白表格作为印刷革命引入的一种创新和一种印刷媒介,很容易被人忽略。空白表格像一个被倒空了汽油的汽油桶确实空空如也一样是空白的,这是最初由美国语言学家和保险理赔人本杰明·李·沃尔夫(1956)认定的一个语言问题。印刷的表格是官僚政治组织的基础。官僚政治组织是一种控制技术,是卢曼(1982、1995)探讨的变异原则中的关键例子。此外,由于纸币以及其他金融单据的印刷,经济体系可以得到进一步整合(Eisenstein,1979;McLuhan,1964)。

通过制作一些印刷宣传,高压政治与控制可以得到补充。印刷媒介的有效使用和学校的组建使识字率得到提高,这意味着更多的人口会受到印刷品的说服和宣传的影响(Ellul,1965)。而且,全体居民都有可能受到随处散发的、以印刷图像为形式的国家符号的影响,诸如君主、政治家、军事领袖和其他民族英雄的图片(Braudy,1986;Eisenstein,1979)。难怪随着印刷技术的扩散,中央政府部门尽力把工业置于其控制之下。甚至,当控制和审查制度削弱时,伴随反政府宣传而来的,是最糟糕的国民革命,而不是国家的瓦解(参看例子,Coward,1980)。

印刷媒介也以微妙的方式促使把对局部的忠诚转移至对国家的忠诚。口传文化本质上是保守的和公共的。书写允许个体摆脱其传统,并以批评的眼光评价传统(Havelock,1963;Ong,1967、1982)。不过,这就打开了通向个人主义的大门,在一定程度上,阅读与写作是一种孤立的个人行为(McLuhan,1962;Ong,1967、1982)。使个人摆脱部落和区域群落,并使其感受到与一种更大的,更加抽象的“想象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y)的连接,是美国政治科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1983)使“想象共同体”这一短语闻名于世。摆脱传统和部落文化的个体构成我们称之为公众的群体,他们属于德国社会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1989)详细探讨过的、受过教育的、温文尔雅的公共范畴。但是,最终这些孤立的个体成为大众的一部分,即大众社会的成员(Ellul,1965)。在印刷技术扩散之前,区域群落的存在可能处于相对孤立的状态;外部世界的新闻很少传递进来,并且相对滞后。印刷媒介使得新闻的传递更加具有规律性,而且速度更快,从而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局部转向了全国。当新闻只通过口头传播时,新闻的传播是通过地方精英,例如神父或牧师;但是,印刷媒介可以绕过地方精英,直接把信息传递给个体(Eisenstein,1979)。由于接触到更多国家事务方面的信息,人们参与政治决策的欲望会更大,尤其是在对识字率的提升负有重大责任的阶层,即中产阶级之中。这样,国家主义与民主革命紧密相关,政府的民主化和集权化与国家的统一和统一政治文化的创立密切相关(Steinberg,1974)。

印刷革命引起科学与技术的发展(Eisenstein,1979),科学与技术的发展使得人们能够测量国家之间的准确边界。得到增强的政治与军事控制,使得人们能够更加容易地管辖这些边界(Knelman,1978)。印刷版地图为一个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分界提供了直观表达,同时也为一个国家边界之内的内在统一提供了象征。而且,印刷不仅与地理上的边境密切相关,同时也与语言的固定具有亲缘关系。因为这支持了地方语言的发展,但却逐渐削弱了拉丁语作为国际语言所发挥的作用(Chaytor,1945;Eisenstein,1979;Innis,1951;McLuhan,1962、1964;Steinberg,1974)。正如英国印刷史学家斯坦伯格(S. H. Steinberg)指出的:“印刷机……保存、编纂,甚至有时可以说创造了地方话;随着人数的减少,以及经济上的衰弱,拉丁语的缺失明显地导致了其自身的消失,或者至少可以说是从文学领域被排斥在外”(第120页)。由于没有印刷机,像凯尔特语和普鲁士语之类的方言一直没能成为他们自己的语言,但是印刷媒介却使荷兰人能够将他们自己的语言与德语区别开来,并且能够保存并编纂成像威尔士语、盖尔语、加泰罗尼亚语和巴斯克语之类的方言。印刷在国家与国家之间筑起了“语言防御墙”((Steinberg,1974,第123页),而且也促进了每一个国家内部语言的同质化。既然,印刷厂通常位于一个国家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因此印刷厂也就把此中心的方言作为这个国家的标准语言,而且利用自己的编辑权势,从他们出版的文本中剔除其他方言。通过语法书籍的出版和文法学校的建立,言语与书写中的区域变异被降低到了最低限度。甚至在那些不只有一种国家语言的区县,官方语言的同质化也促进国家内部各民族之间文化的统一,以及国与国之间文化上的分离。

