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疗肺癌的研究进展

胡正国

（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05）

指导 庞德湘

原发性支气管肺癌（简称肺癌）是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具有恶性程度高、转移早、易多处转移、生存期短的特点，据《2013年中国肿瘤登记年报》统计得出，肺癌的发病率及死亡率在我国恶性肿瘤排名中均居首位。目前，手术、化疗、放疗、靶向治疗和中药是治疗肺癌的主要手段，其中中医药不仅能减轻其他治疗手段的并发症或不良反应，而且在防止肿瘤复发、转移，延长生存期方面具有很好的疗效，本文就近五年来中医治疗肺癌的最新研究进展作一概述。

1 病因病机

肺癌的病名应属于中医“肺积”、“咳血”、“胸痛”等范畴，其病因病机在中医典籍中早有阐述，《难经》有云“肺之积名曰息贲”，《素问·咳论》记载“肺咳之状，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内经》曰“若劳伤肺气，腠理不密，外邪所搏而壅肿者，名曰气瘤，夫瘤者，留也，随气凝滞，皆因脏腑受伤，气血乖违”。现代医家在古代医家的理论基础上，加以不断发展和补充，对肺癌病因病机有着各自独到的见解。刘伟胜教授认为肺癌是因为正虚邪实，癌毒为患，由于外因（六淫）、内因（情志所伤、饮食劳倦等）致正气虚损，脏腑功能失调，抗病能力低下，邪毒乘虚而作用机体，致使痰凝结聚、气滞血淤，热毒内蕴，痰瘀热毒互结于肺脏，日久发生质变产生癌毒，故发生肿瘤［1］。凌仕良认为肺癌乃气阴两虚，因虚致实，病属本虚标实，病位在肺，与肝、脾、肾密切相关，阴虚、痰凝、血瘀、痰瘀胶结于肺，日久而成肺部肿瘤［2］。徐振晔［3］认为肺癌病机总属虚实夹杂，病位在肺肾，虽瘤体在肺，但其中肾虚为肺癌之本，而肺虚为所病之标，且认为患者因先天禀赋不足故而导致肺癌的发生。蒋益兰认为肺癌乃在脏腑气血阴阳失调的基础上，气血瘀滞，痰饮内生，加之毒邪内聚，遂成肿块［4］。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不论是古代医家还是现今的中医大家都对中医保持着一定的继承性，俱认为肺癌是在人体正气亏虚的前提下，以气、血、津液运行变化失常和邪气损害为主的一个病理发生发展过程，最终在肺内久积成瘤。

2 辨证分型及治疗原则

因各家对肺癌病因病机的认识有所差异，所以对肺癌的中医分型也不相同。凌仕良［2］在临床上将肺癌具体分为气阴两虚证、脾虚痰湿证、气滞血瘀证、阴虚毒热证等中医证型，认为气阴两虚是人体正气虚的具体表现，另手术、放化疗等手段也可耗气伤阴，故治疗全程不忘益气养阴、兼顾祛痰、化瘀、散结等；刘伟胜教授通过抓住肺癌发病过程中虚、痰、毒、热、瘀的特点，将肺癌分为气滞血瘀型、阴虚毒热型、气阴两虚型、气虚痰湿型、热毒炽盛型和阳虚水泛型，并主张在临床中辨证与辨病相结合，以提高临床疗效，根据患者体质以确定扶正、攻邪的强度，将扶正攻邪思想贯穿于整个治疗过程［1］。蒋益兰将肺癌总体辨证为气阴两虚、瘀毒内结证，阴虚内热、瘀毒内结证，脾虚痰湿、瘀毒内结证，肾阳亏虚、瘀毒内结证，气滞血瘀、瘀毒内结证五种证型，并总结出气阴两虚，瘀毒内结证为肺癌患者的主要证型，在临床用药时注意顾护中焦脾胃，使机体正气得复以抗邪［4］。张代钊认为可将肺癌具体分为如下五型：阴虚内热型、脾虚痰湿型、气阴两虚型、气滞血瘀型和肺肾两虚型，其中阴虚气虚居多，并且认为患者患病初期以实证为主，同时多合并有气虚和阴虚，随着病情的进展，后期则以虚证为主，并主张“未病先防”、“既病防变”，注重预防肿瘤复发及转移［5］。

