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废都》的结构问题
——兼论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

2015-02-21 09:51:37陈一军
关键词:废都魔幻现实主义絮语

陈一军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论《废都》的结构问题
——兼论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

陈一军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废都》问世二十多年来,一直备受非议。其中,小说文本中穿插的“牛的絮语”被认为是造成《废都》结构问题的因素。然而,基于《废都》叙事对象的神秘性,“牛的絮语”不应成为指责《废都》结构的理由;在《废都》中,“牛的絮语”和文本其他内容紧密结合,形成有机整体。“牛的絮语”在《废都》中的存在也颇具深意,既与小说主人公(庄之蝶)的生命贯通,赋予其深沉的悲剧意蕴,又表现了叙述主体博大的生命情怀和人类意识。“牛的絮语”还生动地表征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本土性、民族性、政治性和批判性的特点,使得《废都》成为“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节点。《废都》当之无愧属于中国当代文学的一部精品。

《废都》;“ 牛的絮语”; 结构问题; 中国魔幻现实主义

0 引 言

《废都》问世已经二十多年了。1993年,《废都》连同《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八里情仇》、《热爱命运》一起,奏响了“陕军东征”[1]12-18的号角。然而,从那时起,《废都》就备受非议。虽然在时间的淘涮中《废都》已沉淀为一部当代文学经典,然而从她来到世间就有的毁誉却让人们容易带上有色眼镜对她品头论足。于是,即使在今天,《废都》仍然似乎是一部有着这样那样缺点的作品,其中,结构问题便是指陈《废都》缺失的一个焦点。笔者在所在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中专门做的调查结果凸显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在受访问的曾经阅读过《废都》这部作品的35位学生中,有10位同学深感《废都》中的“那头牛”造成了作品强烈的“突兀感”;有7位同学干脆认为“那头牛”是生硬插进作品中的,事实上造成了作品的分裂感,破坏了作品的有机整体性;有11位同学的感觉比较模糊,但是仍然“依稀觉得”“牛”在《废都》中显得“颇为别扭”……事实上,这种对《废都》结构的质疑不只在高校中文专业的学生中存在,笔者身边的不少专业人士也存在类似看法。于是,《废都》的结构问题似乎坐实了。人们对《废都》至为积极的态度便也有了相当大的保留:认为《废都》语言的精美、视角的穿透力、人物性格的复杂、意蕴的丰厚等都不成为问题,但是,掺杂在文本中的“牛的絮语”却在割裂小说文本结构的统一性,严重妨害着小说文本的艺术整体感。实际情形果然是这样的吗?

1 从“牛的絮语”看《废都》的深刻意蕴

检查所谓“牛的絮语”对《废都》文本所造成的结构的破坏性的时候,发现不少读者内心隐藏着对“牛”这一角色的排斥性。通观《废都》这一小说文本,所有的重要角色都是人类,却唯独“牛”这一动物形象掺和其中,这对有些读者来说显得有点突兀和异样。其实这是那些读者的接受心理使然。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以畜生作为小说角色的本来稀少,这就在不少读者心中形成了较为狭隘的小说角色观。如果要追究这其中的深层原因,还有在长期历史发展中形成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这样看问题的时候,已经把探讨的角度切入了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在这种思想和此类心理看来,把牛这样的动物置于芸芸众生中总是扎眼的现象。但是对这一问题还不能停留在这样泛泛的层面上,因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以动物作为角色的创作现象毕竟存在,单就新时期以来的小说创作而言,随便就可以例举出一些以动物为角色的作品,比如,张贤亮《邢老汉和狗的故事》,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但是,这两部作品都属于乡土小说,“狗”和“牛”的存在在这两部作品中与小说主人公以及作品的整体氛围完全获得了一致性,而且,这两部作品中的畜生尽管着笔不少,但是始终没有获得在作品中的完全独立位置,却主要作为表现主人公情感命运的陪衬物而存在。这其实契合了人们的接受习惯,更不要说会冒犯人们心底的深层无意识了。但是,贾平凹在《废都》中不是这样做的:贾平凹在《废都》中让一头奶牛在城市中晃来荡去,并用人类的眼光和意识面对城市的弊病,而且总是显得忧心忡忡,使得这头奶牛在《废都》这部作品中完全以独立的姿态存在,从而难免会让不少读者深感诧异和不适了。