在很多情况下,用地方话印刷的第一部文本是圣经,而圣经则往往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上帝理所当然是用国家语言说话,但是,实际上说话者就是这个国家的一位公民。印刷削弱了教堂作为一种社会体系,并以此与国家机关进行竞争的权势。此外,复制其他诸如祈祷书之类的宗教文本和文件的任务,从受教堂约束的抄写员那里转向了受政府约束的印刷厂那里(Eisenstein,1979)。印刷涉及到宗教改革(Protestant Reformation),而宗教改革则部分基于现在每一个人都能很容易地得到一本圣经,因而再也不需要牧师做中介这一事实(Innis,1951)。新教徒也自由地利用新闻界做宣传(Eisenstein,1979)。结果是,至少最初的结果是,在那些拒绝罗马公教的国家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国家宗教,这进一步加强了国家主义。而那些仍然保持罗马天主教的国家,通过与开始信仰新教的邻近国家形成对比的方法,从而加强了他们仍然具有的国家认同感。无论宗教的同质化在哪里让位于抵触的教派和信仰,多元化和对宽容的需要,都会进一步削弱教堂与国家的关系,结果是爱国主义精神成为唯一仅存的国家宗教。

印刷用本地语写成的圣经,通常是构建国家标准语言和创造国家文学主体的第一步(Eisenstein,1979)。小说的发展与民族特性的出现是一致的,很多文化理论学家,包括本尼迪克特·安德森(1983)在内,他们都强调了这一点。但是,也正是历史和传记体著作,帮助建构了一个共同的过去和一种共享的文化之感觉。一个国家的作家、哲学家、科学家等等,常常是作为这个国家的英雄而得到赞美的,他们的著作构建了国家标准(Steinberg,1974)。在一定程度上,不同的知识传统被建立,诸如法国的理性主义和英国的经验主义。因此,通过民族文学的出版,印刷促进了文化的凝聚力,而且这种凝聚力通过学校“引经据典”(by the book)的教学活动得到加强。

通过确立充足的补充性传播,使得地方性组群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从而形成更大的社会系统,由此印刷打开了通向国家主义的大门。在某种情况下,地方群体自然会抵抗这种努力,所以国家主义与地方主义发生冲突,因此,为了获得一种更大的文化凝聚力,就必须破坏和瓦解地方纽带和对地方的忠诚。换句话说,为了创造一种同质化的国家文化,更大的社会系统必须吸收、消化和改变较小的社会系统,正是活版印刷技术的同质化倾向使这一切成为可能(Eisenstein,1979;McLuhan,1962、1964;Steinberg,1974)。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系统,国家发展很多专门的子系统,专门致力于政治、司法、财政、宗教、教育、防卫与战争,等等(Luhmann,1982、1989、1995)。所有这些子系统,借助于印刷的同质化倾向进行组织,并受其管制,而且它们作为构成整体系统之相互依赖的各个子系统,通过印刷传播手段被连接在一起,并协调一致。印刷居于这一银河系的中心,但是其引力却对银河系的不同部分产生影响,一些运行速度比较快,一些运行速度比较慢,一些是渐变的,一些是突发的。银河系中的另一些物体也施加一些影响,其中包括地理和历史,运输技术和像蒸汽机、摄影及电报之类的新型发明(Carey,1989、1997;Czitrom,1983;Innis,1951;Sontag,1977)。工业主义延伸了权力的中心化和印刷的同质化倾向,摄影加强了文化一致性符号的产生,电报有助于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一致性中把国家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1989)认为,电报的发明有助于为19世纪在意大利、德国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的民族统一运动做好准备。而且也延伸至美国,在此,独立战争结束了认为单个州是真正拥有最高统治权力之实体的观念。我们把此称之为国家统一,但是它也被看作一场运动,通向不只是某一国家的某种运动。在美国,我们把自己看作一个国家,我们也把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看作一个国家,显而易见它就是俄罗斯,但是我们不把它看作他们自己所指称的国际联盟。不过,导致前苏联出现的相同媒介环境也目睹了与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有联系的国家主义的放大。虽然19世纪的国家主义与马克思主义者预测的国家之消亡是相抵触的(Marx & Engels,1965),而且20世纪早期的超国家主义(ultranationalism)引发了意大利人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1972)寻找一种把文化概念并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方法,如果我们把意识形态抛在一边,那么就有一种共同的思路,即把过去150年的国家主义同20世纪的共产主义、国际联盟和联合国,以及其他类似的包括欧洲联盟在内的国际机构的创立连接起来。简单地说,开始于19世纪的传播技术革命,支持了越来越大的政治和文化单位的创立。