3 专药专方治疗

在中医专药、专方治疗肺癌方面，也取得了较大进展。沈丹等［6］自拟扶正消积方（药物组成为黄芪、白花蛇舌草、百合、夏枯草、薏苡仁、生晒参、青皮、北沙参、白术、昆布、制半夏、天冬、麦冬、制南星、酥鳖甲、甘草）治疗肺癌，经临床观察发现，此方在改善患者的体力、减轻患者的不适和在延长生存期方面也有一定优势。苗文红等［7］报道曹利平通过采用加味清金化痰汤治疗痰热壅肺型肺癌，在临床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加味清金化痰汤是在原方的基础上加连翘、款冬花、炒麦芽、夏枯草、冬瓜仁，原方主要起清肺、化痰、止咳之效，加上这5味药物，增强了原方清肺热、散结之力，且有助于健脾开胃，消除胀满。庞德湘等［8］予自拟肺金生方（泽漆、石见穿，制胆南星、白前，红豆杉、露蜂房等）治疗肺癌，其认为肺癌是在正气虚弱的基础上，湿、痰、瘀、毒积聚于肺部而成肿块，治疗当以益气扶正、化痰散结、破瘀解毒。朱海洪等［9］通过实验对比发现，仙蟾片对手术后的肺癌患者具有较好疗效，具体机制为仙蟾片可以提高白介素-2、白介素-6和自然杀伤细胞的活性，调节肿瘤坏死因子-α的表达水平，从而发挥抗肿瘤作用。高启龙等［10］自拟益气散结攻毒方（生晒参、藤莄酸、斑蝥素）治疗肺癌，通过实验发现，此方对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稳定瘤体大小，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具有确切优势。

4 中药配合其他手段治疗

4.1 中药配合手术治疗 俞杞泉等［11］选择142例非小细胞肺癌（NSCLC）术后患者，分为中药治疗组和对照组（常规治疗）进行治疗，结果显示中药组的中医证候疗效总有效率、疼痛改善疗效总有效率均高于对照组，而治疗组的咳痰量则明显少于对照组（以上均P＜0.05），表明了中医药治疗非小细胞肺癌术后围手术期患者具有明确的临床疗效。陈慧等［12］总结多年临床经验认为，肺癌患者本身已正气不足，手术后易出现各种呼吸道并发症，且有复发转移可能，治疗原则以益气养阴、清肺止咳、解毒抗癌为主，并不忘顾护脾胃。朱丽华等［13］等通过分析各种因素对NSCLC患者手术后的无瘤生存期的影响，结果发现，中医药干预对肺癌术后患者是一个保护性的因素，研究中发现，患者服用中药的时间越久，其手术后的生存期就越长（P＜0.01），实验结果有统计学意义。

4.2 中药配合化疗 方志红等［14］、谢欢等［15］采用对照试验的方法，将自拟方联合化疗与单纯化疗组相比较，实验结果显示实验组在体力状况、不良反应程度、免疫力各方面均优于对照组（P＜0.05），证明了中医药在改善化疗毒副反应方面确有疗效。寿伟臻等［16］将金宁芳加味联合TP方案化疗设为治疗组，单纯化疗组作为对照组，治疗后发现，治疗组中医症候积分呈递减趋势，优于对照组；在肿瘤指标方面，治疗组在降低CA-125方面较对照组具有明显优势（P＜0.05），而其他肿瘤指标下降趋势虽与对照组有差异，但无统计学意义（P＞0.05）；最重要是治疗组与对照组在1年内的复发转移率分别为33.33%、47.22%，治疗组优于单纯化疗组，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结果表明中药联合化疗较单纯化疗具有一定的优势。

4.3 中药配合放疗 邓生明等［17］采用天龙消瘤方配合放疗治疗肺癌，并与单纯放疗组对比结果发现联合治疗组的治疗有效率为86%，高于对照组，且在实验期间第1、2、3、4年，联合组的生存率均高于单纯化疗组（P＜0.05），表明中药配合放疗治疗肺癌在生存期、疗效方面优于单纯放疗。张天等［18］采用对照试验，观察中药对肺癌患者放疗的影响，实验显示中药组不论是在骨髓抑制程度、生活质量方面，还是免疫功能、不良反应方面，均优于单纯放疗组（P＜0.05），表明中药在减轻放疗的毒副反应方面有不错疗效。贺玉龙［19］用养阴清肺汤联合放疗治疗肺癌患者，并与单纯放疗的患者作对比，发现中药组在提高免疫力方面比对照组有明显优势（P＜0.05）。徐巍［20］从中医的角度治疗肺癌放疗后所致的放射性肺炎，认为放疗属热毒燥邪，放疗后导致毒瘀互结、气阴两伤，在针对毒、瘀、气阴虚治疗的同时，还需增加宣肺化痰止咳之品，均有一定的疗效。

