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众不同的贸易市场——《岭外代答》记述中的博易场

管丹丹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

一个与众不同的贸易市场
——《岭外代答》记述中的博易场

管丹丹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

博易场是宋朝时在西南边境地带设立的贸易市场。相对于同时期的市舶司、榷场等贸易市场，博易场的选址要求、交易对象、贸易方式、参与人员等方面均有其特色。史料文献中有关于博易场的记载相对较少。本文拟以《岭外代答》一书中的相关记述为主要线索，探究博易场这一互市之制的与众不同，细致地了解其存在的特殊意义。

博易场;选址;贸易方式;税制

“而宋之南度，其利尤溥，自和好后，与金国博易，三处榷场，其岁入百馀万缗。”［1］317博易，即为交易、买卖的意思。宋朝时期在南方特别是西南边境地带设立了专门的交易市场——博易场，以方便边境军民与周边少数民族及小国的互通往来。

博易场由宋朝政府主导，所谓“溪峒缘边州县置博易场，官主之”是也［2］456。出于特定的目的或环境，某些市场以交易某种或几种商品为主，即赋以专称，如以马匹为主要贸易商品，则可称之为博马场。在宋代，负责官方贸易的场、务、铺皆属于国家专营管理机构，因此，三者又可混称，博易场有时也可称为博易务(铺)［3］。曾在广西为官6年的周去非归乡后，将亲身见闻整理成《岭外代答》一书，不仅为宋人“解渴”，还成为后世研究广西地方史、宋代海外交通及亚非古国的珍贵文献。

本文以《岭外代答》中记载的三个博易场为研究对象，比较探究宋代广西博易场的特点。

一、博易场的地点设置

博易场首先是一个贸易场所，选址一定要考虑到贸易的经济需求。其主要与周边附属少数民族及小国进行贸易往来，故多位于接近边境地带的交通便利之地。邕州早在唐代就是著名的商品贸易集散地。《岭表录异》载:夷人通商于邕州石溪口，至今谓之僚市。如邕州永平寨，“与交阯为境，隔一涧耳”［4］195，且其北临交阯驿，南接宜和亭，鉴于其近便的地理位置及便利的交通，于是就把博易场设置于此。此外，钦州博易场设于城外的江东驿，其便利的水路交通，使得“舟楫往来不绝也”［4］196。

除此之外，博易场主要是位于远离中央统治区域的边远地区，它的设置不仅仅是因为经济贸易的需要，更多的是加强对周边少数民族统治的政治需要。因此，它的选址更多地考虑到军事方面的影响，而并非是单纯的经济选择。以邕州横山寨博易场的设置为例，该博易场位于邕州城七程之外的横山寨，主要的贸易内容是马匹的买卖。相对于邕州，宜州一地临近自杞，大理马匹由自杞至南丹再至宜州，路程近便，但是政府多次驳回了在宜州设置博马场进行贸易往来的请求。弃临近的宜州不设博易场而选邕州横山寨就是出于政治军事方面的考虑(宋会要兵二三有相关记载)。周去非言道:“今宜州之境，虎头关也，距宜城不足三百里”［4］190，如若出现军事危机，则直逼宜城，此则万万不可。同时，“今邕州衡山买马，诸蛮远来，入吾境内，见吾边面阔远，羁縻州数十，为国藩蔽，峒丁之强，足以御侮……买马官亲带甲士以临之，然后与之为市”［4］190。

当然，繁荣的市场让周边地区之间的利益联系日益紧密，从侧面也减缓了摩擦冲突的发生。“招

抚蛮獠新附之人，日渐驯熟永息边患。”［5］3159可见，有了博易场之后，蛮獠渐趋依附于宋朝统治，边境的祸患之事也日渐平息。

二、贸易方式

在宋代广西一代的博易场内，根据贸易物品及贸易额度的不同，政府也或多或少地参与其中，形成多种形式的贸易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官方贸易

