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记忆

田力

秋天，在丹东

一些叶子已经红了

大多数的叶子，还没有红

大多数的叶子都红了，还剩下一些叶子

没有来得及红

我喜欢这些没有来得及红的叶子

漫山的叶子都落光了，它们也

没有红过

但我喜欢它们

秋天：红剪草

剪着剪着，就把秋天的云彩

剪得像一只一只长腿的

鹭鸟了。剪着剪着

就把一些名词，剪成

动词了

剪着剪着，就把我身边坐着的人

剪得有点醉了

剪得有点

泪眼婆娑了

就把不远处这个叫东港的小城

剪得像你画的一张画了

秋天：在凤城

我等凤凰，但它还没有来

在水边，我等凤凰，但我不知道

凤凰会从哪个方向来

会是一只，还是许多只

一起来

如果来，会从水上来，还是从

对面的山上飞下来

我等凤凰，等得我腿也疼了，眼也酸了

但它还是没有来

我不知道凤凰怕不怕人，喜不喜欢

秋天，但我知道

凤凰一定会来

我就睡在这座小城

狭长，但不是智利

浪漫，但不是巴黎

有银杏，但没有在花果山

有断桥，但没有青蛇和白蛇

昨夜，我就睡在这样一座

沿江的小城，有银杏，有断桥

还有江鸥以及一蓬一蓬

偶尔会笑出声响来的

野菊花

秋天：一块年轻的云

一块年轻的云，裹在一群

老云彩当中

那些老云彩，也曾年轻过

也曾相互拉起手

跳圆舞曲，往对方的手心里

画星星

现在它们老了，神态安详

一块年轻的云

在一群老云彩中穿行

推推这块，又撞撞那块

它忽而去江里照照镜子

忽而又笑一笑，扮出

几张鬼脸

花坨山

我来的时候，那座山就在那里

许多年了

但山上面的字，是有人

后刻上去的

那座山好像叫花坨山，用手拍一拍山壁

龙女就会来

我不知道，传说里的东西

灵不灵

海风吹它，海水也

偶尔来洗一洗它。从远处看

它像一个花篮，到了近处，我又拿捏不好

该拍它的胳膊呢，还是拍拍它的腿

〔诗歌编辑  丛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