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情人

2015-03-14 01:56
东方剑 2015年9期
关键词:王珊堂弟鹏飞

◆ 胡 杰

失踪的情人

◆ 胡 杰

1

第五斌接到韩梅的举报电话时,正和老婆、孩子一起在剧院里看一台二人转演出。台上一个冒傻气儿的男演员正卖力地用鼻孔往套在脑袋上的橡胶手套里吹气,试图把手套吹炸。第五斌就想,这要不是大剧场,这小子吹的准定是避孕套。看来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登大雅之堂的。

第五斌上初一的儿子在班上号称“民间艺人”,这小子对评书、相声、戏曲之类的民间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不光爱听、爱看,还爱模仿。前些天,报上看到一则广告,说有个东北的二人转剧团要来西安演出,那些演员大多还在《马大帅》《乡村爱情》之类的本山剧中担任过角色,就缠着他妈非要看。老婆让第五斌找人弄票,第五斌不愿意为这类小事儿跟人张口。于是,他就悄悄打了个订票电话,花六百块钱买了三张楼上座位的票。没想到进剧场一看,下面空了不少地儿。他们赶快转移到楼下588元一张的空座位上,一家三口充满占了便宜的快乐。可是,演出还没开始,就感觉到这是一个草台班子在糊弄人。已经到了开演时间,主持人却在台上一遍遍向什么顺祥地产的艾总表示感谢,台上的LED屏也在一遍遍播放顺祥的地产广告。第五斌从侧面能看到,第五排正中有个留很短头发的人坐得格外端正,想必就是节目单、LED上都出现的那个艾鹏飞——“艾总”。这两年,房地产在走下坡路,好多房子盖好了都卖不出去,但该做的广告却少不了。第五斌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顺祥地产。

话说三遍淡如水,驴叫三声打驴嘴。台上的主持人还在没完没了地废话,下面观众不干了,喊着“退票、退票”,还有人指着台上的男主持人骂开了。看来,这台节目“一鸭两吃”,其收入除了观众买票,大头可能还是来自这个地产商的赞助。

演出在推迟十来分钟之后才终于开始。第五斌是头一次在现场看二人转。如果说现如今的相声成了耍贫嘴,两个老爷们以相互之间人身攻击为能事,那到了二人转就更过分。台上一男一女俩演员不光动嘴,还动手,而且是男演员一次又一次不客气地拧女演员的脸蛋子取悦观众。正看那个怎么也不能算二人转的吹手套,有人来电话了。第五斌手机在振动上,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他没接。那人又给他发来短信,说她叫韩梅,曾经在晚报当过记者,以前采访过他。韩梅说,她知道一起命案,要单独跟他举报。在那只橡胶手套吹爆之后,第五斌离开座位,到外面给她回了个电话。

“这人以前是个领导,他把他前妻给杀了!”韩梅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好像再说下去,声带都会“叭”的一下断成两半,像根不堪拉扯的细绳一样。“你往分局走,咱们在大门口见!”挂断电话,第五斌已经站到了剧场外,伸手挡住了一辆出租车。

2

一见韩梅,第五斌就觉得她面熟。七八年前,他在派出所当分管刑侦的副所长,和媒体打交道是常事儿。韩梅那会儿只是个实习记者,跟着晚报跑政法口的资深记者老赵一起来。老赵是个江湖气很重的人,喜欢喝两口酒,跟公安局上上下下都很熟。因为老赵带学生,一般都是小女生,长得丑的还不要,身边老是莺歌燕舞的,第五斌他们酒桌上常爱拿他的学生跟老赵说事儿。老赵身边的学生常换,绝大多数第五斌都没留下印象。可唯独对这个韩梅有印象。采访之后,派出所一般来说都要请记者吃顿饭。老赵又是个热闹人,酒喝得一高兴,段子不分冷热荤素,张嘴就来。别人笑得前仰后合,唯独韩梅像美国影星史泰龙一样,从来不笑。第五斌注意到,她的眼睛里好像总是有种忧郁。

“还在报社吗?”再见韩梅,韩梅胖了一些,看上去像个少妇。“早就不在了,现在在家专职带孩子。”一边跟着第五斌往分局院子里走,韩梅一边告诉他,她举报的人叫邢开镰,省直机关一个离休老干部,退之前是个副局长。“老邢可能把他的前妻给杀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在办公室坐下来,第五斌把一杯茶水递到韩梅跟前,让她慢慢说。