不论一种特定的社会系统被看作一种单一国家、一个联邦制国家,还是一个国际联盟,从某一角度看,寻找一种从国家主义向全球化的自然过渡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通过广播、电信、卫星传播和互联网,我们进行远距离交流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扩展,所以在很多方面,我们都处于被瞬时通信联合起来的同一个世界。这依次又促进了在全球范围内的行政管理。虽然,我们现在还远远没有取得全球化的政治统一,但是我们确实已经拥有一种全球化经济,以及一定数量的国际化军事、政治和法律制度,此外我们还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全球化问题,其中包括经济、环境、核武器扩散、恐怖主义,以及人权问题等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较小的社会系统需要联合起来形成较大的社会系统,而一个较大的社会系统又需要在国际和全球的范围内发展子系统。令人欣慰的是,好消息已经显露,我们的新型媒介环境生成足够的信息,使这一切成为可能。并且也产生充分的补充性传播,从而支持正在出现的新型全球化文化。其中包括世界语的出现,例如英语和普通话,以及世界文学、全球化电影院和电视等的出现,再者还有世界性音乐的出现。同时,还包括从太空拍摄的行星、地球图像,正如麦克卢汉所解释的,此图像显示世界是无边界的。

我认为,可以肯定地说,在西方自由民主制中有很多人认为全球性统一之观点是极好的,所以,某种形式的世界大同主义(cosmopolitanism)得到共产主义者和跨国资本家的共同认可,就更不用说知识精英了。即便具有一个统一世界政府之未来的乌托邦憧憬在流行文化中还不是十分常见,这一切仍然是肯定的。当“世界将合而为一”(the world will live as one)时,我们还有一个较笼统的“四海之内皆兄弟”(brotherhood of man)之未来图景,在此借用的是英国摇滚音乐家约翰·列侬(John Lennon)的歌曲《想像》(Imagine)中的歌词,这首歌曲本质上把《共产党宣言》融入了音乐。虽然当麦克卢汉在《古登堡星汉》一书中写到“新兴电子的相互依存在地球村的意象中再创世界”时,他是十分保守的,而且也不同情马克思,但是他自己的观点却并不是那么两样(第31页,也参阅McLuhan和Powers,1989)。在表面上,“地球村”这个短语听起来像是用一种诗歌语言来指称国际的、跨文化的和全世界的传播,以及一般而言的全球化。而且在某些方面,这一短语已经可以与美国未来学家巴克明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1971)提出的、引起人们回忆的短语“太空船地球”(spaceship earth)相互替换,指称一种新型远景,你也可以把它称之为生态中心(ecocentric),因为它是基于世界生态学的观念。除了具有诗情画意之外,地球村这一短语也可以看作是一种预言,因为它预见了互联网和环球网(World-Wide Web),以及我们的新型社会媒介环境,此媒介环境涉及到推特的稿源、脸书的状态更新和视频网站上的影像资料,连同多年来已经出现的很多有线、无线和卫星电讯方面的创新。

