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芳
(广东食品药品职业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0)
《无名的裘德》是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的最后一篇长篇小说,同时也是哈代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它被誉为英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具有现代意义的小说。这部小说在为哈代带来巨大的荣誉的同时也为他带来了无尽的争议,有部分人称之为绝唱,但也有些人对其严厉批判。英国的女性作家伍尔夫曾这样评价过哈代:“他对女人比对男人表现了更为温暖的关切,这也许是他对她们有更加强烈的兴趣。”哈代对女性的深切关注与同情远远高于一般的男性作家,其女性主义的思想在他众多的作品中都随处可见,而在《无名的裘德》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他在作品中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具有现代女性特征的女主人公的形象—苏·布莱赫德。哈代在自己的作品中关注自然,重视女性生存的意义,其超前的理念与当今世界的生态主义理论所关注的问题不谋而合,并且其作品中所表现出的生态女性主义更是超越时代、无人能及的。因此,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解读《无名的裘德》对人们提高生态保护意识和增强对女性问题的认识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无名的裘德》是托马斯·哈代“性格与环境”系列小说中的最后一部。作为上世纪最有声望的欧美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用“哈代式”的悲怆笔调向读者揭示出了自己对女性的深切关怀与怜悯,在对女性的深切关注中也表现出了生态主义理论。[1]文章试图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去解读《无名的裘德》,目的在于更深刻地理解作者创作的意图与创作的主题内蕴。
《无名的裘德》是以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父权制社会为创作背景,作品叙述了乡村青年裘德与表妹苏的爱情悲剧。裘德从小被姑母抚养长大,他懂事勤奋,时常帮助姑母做家务。在与费乐先生一次偶然的交流后,他立志上大学,并且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是,一次在与阿娜贝尔一夜风流之后,被逼娶了阿娜贝尔。婚后的裘德因与阿娜贝尔有着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两人慢慢出现了不愉快的现象。随着裘德越来越无法忍受阿娜贝尔粗野的本性,终于阿娜贝尔离开了裘德,裘德也开始了他人生中新的旅途。裘德离开家乡去大学城寻找自己的梦想,而且还遇见了自己的表妹苏,在与表妹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他们彼此相爱了,但是迫于血缘关系,二人都隐忍着自己内心的爱意而没有去打破禁忌。后来苏嫁给了费乐先生,但是由于在与费乐的婚姻中没有使苏找到内心的宁静,她和裘德终于在忍受无尽的煎熬与痛苦之后走到了一起,二人都觉得非常幸福和满足。但是因二人的血缘与不正当的同居关系在众人中间流传开来,他们只好在流言蜚语与指指点点的压力下背井离乡、苟且生存。当厌世的时光老爹与弟弟妹妹同归于尽之时,苏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她开始屈服于教会与命运,离开了裘德,最后裘德在30 岁的年纪便郁郁而终。
生态女性主义是将生态学和女性主义结合起来,它是一种政治和社会运动,它深信社会对女人的压迫与自然退化之间存在某种深层关系。生态女性主义者的主要目的是在寻找一种文化,与自然相分离的文化。生态女性主义主张改变人统治自然的现象,它反对以人类和男性为中心的中心论,生态女性主义赞美女性的本质,它反对那些因为失衡而导致不公、剥削的价值观,生态主义者都对未来有一个自己拟定的乌托邦,并且她们的乌托邦是遵循生态主义会与女性主义为基本原则。[2]
生态女性主义运动直到在20世纪90年代才成为当时影响较大的理论运动之一,生态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卡伦·沃伦在其著作《生态女性主义哲学》一书中指出,西方文化中的父权制世界观是“压迫性的观念框架”,其中主要的特征分别是:二元对立思维方式、价值等级制和统治逻辑。“压迫性的观念框架”把事物分为对立的两个方面,赋予其中一方较高的价值和等级,并按照统治逻辑,价值和等级较高的一方(人、男性、精神)拥有对价值和等级较低的一方(自然、女性、身体)的合法统治权。在父权制的等级统治下,居于统治地位的是男性,居于被统治地位的是女性,该划分的主要出发点主要是受到文化和政治的原因。
生态女性主义是西方社会运动和妇女运动结合的产物,在于揭示在人类思想和社会结构中统治女性和自然之间的历史、概念和宗教各方面。生态女性主义者大多都非常关注地球上生态的严重破坏,她们遵循生态自然的和谐,追求保护自然与社会的生态和谐,对人类无休止地破坏森林、污染空气感到痛心。女性和男性二者有着不同的自我界定,女性通过关系来界定,而男性则通过价值来界定。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应该比男性更有责任、更有愿望去统治自然的现状,治愈人类与非人类自然之间的疏远。生态女性主义是建立在女性思维上的一种独特情感体验,它对世界的感知、体验与评价存在一种独有的女性方式,用女性独有的细腻情感和角度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它保持了对自然最亲密的认同关系,认为女性由于繁衍后代、哺育孩子,所以同造物主——大地母亲有着更为亲密的关系,比男性更加亲近自然。
