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爱军,崔 颖
(大连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116605)
中国典籍中有大量的文化词。这些文化词负载着厚重的文化信息,散发着绚丽的文化色彩,其鲜明的民族文化气息可感可传。文化词是指所有文化意义上的相关词汇。文化词为一种文化独有,而另一种文化缺省,如何对该类词进行翻译,一直困扰着翻译人员。
中外翻译理论家们对于翻译的标准均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如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彦琮的“八备”,玄奘的“五不翻”,严复的“信达雅”,傅雷的“神似”,钱种书的“化境”,奈达的“功能对等”,以及泰特勒的“翻译三原则”。虽然这些见解的侧重点不同,但其核心都是要求译文忠实地传递原文的信息,尽可能保存原作的风姿。
因此,在中国典籍文化词的翻译上,笔者认为遵循的标准应该是忠实地传递原文的信息,尽量保留原文的文化蕴涵,传达出文化词的异域特色。
中国典籍文化词的翻译,应根据不同情况选择不同的翻译方法。笔者结合实例概括出七种经常使用的翻译方法。
指译文既传递出原文的信息,又最大限度地保持原文表达的形式和神韵。直译是一种重要的翻译方法,是忠实深层结构的传达且不忘表层结构风格再现的方法。有人估算,翻译过程中,70%的句子要用直译方法来处理[1]。直译法有助于保留典籍中的民族特色和民族风采,既丰富了译文语言的表达力,又向外国读者传播了源语文化。
“大命”[2]29和“小命”[2]29是游牧民族对草原生命的一种阐释。《狼图腾》中的毕利格老人向人们说出了草原的生命逻辑:“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包括狼和人)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体现了蒙古族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以及强烈的生态保护意识。葛浩文先生把“大命”和“小 命”分 别 翻 译 成“big life”[3]45和“little life”[3]45,译文不仅完好无损地保留源语的文化韵味,而且生动地传达了原文的含义。
在中国一些边疆少数民族中,某些宗教信徒把死者遗体抬到旷野,让鹰、雕、乌鸦等鸟类吃,即为“天葬”。于此相对,“土葬”(the earth burial)更为多数人理解和接受。读者通过对“土葬”的了解以及与“the earth burial”的对比来理会“the sky burial”[3]1的含义,在脑海里能产生丰富的想象空间。
“音译即不翻之翻,不得已而为之。”[4]在没有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源语时,选择音译倒不失为一种忠实的翻译方法,音译最大的一个特点是保持典籍异域文化的主体性。文化词的翻译尤其要注意“一是对文化差异要尊重,二是防止陷入替换和再创造的误区……”[5],其重要途径之一就是音译。一个民族的魅力在于其独一无二的文化,而音译则是保持其独特文化魅力的有效途径。例如:
……人虽然上年纪了,还是非常的硬朗,同楠木一样,还是好好的活着……[6]
With old age,you are still healthy as a nanmu tree...[7]
“楠木”主要生长在四川、贵州、湖北和湖南等海拔1000 至1500 米的亚热带地区,其木质坚硬耐腐,寿命长,用途广泛。文中的故事发生在湘西,那里的人对楠木非常熟悉。他们用“楠木”形容一个人虽年事已高,但身体很健壮。戴乃迭女士把“楠木”音译为“nanmu”,很好地把“楠木象征长寿”这一中国文化元素传送给了读者。
再如:《狼图腾》中的“额吉”音译为“Eeji”[3]121。“额吉”是蒙古人对“母亲”的称谓,是从蒙语音译到汉语来的。葛浩文先生把“额吉”音译为“Eeji”,完全保留了蒙古文化色彩,散发着浓郁的蒙古味道。
英语音译而来的外来词随处可见,但是汉源的外来词就少多了。据OED 在线查找,在多达267,613 个词条当中,真正被认可的汉源外来词仅245 个。要完美地“传真”源语民族的独特文化,其中音译便是名副其实的“传真机”[8]。
替代是用目的语中的文化的词替代源语中的文化词。替代法是在一定的上下文中,某些词以传达情感意义、逻辑意义等为主,而其文化特征不必译出时可考虑用目的语中的词替代源语中的词。如:“拉入篮里就是菜”被译为“All is fish that comes to the net”[9]51。“net”替代了“篮子”,“fish”替代了“菜”,读者借助“All is fish that comes to the net”能很好理解“拉入篮里就是菜”的意思;“小巫见大巫”被译为“The moon is not seen when the sun shines”[9]53。“moon”替代了“小巫”,“sun”替代了“大巫”。这样既表达了源语的含义,也利于读者感受到原文的表现力。
“神出鬼没”[2]103被译为“ come and go like shadows”[3]165。“神出鬼没”形容出没无常,不可捉摸,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也指兵法上出奇制胜,让敌方摸不着头脑。英美人则认为影子是若隐若现,难以捕捉的东西。译者从英语读者角度出发,将“神”“鬼”意象转换为“影子”(shadows)。这种译法能使读者更容易理解原文。尽管译文舍去了源语成语中的形象,会丢失原文中的一些民族色彩。但读者仍可借助译语中相应的形象,产生与源语读者相近或相似的语义联想和艺术感受。
对于原文一些内容与形式不宜用汉语直接表达,在译者经过解析后以另外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意译。例如:和亲政策[2]61意译为“marry their daughters to minority nationalities”[3]98。“和亲政策”是指中原王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边疆少数民族的首领,以通过结亲达到和好的目的。与其它翻译法相比,意译更能准确地传达“和亲政策”的内在含义。