毋庸置疑,此全球化具有马可尼银河系的特征。但是,稳步走向世界政府和社会系统的这一流行观念,只快乐地融入一个单一世界系统是不够的。国家不会温和地走进那个美好的夜晚。正如麦克卢汉论证的,西方世界在从旧媒介环境发展而来的机构设置与安排上投资很大,很难轻易地把其放弃,所以葛兰西(1972)的观察涉及文化霸权。出现于古登堡星系的一切,不仅仅只是国家主义和现代民族国家,而且正如富有洞察力的加拿大政治科学家罗纳德·德贝特(Ronald Deibert,1997)非常详细地加以论述的那样,是基于主权国家之间关系的一种国际体系。国家在国际体系以及其他单一民族国家的存在中,拥有既得利益,其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贸易和联合,而且坦白地说,是为了加强其自身社会体系的合法性。由此,在20世纪上半叶的整个历程中,单一民族国家的出现是作为社会组织的唯一合法形式。由于殖民帝国的拆除,现存的民族国家努力把从前的殖民地改变成与其一样的民族国家,呈现出多样性的结果。联合国,虽然表面上是一个世界政府,而且在促进民族国家的国际体系中发挥了主要作用,但是,在创建真正的全球统一体的未来努力面前,它即便不是一个退化的机构,可以预测,它也只不过是一个保守机构。从这个角度看,国家主义与全球化从根本上是互相冲突的,而且真正的全球统一,只有在民族国家交出主权、对民族的忠诚和对国家的效忠结束,以及国家衰亡之后才能获得。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将会出现斗争、冲突、暴力和战争等等。无论如何,国家终究会衰亡,因为新型媒介环境不可能维持其存在。

看起来好像我只是描述了两个既相互矛盾又相互抵触的情节,其中一个是和平过渡,另一个则是暴力革命,在形成马可尼星河系复杂的相互关系中,二者发生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也可以说,确确实实是共存的。抛开马克思19世纪早期理论的不足,在他对未来的展望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是向着统一世界方向的发展,另一个则是向公社式之地域主义的倒退。“地球村”这一术语具有矛盾修饰法的特性,在最流行的用语中是不存在的,因为村庄是人类居住区的最小单位,而地球却是最大的。与马克思一样,麦克卢汉表示一种向地方色彩的回归,但是,这是一种在全球范围内的新型地域主义。在《理解媒介》一书中,麦克卢汉(1964)写道:“由于电的作用地球被缩小了,其结果是地球只不过就是一个村庄”(第5页),他还写道:“人们的家庭再一次成为一个部落”(第172页)。向新型部落的回归,在《理解媒介》中是一个贯穿全文的主题,显然,村庄与部落是两个不完全相等的社会系统,在此它们是作为一种工具的比喻,此比喻被用作试图搞清只是刚刚开始大规模出现之现象的一种工具。

虽然,电子媒介建立远距离瞬时传播的能力支持全球化,但是瞬时传播的去中心趋势则青睐一种更新的区域主义。这两种特性可能看上去是矛盾的,但是这与电子技术的非线性特征是一致的。而且这两个特征被一个共同的敌人联合起来,也可以这么说,二者都竭力反对国家,并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攻击。至于区域主义,刚刚过去的几十年已经呈现出向着分离主义和种族复活之发展趋势迈进的特征。虽然,“国家主义”这一术语的使用一直与这些变化结合在一起,但是它不是古登堡银河系的国家主义,不是要驶向国家的统一或建立,而是国家或联盟的分裂或瓦解;不是一种文化的综合,而是一种竞争性分化(schismogenesis)。这方面最引人注目的例子就是苏联的分裂,最具有暴力性的例子,至少在欧洲,是南斯拉夫的瓦解,而且我们也已经目击了塞浦路斯的分割,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的和平分解。在欧洲,一些人们比较熟悉的分裂主义运动包含由比利时的佛兰德人和瓦隆人发起的,西班牙的巴斯克人和加泰隆人发起的,英国的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发起的,法国的布列塔尼人、科西嘉人和巴斯克人等发起的,以及由意大利北方联盟发起的等等运动。

