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英语学习者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等级研究*

侯建东

(天津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387)

中国英语学习者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等级研究*

侯建东

(天津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387)

通过汉英翻译测试和合并句子测试考察了S、DO、IO、OPREP、GENS和GENDO6类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结果表明：GENS的使用难度仅高于S，GENDO的使用难度最高，其它几类从句的难度与名词短语可及性等级的预测基本相符。因而，关系从句的填充词-空位域越大，从句的使用难度越高。受试在不同任务中的认知努力同样会影响在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此外，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中主要的错误类型有保留代词、错误关系代词和关系从句回避，这也表明了受试在使用各类关系从句中受到了母语及任务类型的影响，受试会通过回避使用关系从句来降低某几类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

关系从句；名词短语可及性等级；填充词-空位域；任务类型

一、引言

关系从句普遍存在于各种语言中，一直是句法学、心理语言学以及第二语言习得研究的热点话题。自Keenan 和Comrie基于语言类型学事实提出了“名词短语可及性等级(Noun Phrase Accessibility Hierarchy,NPAH)”[1]以来，第二语言习得研究者便开始探讨该等级是否在二语学习者中介语系统中具有普遍性，一些研究表明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与该等级的预测基本一致，但近年来的研究表明另有一些因素(如中心名词生命度、关系从句嵌入位置、受试语言水平、任务类型等)也会影响关系从句的加工。本研究旨在通过实证研究调查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不同任务类型中使用各类关系从句的难度等级及特点。

二、研究背景

Keenan 和Comrie[1-2]通过考察50余种自然语言中的关系从句发现所有语言中都允许先行词(antecedent)在从句中充当主语，绝大部分语言允许其充当直接宾语，根据先行词在从句中所充当的语法成分的普遍性，排列出一个可及性等级序列：主语(S)>直接宾语(DO)>间接宾语(IO)>介词宾语(OPREP)>属格(GEN)>比较宾语(OCOMP) (“>”表示“……比……更普遍”)，该序列即为“名词短语可及性等级”。该序列表明如果某种语言中存在某类关系从句，则必定还存在位于该从句左边的各类关系从句，但不一定存在位于该从句右边的各类从句。自Gass[3]首次将NPAH用于二语习得研究以来，国内外出现了大量验证该等级的实证研究，如Pavesi[4]、Eckman et al.[5]、 Doughty[6]、 Izumi[7]、Diessel 和Tomasello[8]等。这些研究表明该假说同样适用于语言习得研究。此外，近年来国外的研究(如Hisao 和Gibson[9]，Yip和 Matthews[10]，Wu et al.[11]，Gibson 和Wu[12])更加侧重研究非本族语人习得汉语关系从句的情况以验证该假说的跨语言普遍性，但这些研究主要是考察S和DO的习得情况，对该等级中的其他类别关系从句的考察涉及不多。在国内，一些研究者近年来也开始考察汉语关系从句的习得情况(如冯丽萍、王亚琼[13]，吴芙芸、盛亚楠[14]等)，但更多的研究则是侧重考察其他因素对于英语关系从句习得难度的影响。如肖云南、吕杰[15]，戴运财[16]，李金满[17]，蒋平、蔡惠[18]，侯建东[19]，汤春晓、许家金[20]，金晓玲、赵龙武[21]等考察了关系从句在主句中的嵌入位置对习得的影响；李金满、王同顺[22]，侯建东[23]，鲍贵[24]等主要考察了中心名词生命度如何影响关系从句的习得；蔡金亭、吴一安[25]，王峰、刘婷[26]则发现受试在不同任务类型中加工各类关系从句难度等级不同；此外，肖云南、吕杰[15]，鲍贵[24]，金晓玲、陈卓[27]则发现受试的语言水平也会影响关系从句的习得。由此可见，关系从句加工的难度等级并非无条件成立，它往往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24]。此外，目前鲜有关注中国英语学习者习得GEN的研究，仅有的几例(如肖云南、吕杰[15]，金晓玲、陈卓[27])则是侧重将GEN与其它类型关系从句进行比较，但侯建东[28]发现当属格位于关系从句的不同位置时受试也会表现出不同的习得难度。为此，本文根据属格在关系从句中的位置，将GEN分为GENS(属格位于关系从句主语位置)和GENDO(属格位于关系从句直接宾语位置)两种类别，通过汉英翻译与合并句子两项测试任务来更全面地考察在不同任务类型中中国英语学习者使用各类关系从句的难度等级及特点。