西戎、东夷、北狄、南蛮方向[2]23意译为“the barbarian tribes of the four corners”[3]34戎、夷、狄、蛮是中国对西方、东方、北方和南方民族的称呼,因此就有“西戎”“东夷”“北狄”和“南蛮”之说,也泛指边疆的少数民族。葛浩文先生根据上下文意境,译为“the barbarian tribes of the four corners”,直接取其泛指意义,使译文更言简意赅。
“五马分尸”[2]173意译为“drawn and quartered”[3]270。“五马分尸”是中国古代一种残忍的刑罚,用五匹马分别拴住犯人的四肢和头部,把人撕扯开,比喻把完整的东西拆分得非常零碎。“drawn and quartered”意为剖尸裂肢。成语“五马分尸”表明“分尸”这一动作的实施者是“五马”。英语用drawn and quartered 两个并列的过去分词回避了实施者。这种被动结构的使用在英语中是很常见的,如It is well known that……等,它反映了英美人重视结果而不注重过程的心理。因此,译者把“五马”省略掉,非常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
“埋汰”[2]125意为“dirty”[3]199,是内蒙古地区方言,指“脏”“不干净”,也是意译的一个好例子。
直译加注也是翻译中常使用的方法。在翻译文化词时,假如内容不能割舍,译者常常采取直译、音译或意译等方法之后再加注释,以弥补文化亏损。《阿诗玛》中,“官”指富人家请的媒人。撒尼人中有钱人家,多半请有权有势的人做媒人,由于媒人势力大,对方难以拒绝,或不敢拒绝所提的亲事。戴乃迭女士直译为“officer”[10]22,并加注予以说明。officer:Rich Sani families used to ask powerful people to act as their go betweens,for this made it difficult for the other family to refuse the proposed match[10]22. 通 过 加 注,读 者 对 撒 尼 人 的“官”有了清楚的了解。加注为缺乏背景知识的读者提供了少许知识,以便于他们更好地理解译文。再如:
“对面石岩像牙齿,
那是他家放神主牌的石头。”
(《阿诗玛》第九章)
“There towers alone their sacred stone——
That fang-sharp peak ahead!”
(Ashima[10]47)
按撒尼人的风俗,家里只供三代祖先的牌位,三代以上的就用木盒装好,放到岩洞中。因此,岩石是他们很尊敬的地方。戴乃迭女士把“神主牌的石头”译为“sacred stone”,并加注说明。sacred stone:the Sani people used to keep the ancestral tablets of the three most recent heads of the family at home. The tablets of earlier forebears,placed in a wooden case,were kept in a cave in the mountains.通过加注,英语读者对文中的“神主牌的石头”的深层的文化含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当源语的表达包含浓郁的文化气息,而目的语中又没有相对应的表达时,释译法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策略。该方法不仅能完善源语固有的文化信息,而且可以实现词的整体传输。比如:
……还有一包红绸带扎着的红宝书……[11]
…a file of Chairman Mao’s works which are tied with red silk…[12]
中国人非常熟悉“红宝书”,毛主席的著作和语录被称为“宝书”。又因绝大多数为红塑皮本,所以文化大革命中被普遍称为“红宝书”。如果译者直译为“Red and Precious Book”,英语读者就会很迷惑,无法理解源语的真正含义。戴乃迭女士释译为“Chairman Mao’s works”,这样英语读者就非常明白“红宝书”的意思了。解释译法会造成源语文化信息的缺损,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由于不同民族的思维方式大相径庭,他们使用的语言表达方式也迥然不同,对于许多无关宏旨的事物和文化词,译者只需点出其意即可。如:“锱铢必较”译为“to haggle over every penny”[9]。锱铢是中国古代重量单位,没有必要进行加注解释,让读者知道其是重量单位即可。
“蛇有蛇路,鳖有鳖路!……”[13]
“There must be some way out,…”[14]
“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这是丽水民间的一句方言俗语。这个俗语可以直译为“snake has its own way and soft-shell turtle has its own way”。但是戴乃迭女士没有直译,避开了“蛇”和“鳖”,仅译出了其隐含意思,虽未保留其词汇的生动性,但译者的目的是让读者毫无困难地理解源语的真实含义。
中国典籍中有许多文化词,在英译时要最大限度保持文化对等,克服由文化差异带来的交际障碍。如何克服障碍,保持文化对等就成为翻译要解决的难题之一。它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对等传输。事实证明,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文化词可以找到为英语读者所接受的文化对等翻译方法。只要译者精通两种语言,掌握两种文化,尽可能在译文中再现原著的文化特色,保留原著的文化词,对文化词有足够的敏锐力,从词源、语义、文体等方面进行深入分析,一定能找到恰当的翻译方法,实现不同民族文学的相互沟通与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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