在哈代的许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出他对自然的关切与重视,他用自己独特的超前意识去描绘自然,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无名的裘德》这部作品对女性主义进行了歌颂,动摇了当时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的父权制思想,本文着重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去解读该作品。
《无名的裘德》的故事背景是英国的维多利亚时期,该时期是父权制占主流的社会,女性在当时的社会中是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的,久而久之她们丧失了自己生存的独立地位,而且这些女性也甘于在社会中充当男人的附庸而存在。而小说中的苏,她接受过现代教育,其言行举止与维多利亚那个时期的女性大相径庭,其个性自由、勇断、敢于藐视教会。在无爱的婚姻中,苏敢于离开自己的丈夫与裘德同居,其行为彰显了那个时期新女性的独立与自由。但苏所有的反叛行为在时光老爹与弟弟妹妹同归于尽之后就戛然而止,她抛弃了之前所有的反抗,回归到一个克己奉道的传统女性,一个追求自由与独立的女性最终在父权制的社会中遭到了毁灭。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女性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当时的男权社会,生活的环境把她一次次逼向现实,,她所有的抗争都毁于一旦,最终她也走不出命运的困境之网,这同时也是哈代无法逃出宿命的原因之所在。
作品中与苏思想相对的女性便是阿娜贝尔。阿娜贝尔是维多利亚时期典型的妇女形象,她明确地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女性占弱势地位的父权制社会中,她利用传统的道德准则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一步步地勾引裘德,使其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她虽然接受过教育,言谈举止却甚是粗俗,她虽明白女性处于被压迫的地位,还甘愿在这种地位中求生存。在当时的父权制社会中,阿娜贝尔作为受害者的同时,也是男权社会中破坏其他女性的帮凶之一。
哈代很多小说和诗歌中都描述过鸟类,而在《无名的裘德》中,哈代提及到多种鸟类,如:麻雀、乌鸦、猫头鹰、鸽子和知更鸟等。这些在文中被涉及到的鸟类被著名的学者吴迪解读为:“鸟的意象是愉悦人的心灵的精灵,它是人类慰藉的化身。与此同时又是自然界苦难的共同承受者,它是人类苦难的一个缩影。这种对大紫檀的双重分裂的承受能力,正好反映了哈代思想上自身的矛盾性。”本人试图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来对苏的形象进行新的阐释。
生态女性主义遵循生态学和女性主义,主张建立一个没有等级压迫的共存的社会。[3]哈代也是认为女人和自然应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女性与大地母亲有着共同的生存价值,繁衍后代、哺育万事万物。一旦女人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她就获取了一种自然的魅力。在《无名的裘德》中,哈代一开始就描写了人与动物的关系,如:裘德对鸟心存同情,裘德认为鸟的生命弱小而且可怜,正如同自己的命运一样。一次他帮农场主看护庄稼时,看到弱小的小鸟偷吃庄稼心存怜悯,非但没赶走吃庄稼的小鸟,而是看护它们在庄稼地吃饱。也正是因为此事,裘德遭到了农场主的毒打。哈代写这一例子其实是为苏的形象描述做铺垫,这也在另一个层面上暗含了裘德与苏的关系。在裘德心中,苏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看到苏就想到自己是与苏一样如同鸟儿没有归宿。在苏结婚后,两人不再见面,而姑婆的葬礼使二人得以重逢。苏的婚姻不幸福,在裘德看来,苏是一只不幸的小鸟,而且裘德还十分悔恨自己没有劝说苏不要步入与费乐先生的婚姻中。当时的英国正处于维多利亚时期,父权制思想在当时的社会中占主流思想,女性的生存价值只是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男性根据自己的价值观和标准去评价女性。苏在小说中被其他的男性看作小鸟,也可以说当时的女性都是被看作小鸟,这也就暗示女性作为一个整体,在当时的社会中处于从属地位。[4]又如,在去看展览会的时候“苏穿着一身新夏装,像鸟儿一般柔韧轻盈,小小的大拇指撑在白色棉布阳伞的把柄上(她似乎脚不沾地地朝前飘去,似乎一阵和风也会把她吹过树篱,让她飘进另一块田野”。从这里便可以看出,裘德同众多男人一样也是把苏看成一只小鸟。在当时的社会中,不仅男性把女性看成小鸟,女性也在不自觉地把自己定义为小鸟,苏曾说过自己像小鸟一样被裘德抓了。此外,在小说中还有这样一个细节被人津津乐道,那就是苏从家禽贩子中把鸽子放飞,这也在一定的程度上暗示着苏想摆脱维多利亚父权制思想的压迫。苏与鸟交相辉映,体现出维多利亚时期女性被包含在自然界的范围之内。
在作品中,窗的意象也格外地引人注目。在当时的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依附于男性而存在,没有自己的话语权与独立地位,她们大多都是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被固定在窗户内做家务、繁衍后代。在维多利亚父权制社会中,男性拥有绝对的权利,女性只能在男性制定的道德标准之下生存,只有被“捆绑”在家庭里才能被当时的社会所认可。但是,苏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没有被当时的社会所沾染,她痛恨这种被困在窗户内的生活,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反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些反叛可以从她的几次跳窗中可以看出苏的生态女性主义的意识。