4.4 中药配合靶向治疗 郭鹏等［21］从中医关于体质的论述角度分析靶向药物特罗凯治疗肺癌引起的皮疹，认为其属于中医的“药毒”，通过观察皮疹的特征、并发症和舌脉推测患者所属体质，认为患者主要表现出血虚、血热、湿热和风热等4种体质特点，所以治疗当以清热解毒、凉血、化湿和补虚。李凤珍等［22］认为靶向药物所致的皮疹乃人体内虚而毒邪外聚肌表，治则以扶正祛毒为主，治疗以八珍散合消风散加减；所致腹泻乃脾胃虚弱，治疗以小建中汤和参苓白术散温中补虚，培土生金。林奕堂［23］经过对照试验发现，益气养阴类中药配合具有化痰解毒功效的中药对减少肺癌靶向治疗所致的皮疹、腹泻优于对照组（P＜0.05），而且观察组在改善患者症状、稳定病灶方面具有一定的作用。

5 实验研究

张树涌等［24］采用Lewis小鼠研究复方桂术胶囊对TNF-α和INF-γ水平的影响，结果发现中药高中剂量组对升高小鼠血清中的TNF-α水平效果最为显著，血清中的INF-γ水平则以高剂量组升高最明显（以上P＜0.01），而TNF-α和INF-γ这两种因子能够凋亡肿瘤细胞、调节免疫功能。吕品田等［25］通过实验观察薏苡仁注射液逆转肺腺癌耐药的机制，结果发现薏苡仁抑制肺腺癌细胞A549的效果可以随着剂量的增加而增强，使P-糖蛋白、多药耐药基因1、生存素、B细胞淋巴瘤/白血病-2基因（Bcl-2）（俱为耐药相关因子）表达降低，Bcl-2相关X蛋白（可促进癌细胞凋亡）的表达升高，从而逆转肺癌对化疗药物的敏感性。徐林等［26］通过实验观察蝎毒多肽提取物（PESV）对Lewis肺癌的影响，结果发现PESV组在抑制肿瘤细胞增殖及转移方面优于对照组，其原理为除了其本身就有很强的抑制肿瘤生长的活性外，还与降低OPN（骨桥蛋白，能抑制肿瘤细胞的凋亡，并与肿瘤转移密切相关）及MMP-9（基质金属蛋白酶-9，能增加肿瘤细胞的转移风险）的表达相关。高雅蓉等［27］通过从中药多被银莲花中提取的特定成分银莲花素A，研究其抗癌的机理，实验发现银莲花素A能显著地抑制非小细胞肺癌H460癌细胞的扩增，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和剂量的增加，对癌细胞的抑制作用越强，具体机理为：一方面银莲花素A能导致癌细胞发生固缩、胞膜皱褶和细胞核碎裂，从而杀死癌细胞；另一方面，银莲花素A能诱导H640癌细胞静止于G2/M期，停止细胞分裂增殖；研究还表明银莲花素A能增强PARP表达、减弱Akt激酶的活性和抑制Bcl-2活性，起到抗癌作用。穆德广等［28］通过实验研究双氢青蒿素（DHA）对肺癌SPC-A-1细胞周期的的影响及其机理，实验发现DHA可以抑制癌细胞内survivin（生成素，可以降低DHA对癌细胞的周期阻滞作用）的表达，诱导实验细胞出现G2/M周期阻滞，从而起到抑癌效应。

6 结 语

中医药作为治疗肺癌的手段之一，虽然其治疗效果已经被大量临床实践和实验研究所证明，但是其具体的抗癌机理和抑癌的有效成分仍然有待进一步研究，尤其是某些药方中药物较多，组成成分复杂，在这其中找出有抑癌效果的成分，并研究出机制，对研究者来说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另外，具体如何用药，例如药物剂量大小多少合适、使用有毒药物是否会加重病情、中药会不会促进肿瘤进展等，仍然困扰着中医发展，且肺癌中医治疗目前缺乏统一的、科学的、规范的治疗标准，这些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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