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服饰文化的精品之作——读兰宇先生新著《陕西服饰文化》

王炳社

当我坐在电脑前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感觉有种歉疚，原因是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自告奋勇要给我的老同学、兰宇先生的这本新著《陕西服饰文化》(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4年版)写篇评论的，但后来由于办会等原因搁置了下来，也许已经耽误了他的诸多事情。当然，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忘记，我甚至有一段时间想躲到一个清静的地方，抽出几天时间把这个任务完成了。终于，一切忙碌都基本结束了，我可以静静地坐在电脑前阅读这本书了，欣赏字里行间的流金溢彩，欣赏让人心驰神往的精美插图了。

一

兰宇先生是陕西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西安工程大学服饰文化研究所负责人。也许是由于工作的原因，他爱上了服饰文化，在他先期已经出版的《中国服饰美学思想研究》一书中就已经透露出他的这种兴趣和爱好。从大的方面来说，我和兰宇先生都是研究艺术的。是艺术让我们走得更近，使我们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共同的话题就是艺术。我想，对他的这本著作，我就有了更多的发言权，就想多说几句。

总体来看，兰宇先生的这本《陕西服饰文化》，从服饰切入，以文化的视角赋予服饰更为深广的内涵。诚如他在书中所言:“陕西服饰文化是中国服饰文化的组成部分，中国服饰文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历代形成了关于服饰的一定制度，即把穿衣戴帽和政治制度联系起来，这在世界民族服饰文化中是较为罕见的。穿衣着裳，要遵守一定的制度要求，不能随便穿戴，否则会乱了纲常。”服饰的确和政治有关，而且不仅仅和政治有关，它甚至与人们所从事的职业、所处的环境，甚至与人的心理、性格、审美观等密切相关。因此，也可以说，服饰就是民族的“皮肤”或符号，也可以把它称为是人的隐喻。

为了充分挖掘陕西服饰文化的深刻内涵，使其更具文化底蕴和历史说服力，兰宇先生从蓝田猿人说起，考究了服饰产生的原因、条件和时间。原因是人直立行走以后为了遮羞的需要，条件是大自然赐予人的树皮、兽皮、羽毛、植物纤维等，时间一万到一万两千年前。而“中国服饰的源头可以上溯到原始社会旧石器时代的晚期”，“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在距今8000年前后，关中和汉中地区，出现了早期农业氏族公社”，人类已经发明了缝制衣服的工具，“半坡人就大不一样了，人们制造衣服的能力已经很强了”等等，这些都是最具说服力的史料和考据。这些史料和考据的强有力支撑就使得《陕西服饰文化》这部著作建立在了史料翔实、论证坚实的基础上，使其更具说服力和科学价值。

兰宇先生本是一位诗人，我在大学时就已经读过他的多篇诗作。然而，如今他来做学问，也做得那么好，而且一副老学究的气质和态度，手法老道，而且做得相当精细，考证得那么久远，逻辑是那样的严密，确实让人感受到一位学者的风范，一种科学的态度和精工细作的精神。当然，也许正是由于他诗人的激情和气质，才使得他实现了漂亮的转身，就像优秀的舞蹈家一样，怎么转都是美好的，都能令人心旷神怡。

二

《陕西服饰文化》是一本学术著作，但兰宇先生却像写诗一样去营构它，在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思路中，让人在服饰美的历史长河中徜徉，感到眼花缭乱，美不胜收，爱不释手。所以它更像一部美学著作，这是我对它的第二个感受。

我是一口气读完先生的大作的，不管是它的封面设计还是内文插图 都浑然一体 美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著作，真的有点陶醉。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也许是我满足现状，总之，看了兰先生的这部书，我倒是增长了许多见识，甚至想随他也写一部关于服饰方面的著作。的确，服饰是人的第二皮肤，是人内心情感的投射，是“有意味的形式”。观赏服饰，我们由外而里，由物而人，能够切实感受到心灵的投射，能够真正感受到人的美。《陕西服饰文化》把我们带到了一种服饰美的境界。服饰虽然首先考虑的是人的物质方面的需要，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人的审美观念的成熟与进步，服饰的审美价值逐渐凸显出来，如今它更多的已经成为人的某种审美需要，某种灵魂的展示，这是历史的进步，也是人类审美观的进步，更是经济盛衰的某种隐喻。

《陕西服饰文化》以开放的姿态，立足陕西，放眼世界，以别样的风韵向世人展示出三秦服饰文化的审美价值及魅力。就其审美风格而言，“陕西地处黄土高原的腹部，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自然孕育出黄土文化风情，民间服饰朴实淳厚，色彩选择以黄、黑为主色，辅以红、绿、蓝等亮丽之色，色彩凝重而活泼欢快，并且形成较为强烈的色调对比”。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有关中的平坦与富饶，有陕北的沟梁峁塬，有陕南的山清水秀。这不同的自然山水，孕育出不同格调的服饰:陕北的厚朴，关中的大气，陕南的亮丽。“陕北人穿衣和宁夏，内蒙，山西太原、大同一带人们着衣相近”;尤其是“扎在头上的羊毛肚手巾具有多种功能，既可以遮挡灰尘，又可用来擦汗，悲伤时可以擦泪，天冷时还可以当作围巾保护耳朵冻伤，天热时苫在头上遮挡日晒，干重活时还能垫在肩上减轻压力”;“陕南人在穿衣上和关中、陕北形成迥然不同的风格”，“这里的男人女人多着单衣、夹衣，衣服颜色亮丽”，“多吸收楚湘文化、川蜀文化营养，服饰以艳丽华美为突出特征，可谓缤纷多姿，情调盎然”。而贯穿于其中的一条主线，就是朴实的审美价值追求，这是陕西服饰美学风格的主调。

