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嘘”字的音义问题

卢刚，詹秀红

(1.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2.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9)

关于“嘘”字的音义问题

卢刚1，詹秀红2

(1.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2.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9)

现代汉语规范化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异读词的规范问题。“嘘”字在《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中同时收录了xū和shī两个读音，然而根据我们对“嘘”音义问题的考察，认为应该把“嘘”当做异读词处理，保留xū音废除shī音。

现代汉语;嘘;异读词;语言规范

语言处在不断的发展演变当中。语言的语音、词汇、语法三要素中，语音的发展演变速度仅次于词汇。由于古今语音的演变、方言、文白异读、错讹等等因素的影响，现代汉语中异读词的现象较为突出，是现代汉语规范化工作中的一项重要任务。所谓异读词，就是指同一个词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不同读音而表示同一个意义，也就是一词多音问题。例如教室的“室”有上声和去声两个读音而表示同一个意义。根据我们对《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的考查，作为叹词的“嘘”同时存在xū和shī两个读音而都是表示“制止、驱逐”义。本文打算从语音发展和词义演变两个角度探讨“嘘”字的音义问题。我们认为，应当把“嘘”作为异读词处理，保留xū音而废除shī音。

一 从语音角度看“嘘”应该读xū

“嘘”字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老子·想尔注》，“或嘘或吹，嘘温吹寒，善恶同规，祸福同根，虽得嘘温，慎复吹寒，得福慎祸来。”可见，“嘘”最初的意思就是用嘴巴吹气的意思。通过我们对各辞书的检索，发现“嘘”的收录情况如下:

嘘，从口，虚生，朽居切。(《说文解字》)

《唐韻》朽居切《集韻》《韻會》《正韻》休居切，音虛。(《康熙字典》)

出氣急曰吹，緩曰噓。(《聲類》)

蹙脣吐氣曰吹，虛口出氣曰噓。吹氣出於肺屬隂，故寒。噓氣出丹田屬陽，故溫。(《正韻》)

孰噓吸是。(《莊子·天運篇》)

仰天而噓。(《徐無鬼》)

从上面的文献用例情况看，“嘘”主要有“缓慢的吹气”和“叹息”两个意思，反切注音为“朽居切”。

可是，到了《汉语大字典》，我们发现“嘘”字条目下收了两个读音，一个读音是xū，下载三个义项，除了上文提到的“缓慢的吹气”和“叹息”两个义项之外，增加了第三个义项。即:火或气的热力熏炙:这点菜放到锅里～～。另外一个读音是shī，注解是:叹词，表示反对，制止等:～，别出声!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嘘”字从一个单音词变为了一个多音多义词;并且，我们在《新华字典》里也找到了同样的释义。再往下调查，我们发现在2005年修订的第五版《现代汉语词典》中，“嘘”(xū)字条目下又增加了两个义项，也就是义项④叹词，表示制止、驱逐:～!轻一点儿，屋里有病人。⑤(动)＜方＞发出嘘的声音来表示制止或驱逐:把他～下台。注意:表示制止驱逐等，一般用shī，也写作“嘘”。可以发现，《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的解释似乎是说在表示制止驱逐的意义时一般是读作shī，而不是xū，也就是读shī的“嘘”和读xū的“嘘”是同形词，即只是书写形式相同的两个不同的词。那么，为什么两者都会有表示制止驱逐的意思呢?两者在表意上有区别吗?如果没有区别，那么为什么同义同形却保留有不同的读音呢?这样只会增加语言使用负担，造成读音混乱。

那么，shī音到底如何产生的呢?为此，我们调查了《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发现“嘘”字在哈尔滨话和扬州话里，都音xu，声调不同，且都表“制止、驱逐”义;而在《新潮汕字典》和《广州音字典》中，分别记载，潮汕话和广州话中，“嘘”字表“制止、驱逐”义仅音“shī”，而在其他一些方言词典中，并无关于“嘘”字的记载。下面我们列举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嘘，xu，“制止，驱逐”(哈尔滨话，《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

嘘，xu，“制止，驱逐”(扬州话，《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

嘘，shī，“制止，驱逐”(潮汕话，《新潮汕字典》)

嘘，shī，“制止，驱逐”(广州话，《广州音字典》)

其他方言词典，并无相关“制止、驱逐”义的记载。由此我们推测是由于个别方言点在表达“制止、驱逐”义时发shī的音而用“嘘”记录，从而使得“嘘”多出了shī的读音，也就是说“嘘”读shī是假借产生的结果。

