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岩鸾的诗

呼岩鸾

陇西羊市

秋风黄，绿草枯

狼渡滩的羊和大草滩的羊在陇西羊市见面

一眼就认出大家都是羊。

就像东村的农民工和西村的农民工

在陇西火车站碰头。

羊贩子嘴中的报价数字像烤羊肉串那样香。

讨饭的娃们找来干草

恭恭敬敬给羊送上

第一次感到施舍的自豪。

歇脚的喇嘛围坐一圈念经。

大太阳睡午觉鼾声自天而降

陇西羊市谁都生气勃勃谁都气息奄奄。

咩咩咩咩咩咩咩。

唵唵唵唵唵唵唵。

在岷县

佛看见的，我也看见

马无角

羊有角，牛有角

佛写在经里，我写在诗里

我们都有眼

我的眼里流着它们的泪

佛的眼里流着我的泪

1960年陇中的死者

一个女人在隆冬腊月死了手里攥着

一块土圪垯。他的儿子

想掰开换上

一个他从生产队偷来的洋芋蛋子

掰不开。

接着这女人埋到了黄土里。

第二年春上洋芋发芽

土地和这个女人的儿媳妇

都隆起了肚子。

六月雪

千朵雪花万朵雪花下进黑河都黑了。

天下了一夜雪到早上只剩了两片

一片压住了祁连山高四千丈

一片压住了河西走廊长一千里。

草急急地啃着雪花

火车急急地把雪花运到星星峡外。

比太阳早

一枝红杏进墙来

叫醒我开门出去看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