然而,贾平凹《废都》中牛的设置实在是自然的。从生存的角度看,人类从来就和大自然处在一种同生共荣的状态,所以让牛进入都市叙述中,并没有什么不可以。这也是近几年生态批评理论的态度和观点。当《废都》中的牛进出西京的时候,西京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和大自然的脐带就连续上了,而且这本身是西京这座古老城市的命脉,试想想这座古城在历史上的景象,不就是牛羊成群从这座古老都市的城门进进出出吗?所以,贾平凹在《废都》中敷设这样一头奶牛大有深意,他企图以这样一个自然生命贯通西京文明的古今。不仅如此,贾平凹在《废都》中赋予奶牛以完全独立的角色地位,显示了贾平凹博大宽厚的生命意识。贾平凹是从美丽的商州走出来的,商州是一块天地生灵伴生共存之地,这里的人们对待杂花野草、动物禽鸟都有一种亲和敬畏之心[2]106,人类古老的泛灵论在这里到如今还是活生生的事实。贾平凹《废都》中庄之蝶对牛的态度可谓是这种风俗的生动体现。虽然我们从唯物论的角度看这种态度站不住脚,但是恰恰是这种文化思维体现了人类生存的本体论维度,其中蕴含着最为现代的思想因素。这种意识特点构成包括贾平凹在内的新时期以来不少当代作家文学叙述的最为闪光的内容之一,陈忠实、莫言都在这个队列里面,这是一种宝贵的人类意识和宇宙情怀。

看来,不少读者针对《废都》的奶牛角色产生的抵触情绪实际暴露了现代人过于自负和狭隘的生命态度。但是我们可以不妨以《庄子·秋水》中惠子的名言来诘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2 牛与庄之蝶生命的同构

在《废都》中,牛与庄之蝶的生命还存在同构的一面。《废都》几次描写庄之蝶趴到奶牛胯下吮吸牛乳的情景:牛是依了庄之蝶的建议来到西京城里,庄之蝶又是每次趴下身子去用口吮吃,牛对庄之蝶就感激起来,每每见到他便哞叫致意……[3]55

这哪像一个大名鼎鼎的作家的做派?这分明是山野孩童的做法。贾平凹这样塑造庄之蝶同样是颇具深意的。他赋予庄之蝶真率质朴的生命本色。对庄之蝶来说,这头奶牛具有了根的意义。在小说文本中,庄之蝶是潼关人,就是贾平凹直言的“山里人”[4]95。山里人应该有山里人的姿态和口味。因此,庄之蝶便被赋予了存在乡土生命的底蕴,也便有了乡土人本色纯真的特点,“土”就成为了他的命根子[5]7。这种生命特性让庄之蝶始终对自然深存敬意并对一切怀揣“忘我之仁心”[6]137。这是庄之蝶生命最为可贵的地方,但也成为庄之蝶人生悲剧的重要根源。一方面,因为有着真纯朴素的生命质素,庄之蝶颇富于同情心,不管什么人,只要对他有所求,庄之蝶都会尽可能给予帮助。作为大作家的庄之蝶没什么架子,高低贵贱的人都可以接近他。可以说,成为大名鼎鼎作家的庄之蝶仍然具有典型的平民情怀,这便使他内心存在一种“泛爱主义”。但是,在庄之蝶业已生存和面对的环境里,他的这种泛爱主义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庄之蝶对此却没有足够的警觉。庄之蝶身处的已经是活泛的诡谲的欲望的市场环境,而他又是一个名人,潜藏着巨大的能够被人利用的社会和商业价值,所以,他在唯利是图的社会法则面前弄不好就会被人“揩油”甚至被无端的“绑架”。在庄之蝶的传统趣味和艺术性格与现实社会产生较大错位的情况下,他被商业法则利用终于由可能性演变为现实性。因此上说,庄之蝶遭遇了现实生存的困境,终于陷落在现实存在的泥沼中。当然,庄之蝶的人生本来就存在大的缺失,他的现实婚姻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一点儿生机趣味,这让他在市场欲望的环境里,在“泛爱主义”的偌大交际圈子里,极容易“出轨”,结果将他带入“秩序”混乱和奔溃的境地。在这个意义上,庄之蝶的社会悲剧又包含着人性的悲剧。