“刚来省城时,我在老邢开的酒楼当服务员。后来,酒楼倒闭了,老邢就让我去他家当保姆。那时,我才18岁,在西安也不认识谁。他对我不错,我就去了他家。”韩梅说,老邢那会儿是一个人带个刚上小学的女儿在过,也挺难。老邢的小丫头婷婷把她叫“姐姐”,两人感情很好。直到现在,她们还常在QQ上聊天。“在他家干,我当然关心婷婷妈妈的去向。问婷婷,婷婷说她不知道。我也问过老邢,老邢说婷婷妈跟他吵架,一气之下就跑了,再没联系。”韩梅接着跟第五斌说,“我问老邢,那你怎么不找她呢?他说,找了,他去她老家找过多次,没找到。老邢说,他跟婷婷妈也没领结婚证。他说,她娘家人应该知道她的下落,但不肯跟他说。”

“那你凭什么说老邢把婷婷妈妈给杀了呢?”第五斌点着一根烟。

“是王珊珊跟我说的。”韩梅说,王珊珊是湖北人,和她一起在酒楼当过服务员,她后来嫁给了老邢请的酒楼经理“地瓜”。地瓜本来姓狄,但跟他熟的人,差不多没人叫他大名。“好多年前,有回我在超市里碰见王珊珊,我们俩一起吃了顿饭。王珊珊边哭,边跟我骂地瓜,她给我看头上腿上的伤,说地瓜前一天晚上又打了她。气头上,王珊珊跟我说,地瓜跟老邢一起杀过人,杀的就是老邢的前妻。”

韩梅说,那时候,她还在老邢家当着保姆。她知道,老邢的前妻活得好好的,几个女儿偶尔跟老邢还有来往。她猜,王珊珊说的老邢前妻,只能是婷婷妈妈。她就追着问王珊珊,那女人死在什么时间。王珊珊说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年了。那么,人是在哪儿杀的呢?具体地点,王珊珊说她说不准,应该在南边的山里头。

“你知道这事儿,已经好几年了,怎么现在才来报案?”第五斌盯着韩梅的眼睛,觉得她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再说,我们立案也要有证据,不能凭道听途就怀疑别人杀人呀。”

“我本来就没打算举报他的。一是我也没什么证据,二来老邢对我还不错,有恩于我的。我能在省城站住脚,多亏了他的帮助。”

韩梅说,到老邢家当保姆后不久,她就跟老邢同居了。尽管老邢比她大四十岁,但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也不觉得老邢有多老。何况,他那方面还真行。老邢对她管得也不严,只要家里那点活儿干完,韩梅常会到家门口的书城去看书。她非常享受坐在书城木质台阶上读书的感觉。这期间,她还在旁边一所大学,混了个本科文凭。当然,这钱,也是老邢给她出的。

“老邢还帮我买了蓝印户口,把我办到了省城来。他能下这么大的功夫,是因为他真打算跟我过下去。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跟他好好过,所以才格外在意婷婷妈妈的下落。听王珊珊说了老邢杀人的事儿,我一直想问问他。一次,我们房事之后,我问他,婷婷妈是不是让你给杀了?他当时就变了脸,眼一瞪,问我,谁跟你说的?凭感觉,我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第五斌把当晚值班的探长林墨也叫到了办公室,一起听韩梅的讲述。

“王珊珊跟我说了那事儿之后,我想起一件怪事来:酒楼倒闭之后,来年的二三月份,天气还很冷,有天地瓜穿了件很脏的衬衣,来家找老邢。他说,他刚刚从监狱里逃出来,找老邢借点钱。我给老邢打电话,老邢让我把我手上的两万块钱先给他,他说,他不想见地瓜。要是没事儿,老邢凭什么给他钱呢?”韩梅补充道。

“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想起举报他呢?”林墨是个比韩梅还要小几岁的年轻探长,研究生毕业,刑侦大队学历最高的人。新近,他又考了公安大学的博士研究生,犯罪心理专业。

“因为我现在受到了老邢的威胁。老邢又找到了我,而且在不断纠缠我。”韩梅说,拿到文凭之后,她就开始在外面应聘。到报社实习,是她干过的好多工作之一。她中学时作文就写得好,当保姆时,她就一边读书,一边写点小文章,投给一些报社、杂志社。就是因为以前发过一些作品,她才会应聘到报社去。后来,在一家公司做文员时,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她老公和她一样,也是个农家子弟。他是个法语翻译,长期在非洲的一些建筑工地工作。因为他的收入挺高,家里女儿也只有两岁多,需要有人带。所以,她就没再找工作。

“老邢又找到我,还让我跟他干那事儿。他都七十岁了,居然还挺火。我要不理他,他就敢找到我家来。现在,连我们小区保安都已经认识他了。我老公要是知道我跟这么个糟老头子有事儿,还得了呀!”韩梅说,她也是思前想后,才决定找警察报案。第五斌的手机十几年没换过号,而韩梅一直存着他的电话。老邢住在第五斌分局辖区内,韩梅应该早就留了这一手。

凭直觉,第五斌、林墨知道韩梅没说假话。可直到送她出门,二人还在心里犯嘀咕:到底有没有这么一起案子呢?