在对岸的北美,加拿大可能是一个失败的国家,在几个分裂主义运动中魁北克人是最著名的,但是在墨西哥的恰帕斯州,墨西哥必须与萨帕塔主义者对抗。美国,像西半球的其他国家一样,必须克服困难解决有关美洲本土住民的自治问题,而且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问题,如:关于波多黎各人的独立问题,担心在曾经独立的州,如佛蒙特州、德克萨斯州、夏威夷岛,以及南方联盟挥之不去的分离主义运动,而且还担心西班牙裔的人口问题、黑人的民族特性问题。甚至,对太平洋西北海岸国家有一个有趣的建议,即他们与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结合起来,组成一个卡斯卡迪亚共和国。比其更严重得多的是西方世界之外的独立运动,其中特别是中东的巴勒斯坦人和库尔特人。我们对伊拉克的占领引出这样一个问题,即是否允许该国家分解成三个更小的国家,而且美国,作为一个基于印刷业之国家主义的产物,十分自然地支持国家的建立而非国家的分解。

在西方的自由民主制中,我们支持人民的民族自决权力,这是列入联合国宪章的一种原则。当然,问题是没有哪一个定义明确地规定谁构成人民。但是,当我们应对帝国的瓦解,支持被征服的人口和殖民地获取自治和自由的权力时,这似乎又是非常清楚的。不过,在获得独立主权的团体内部,会出现寻求自身自治权的少数人,万一这一小型群体发动一次成功的分离主义运动,它终究会在其自身内部找到一个子组织,这一子组织寻求自己的独立地位。民族自决又会无穷尽地被不规则的碎片逻辑搞得复杂化。此外,正如美国媒介理论学家约书亚·梅罗维茨(Joshua Meyrowitz,19850)论证的,在电子媒介环境中,人们了解彼此的事情,每一个群体都要拥有其他群体所拥有的,每一个人都要拥有不一样的平等权利,并宣称他们自己独立的群体特性,这自然导致他们获取主权的权力。结果,我们看到的是国家的解体而不是建立,因为国家自然对全球化是抵制的,国家的解体是建立全球一致性的自然步骤。民族国家的建立,并靠自身继续存活、独立而行,但是当他们分裂时,分离出的部分较少能靠自己的力量存活,将更加依赖整合,从而最终还是要进入一个全球化的社会系统。这样,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全球化与社群主义并非是彼此格格不入的。

除了要考虑政治问题之外,在美国和其他地方,我们也已经看到了局部经济的出现,包括地方货币单位,即一种改进过的物物交易制度形式。这种现象不仅遭到联邦政府的反对,也标志着向公社和村庄的一种回归,但是财政地方主义和非官方货币的使用近些年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已经急剧增加,这也受益于计算和电子数据传输的帮助(Rushkoff,2009);像在政治领域一样,在经济部门,地方主义可以与全球化并肩而行,因为地方和全球化货币一起挑战国家货币体系的统治。此外,通过诸如Yelp(美国最大点评网站——译者注)之类的网址,互联网已经为地方贸易提供了支持,因为通过这些网址,个人可以挂帖子提供地方建议和对生意的评估,或者获取优惠劵和折扣,如Groupon(网站名——译者注);或者买卖产品,如Craigslist(网站名——译者注);或者发布和寻找求职广告,如Monster.com(招聘网站——译者注)。