邕州横山寨博易场主要的贸易商品是马匹，主要是为政府采购官马，因此在其贸易过程中官方介入较多。场中设置买马经干、东西提举、同巡检、知寨、主簿、都监等多个职位参与、掌管买马事宜，并有其一系列的安排准备。就其整个买马过程来说，首先，遣官招马。“每冬，以马叩边。买马司先遣招马官，赍锦缯赐之。马将入境，西提举出境招之。同巡检率甲士往境上护之。”［4］187其次，提前准备好交易商品。“朝廷岁拨本路上供钱、经制钱、盐钞钱及廉州石康盐、成都府锦，付经略司为市马之费。经司以诸色钱买银及回易他州金锦彩帛，尽往博易。”［4］187再次，主要官员盛装接待，与之互市。蛮马到达横山寨后，“邕守与经干，盛备以往，与之互市，蛮幕谯门而坐，不与蛮接”，“东提举乃与蛮首坐于庭上，群蛮与吾兵校博易、等量于庭下”［4］187。交易以白银为通货，“以马之高下，视银之重轻，盐锦彩缯，以银定价”［4］187。

此外，此地官府还通过其他规定对贸易秩序进行整治。官府提供场所，统一管理。“邀截商人越州，轻其税而留其货，为之品定诸货之价，列贾区于官场，”［4］194并规定依据官府的定价进行买卖。商人都通过官府进行贸易往来，不得私自降价出售;如果天黑还没交易完就第二天继续进行;如若仍有贸易没完成，可以通过官府再次鉴定，准许其降低价格再行销售。

又如钦州博易场，“凡交阯生生之具，悉仰於钦，舟楫往来不绝也”［4］197，大批的国外富商巨贾汇聚于此进行贸易往来，因其贸易数额较大，“必自其边永安洲移牒于钦”［4］197。移牒，即向宋朝政府申请，然后才能在此进行大宗货物的买卖，多数是指数量较多、价值较大、距离较远的物品。这些举措都是通过官府对市场贸易进行有效地控制，维持市场秩序地稳定。

(二)贸易中介人

在博易场的贸易过程中，中介人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主要有两种中介人。一种是翻译，在贸易过程中，如横山寨博易场的商人大多来自横山寨诸国，无论是大理，还是特磨道、自杞、罗殿，因为语言的差异，翻译就必不可少。“译者平价交市”［4］194，“悉驱译者导蛮恣卖”［4］194，在这些交易过程中，始终都以译者为中间人，代替买卖双方进行交涉。另一种就是牙侩。在中国古代市场中较大宗商品买卖时，通常都会出现除却买卖双方之外的第三人——中间职业人，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牙侩。他们在买卖双方之间周旋、商议，促成双方买卖的实现，从中获取抽成。在钦州博易场，常有富商进行大宗货物的买卖，在双方的价格谈判中，牙侩就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们大多是“自蜀贩锦至钦，自钦易香至蜀，岁一往一返，每博易动数千缗……”［4］196，大额贸易相当得谨慎，需要反复谈判。“其始议价，天地之不相侔”［4］197，彼此之间都为了谋取利益得最大化而大肆要价，双方出价极为悬殊;在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双方都施展彼此的谈判技巧，企图运用持久战在谈判中取胜。虽然如此，交易双方在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和气的关系，“二商相遇，相与为杯酒欢”。如果经过长时间的对峙双方还未达成一致，这就需要中间职业人地撮合了，“久而降心相从，侩者乃左右渐加抑扬，其价相去不远，然后两平焉”。中间职业人促成双方在价格上达成一致，官府出面进行度量，“官为之秤香交锦，以成其事”［4］197。

(三)自由贸易

在博易场上，除了由官府进行的官方贸易以及富商巨贾之间的大宗贸易之外，小商小贩的小额贸易也终日不绝。小宗贸易多是生活基本用品的两两交换，由买卖双方自由裁定，官府不做过多干预。永平寨博易场内“交人日以名香、犀象、金银、盐、钱，与吾商易绫、锦、罗、布而去”［4］195;湳江栅因邻近交阯苏茂州，“亦时少有博易”［4］195，由湳江巡防主持负责，没有太多的限制管理;钦州博易场上“吾之小商近贩纸笔、米布之属，日与交人少少博易，亦无足言”［4］197。

作为官方设置的互市市场，博易场在日常的贸易交往中受到统一规范地管理，政府设置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相关事宜以维持正常的交易秩序;同时，对于民间小额的贸易往来也给予充分的自由，促使了市场贸易的繁荣发展。