3

老邢叫邢开镰,在省直某机关当过副局长,离休时是个巡视员。这人在原单位口碑还不错,好些人在单位分到的房子,是在老邢手上盖的。老邢当过行政处长,当副局长时,也管后勤这块儿。也有人说,那些年,老邢应该捞了不少。不过,到了现在,老邢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儿。老邢身体挺不错,没事儿就到公园里转圈儿走路。林墨编了个事由,到老邢原单位查过他的档案。档案上只有老邢原配夫人和两个女儿的记录,连婷婷的记录都没有,更不用说婷婷她妈。

“老邢这人不会做饭。有回春节前,单位慰问老干部,我跟着去了他家。当时,老邢正在吃饭。买回当早点的包子,他拿油一煎,就拿锅铲断成四半,搁在碗里吃。看他一个人过得挺恓惶,可问他,他却说,一个人过惯了,挺好的。”老邢离休后,他的档案在老干处搁着。管档案那位也是个老同志,快退休了。在单位,他就算比较了解老邢的人了。林墨问他,他也不知道老邢前妻之外还有过什么女人,当然更不知道老邢还有私生女。“老邢住的是单位的老房子,还在单位上班的人,几乎没人住那儿了。老邢身体好,心态也好,热心公益事业。他院子里那两栋楼物业是业主自理,他楼上的物业费和水费,现在还是老邢张罗着在收呢。”老同志能告诉林墨的,就这么多。

杀没杀人,邢开镰本人最清楚。但没有证据,肯定不能去找他了解。那找来王珊珊问问?韩梅说,她已经好几年没跟王珊珊联系,也没她的手机号。就知道她是湖北人,老家在长江上的一个江心岛,比自己大三岁。叫王珊珊的人多如牛毛,林墨从网上调出一大堆年龄相仿、情况沾边的“王珊珊”,韩梅一一看过,说一个都不是。“王珊珊也不一定是她的真名儿。”韩梅这样说时,林墨总觉得她没把话说完。

林墨爱看希区柯克,对《后窗》里那个在家里杀死病妻的推销员尤其印象深刻。尽管韩梅说,老邢是在山里杀的人,但林墨琢磨,邢开镰如果要杀他那个女人,最方便的地点应当是在他们的住处。山里,也许更适合藏尸、抛尸。按韩梅的说法,他们当时住的地方,是一处闹市。为此,下班路上,林墨还专门到老邢原来住的那个地方考察了一下。去了才知道,老邢当年的住处,现在已经是万达广场的一部分。这里,购物、美食、电影,要啥有啥,就是没有当年的丁点影子。

老邢的女儿婷婷已经到国外留学。出国之前,她在郊区一所寄宿式学校上过学。林墨到学校翻看了她的学籍档案。在亲属一栏里,婷婷居然只写了一个“父亲”,没名没姓。再查婷婷的户口。婷婷是从本省定城县城关镇东岗社区转来本地的。老邢老家不在那儿,那么,这地方理所当然应该是婷婷妈妈的户口所在地。此前,韩梅从婷婷嘴里听说她妈名叫刘菊英。可是,公安网上,却查不到东岗社区有个刘菊英。办别的案子时,林墨带着探员顺道去了一趟定城县,见了社区民警。社区民警也说,东岗社区压根没有这么一个叫刘菊英的人。

如果在山里杀了人,那具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呢?沿山的刑警有没有发现无名女尸呢?林墨到沿山的几个分、县局都去了,主要查看韩梅说的那个时间段前后两年的报案情况、无名女尸记录,但是统统对不上。

4

韩梅最后一次见到王珊珊,就是八九年前超市里遇见那次。王珊珊一米七的个头,还穿着高跟鞋,身上的衣裳性感得不得了,一看就像只鸡。坐进饭馆,韩梅问她在干什么,她瞟了韩梅一眼:“能干什么?还不是干那事儿嘛。”

韩梅和王珊珊认识,就是在地瓜的歌厅里。地瓜不是老板,是经理,实际上也是个鸡头。农村姑娘出来打工,如果干的是服务行业,一般都是从饭馆端盘子起步。漂亮一点的,会去站前台、当门迎。相比酒楼、宾馆,娱乐场所的工资又要高些。干上一阵儿,有些模样漂亮点儿的,就会跳槽到娱乐场所,当服务员、酒推,或者“公主”。当然,有些人经不住挣大钱的诱惑,又会去坐台。而韩梅却是一进城,就去坐了台。起初,她坐台时穿的行头,都是借她同屋住的一个同学的。

上中学的时候,韩梅的成绩本来挺好,特别是语文和英语。但是,高二下半学期,韩梅的父亲在山西挖煤时,被砸坏了腰,坐上了轮椅。韩梅母亲去山西把他接回来的。矿上耍赖,没赔几个钱,为打官司、看病,韩梅家已经问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韩梅的弟弟也在上初中,家里哪儿还供得起俩孩子一起念书呀。于是,韩梅就没再去上学,跟着一个要好的初中同学来了省城。