Foursquare(是一家基于用户地理位置信息[LBS]的手机服务网——译者注),使社会媒介中最近趋于定位的发展走势得以凸显,随后融入Twitter 和Facebook,也带来对地方的重新重视,诸如在定位于拾荒式搜索的地理寻宝和手机之类的活动中,游戏成分的添加也是一样。增大了的实境技术和普适计算的发展,甚至还有通过移动设备可以进行阅读的印刷二维码的使用,所有这一切在聚居地上面提供电子覆盖层,这正如过去符号和数字把聚居地转变成用印刷模式可以阅读和处理的文本一样。电子媒介还促使打破由国家掌控的对军事力量的垄断,促进地方自卫队和恐怖组织的组建;正如出生于奥地利的企业管理学者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1989)指出的,“恐怖分子已经恢复了私人军队”(第54页),这类组织机构在17世纪期间的西方曾经被国家政府取消。正如电子-中介传播,能够通过促进地方贸易、政治、公共服务,或宗教事件从而为社区服务一样,电子-中介传播也能够同样容易地被用于分离主义运动的宣传目的。当然,电子媒介,首先是收音机,使得少数民族的乡土方言和其他语种能够得到复活,这支持了国家文化的分解,正如地方话的印刷促进自身建设一样。

麦克卢汉(1964)解释道:电子媒介消除了中心-边缘的区别,所以任何位置都成了传播的中心。电子媒介可以绕过物理距离利用瞬间传播把个体连接起来。印刷媒介在国家边界处可以很容易地被没收,而电磁波就不存在边界问题。当然,更多地接触广播和卫星传播,在苏联的解体以及其他20世纪后期的民主革命中发挥了作用,而且现在,我们正在目睹搜索引擎、社会媒介和移动通信如何能够在21世纪促进政治大变动。我们的新型媒介不仅不会消亡,而且还可以帮助众多个体把他们组织起来,使得政府和军事活动想避开其人民以及全世界的观众是很困难的。新型媒介还可以为政府提供哪些人参与了反对派运动的信息,因为增加了的信息量和透明度对双方都起作用。无论如何,瓦解的潜能是相当明显的,而且我们还可以期待诸如我们在中东已经看到的抗议和革命的延续浪潮,在中东发生的这场抗议和革命就是由挂在Facebook上的一首突尼斯说唱歌曲(rap song)点燃的。

我们现在还可以看到,移民和移民社群不再像半个世纪以前那样感到被同化的压力,因为他们现在可以保持他们原先国家的有效公民身份。在这层意义上,国家和种族身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少一些物理位置上的限制,而更多地则成了一种通过传播媒介的连接问题。然而,未被同化人口的存在对国家构成另一种打击,他们代表一种新型社会体系的出现,这种社会体系,在延伸的距离上是世界性的,但在规模和范围上却是局部的或国家的。这也适用于商业,因为地方商业现在涉及到世界性范围的客户,虽然跨国公司使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黯然失色,并充当实际上的主权实体之作用;他们终究会要求获得与世界上国家同等的地位,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同样的趋势也适用于有组织的宗教,宗教在超越国家边界方面具有悠久的历史;由于新型媒介使得宗教可以把其追随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地凝聚在一起,因此曾经从对宗教转向对国家的效忠,现在又转向了宗教,像罗马公教和伊斯兰教之类世界性宗教的情况也是这样;而且一些小型邪教的情况也是这样,因为它们也可以获得一大批分散在很多不同地方的支持者。同时,相同的趋势也适用于一些犯罪组织,例如:哥伦比亚的麦德林卡特尔(the Medellin Cartel)、在香港的中国三合会(the Chinese Triads);这也适用于恐怖组织,例如分散在很多不同国家的基地组织。在一个非线性的、网络化世界里,既不存在边界也不存在战线;恐怖主义是分散式战争。