三、实验设计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旨在考察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不同任务类型中各类关系从句使用难度及特点，具体研究问题如下：(1)中国英语学习者使用各类关系从句的难度等级如何？(2)该等级在不同任务类型中是否一致？(3)受试在使用各类关系从句时会出现哪些错误？

(二)受试

参加本研究的受试为126名英语专业三年级本科生，其中男生和女生各63名，年龄在18～24岁。所有受试均在中国课堂教学环境下接受英语教育并系统地学习过各类关系从句。

(三)测试工具

本研究中共涉及S、DO、IO、OPREP、GENS和GENDO6类关系从句(见表1)。为了避免关系从句嵌入主句位置和中心名词生命度对实验结果的影响，本文所涉及的关系从句均修饰主句中的直接宾语且从句的中心名词均为有生命名词。

表1 6类关系从句类别及例句

本研究中的测试包括汉英翻译测试与合并句子测试。汉英翻译测试中共有12道题，每类关系从句各两题。每一题均提供一句汉语句子同时用下划线标注出需要翻译的关系从句部分，要求受试从who,whom和whose中选择恰当的关系代词并写出相对应的英语译文，具体如例(1)所示：

例(1)每个人都批评那个打老婆的男人。

Everyone scolded the man ____________.

合并句子测试共有6道题，每类关系从句各一题。该测试要求受试以句①中标有下划线的名词为先行词将句②以关系从句的形式合并至句①中，且受试不得改变原句的结构，具体如例(2)所示：

例(2) ① I lost the pen.

② I wrote with the pen.

(四)数据分析

本研究中两项测试均意在考查受试使用各类关系从句的情况，因此在评分过程中与关系从句知识无关的错误(如时态、拼写等)将不纳入统计分析。在每项任务中受试答对一题得2分；若受试在作答中出现了Gass中的关系从句错误类型(保留代词、错误关系代词)[29]，则该题得1分；若受试未使用预期关系从句类型或未按题目要求完成作答则该题得0分；若受试未作答或未使用关系从句作答则该题视为无效。笔者分别对每位受试作答进行了详细的分析，随后统计出各类关系从句的得分情况以及受试在使用各类关系从句时出现的错误类型和频率。

(五)数据收集

本次测试利用上课时间进行，要求受试在完成过程中不允许互相讨论或查阅资料。受试完成后不得检查，立即上交。测试共回收试卷126份，有效试卷126份。

四、实验结果与讨论

(一)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等级

汉英翻译测试共收集有效作答756句，各类关系从句有效作答均为126句。合并句子测试共收集有效作答747句，其中S、DO和GENDO3类从句的有效作答为123句，其它3类从句有效作答数量为126句。受试在两项测试中的具体得分情况见表2、图1和图2。

表2 各类关系从句在测试中的得分情况

图1 各类关系从句在汉英翻译测试中的得分情况

图2 各类关系从句在合并句子测试中的得分情况

由表2和图1可见，各类关系从句在汉英翻译测试的得分由高至低依次为S>GENS>DO>IO>OPREP >GENDO。若不考虑GEN，受试在该项测试中产出各类关系从句的难度等级与NPAH的预测相符，但将GEN进一步分为GENS和GENDO后，实验结果表明GENS的使用难度仅高于S而低于其它几类关系从句；GENDO的得分最低，为使用难度最高的关系从句。单因素方差分析表明，各类关系从句的得分差异显著(F(5,750)=207.804，p=0.000<0.05)。Tamhane检验表明，DO与IO之间的得分差异不显著(p=0.087>0.05)，除此之外其它各类关系从句之间的得分差异均显著。而在合并句子测试中，各类关系从句的得分由高至低依次为S>GENS>DO>OPREP >IO>GENDO。若不考虑GEN，在该项测试中OPREP的得分反而要高于IO的得分，这与NPAH的预测不相符。这一结果与金晓玲、陈卓[27]中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结果一致，但与蔡金亭、吴一安[25]中合并句子测试结果相反。在考虑GENS和GENDO之后，与汉英翻译测试结果相似的是，GENS的使用难度也仅高于S而低于其它几类关系从句，同样，GENDO的得分最低，为使用难度最大的关系从句。单因素方差分析表明，各类关系从句的得分差异显著(F(5,741)=326.395，p=0.000<0.05)。Games-Howell分析表明：各类关系从句间的得分S与DO(p=0.020>0.05)、S和GENS(p=0.175>0.05)、DO和OPREP(p=0.302>0.05)、DO和GENS(p=0.262>0.05)以及OPERP和GENS(p=0.289>0.05)之间的差异不显著，而其它各类关系从句间的得分差异均显著。