说是在美容店打工,初中同学实际上是做小姐的。韩梅迫切地需要挣钱,就把心横了下来,跟着同学去趟浑水。就是在坐台的歌厅,她认识了王珊珊、地瓜,以及常来这儿唱歌的老邢。

老邢那会儿应酬多,喝过酒后,喜欢到歌厅吼两嗓子。之所以爱到这家歌厅来,是因为这家的老板是他的朋友。一来照顾朋友的生意,二来也安全。毕竟,他也算是个有点身份的人。地瓜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对老邢殷勤得像条摇尾巴的小狗。歌厅来了好点儿的小姐,都要先介绍给老邢尝鲜。新入道儿的韩梅,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老邢。老邢当过兵,喜欢唱革命歌曲,而且唱得还不错。他唱歌的时候,喜欢所有人一起热烈鼓掌叫好;他不唱歌的时候,喜欢让小姐吊着脖子坐在他腿上。

第一次被老邢拉到怀里时,韩梅当然还是很紧张,本能地躲着他烟酒味很重、气味难闻的嘴巴。老邢没生气,也没太为难她,临走还多给了她两百块钱小费。再来,老邢就点名要韩梅陪。把韩梅带到酒店给办了之后,老邢抽了一根烟,问了韩梅家里的情况。抽完烟,老邢就问韩梅,愿不愿意跟着他干。这样,韩梅就去了老邢的酒楼。名义上,她是酒楼的服务员,实际上,她那会儿就已经被老邢包了。

老邢还没离休,酒楼的事儿,不好抛头露面。他看上了地瓜的机灵劲儿,就跟他那个朋友说了,让地瓜过去给他当经理。地瓜那会儿已经跟王珊珊同居,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份儿上。所以,王珊珊也就跟着他到了老邢的酒楼。

老邢的酒楼因经营不善,开了没半年也就关了门。从这时起,韩梅才到老邢家当起了保姆。韩梅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当小姐这段历史,所以,后来超市里遇到王珊珊,双方虽然留了电话,但她一次也没给王珊珊打过;王珊珊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也没接。在老邢家稳定下来之后,韩梅就发誓,绝不再去当小姐了。不过,考虑到王珊珊的电话以后可能有用,换手机时,她把这个电话抄在了一张纸条上,拿这张纸条当了个书签,夹在了一本书里。因为这本书的名字她还记着,回去翻箱倒柜一找,王珊珊的电话居然找到了。

王珊珊的电话虽然早就不用了,但林墨调查发现,这部手机登记的是“周虹”的身份证信息。而周虹不仅是湖北人,她家果然就在长江上的一个江心岛。林墨调出周虹的户籍照片让韩梅辨认,韩梅立即就认出,她就是“王珊珊”。

林墨在成都一家美甲店,找到了刚当老板娘的周虹。周虹这些年一直在干老本行,先是干小姐,岁数大了,就当妈咪,还和后来同居的男友开过澡堂子。这期间,她因为涉嫌卖淫,在警方留有案底。这两年,全国各地扫黄风声都紧了,周虹只好金盆洗手,用以前攒下的钱,试着做点小生意。试来试去,最后开了这家美甲小店。

周虹的案底让警察千里迢迢地找上门来。周虹承认,她知道地瓜帮着邢开镰杀人的事儿。因为这事儿是事后她从地瓜的嘴里知道的,杀人的细节,她说不清楚。

“地瓜已经死了快九年了。车祸,被撞死的!”周虹的话,让林墨很意外。

5

婷婷的妈妈,确实叫刘菊英。她比老邢小二十岁、比韩梅大二十岁。出事那年,她三十八。

认识老邢时,刘菊英正处在人生低谷。菊英前夫是个领导的司机,爱赌博,赌到最后,不光把家里的钱输光,把工作都丢了。离婚之后,菊英带着儿子过。菊英的妹妹兰英在省城开了个小杂货铺,忙不过来,菊英就把儿子搁在她妈那儿,来给兰英帮忙,也换换心情。杂货铺跟前,是一处建筑工地,因此,她们进的货,主要是面向建筑工人。那会儿,老邢正当行政处长,那几栋正施工的家属楼,就是他单位的。因为负责这事儿,老邢时常要去工地,也时常要到姐妹俩的杂货铺买包烟、买瓶水。老邢这人是苦出身,也没个架子,没事儿就跟姐妹俩聊天。姐妹俩当然也就会跟他倒倒苦水。“你们这铺子又挣不到几个钱,还这么辛苦,还不如换个事情干呢。”姐妹俩以为他就是随便说一说,谁知老邢挺认真,真给她们把工作找下了。老邢手下还管着一个汽车修理厂,姐妹俩被一起安排到那儿上班。虽说挣钱也不多,但工作无非是抄抄写写、领料、发货,又不会让她们去钻地沟。兰英认识老邢,知道他离了婚,一个人在过。老邢这么热心帮助,她也看出,老邢是看上了菊英。菊英模样长得好,显年轻,和兰英在一起,别人还老把兰英当成了姐姐。在兰英的积极撮合下,老邢和菊英很快就同居了。