可见,奶牛的生命与庄之蝶的生命紧密相连,成为理解庄之蝶生命内涵的重要抓手,因而也成为理解《废都》的一个关键。不仅如此,奶牛角色的设立还赋予《废都》深沉的哲学品质,使《废都》成为思考人类文明演变的厚重之作,也让《废都》叙述人的生命情怀和意识得到了尽情的挥洒和表达。《废都》揭示了一种重要思想。因为庄之蝶趴在奶牛身下吮乳的“亲密感”,奶牛在感激之中便“真的有了人的思维,以哲学家的目光来看这个城市了”。这即是说,只有人类真正亲近自然,才会倾听到自然的心声,才会得到审视自己生存现状的另类眼光和新生的智慧。相信广大心仪的读者在用心体会之后能得到莫大的启迪。

3 从“牛的絮语”看《废都》的艺术手法

要想彻底消解《废都》的所谓结构问题,还需要从这部作品“牛的絮语”的叙述技巧和艺术手法的角度进行探讨。

“牛的絮语”的若干片段实际是《废都》借鉴和采用魔幻现实主义艺术手法的结果。魔幻现实主义是来自拉丁美洲的文学艺术形式,在1982年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产生了极为广泛的辐射效应,深刻影响了新时期以来的中国作家,贾平凹也受此风拂心。魔幻现实主义是富有魔力的奇异幻想与现实社会批判的融合。我们知道,在现实生活中,牛是无法像人那样思考的。但是贾平凹在《废都》中这样做了,于是那头奶牛便成了“精”,获得了魔力,会说人话了,且有着高深的思想,构成《废都》魔幻叙事最为显眼的部分。贾平凹这样做,除了前面提到的理由,还有就是想以新异的方式表现所要着意表达的东西。但是贾平凹这样做是符合整个小说文本特征的,与小说文本其他部分构成了内在有机的深切联系。

神秘其实是《废都》文体的突出特点。在小说文本的开头,贾平凹就给它确定了神秘的基调。小说是从西京城内生长出一束奇花和天上出现四个太阳这两桩奇事讲起的,这两件事都和西京这座十二朝古都的悠远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事实上,这两桩奇事大有深意,还和中国古老神话沟通了。鉴于本文篇幅所限,笔者在此不再赘述。)仔细辩析起来,生活本身具有一定的神秘性,在生活中发生西京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贾平凹在《废都》中连缀西京的历史,着意叙述这样两件奇奇怪怪的事情,显然是设置小说氛围、满足小说主题的“虚构”的必要。作为十二朝古都的西京,储纳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它们不乏美好、精致的成分,但也不少斑驳多样、光怪陆离、奇幻诡谲的东西,比如:寺观僧道的高深莫测、故弄玄虚,人们热衷用周易打卦,每一个地方都散发着神秘的历史遗迹——古城墙下的一块断砖破瓦都蕴涵今古,稀罕古玩更是到处都是……所有这些对西京来说原本都是正常的,但是在市场的欲望的浮华时代却都变味了,在人们的利益角逐中发散出陈陈的历史的腐朽气息。正像《废都》中从头至尾在老城墙头回响的埙声,扩散着沉寂悲哀的调子。

这便是《废都》颓废神秘的基调。

在《废都》中,孟云房是一个重要角色,和庄之蝶构成深厚的“互渗”关系。作为文化人的庄之蝶,对传统文化是颇为心仪的。一定意义上,热衷八卦、神神道道的孟云房便成为庄之蝶生命的补充、丰富和延伸,构成庄之蝶生命特征的一个重要方面。这种将庄之蝶生命深层意识的重要方面外化的做法,更加为《废都》编织了一张厚实神秘的大网,庄之蝶本人成为这张神秘大网最为纠结的中心。

显然,在《废都》这样神秘的气息中,设置魔幻的“牛的絮语”就是自然而然的,甚至出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奇奇诡诡的《废都》自然不多一个成精的牛的话语,也就是说,《废都》中“牛的絮语”是有机融合在这一小说文本神秘的叙述中的。而且,和小说文本中其他神秘颓唐的内容相比,“牛的絮语”成为冷眼旁观的睿智的警醒的话语,这又在文本中构造了一种张力,产生对衬、辩驳效果,有效丰富了《废都》的艺术内涵。“牛的絮语”给《废都》以真正具有启示录一样的未来的力量。

