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莎莎 (河北师范大学 050000)
《念念》讲述的是三个年轻人完成心灵成长以及和上一辈人感情和解的故事。爸妈吵架,妈妈带阿美离开,和沈叔叔住一起,怀孕、难产、过世。爸爸心脏病发作过世。阿美和阿男不明白为什么被分离,心挂彼此又不愿寻找。阿美男友阿翔爸爸早逝,自己视网膜脱落,进不了和自己爸爸约定的奥运赛。阿美怀孕,两个人对孩子的去留都不知如何。这是《念念》这部电影的主要矛盾点,有暴力、性、外遇、幻象,具有成为商业片的元素,但因叙述上没有明确主线,最终的作品却是一治愈系的文艺片。这和张艾嘉导演的女性意识不无关系,她拍的电影不是为了迎合观众对于情节的窥探,而是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观众,这是一种主动的立场,是一种积极的传达。
张艾嘉对于此部影片的文艺气质毫不回避,她认为这部电影重要的是传递情绪而非情节。这部影片采取回环式套层结构(叙述上的多层叙述线索为叙事动力,以时间方向上的‘回环往复’为主导的结构模式1),营造了三重时空(现实、回忆、幻象),整部电影没有一部连贯的主线,迎合了自己的文艺气质,却也对观众的理解造成了一定的疏离。时空的随意穿插,角度的随意转换,甚至现实与幻象都可以任意调切看似难以理解,其实仔细品味你会发现这只是情绪到了呈现的一种别样视角的真实。“后结构主义叙事学的重要特征就是,它设法保持叙事作品中相矛盾的各层面,保留它们的复杂性,拒绝将叙事作品降低为一种具有稳定意义和连贯设计的冲动。”2阿美经历了地铁怪异事件后,回家洗掉手上的颜色,浑身发抖,吃安眠药,狭促的卫生间十分简陋,水龙头上有阿美最近作画用的红色涂料。随后场景换切到美丽、安逸的回忆,妈妈问海是什么颜色,哥哥说是金黄色,阿美没有给出答案,镜头给向黄绿色的瓶子。而后是阿美改用金黄色涂料作画,下面紧跟的是哥哥用金黄色的涂料给爸爸墓碑上的字刷新。
视角不同,时空不同,但有金黄色作为串联,这是两个人共同珍惜、守望的温暖过去和冥冥中注定的打不散的缘分。而后两个人先后在星巴克的同一张桌子上用餐同样是两人缘分纽蒂在一起的象征。两个人都是互不打扰的做自己的事情,可慢慢的就被这些小小的缘分送到了一起。
妈妈看上去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顾家女性,和老公共同操持着面馆,但只有经营权,没有管理权,老公对自己吆五喝六,自己依然温柔的对待顾客,耐心的给孩子讲睡前小故事。如果不是老公不同意孩子发展自己的兴趣,可能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妈妈为了孩子离开,但只带走了女儿,放弃了儿子。随后和已经结婚额沈叔叔在一起,依旧是开面馆,不同的是沈叔叔是一位作家,会鼓励女儿画画,也不会对自己颐指气使。随后妈妈成了另自己也开心的好女性,同样是切小菜,自己主动切,不让情夫动手,真正的和客人说着,笑着,虽然儿子不在身边,女儿不再微笑。这时会想妈妈离开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转而又想妈妈单纯的为自己离开又有什么错,只是不符合孩子的心意,不符合自己老公的心意,也就是不符合男权社会的心意。
波伏娃曾经说过:“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两个自由人的彼此了解和认识上;爱人们应该去体会彼此间的相同和相异之点;任何一方都不应该放弃因自我而造成的改变,因而任何一方都不会遭受摧毁。”3妈妈是具有文艺气质的,显然和沈叔叔更般配,她勇敢的逃离了那个令自己不开心的家寻找自己向往的幸福。可是结局并不美好。沈叔叔本就是有家庭的,自己是第三者,即使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受到太多人的祝福,首先自己的女儿对这个男人就是拒绝的。片中并没有展现外人对这段婚外情的评头论足,因为有更残酷的结局。妈妈怀了孕,死于难产,孩子也没有保住。她的死看似悲伤,讽刺的是对别人是一种解脱,她所深爱的沈先生不必担上坏男人的骂名,到老年依旧出书,受人尊重、儿女爱戴。一场血雨腥风似乎戛然而止,代价却是两条人命。妈妈对这个社会做出了勇敢的抗争,但最终失败,而她的孩子们对她有缅怀,也有不解,即使是同样身为女人的女儿。
阿美不符合男性视角下传统女性的气质,过瘦、平胸、情绪略神经质,但这却符合女艺术家的气质,当然这些外在的孤冷是因为孤独的过去。而她能保持这份孤冷是因为她是一个不需要依附于别人的独立的人,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住所,所以可以有自己的情绪。
她对自己的妈妈有一种执念的怨恨,为什么要自私的把自己和哥哥分开,为什么因为给别人生孩子把自己抛弃。说是一种执念其实是因为太孤单,和亲人的联系就到了这个痛苦的点,后面没有交集,何来快乐。她说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觉得真实,是因为这种情绪平时根本无处诉说而又憋得太久。