在老邢这儿站住脚后,菊英就把儿子接到了身边。可是,老邢心眼有点小,容不下菊英的儿子。考虑到儿子要上学,菊英就让老邢在她老家定城县城买了套八十多平方米的两居室房子。那会儿,老邢在定城弄了个煤矿,经常往定城跑。有了自己的窝,就不用住宾馆。平时老邢不来,菊英也把老娘从乡下接来,帮着她照顾孩子。也就是说,菊英在省城和定城有两个家,两头跑。

菊英和所有女人一样,起初,和老邢同居一阵儿之后,也催着老邢领结婚证。可是,老邢对这事儿不积极。等后来,菊英给老邢生了婷婷,而且跟着老邢姓了以后,菊英也就没再催他了。何况,他俩虽然没领证儿,但人家老邢在定城是摆了酒的,菊英家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喝了喜酒。特别是后来,老邢在定城给菊英买了房,菊英心里就更踏实了。居家过日子,何必在乎那一张纸呢?老邢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要顾及单位的影响。何况,按计划生育的政策,他要婷婷就没道理。就凭这一条,就能把他的官撸了。何况,老邢那么大岁数了,还能怎么样?但是,菊英还是把老邢想简单了。

这天,菊英是领着她妈一起回到省城的。菊英妈心脏有问题,她想领她妈到省城大医院看看,不行就要考虑装支架。坐长途车回到省城,一场秋雨正下得唏里哗啦。菊英急着要上厕所,又没带雨具,下了车,也没顾上找地方,打了个车就往家里赶。白天,老邢照例不在。可是,菊英从卫生间一出来,脸就变了,抄起电话就给老邢打:“你干的好事!你都把野女人领回家了啊!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这个时候,就是老邢开酒楼的尾声。老邢已经跟韩梅同居了,先一天晚上,韩梅就在家里睡过。菊英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提前也没跟老邢打招呼。发现了老邢有野女人,菊英就跟他不依不饶。菊英是个刚烈女子,平时看着不厉害,但发起火来,什么话都骂得出来,揪着老邢又掐又打。老邢给她编瞎话,说他雇的经理带着女朋友来家住过。可菊英又不认识地瓜,哪能信他忽悠?老邢不坦白交代,就跟老邢天天吵。这下,菊英送走她妈,干脆住在省城不再回去了。老邢走到哪儿,她会跟到哪儿,像个私家侦探一样。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两个月,老邢彻底被整崩溃了。酒楼倒闭,本来就一脑门官司。再加上家里这么凶的一个婆娘,老邢心情坏透了。本来,有了韩梅之后,他连碰都懒得碰菊英了。菊英再这么闹下去,非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如果身边没有地瓜这么一个江湖上的狠角,老邢怕是还不会动灭了菊英的心思。可是,那段时间,地瓜成了他的马仔,跟他接触得最多。老邢的心思,他拿捏得最到位。开酒楼这半年,因为老邢大撒把,地瓜没少从中捞钱。他正需要跟老邢玩点邪的,省得老邢跟他一笔一笔秋后算账。更何况,说动老邢灭了菊英,又可以从老邢这儿再挣一笔钱。

那么,菊英怎么发现老邢另有女人的呢?纰漏就出在卫生间。韩梅来例假,先一天晚上把卫生巾扔在了纸篓里,早上忘了收拾。

6

第五斌、林墨他们抓老邢时,老邢刚从公园溜达回来。天黑了,老邢眼神有点不济,第五斌一喊他,他答应一声“你好”,本能地就伸出手来,准备跟第五斌握手。考虑到老邢上岁数,林墨把《传唤证》上的“故意杀人”几个字写得比较大,省得老邢老眼看不清。知道警察是来抓他,老邢说啥都不肯上警车。当然,这事儿已经由不得他了。

拿了老邢的钱,杀害菊英的事儿,就排上了日程。可是,菊英又不是个三岁小孩儿,地瓜一个人当然办不成这事儿。于是,他把他堂弟从老家给叫来了。地瓜堂弟当时比韩梅还小点儿,但是长得膀大腰圆,是个愣头青。地瓜把老邢给的钱分给堂弟十分之一,堂弟就已经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动手、报答堂哥了。当初,地瓜堂弟来省城,就住在地瓜那儿,周虹知道他参与了这勾当。这会儿,地瓜虽然死了,但他堂弟在。抓了这小子,第五斌他们才动的老邢。