4 《废都》与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关联

单就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而言,《废都》在20世纪80至90年代以来的中国小说创作中并不是典型的。但是由《废都》的所谓结构问题引发的思考却隐含着当代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的重要学理。从前文对“牛的絮语”在《废都》文本结构中的作用看,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不应该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的做法,而应该是艺术表达的必然要求。如果仅仅出于玩赏艺术手法的目的,这样的想法和做法都是不可取的,也是具有相当风险性的。创作杰出如《废都》者,诞生二十多年后还在遭人诟病,可见,长期习惯了耳熟能详的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中国当代读者还是具有相对保守的阅读和欣赏习惯的。在这样的读者群面前,如果只是出于炫技的需要无疑等于自杀,被唾沫星子淹死都是不足为怪的。

《废都》中“牛的絮语”设置的充足必要理由律透露了魔幻现实主义叙事的写作要素。魔幻现实主义创作应该坚持民族化、本土化,具有社会现实性和政治批判性。细究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缘起会发现,当代文学的魔幻现实主义是20世纪80年代寻根文学作家受到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启发,企图发掘本民族文化根脉,进一步推进中国当代文学创作民族化的自觉努力和创造。段若川早已指出,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重要性与热度,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中国本土文化内部的事实[7]100。我们知道,中国文化内部不缺乏神秘奇幻的东西。《西游记》、《聊斋志异》为多少人所熟知!连《红楼梦》这样的现实主义伟大作品也都设置了一个奇奇诡诡的神话构架。了解中国文学传统的人们大抵都会知道,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以及受其滋养的志怪小说本身就是中国民族文学的重要传统。这事实上构成当代中国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现实基础。当代中国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另一个重要现实基础在于生活中广泛存在的神秘魔幻症候。对此农村出身的许多人都会有切身的体会,这是因为,中国的许多农村还广泛存在泛灵论的思想,“神人杂糅”的存在方式在农村至今仍然存在,甚至有点像农村无处不在的空气。其实不只是广大农村,渗透了深厚传统文化的中国现代都市(比如作为《废都》中“西京”原型的西安)某种程度上也具有这种特点。这种情形同拉美人的生活实际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和可比性。雷阿尔看待问题的逻辑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成立的,雷阿尔认为,“神奇的现实的客观存在正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学渊源”[7]100。显然,这样的说法对于当代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同样是适用的。这一点在《废都》中得到了很好的应证。《废都》中“牛的絮语”本质上归因于神秘奇幻的古都文化。

之所以说《废都》中“牛的絮语”属于魔幻现实主义,还因为它在强烈现实性支配下的文化批判性以及鲜明的政治倾向性。卡彭铁尔强调魔幻现实主义是一种现实主义,“是对现实的一种态度”,即“不是回避现实生活而去臆造另一个世界即幻想的世界”[7]99-100。魔幻现实主义的力量在于对魔幻奇异的生活实际的忠诚,于是便着意运用奇异魔幻的方式表达难以为普通现实主义表现的对现实的椰榆、揭露、讽刺或抨击,所以,魔幻现实主义本身坚决抵制以魔幻故事的方式来取消其现实政治性和批判性。于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实际情形和人们主观臆断的想法正好相反,绝非为“魔幻的形式”而魔幻,真正的魔幻现实主义必然具有庄严的现实主义本质特征,而且这种现实主义不愿再被现代科学主义的现实观所框范,而是匪夷所思、竭尽所能地呈现人类心灵的现实,西方文论家罗杰·加洛蒂曾经用来评价卡夫卡作品的术语——“无边的现实主义”——便同样适用于魔幻现实主义的本质界说。所以,魔幻现实主义的要义乃是更进一步的彻底的现实主义,其要旨在于着力表现人类真实体验和感受的世界,即内心主观世界。《废都》中“牛的絮语”是符合这样的特性的,它以牛的严肃的哲学家的眼光对现代文明包括政治以有力的反思和批判,所着力呈现的是人物内心深处的严峻现实和深切渴望。魔幻现实主义的这一特征在当代中国作家的不少作品中都得到了生动体现,比如,阎连科的《受活》,莫言的《酒国》、《生死疲劳》,范稳的《水乳大地》、《悲悯大地》等,这些作品无一不和自己民族生活和文化有机结合,又带有严肃的政治批判意识,所抵达的都是人的意识深层。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具有的要素,当代中国作家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同样具备。既然拉美文学把这种创作现象叫做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当代中国作家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也就不妨叫做“中国魔幻现实主义”。笔者以为这一称呼比阎连科所主张的“神实主义”[8]179-217更好一些,这样既考虑了它的重要渊源,即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深受拉美文学影响和刺激的因素,而且这一称呼已为中国大众所熟悉,实在没有必要另立门户。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名词还是最为清晰表达了中国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实质。