全球地方化(glocalization)这一术语,表明地方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运转这一新兴现实,虽然其规模有时可能会小于全球性,地方有时会更像国家。但是,比具体细节更重要的是,地形学上的老式国家与活版印刷术一样已不再适用。麦克卢汉(1962、1964)指出,字母表和印刷机作为均质化力量,强调一致性和重复性,服从于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和牛顿的同质性空间。电子技术和电子媒介取消印刷的均质化效果,导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因此,我们发现自己处于一种越来越异质化的景观之中,此景观由多重的和重叠的社会体系组成,其中一些是地方的、一些是国家的、一些是世界的。取代一种单一的文化和政治统一,我们发现自己受制于许多不同的联盟,一些是诸如商业公司、有组织的宗教和政府官僚机构等之类的正式组织,一些是基于语言、文化、人口统计资料和消费心态学等不太正式的部门,还有一些基于亲缘关系和对艺术、娱乐和休闲活动等共享之兴趣的部门。我们于是成了世界公民,同时也是各种各样不同政体、文化和社会系统的公民。在口头媒介环境中,身份是以群体为中心,你只能是部落的一员,别无选择。在印刷媒介环境中,个人身份成为规范,要求个人发誓效忠其国家。在新型的电子媒介环境中,个人变成多重自我,可以具有多重的、重叠的,甚至自相矛盾的忠诚。我们正在步入一个人类历史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复杂时期,因为这个时代不只是向具有更多专门子系统的更大社会系统发展,而且它还是一种类似于从单一细胞有机体向多细胞生命体转移的转型。如果我们要理解社会系统的未来结构,我们必须要做的是:观察传播系统的现时结构、新型媒介环境的现时结构、分散型网络和不规则碎片几何体的结构,如此等等。

过去,我曾经使用了流动部落文化(liquid tribalism)这一短语,极力捕捉一种麦克卢汉曾经提醒我们注意的新型部落文化意识的感觉(Strate,1996)。其他人将其称之为全球地方化。麦克卢汉则将其称之为地球村。但是,最终这些称呼像思想实验一样,就像伽利略杜撰的一个故事,把一颗炮弹和一个木球从比萨斜塔上抛下。其实,这些就是为了要我们对变化的引力概念,以及变化的引力中心进行思考的一些探索。由于我们的星座已经从古登堡星系转向了马可尼银河系,我们发现自己处于一种新型的十二宫图(Zodiac),拼命地占卦,极力想搞清楚正在影响我们的力量。但是,为了理解我们的新型人类环境,甚至要对其施加那么一点点控制,我们就需要一种适应于媒介中心领域的新型教育,需要基于媒介生态课程的教育,需要马歇尔·麦克卢汉的现代媒介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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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 源]

兰斯·斯特拉特(Lance Strate)为美国福德汉姆大学传播与媒介研究系教授,媒介生态学协会的创始人和前主席、纽约州传媒协会前主席、普通语义学研究所主管及前执行主任。迄今发表100余篇学术论文,出版学术著作多部,主要有《回应与省思》(Hampton Press,2006)、《论IGS时间的束缚性偏向》(2011)、《惊奇至死》(Peter Lang, 2014)、《麦克卢汉与媒介生态学》(河南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另有诗集《达尔文站的雷鸣》(NeoPoiesis Press, 2015)等。他还曾任几个学术期刊的编辑,并合编有几部文集,其中包括《麦克卢汉的遗赠》(Hampton Press,2005)、《科尔兹布斯基与……》(IGS, 2012)、《传播与网络空间的两个版本》(Hampton Press, 1996, 2003)和《媒介即缪斯:传递马歇尔·麦克卢汉》(NeoPoiesis Press, 2014)等。曾先后获得媒介生态学协会沃尔特·昂奖的终生成就奖、纽约州传播协会约翰·f·威尔逊奖,以表彰其在传播领域的特殊学识、领导才能和卓越贡献。

[译者简介]张云鹏(1960-),男,文学博士,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河南大学出版社社长、总编辑。

B834

A

1003-8353(2015)06-0008-13

1 此篇中文译文已获得作者本人刊发授权。该文英文原文刊发信息如下:"The Fall of Nations: The Fate of Social Systems in the New Media Environment."E-Compós, 14:3 [online:http://www.compos.org.br/seer/index.php/e-compos/article/viewFile/719/558], 2011, pp. 1-23. Simultaneously published in Portuguese translation as "A Queda das Nações: O Destino dos Sistemas Sociais no Novo Ambiente Midiático" [online:http://www.compos.org.br/seer/index.php/e-compos/article/view/719/557], pp.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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