综合两人供述的内容,当年的情形可以还原成这样:

地瓜堂弟来了之后,兄弟俩就开始天天跟踪菊英。但是,菊英活动的地方都是人多的热闹地儿,他们根本没机会下手。杀掉菊英是老邢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件事,他这人做事特点,就是一旦下了决心,就非要干到底。于是,他决定把菊英领到他老家的塬上,在荒郊野地下手。

那天下午四五点,老邢跟菊英开车去塬上给他老娘烧纸上坟。虽说没明媒正娶,但菊英从跟老邢一起过,就把自己看作这个家庭的一员。老太太临终前住院,就是她在医院陪护的。所以,给老人烧纸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土塬就在这座城市的东边,上一道大土坡而已。如今,塬上建起了好多大专院校,人来车往,越来越热闹,但在十多年前,那里还到处都是农田,沟沟坎坎,十足荒野。在半塬上烧了纸,老邢背过身接了个电话,然后跟菊英说,塬下市场里他那院房闲置很久了,现在有个人想租房子当库房。他们一起过去领人家看看房。菊英知道老邢的那院房产。一听这栋自家盖的二层楼能租出去,菊英当然高兴。两人一起直奔塬下的市场去。

这个时候,天就已经黑透了。地瓜兄弟俩等在老邢的空房子跟前。他们装模作样跟菊英谈价钱、看房子的时候,老邢就说他去市场里找人借个印泥和纸笔,一会儿好签合同。老邢晕血,何况要杀的是他的女人,君子远庖厨嘛。带上院门,老邢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门外听动静。他听到了菊英嘴巴被人捂住,发出了“唔唔”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地朝远处跑了起来。

老邢没在院子,不知院子里的详情。其实,院子里,也分屋里和屋外。虽说早知道要去杀人,但地瓜堂弟毕竟只有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临到跟前,他有些怯了。地瓜也照顾他,动手时让他到门外守着,他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老邢前脚出院门,地瓜马上使眼色让堂弟站到院子里。刚关上门,地瓜堂弟就听到那个女人发出的“唔唔”的叫声,与此相伴,是一阵搏斗声。再后来,地瓜从里面出来时,地瓜堂弟看见地上躺着那个女人。“掐死了!”地瓜的手背上带着伤,应该是那个女人挖烂的。

女人的尸体是六天后才处理的。这个时候,已经是隆冬,尸体放得住。地瓜问老邢要了钥匙,就打发他先走了。第二天,地瓜让堂弟跟他一起去河南他原先呆过的一个金矿买硫酸,说是要把人化掉。坐了半天长途车,下来又坐了一阵子农用车,他们找到了那家金矿。那里的小卖部果真有硫酸卖。他们带上硫酸再去那个院子时,老邢也去了。不过,他没有上楼,就在院子里站着。硫酸泼在尸体上,腾起了白色的烟雾,从窗户上直往外冒,地瓜堂弟挺紧张,幸好外面没有人。但是,硫酸只是损毁了尸体表面,而不能真的化掉尸体。等地瓜堂弟进去时,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后来,地瓜堂弟帮着地瓜把尸体肢解,装进几个黑色大塑料袋,然后放进两只旅行箱,雇了辆车拉到南边的深山里。在一处山梁上,他们让车开走,然后将箱子提上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坡上,挖坑把箱子埋了。

在离开公路一百多米高的地方,刑警们找到了地瓜堂弟指认的埋尸地点。十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淋、树木、野草把一切痕迹都已经随意地抹去。地瓜堂弟指认的地方,也只是个大概。找那两口埋在地下的大旅行箱,刑警们费了老劲,足足找了两天。

两口箱子终于找到。打开箱子,里面的尸骨已经完全白骨化了。至此,这起雇凶杀人案,似乎已经真相大白。然而,十天后,DNA检测结果出来,第五斌、林墨他们大吃一惊:这个遇害的人,压根不是刘菊英。

7

案子搁浅的工夫,林墨的入学通知书来了。接下来,他就去北京念书。他和第五斌多是微信交流,偶尔通通电话,也扯不到案子上来。其实,林墨一直惦记着这起案子的进展。大半年后,有一回第五斌到北京来,林墨约他出来给他接风,两人才又说起那起案子。“案子破了!”第五斌说。

“那个埋在深山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刘菊英找到了没有?”林墨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第五斌不接他的话茬儿,却说:“你记得地瓜怎么死的?”林墨马上回答,地瓜是死于车祸,因为这是周虹说过的。第五斌告诉林墨,他派另一探组去查过地瓜那起交通事故的档案。撞死地瓜的人,是一个车技很好的职业司机。“只不过,他给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开过车。”

林墨已经明白了第五斌的意思:“那你说的这个人跟地瓜又是什么关系呢?”