她是独立的艺术家,也是一有情感需求的女人。当她的情感需求遇上男朋友阿翔的事业危机,两个人的关机就变得紧张、脆弱。她想和阿翔共同分担,阿翔却不愿吐露心声。米兰达曾说:“女人比男人更具有关系倾向,男人比女人更具有个体化倾向。女性比男性更可能意识到和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性。”4阿美很冷静的处理这一切,通过作品去发泄自己的情绪,给彼此空间以有机会考虑彼此的未来。最终她获得了完美的结局,女儿健康、事业成功、家庭幸福。片中有一镜头阿美在人的簇拥中给书迷签名,阿翔在前景和女儿聊天,阿美实景。阿翔虚景,打破了男权社会中男主外女主内的一贯印象,是明显的女性意识的崛起。
片中有三位父亲:阿美爸爸、阿翔父亲和阿翔。阿美爸爸是基于男权社会建立的负面形象,自认为一家之主,不尊重妻子,不关心孩子,因自己没有能力自卑而又脾气暴躁。阿翔爸爸伟岸、温和,但这也只是活在阿翔的想象之中,他的出现很多都只有声音或遮着脸。阿翔作为一个年轻爸爸,因为妻子工作忙,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背包、教育孩子,温柔的一副奶爸形象。女性视角的电影因主体原因会将男性将为较为次要的位置,但在阿美、阿翔这对新夫妇关系中,我们看到了和谐、尊重和恩爱,毕竟两性和谐是最终目标。
《念念》以平稳的镜头为主,在不多的大幅度移动镜头中,阿美和阿翔去医院的长镜头令人印象深刻。两人是亲密的伴侣,一个怀孕,一个视网膜脱落,没有告诉彼此的状况,独自但又同时来医院,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可始终相遇不了。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看着很近,可是封锁着彼此的内心,其实很远。
哥哥阿男在星巴克和咖啡的镜头是慢慢拉开的,听到父亲生病的消息匆忙离开,镜头定格的构图是妹妹阿美进来画面的几乎相同,而且阿美用的和哥哥是同一张桌子。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的轨迹,最终没有相遇。这就像绿岛和台北,看着很近,可彼此有彼此的节奏和规律,其实很远。
“由女性来展开的叙事流程,使得女性形象大多打破了以往主流电影中的特写处理,代之以具有空间纵深感的透视,并且成为控制叙事、推动故事发展的主动性角色。”5阿美无论是和阿翔的左右错过还是和阿男的先后离别,在这两种关系里阿美始终是主动地角色,尽管是无意识的,她没有被寻找,也没有被找到,通过自己的疏离推动剧情的发展。
《念念》这部电影只有两首音乐,一首是老歌《台北的天空》,一首是原创同名片尾曲《念念》,由刘若英演唱。
“风好象倦了云好象累了,这世界再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我走过青春我失落年少,如今我又再回到思念的地方,台北的天空有我年轻的笑容……”6这首游王芷蕾原唱的歌曲最初是描述远在海外求学的台湾游子对台北的思念之情,在《念念》里唱了两次,第一次是阿美望着天空只唱了一句,伸手触摸天空,抬头凝望思绪万千,似乎要在天空中找出当年妈妈一定要来台北的原因;第二次是在阿男的幻想中阿贞妈妈边缝衣服边哼,那里有对自己当下生活的无奈,有对未来去台北生活的向往,也有对儿子的不舍。一首歌连接两代人,妈妈寻找未来,女儿走进妈妈,唱的都是女人的心声。
“过去的故事,已难说清楚想,写一个结束,让它渐渐模糊。我在不在乎,我在不在乎。我渴望的温暖,让我更无助。不在乎,告诉自己我在乎,念念不忘……”7《念念》歌词更加简单,里面的纠结却百转千回,忘掉过去,却又放不下,拿起它自己又理解不了,把阿美心中无助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唱的淋漓尽致,最终试着用爱去包容过去,解放自己,忘不了就不要忘,忘不了因为爱的深切。
张艾嘉作为女性主义导演的突出代表,研究她的《念念》有助于对女性主义有更深刻的影响,也可以更全面的了解张艾嘉的电影和创作风格。张艾嘉是优秀的电影实践者,是女性主义电影的先行者。
注释:
1.李显杰 《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351.
2.马克·柯里,宁一中译.《后现代叙事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5月.
3.(法)西蒙1波伏娃,桑竹影,南珊译.《第二性——女人》.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460.
4.(英)米兰达·弗里克.《女性主义哲学指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32.
5.周晨.《张艾嘉电影的女性意识建构研究》.http://cdmd.cnki.com.cn/Article/CDMD-10319-1011249749.htm,2011.
6.《台北的天空》歌词.
7.《念念》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