两项测试的结果表明：S的使用难度最低，其次为GENS和DO，难度最高的为GENDO；IO与OPREP在不同任务中的难度等级不同，在汉英翻译测试中IO的难度小于OPREP而在合并句子测试中OPREP的难度则要小于IO。上述结果表明NPAH的预测只是局部地成立，吴芙芸曾指出NPAH虽然在语言类型学上有很大的影响力，但缺乏严密的句法论证[30]， Hawkins利用填充词-空位域(Filler-Gap Domain,FGD)对其进行了论证[31]178-180。在该理论体系下，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是由填充词与关系从句中动词的层级结构距离决定的[32]，该距离越大，则FGD越大，关系从句便越难以加工，反之亦然。在S中，需要加工的路径仅为从句主语至动词的层级结构距离，而在DO中，由于直接宾语与动词有紧密的联系，因此需加工从主语到间接宾语间的层级结构距离，FGD增大，故DO的使用难度大于S。而对于IO与OPREP这两类从句，它们的FGD均为从主语到从句中介词宾语间的层级结构距离，使用难度随着FGD的增大而进一步增加，这两类关系从句在不同测试任务中的难度表现之所以会有所不同，可能是受到测试任务类型的影响。对于GEN来说，它的FGD最大，Hawkins认为该类关系从句加工难度最高[31]，在本文中GENDO的使用难度与Hawkins的解释相符，但是GENS的难度却仅高于S，这是由于在GENS中whose所在的短语在移位过程中仅需跨越一个主语词组未造成从句内信息加工过程的中断，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FGD的影响，降低了加工难度；而GENDO则需跨越主语词组和动词词组，造成了从句内部的加工中断[33]，从而进一步增大了加工难度。

(二)任务类型对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的影响

由表2可知，受试在两项任务中所表现出的加工难度等级基本相同，主要不同之处在于在汉英翻译测试中IO的难度要低于OPREP，而在合并句子中二者的难度等级恰好相反。此外，在合并句子测试中共有5对关系从句的得分差异不显著，而在汉英翻译测试中仅有1对得分差异不显著，这可能是受试在不同任务中付出的认知努力不同造成的[25]。在汉英翻译中受试需要用自身已有的知识来构建各类关系从句的结构，需要受试付出较大的认知努力[34]；而在合并句子中受试则只需利用已给出的结构进行句子合并，因此在合并句子测试中题目对于受试的认知努力要求较低，这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关系从句复杂度所带来的难度。

(三)关系从句使用中的错误类型及分析

对受试在各项测试中的得分进行统计的同时，还统计了受试在使用各类关系从句时出现的错误数量与类型，发现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时出现了保留代词和错误关系代词两类错误，如：

例(3)The boy who you met him went to school.(保留代词)

例(4)They forgot the man which they had talked with.(错误关系代词)

此外，受试还通过改变从句的句法结构来改变测试预期的关系从句的产出类型，即出现了关系从句的回避现象。上述错误类型及具体数量详见表3。

表3 受试使用各类关系从句出现的错误类型及数量

受试回避使用关系从句的频数与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等级基本相符，即使用难度越大，回避现象的频数越高。在汉英翻译测试中出现回避现象频次最高的是GENDO，其次是OPREP，S和GENS这两类难度较低的从句出现回避现象的频次均为0；在合并句子测试中同样是GENDO被回避使用的频次最高，其次是IO，而这两类从句恰恰是该测试中使用难度最大的两类从句。NPAH表明层级从左至右关系从句的标记程度逐渐增加，通过分析受试作答笔者发现，受试通常会选用NPAH中标记程度较低的从句来代替标记程度高的从句，这是因为随着关系从句标记程度的增加，从句填充词与动词之间的层级距离也逐渐增大，加大了加工从句的难度；因此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过程中会倾向于使用层级距离较短的从句类型，从而降低从句的使用难度。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NPAH中GENS的标记程度很高，但在本研究中受试并没有回避使用该类从句，这也是由于该类从句的填充词与动词层级距离较短，从而减小加工难度造成的。此外，与蔡金亭、吴一安[25]相似的是，本文同样发现了任务类型会影响关系从句的回避使用，在合并句子测试中，受试只是在IO和GENDO这两类使用难度最大的从句中出现了回避现象，而其它从句的回避现象的次数均为0，这可能是由于合并句子测试对于受试的约束程度较高，因此受试选择其它类别关系从句的几率也相应降低。