“坐牢时,这个人罩着地瓜。此人以前是个狱警,后来下海做生意了。”第五斌说,他让人查过地瓜服刑监狱的记录。

“那么,他跟老邢或者刘菊英是不是也有关系?”林墨接着问道。

“聪明,说对了。他跟刘菊英是同学,而且不是一般的同学,原先是情人,后来情又续上了,地下情人。关键是,这个人跟老邢曾经是合作伙伴。”第五斌说,菊英跟此人的关系,他是从兰英嘴里获知的;而此人跟老邢的这层关系,是老邢本人说出来的。

第五斌说的这个人名叫艾鹏飞,顺祥地产的老板。那台草台班子演的二人转,就是此人赞助的。

“没听说老邢跟房地产沾过边呀。”林墨有些不解。

“搞房地产之前,艾鹏飞是个煤老板。老邢曾经跟他合伙在定城经营过煤矿。”第五斌告诉林墨,那个小煤矿,原本是老邢出资买下的。当时,不过十几万;但是后来,艾鹏飞将煤矿出手时,挣了一个亿。因为老邢是个政府公务员,不能够抛头露面当公司的法人代表,所以,煤矿的董事长、法人代表一开始就是已经辞去公职的艾鹏飞。“前段时间休假,我专门去了趟定城。我有个同学在当地,认识艾鹏飞。艾鹏飞的煤矿叫神山煤矿。那地方原来很穷,这家矿本来是神山乡自筹资金开发的,老百姓差不多家家户户把卖鸡蛋的钱都凑一起了,每家出工,土法上马。煤矿投入生产之后,全乡老百姓过上了‘不收费不缴粮’的幸福生活。但是后来,煤矿行业整体不景气,像神山煤矿这样的小矿更是陷入困顿,乡上急于将矿转让。这个时候,脑筋聪明的艾鹏飞就看好了这个行当,在菊英的帮助下,就让老邢投了十几万把它买了下来。顺便说一下,艾鹏飞和菊英上中学时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两人谈过恋爱,班上同学都知道。也就是因为这场恋爱,原本学习不错的菊英没考上大学;艾鹏飞也只考上了个警校。不过,他们的关系,老邢一点都不知道。”林墨点点头,示意第五斌继续说。

“后来,神山乡的老百姓都说,艾鹏飞弄走神山煤矿,有点像一只虱子拉走了一头牛,令人不可思议。但这个艾鹏飞确实有办法,居然把这事儿办成了。他跟县委书记关系很深,市上、省上领导也认识不少。问题是当初艾鹏飞刚下海,这十几万元资金确实难住了他。老邢用贪污的钱给他救了急。起初,他也是真想跟老邢合作,所以他写了一份书面协议押在了老邢那儿。就是说矿的大股东是老邢,他只是受老邢委托经营神山煤矿。可是,随着煤矿行业起死回生、利润越来越高,艾鹏飞就在琢磨怎么问老邢要回那一纸协议。”

“这事儿他们也可以坐下来谈呀,何必要动祸心呢?”林墨不解。“当然谈过,谈了不止一次,但老邢不干。谈不拢。”第五斌说,老邢也已经知道他要在煤矿上发财了,哪肯轻易放弃呀。

“这个时候,发生了刘菊英发现卫生巾那件事。本来,这是件家务小事,但问题是老邢这人心肠歹毒,对菊英动了杀心。老邢跟地瓜商量着如何杀害菊英的事儿,却不知地瓜跟艾鹏飞有这层关系。得知老邢要害菊英,艾鹏飞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偷梁换柱,救下菊英,同时逼老邢交出那份协议。

为这个计划,艾鹏飞给地瓜开出了双倍于老邢的价钱。条件是:“找个替死鬼救下菊英,必须要让老邢知道他杀了人。”所以,“杀”菊英那天,地瓜应该是带了一种含有乙醚的迷魂香水,少量的迷魂香水就足以致人昏迷。否则,地瓜一个人也没有把握把菊英放倒的。那天晚上,待老邢、地瓜堂弟走后,地瓜就将昏迷中的菊英转交给艾鹏飞。至于艾鹏飞怎么做通菊英思想工作,让菊英相信老邢要害她,从而让菊英和他联起手对付老邢,就不得而知了。以艾鹏飞的智商,以及他跟菊英的情缘,处理好这件事,是在情理之中的。”

听第五斌这么解说,林墨突然觉得,这个菊英也不是个一般的女人。毕竟,这么多年放弃女儿、不跟父母家人联系,在一般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菊英的替身又是谁呢?”林墨用啤酒杯碰了一下第五斌的杯子。