陕西，尤其是关中，向来是帝王建都之地，从周代开始，先后有13朝在此建都，所以陕西服饰的美学观念自然影响到国家服饰美学观念的形成。到了周代，“服装繁简不同，但是上衣下裳的区分非常明显，这是中国古代服装的基本形制”，这种形制一直延续到今天 从审美角度而言 这种形制不仅更有利于人的起居劳作，而且有利于服饰色彩搭配，也更有利于体现人的身体之美，所以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和意义。

衣服是离不开装饰的，所以服饰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作为帝王之地，陕西服饰的产生一开始就是沿着与官服、朝服道路向规范的方向发展。以周朝来看，祭祀时天子、诸侯、大夫所穿的衣服纹饰包括了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12种。这12种图案都具有象征价值和美学含义:“日月星辰”象征至高无上，“山”象征庞大、厚重、稳固之力，“龙”象征神明和皇权，“虫”(华虫)象征华美之德，“宗彝”象征忠孝美德和威严与智慧，“藻”象征君臣的品德应该冰清玉洁，“火”象征积极向上和勇于进取，“粉米”象征国家爱民安邦与重视农桑，“黼”象征君臣做事果敢和善于决断的精神，“黻”象征明辨是非和知错就改的品德。可以说这是服饰的源起，后来到了秦汉之际，汉字统一，汉服定型，这都来自秦地关中这块地方。之后，中华服饰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而走出国门。对此，兰先生的论述是中肯、到位和令人信服的。

从汉代起，陕西女性就很注意与服装交相辉映的其他装饰，步摇就具有代表性。步摇主要用金玉、翡翠、琥珀等材料制成，“华耀鲜翠，玲珑剔透，五彩缤纷，艳丽夺目”，具有华美、壮观的审美效果，更能衬托出女性的优雅、妩媚之美。此时，“长安女性流行手臂带钏”，相当于今天的手镯，更加表现出一种柔软精致、高贵华丽之美。不仅如此，汉代的女子也常用胭脂一类东西，更加体现出女性的娇媚与精神，其发髻也有十多种，到唐代则发展为20余种。

至汉代，陕西乃至中国古代的服饰美学风格已经基本形成，就是在大气中表现出飘逸之美，在华丽中表现出典雅之美。这种美学追求也深深影响了周边的少数民族乃至日本、朝鲜等国，兰先生对此有非常独到的见解。

唐代是我国历史上一个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文化发达的高峰期，作为国都之地的陕西人的审美观念也随之发生变化。这一时期的陕西人，服饰色彩开始趋于艳丽，披帛、发髻、发簪、妆容等也更加讲究，服装的纹饰也更加趋于多元，总体表现出一种动态与奢华之美的倾向。到宋代，这种奢华被抑制 宋人进而追求一种崇古简朴的审美风格。

就服饰纹样而言，陕西服饰以明代最具有代表意义和审美价值，而且往往寓意深刻。服饰的纹样大致可以分为三大类:“一类是直接描绘人物的，如八仙过海、群仙祝寿等;一类是描绘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动物、器物或植物的;一类是以百花、群兽等各种纹样组织起来的吉祥图案。”而各种纹饰图案“所表现出来的寓意却都与人们的美好心愿密切相关”，如“松”“梅”“竹”隐喻不畏严寒、卓尔不群的品格，“芙蓉”“桂花”“万年青”隐喻“富贵万年”，“蝙蝠”“云彩”一起隐喻“福从天降”，“太阳”和“凤凰”一起隐喻“丹凤朝阳”，“金鱼”和“海棠”一起隐喻“金玉满堂”，“莲花”和“鲤鱼”一起隐喻“连年有余”，“麦穗”“蜜蜂”“花灯”一起隐喻“五谷丰登”，“骏马”和“蜂猴”一起隐喻“马上封侯”，“蝙蝠”和“海水”一起隐喻“五湖四海”，“花瓶”和“长戟”一起隐喻“平升三级”等等，这些都具有极高的服饰文化价值和意义。

三

前多年，兰宇先生一直研究服饰美学思想，所以对服饰历史沿革的精确理解和深刻感悟是他的强项，他的这部《陕西服饰文化》显然也是循着“史”的脉络进行，这是我的第三个感受。