三、税制制定

在广西诸博易场中，税钱的收取都是在贸易完成之后进行的，且实物税与货币税并存。如在横山寨博易场，“诸商之事既毕，官乃抽解，并收税钱。赏信罚必，官吏不敢乞取，商亦无他縻费”。抽解，据杨武泉注知，即按官价抽卖其货物而解之于朝廷，

这一制法明初的时候仍有留存，“二年九月，定朝贡附至番货，欲与中国贸易者，官抽六分，给价偿之，仍免其税”［4］195。

而在钦州的对外贸易中，官府仅对我朝商人征收税钱，免征外商之税。此种征税，看似税率较高，但在征收过程中，“约货为钱，多为虚数”。网钱一千，实际上只相当于实钱四百，换算下来税率仅为1. 2%。相对于一般行税、住税来说，较低的税率大大推动了此地商品贸易的发展，也表现了宋代政府对于广西一代商业发展的支持。

繁荣的市场交易带来了高额的税收。“尚书右司员外郎鲍琚总领鄂州大军钱粮，……，岁收息钱一百十六万五千余缗，鄂州关引典库房钱、营田杂收钱、襄阳府酒库房钱、博易场共收钱四十一万五千余缗，营田稻谷十八万余石。”［3］1598这为维护统治，加强管理提供了大量资金，从侧面也反映了当时博易场上商业贸易的繁荣。

四、贸易风气

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总会出现一部分人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做出一些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使博易场的贸易风气受到损害，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以权谋私的非法运营。主要出现在横山寨博易场运营过程中，横山寨博易场以马匹贸易为主要内容，故招马官是市场中必不可少的关键人物。而据周去非记载:“招马官乃私置场于家，尽揽蛮市而轻其征，其入官场者，什毚一二耳。”［4］194使得官场中的贸易额大打折扣，统一管理的秩序受到一定的影响。

二是假冒伪劣商品的出现。《岭外代答》在言及永平寨博易场的风气时就提到永安州交人狡猾的作风。而在钦州博易场中更有交人与吾商相互使诈，欺瞒对方。一方制造假药出售;一方在金银中注铜，在香料中注铅、盐，双方都失信于其中，严重影响了交易的质量。

三是度量衡的校定。这主要是由于我朝商人先使诈于“权衡低昂之间”［4］197，导致贸易的不公平现象发生。周边小国曾多次遣使来我朝，“校定博易场秤”。从周边小国政府出面干预度量衡的校定一事就可以看出当时市场上欺诈行为不在少数。

博易场贸易与同属国际贸易的榷场贸易、市舶司贸易相比而言，有其独特之处:博易场贸易的设置除却要考虑到经济贸易方面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出于军事、政治方面的考虑来进行选址;它的贸易对象主要是面向周边附属的少数民族以及周边小国;它仅在宋朝境内单方面设置，需要政府派驻官员进行统一管理;贸易方式多样，税制制定独特等。

宋代广西地区博易场的存在，一方面满足了边境地区及周边少数民族、小国对于战略必需品以及生活必需品的需求，另一方面促进了双方文化地交流融合，维护了边境地区的和平稳定，巩固了中央的统治。

［1］沈德符.野获编·户部·海上市舶司［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孟元老.东京梦华录［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3］李心建炎以来繁年要录［M］.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周去非.杨武泉，校注.岭外代答［M］.北京:中华书局，1999.

［5］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责任编辑:杨华轲)

An Extraordinary Trade Market——Trading Market Recorded in the Ling Wai Dai Da

GUAN Dandan
(School of History，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China)

Trading Market，which mainly located in the southwest is one kind of the trade markets in the Song Dynasty.Compared with other trade markets in the same period，foreign markets，such as the foreign markets，trading market’s location，trading partners，mode of trade are extraordinary.For the less recordation of the trading market in historical documents，some simple introduction will be made depend on the book named Ling Wai Dai Da.

trading Market;location;mode of trade;tax;convention

F129

A

1008—4444(2015)05—0149—03

2015-01-28

管丹丹(1990—)，女，河南濮阳人，郑州大学历史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经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