“也许是放倒菊英的当晚,也许是第二天,地瓜将一个坐台小姐骗到这间房子里,还是用迷魂香水放倒,杀害。”第五斌喝下了一大口啤酒。

“你怎么知道这个受害人是个坐台小姐呢?”林墨对第五斌的说法存有疑虑。

“只是推测,因为地瓜已经死了。我们查过案发前后的失踪人口,没有跟本案一致的。什么人失踪了家属会不报案?最大可能就是小姐。何况这个地瓜就是个鸡头,他对付小姐最有办法。”第五斌如此回答。

“菊英失踪这么多年,她的家属不也没报警吗?”第五斌的说法林墨并不完全接受。“你说的有理。所以说邢开镰也很不简单。他能把菊英家里人哄得团团转,特别是菊英她妈,直到现在对老邢的印象都非常好。”老邢是个孝子,他妈临死前拉不出屎,痛苦不堪,老邢就用手给他妈一点点往外掏。菊英给她妈学过这事儿。虽然老邢有外遇菊英妈很生气,但她打心眼里还是认为老邢是个好人。

第五斌说:“你不是在网上查过刘菊英的户口吗?为什么查不到?因为老邢花钱找关系把刘菊英的户口销掉了。不仅如此,他还把以前给菊英买的那套房子给卖掉了,只分了菊英妈三万块钱,老太太还觉得他挺厚道呢。”

“邢开镰被抓了以后,起初为什么没有说到艾鹏飞?”让林墨困惑的问题可不止一个。

“老邢开始并不想连累艾鹏飞。虽然损失了煤矿,但他还是认为艾鹏飞给他帮了大忙。”第五斌接着跟林墨说,“‘杀’了菊英后,老邢就把答应给地瓜的五万块钱都付过了。但几个月后,地瓜就开始敲诈老邢了。头一次,就是韩梅见到那次,他故意穿了件很脏的单衣裳,说是越狱出来的。那次,老邢让韩梅给了他两万元,没和地瓜照面。老邢心里有鬼,所以尽量躲着地瓜。有一回,老邢接了地瓜一个电话,说在他单位传达室给他留了一封信。老邢赶紧跑去取信,打开一看,头比身子还大。其实,老邢也是个老江湖,跟地瓜也一直云里雾里的。到那个时候,地瓜也还不知道老邢的真名,以为他姓谢。你猜他信上写的啥?”没等林墨有所表示,第五斌继续说:“信的抬头是写给老邢单位纪委的,上面说:老谢的妻子每年过生日都回家,现在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谁见了她请转告我们,有酬谢!”第五斌说,这个地瓜简直能把老邢吓死过去:“那家伙告诉老邢,同样内容的信他还抄了一份,贴在了老邢单位的布告栏里。老邢吓惨了,赶紧去布告栏看,一看,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如此这般整了几次,地瓜一年当中又从老邢这儿弄走了几万块钱。”

“地瓜不是跟周虹说过,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老邢干的吗?老邢难道不想把他解决了?”林墨这样一问,第五斌就接着再讲:“他当然想干掉地瓜灭口,可他在明处,地瓜在暗处;他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而地瓜是个坐过牢的混混;他是个快六十的老头子,地瓜年轻力壮,就是打架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呀。这个时候,艾鹏飞找到了老邢,声明他已经知道了菊英这件事儿,因为地瓜给他打了电话。艾鹏飞答应帮老邢摆平地瓜,条件是老邢交出那份关于神山煤矿的协议,他归还老邢本钱之外,再付给老邢二十万元。在这种情况下,老邢除了接受艾鹏飞的建议,还有什么办法呢?神山煤矿就这样被艾鹏飞一个人占有了。”

第五斌说,这以后,地瓜果然没再来敲诈过老邢,老邢从此过上了安宁的退休生活。但是,地瓜是个赌徒,手上有钱也存不了多久。等他发现艾鹏飞成了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而且是省上的人大代表,人五人六的,就想回过头来敲诈艾鹏飞,艾鹏飞就跟他下了狠手,花钱雇他前任司机炮制了那起车祸。

“那菊英呢?她有下落吗?”林墨迫不及待想知道。“菊英已经去了澳大利亚,她是给儿子陪读的。前几年,他儿子的户口从定城迁到了海南的一个小县城,以母子关系落在了一个叫赵玲的女人户口本上。我们了解,这个赵玲是在此前买户口落在当地的。网上调出赵玲户籍资料一看,她正是失踪的菊英。”

林墨说,看来这个艾鹏飞对菊英还很不错。

“艾鹏飞的前任司机已经抓获,刚刚交代了艾鹏飞雇凶杀人的事实。”第五斌告诉林墨,他这次到北京,他就是来抓艾鹏飞的。

这个时候,第五斌接了个电话,一连说了几个“好”,喜形于色。林墨猜,人肯定已经抓住了。

发稿编辑/姬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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