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时还出现了保留代词的错误。值得注意的是，在测试中使用难度最大的两类关系从句(汉英翻译测试中为GENDO和OPREP；合并句子测试中为GENDO和IO)反而出现错误的频次要低于其它几类关系从句，本文认为这可能是由于受试回避使用任务中难度较大的从句从而减少了这几类从句总数造成的。除S之外，其余的几类从句均在测试中出现保留代词的现象，本文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时受到了母语的影响。在汉语中，主语关系从句与英语基本相同，一般不使用接应代词(resumptive pronoun)。但是NPAH的其他几类关系从句中，如果从句中谓词能够独立使用，则接应代词可以不出现；而如果谓词不能独立使用，则关系从句中必须出现接应代词[35]。受试在作答中出现保留代词的错误说明了他们在使用英语关系从句时迁移了汉语中形成关系从句的策略。

此外，受试在这两项测试中出现了关系代词误用的现象。表3表明GENDO中关系代词误用的频率要高于其它所有从句，这也进一步证明了该类从句使用难度是最高的；而在汉英翻译测试中，使用难度较大的IO和OPREP两类从句反而在关系代词使用正确率上较高。本文认为关系代词的误用主要是由于汉语和英语关系从句的不同特点造成的，英语关系从句中关系代词表层形态的形态音位会随着它在从句中的格以及所中心词的性的特征值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映射；而汉语关系从句中无论关系代词的格与中心词的性的特征值如何，其形态音位均不会发生变化。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使用英语关系从句时需要克服汉语的影响，形成关系代词的抽象特征值与形态音位间的正确映射，而当映射出现问题时便表现为关系代词误用的情况。

五、结语

本文通过汉英翻译和合并句子两项测试考察了S、DO、IO、OPREP、GENS和GENDO6类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实验结果表明：与NPAH预测不同的是，GENS的使用难度仅高于S；而GENDO的使用难度最高，其它几类从句的难度(除IO与OPREP在不同任务中表现不同外)基本与NPAH的预测相符。本文认为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与各类从句的FGD相关，FGD越大，则从句的使用难度越大。同时，实验结果表明，由于受试在不同任务中的认知努力不同，任务类型会影响关系从句的使用。此外，通过对实验数据的进一步分析，本文发现受试在使用关系从句时出现了保留代词、错误关系代词和关系从句回避等错误类型，这也表明了受试在使用各类关系从句中受到了母语及任务类型的影响，同时受试通过回避使用关系从句来降低某几类关系从句的使用难度。总体上，本文仅考察了中级水平受试关系从句使用情况，当受试语言水平不同时，他们使用关系从句的难度顺序又将如何？此外，同一批受试在理解和产出性任务中所表现出的难度等级是否相同？这些都需要进一步研究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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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魏艳君)

Difficulty Hierarchy in Production of Relative Clauses by Chinese English Learners

HOU Jian-dong

(Foreign Languages College,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China)

The difficulty hierarchy of S, DO, IO, OPREP, GENS and GENDO was investigated through a Chinese-to-English translation test and a sentence combination test. The results show that GENSis only more difficult than S and GENDOis the most difficult RC type. Besides, the cognitive endeavor also influences the RC production. Resumptive pronouns and incorrect relative pronouns are also found in RC production, which is the result of the influence of the native language and the task type. In addition, subjects tend to avoid using the expected RC type to reduce the difficulty in RC production.

relative clauses; NPAH; filler-gap domain; task type

2015-03-08

侯建东(1983—)，男，讲师，硕士，研究方向：第二语言习得。

侯建东.中国英语学习者关系从句使用难度等级研究[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5(9):108-114.

format：HOU Jian-dong.Difficulty Hierarchy in Production of Relative Clauses by Chinese English Learners[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5(9):108-114.

*本文主要内容曾宣读于第15届中国当代语言学国际研讨会(2014年7月18-21日，黑龙江大学)。

10.3969/j.issn.1674-8425(s).2015.09.020

H314.3

A

1674-8425(2015)09-01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