《废都》的魔幻现实主义特点至今未得到人们的足够重视,正是这种理论的疏忽造成了此部作品一直不被人充分理解的一个重要原因,导致这部作品一些重要意蕴的被埋没和沉潜。这是不应该的。因为它涉及到对《废都》这部不朽杰作的评价,也能够以富有影响的长篇小说创作的方式较早对中国当代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以学理方面的疏通和解释。因为这样做的时候会发现,创作于20世纪90年代并随之产生广泛影响的《废都》本身成为了中国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实践的一个重要节点。

5 结 语

通过以上几个方面的论述,《废都》的所谓结构问题应该能够彻底解决了:“牛的絮语”不但不构成《废都》艺术的缺憾,反而凸显了贾平凹小说创作的艺术匠心;《废都》的结构是不成问题的。这样一来,《废都》在语言的精美、视角的穿透力、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作品意蕴的丰厚之外又显著增添了一条,即结构的巧妙与耐人寻味。长期让读者隐隐感到不快的一个结构问题消除后,好比水落石出,展现的是一个集社会历史审视、民族文化反思、人性纠结呈现、人类发展思考于一体的涵蕴复杂的精美文本。《废都》当之无愧属于当代中国文学的“经典”。而且,不应忽视的是,在考察因为“牛的絮语”引发的《废都》的结构问题的时候,发现《废都》具有作为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重要特征;在观照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学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过程中,应该足够重视《废都》这样一个重要的小说文本。因为在《废都》这样一个二十多年前出版的小说叙事文本中,不仅含盖了作为“中国魔幻现实主义”的基本要素,而且以其作为20世纪90年代的重要小说文本地位实质性地沟通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和新世纪初期的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创作。还有一点是本文在观照《废都》这部作品中得到的方法论启迪,即面对一部重要的作品,我们应该持一种审慎的开放包容的态度。

[1] 白烨.挡不住的文学崛起:作为文学、文化现象的“陕军东征”[J].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与信息,1994(3).

[2] 李咏吟.莫言与贾平凹的原始故乡[G]//雷达.贾平凹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3] 贾平凹.废都[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

[4] 赵学勇.“乡下人”的文化意识和审美追求[G]//雷达.贾平凹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5] 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6] 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7] 滕威.从政治书写到形式先锋的移译: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与中国当代文学[J].文艺争鸣,2006(4).

[8] 阎连科.发现小说[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陈红娟)

On the Structure of An Abandoned City and Chinese Fantastic Realism

CHENYijun

(SchoolofLiterature,ShaanxiUniversityofTechnology,Hanzhong,Shaanxi,723000,China)

AnAbandonedCityhas been reproached since its publication in 1993.One reason is that the discourse of the cattle breaks the integrity ofAnAbandonedCity.However,this is groundless,for the discourse of the cattle is anastomose to the mystery ofAnAbandonedCity,and combines with other parts of the novel and thus form some organic integrity.Furthermore,the discourse of the cattle runs through the life of the protagonist of the novel,which not only endows the novel with the tragic significance,but also shows the great life feelings.The discourse of the cattle also manifests the localization,nationality,political nature and criticism of the novel,and makes one into the node of Chinese Fantastic Realism.It is beyond question thatAnAbandonedCityis a classical work of the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AnAbandonedCity;Cattle whisper;structure problem;Chinese fantastic realism

2015-07-28

陈一军,男,甘肃通渭人,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2014年度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4I19)。

I207.42

A

1008-5645(2015)06-007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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