从苏的第一次跳窗中我们就可以看出,她藐视当时的教育制度。在大学里,她受到了严规戒律的束缚,从外表来看,她的整个神态已经被当时的严规戒律所同化,但是其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思想并没有被当时的学校制度约束。苏在一次与裘德出游晚归后被学校关禁闭,她不堪忍受这种非人的待遇,在深夜不顾一切地跳窗去找裘德。第二次,她想要摆脱没有爱情的婚姻,一次在丈夫费乐走到她的床前时,她从睡梦中惊醒,走到窗户前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从这些跳窗行为中,我们可以看出苏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抗议维多利亚的男权制社会。苏的跳窗举动体现出了苏的新女性的形象,并且哈代在该作品中赋予了强烈的女性主义思想,他笔下的新女性形象都向往自由、追求人格的独立且都具有反叛的精神。在生态女性主义中,它批判传统的二元式思维方式和父权制的社会观念,倡导人与人、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新型关系。自然界被破坏以及女性被奴役这些事件都可以归结为父权制社会中男权对自然、对女性的迫害。哈代在作品中呼唤对自然、对女性的关注,通过对众多自然生态的描写,倡导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劳伦斯曾说过“她生来体内的女性活力就萎缩了:她几乎是男性”。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学者都把苏定义为新女性,他们认为苏在维多利亚的社会中敢于反叛,敢于藐视教会和父权制社会的权威,敢于追求自由与爱情,同时她还具有完整独立的人格。但是另外一部分学者持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苏的性格具有双重性,其性格中有着强烈的矛盾性。从小说中我们不难看到,苏是一个具有矛盾性格的人物,她本身就是一个传统与前卫并存的女性,正是这种并存导致了她性格的双重性。苏小时候就是个叛逆的小女孩,她同男孩子一起玩耍,同男孩一样脱下袜子在水池嬉戏。在一次朗诵会上,苏把艾伦坡写的《乌鸦》演绎得栩栩如生。从这些细节中可以看出,她虽然像男孩一样大胆,但终究逃脱不了自己是女性的命运,她同乌鸦的命运一样,永远也逃不出陈规旧习的沉浮。
成年后的苏仍然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在与男性相处的过程中,追求精神领域的契合,因此被称为“性冷淡”,她的这种思想使得裘德和费乐都感到迷惑。正是因为她的这种爱情观,不少学者认为,苏在表面上虽然特立独行、个性迥异,但实际上她在其骨子里还是一位比较传统的女性。苏在她的生活中一直奉行她的名言—做自己所选择的,她冒着巨大的危险去买雕像,敢于对《圣经》进行批判性地解读,并且为了追求自我不止一次地跳窗,这些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苏的“性冷淡”实则是她传统思想的体现,在当时的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的贞操观是传统的,在男性占主流的社会中,女性就应该忠贞、没有欲念,应该纯洁得如同白纸一样。[5]在苏的爱情世界里,没有性爱、欲望,有的只是心灵的契合,即便是与裘德同居也是出于对阿娜贝尔的嫉妒。而且我们从文中还可以得知,苏害怕生育,繁衍后代是当时女性存在的几个少有的生存价值之一,在二元世界中,女性的繁衍后代与自然的属性是相等的。由此可以看出,苏认同人与自然的二元关系,最初她想要通过逃离生育去捍卫这个低等的命运,可是最后迫于无奈与裘德生儿育女,同时这也体现了苏的内心的潜意识里还是具有传统的观念。[6]
总而言之,苏的形象是传统和前卫共存的,在她的身上闪耀着新女性的光辉,但同时还具有维多利亚传统女性的意识,这也就是苏最后为什么会回归传统、回归宿命的原因之所在。
综上所述,《无名的裘德》是以裘德和苏的爱情悲剧来构建全文,在文中,哈代用“哈代式”的悲怆笔调向读者描绘出“灵与肉”的殊死搏斗,揭示出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生存的现状与无奈。在作品中所体现的浓厚的生态保护意识及对女性和自然的关注与同情,表明哈代是一位具有超前的生态保护意识和生态女性意识的男作家,带给众多读者对生态保护意识和对女性问题认识的理解与深思。
[1]王瑞.激情的排斥——以女权主义批评解读哈代的《无名的裘德》[J].齐齐哈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1):76-78.
[2]李小冰.无法解脱的困境——从女性主义角度解析《无名的裘德》[J].郑州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6,(2):76-78.
[3]张自玲.新历史主义视野下的《无名的裘德》——重释淑·布莱德赫的传统女性形象[J].泉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1):80-84.
[4]张炳飞.鸟·窗·女人——对《无名的裘德》生态女性主义解读[J].名作欣赏,2010,(15):92-94.
[5]吉科利.《无名的裘德》所蕴含的生态女性主义观[J].文学教育(上),2010,(6):95.
[6]孙田芳,刘丽珊.淑对父权制的反抗与妥协——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无名的裘德》[J].科技信息,2011,(34):215-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