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剥削不可能

茅于轼

剥削理论的基本陈述是：资方雇佣工人，对工人工资有决定权。由于人性贪婪，资方会压低工资，使工资水平低于工人所产出的价值，资方获取剩余价值，造成剥削。这一理论还认为，资方出的工资不会高于工人的贡献，否则资方将亏损，所以只要雇佣关系发生，剩余价值就存在。

按这个理论，资方永远赚钱，永远不会亏损。如果发生亏损，资方可以压低工资弥补亏损。但事实不支持这个理论，亏损企业到处可见。

工资是劳动力价格，由供求关系决定，供需方都不能单独决定价格。如果剥削指工资太低，那提高工资，剥削就不存在了;工资再高，劳方还可能剥削资方。世上哪有这种事。既然如此，剥削一说就不成立。

从表面看，资方要压工资，劳方要涨工资，二者不可能达成协议。其实，任何价格都是供需双方的利益对立，但多数交易能找到双方利益均衡点。这里有一个最普通的基本道理：交易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双方对同一物的估价不同。供给方对物的估价低，需求方对物的估价高，交易使物从估价低的地方转移到估价高的地方。如果交易达不成双方同意的价格，说明买卖双方要转换角色，买方应该变为卖方，卖方应该变为买方。国际贸易中常有这种现象，一种商品进口不能赚钱，但出口很可能赚钱。

劳动力出售方对自己劳动的估价，必低于购入方对劳动力的估价，否则就谈不拢。出售劳动力一方希望提高自己价格，但有同样出售劳动力的竞争者存在，他不得不客观设定价格。他的价格高于资方愿意出的价格，买卖做不成。只有当他的价格低于资方愿意出的价格，他才会被雇佣。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资方。资方对劳动力的估价，必须高于出售方的估价，否则他不可能雇到合适的工人。他必须考虑到其他劳动力买方的出价，客观地设定自己愿意出的价格。所以在众多买方和卖方竞争中，谁也无法垄断价格的设定，最后的价格只能是供应总量和需求总量的比较，供不应求时价格上升，供过于求时价格下降，双方都有机会。但双方都不可能具有垄断性的定价权，通过设定强制性价格来剥削对方是不可能的。

从微观讨价还价的过程看，资方往往处于有利地位。因为求职者多，供过于求。为使劳动者获得平等的讨价还价的地位，多数国家允许工人组织工会，搞集体谈判。这就是说，解决工资问题的正确途径是和平协商，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和过去我们常说的阶级斗争理论完全不同。

前两年，欧盟的一些国家发生了严重经济危机。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政治家为争选票，承诺了太高的社会福利，造成政府巨额赤字。为了弥补赤字，必须压缩政府开支，削减社会福利。但民众不答应，造成无法解决的困境。虽然他们的问题和剥削理论关系不大，但本质上都是民众对福利要求过高，超出了他们自己生产财富的能力。如果工资和福利能够按市场供需平衡的原则来决定，这些问题都不会发生。但这样会发生另外一种不良现象，就是贫富分化。贫富分化不是因剥削而产生，而是因竞争而产生。经济是不能没有竞争的，吃大锅饭是没有效率的。既要有竞争，又要避免贫富分化，比较理性的方法是政府征收累进所得税，民间兴办扶贫事业。这条路比起靠剥削理论，搞阶级斗争，清算富人，要平和得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