我们现在看最新的《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的注释情况。《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第1470页的“嘘xū”字条目下的注释是:①［动］慢慢的吹气:～气。②＜书＞叹气:仰天而～。③［动］火或者蒸气的热力接触到地面:掀笼屉时小心热力～着手|先坐上笼屉把馒头～一～。④［叹］表示制止、驱逐等:～!轻一点，屋里有病人。【注意】表示制止、驱逐等，也读shī。⑤＜方＞［动］发出“嘘”(xū)的声音来制止或驱逐:他唱得不好，大家把他～下去了。另外，《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第1173页的“嘘shī”条目下的解释是:［叹］表示制止、驱逐等:～!别作声。可见，读“shī”的“嘘”的意义同读“xū”的“嘘”的第四个义项完全相同。同时保留，似乎没有必要。而且从“嘘”的音韵地位来看，“嘘”是个晓母鱼韵平声字，朽居切，古音声母应该是h，演变到现代汉语h在撮口呼面前发生了颚化，读成声母x，因此“嘘”在普通话中读成xū更加符合汉语语音演变的规律。相反，读成“shī”只是存在于个别方言当中，流行范围小，也不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使用实际。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认为，应该根据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尊重语音演变规律和人民群众的语言使用实际，把同样作为叹词的“嘘”在表示制止、驱逐意义时只保留xū的读音废除shī的读音。《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作为现代汉语的词汇规范的代表，应该采取规范态度，废除“嘘”在表示“制止、驱逐”义时的异读问题。

二 从词义发展的角度看“嘘”应该读xū

上面我们已经说到，“嘘”最早能够知道的有文献证明意义是吹气或者吹气时发出的声音。在现代汉语中仍然沿袭了这一意义。例如:

(1)她于1889年请来了佛洛伊德，……，由于口唇痉挛发出嘘声或者卟卟声而经常中断说话，害怕社交，讨厌陌生人。(当代翻译作品，《普通心理学》)

由于人在表示不满、轻蔑的表情动作，制止某种行为，以及要驱逐某种事物的时候嘴上也往往会发出类似吹气的声音，于是“嘘”就由吹气引申出了表示“不满、轻蔑、制止和驱逐”的意义。例如:

(2)比利时队韦伯突入禁区后被对方绊倒，裁判没有判点球，遭来场上一片嘘声。(人民日报，1994年)

(3)举座皆惊，有人发出嘘声，觉得巴顿对最高统帅的回答无礼、轻率。(当代文学，沈永兴朱贵生《二战全景纪实》)

(4)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反对校长杨荫榆的风潮中，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七日借召开“国耻纪念会”为名，强行登台做主席，但立即为全场的嘘声所赶走。(人教版，中学语文教材，高一上册，鲁迅《记念刘和珍君》)

由此可见，“嘘”作为叹词表示“制止、驱逐”的意义是词义引申的结果，读xū的“嘘”和读shī的“嘘”并不是同形词的关系而是异读词的关系。叹词“嘘”在表示“制止、驱逐”意义是出现了xū和shī两个读音，而shī的读音应该是受方言的影响而产生的异读。

此外，“嘘”还引申出了其他与嘴部动作相关的一些词义。在现代汉语中，“嘘”还可以表示“起哄”“惊叹”等。例如:

(5)唱完，众人仍然不肯放过新婚夫妇，掌声嘘声不断，王芳很爽快地说:“周同，你就上来出回丑，天塌不下来，我又没准备嫁个歌唱家。”(当代文学，叶兆言，《不娶我你后悔一辈子》)

(6)粗犷的艺术吸引了许多身着流行时装的青年男女，他们不时发出嘘声、叹为观止。(贵州日报1989—2—17)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认为，从词义发展的角度看，读xū声的“嘘”和读shī声的“嘘”并不是两个词，而是在同一个义项上产生了两个读音，是异读词关系，这种异读读音的产生应该是方言影响的结果。《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保留这种不必要的异读，不符合现代汉语规范化的精神。

三 结语

整理异读词是现代汉语规范化的一项重要任务。从语音的角度看，“嘘”在古音上是朽居切，是个晓母鱼韵平声字，按照音韵发展规律应该读xū。从词义发展的角度看，读xū声的“嘘”和读shī声的“嘘”并不是两个词，而是在同一个义项上产生了两个读音，是异读词关系，都是表示“制止、驱逐”义。因此，《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应该把读xū的“嘘”和读shī的“嘘”当做异读词处理，废除shī的读音，只保留xū的读音。

［1］鲍厚星，罗昕如.现代汉语［M］.湖南: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Pronunciation Problems About“hush”word in Chinese

Lu Gang1，Zhan Xiuhong2
(1.School of Liberal Arts，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 2.Language Institute，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Hubei 430079，China)

Standardizatio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modern Chinese standardization.There are two different pronunciation of the Chinese word嘘in th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Sixth Edition)they are pronounced as Xu and shi in modern Chinese.But according to our examination，the paper argues that the pronunciation of“Xu”should be taken as a variant of the Chinese word嘘and the pronunciation of Shi should be abolished.

modern Chinese;hush;variant pronunciation;language specification

H116

A

1672－6758(2015)10－0134－3

(责任编辑:宋瑞斌)

卢刚，硕士，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现代汉语。

詹秀红，硕士，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

Class No.:H116Document Mar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