其实，这本书命名为《陕西服饰文化》，本身就蕴含着某种历史的味道。谈服饰文化，如果不从历史沿革的角度去发掘，就很难把服饰文化的真正内涵说清楚。人类从动物进化到人，从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到穿着五彩缤纷、风格各异的服饰出入于不同场合，这本身就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经历了漫长的思维进化，经历了从实用到审美的过程。可以说，人类审美意识的形成经历了长期的演进过程，至少有1万年左右的历史了。从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到夏娃亚当偷食禁果，最初，人类不是赤身裸体，就是以树叶树皮等为衣，后来才演进到以兽皮、植物纤维等为衣饰，这便是人类最早的服饰。

从历史的角度看，兰先生认为“中华服饰源起在陕西”，这是一个大胆的结论，也是一个科学的结论。因为中华民族之根——“华”“夏”，就诞生在陕西东部，因此可以说陕西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服饰当然也不例外。兰先生坚信:“在远古时期 人们以兽皮为基本材料的 原始服饰 早已自成规模，中国服饰的源头可以上溯到原始社会旧石器时代的晚期。”《易经·系辞下》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这说明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文明起于服饰。人类发明了服饰，说明人类有了羞耻感，说明天下人实现了从自发意识到自觉意识的转变，说明人类审美意识萌生。这是人类了不起的进步，不亚于今天计算机时代、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因为它标志着人类脱离了蒙昧时代，开始走向文明时代，所以“黄帝尧舜垂衣裳”就标志着陕西也是中华文明曙光的到来，说明一个自觉的时代已经到来，也可以说“垂衣裳”是人类自觉意识形成的隐喻，是文明时代到来的隐喻。

文明起源于人类自觉意识的觉醒，首先表现于人类对服饰的渴望和对服饰的发明。当然，服饰的发展与繁荣更多地却表现于经济的发展与繁荣。这一点，在《陕西服饰文化》中表现得很充分。所以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中国古代经济的持续繁荣，也给服饰的发展与进步创造了条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汉代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尤其是对外经济与文化交流，相继形成了陆地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也带来了服饰文化的重大变化与发展，更是形成了大汉雄风的韵致，甚至影响到了日本、朝鲜等国，日本的和服、朝鲜的袄裙“都与汉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唐朝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巅峰时期，以长安地区为代表的服饰也更艳丽和多元，体现出了唐朝经济、文化的高度发达，也体现出人们心理的开放和审美的追求。宋代虽然经济高度发达，但政治动荡，军事衰微，内忧外患，所以陕西地区的服饰也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表现出一种朴素内敛的风格，体现出对自然之美的崇尚与追求。“明代是我国古代服饰的成熟期”，由于“棉纺和丝织水平的提高”，加上“提花机械的普及”，陕西的服饰便在一种大气候中更加追求服饰的内蕴，使服饰更加成为“有意味的形式”，表现出雍容华美的风格。清代虽然对中国服饰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但总体而言，其严格的等级制度和过分的民族倾向，大大限制了服饰的多元与发展，陕西服饰未能幸免。民国时期，由于国家的破碎，政治的动荡，内战的不断，经济的衰落，陕西的服饰也和其他地区的服饰一样，走上了一条朴素、固定的发展模式，那就是追求一条简洁淳朴 (下转第37页)逢时 名家显现 观众热烈 又见繁荣 进入 年代，随着市场经济的全面启动，戏剧艺术的发展环境发生变化，秦腔和其他戏剧一样，面临新的挑战和机遇。经过文化政策的改革调整，秦腔艺术以适应市场的新面貌进入了新世纪，并继续作出新的成绩。附录的20世纪秦腔年谱，是按照时间顺序，将20世纪秦腔发生的事情作以纵线条的勾勒，与前几章的横断面描述形成纵横交织的网状结构，类如《史记》的“表”与“本纪、世家、列传”之关系。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20世纪秦腔史》采用以时间为纵线和以社团、剧作、演员研究为横断面纵横交错的结构方式，同时突出重点社团、剧作和名角，尽可能既全面、又有重点地展现出20世纪秦腔发展的面貌和成就。其主要学术价值和社会意义，我以为有如下几点:

其一是填补了秦腔研究一段空白。该书承接焦文彬等先生主编的《秦腔史稿》，形成秦腔从古到今的完整史。《秦腔史稿》是通史，该书可谓断代史。

其二是研究资料丰富。该书力图从戏曲最为重要的两个要素“剧作家”和“演员”的角度全面勾勒 世纪秦腔的发展脉络 尽量搜集全名家名作，使之能够全面展示出这一历史时期秦腔剧作家、作品、表演艺术家的全貌，力求达到一书在手，当时的代表性剧作家、名作、名角资料基本掌握，为读者、研究者提供资料上的便利。

其三是对振兴繁荣秦腔有莫大裨益。秦腔已经被国务院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项目，它是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化石。对其进行专门研究，有利于文化建设，有利于秦腔艺术的繁荣发展。

益荣教授在学术积淀丰厚的陕西师范大学从事戏剧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有着深厚的文艺理论素养和研究才华，相信他能在秦腔研究，尤其是秦腔的起源、演进、流派、艺术特色、社会意义等理论研究上有更大的作为。这是热爱秦腔的人们的愿望，也是我作这篇序文的初衷。

聊此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