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等农业教育的颠沛与磨砺
——记北京农业大学迁校陕北

2015-02-16 07:14李茂茂蔡远渊
关键词:教职工

李茂茂 蔡远渊



我国高等农业教育的颠沛与磨砺
——记北京农业大学迁校陕北

李茂茂 蔡远渊

“文化大革命”(“文革”)时期,文化教育战线作为动乱最早、受灾时间最长的重灾区,损失重大,而高等农业教育更是“重灾区中的重灾户”。北京农业大学作为高等农业教育的最高学府,更是命途多舛,经历撤销、迁校、合并等一系列变故。文章在馆藏档案史料和实地调查基础上,理清“文革”时期北农大迁校陕北甘泉的脉络,以使广大师生深入了解这段历史,珍惜得来不易的发展成果,共同开创更加光辉灿烂的美好明天。

高等农业教育; 北京农业大学; 搬迁

“文革”十年,文化教育战线是动乱最早、受灾时间最长的重灾区,农业教育特别是高等农业教育,更是“重灾区中的重灾户”。

1966年6月初,《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刊播北京大学第一张大字报《揭穿一个大阴谋》。自此,全国大中学校陆续开始“停课闹革命”。同年,高校招生、毕业生分配等工作相继宣布推迟。全国各基层党组织停止活动,学校领导机构陷入瘫痪。学生除在校内“造反”外,还纷纷建立组织,走向社会,进行全国范围的“革命大串联”。下放、搬迁、裁并,给高等学校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1]。

当时的北京农业大学作为全国高等农业教育的“领头羊”,在“文革”浩劫中首当其冲,举校搬迁陕北,历时两年八个月,饱受颠沛之苦。面对艰苦境遇,北农大人并未怨天尤人,一边安顿生活、抓生产,一边坚持开展教学科研活动,在蒙受巨大损失的情况下,仍对当地农业技术推广普及和农业生产起到了一定积极作用。笔者试将此段历史较为完整的展现给当代农大人,让大家了解北农大的曲折经历,感受和学习老一辈农大人在艰苦条件下克服困难、艰苦奋斗的精神。

一、搬迁背景

(一)毛主席教育路线被曲解

195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教育工作的指示》,指出教育工作在一定时期内曾犯过脱离生产劳动、脱离实际的错误[2]。同年,毛主席提出:“农业大学办在城里不是见鬼吗?农业大学要统统搬到农村去”[3]。其本意,是批判农业高等教育脱离农民、脱离生产实践的现象。但是在“文革”中,这一言论被曲解,成为攻击农业高等教育的“尚方宝剑”。

1966年5月7日,毛泽东给林彪写信(这封信后来被称为“五七指示”)。在这个指示中,毛泽东要求全国各行各业都要办成一个大学校,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又能从事农副业生产、又能办一些中小工厂,生产自己需要的若干产品和能与国家等价交换的产品,同时也要批判资产阶级。“五七指示”随后成为“文革”当中办学的指导方针,造成了教育制度的革命。在当时“文化大革命”浪潮中,北京农业大学革委会制定教改方案,“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教育路线,以‘五七’指示为最高纲领:把农业大学办到农村中去,办到五亿农民中去;把农业大学办成毛主席的‘五七’公社;把农业大学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把农业大学办成培养无限忠于毛主席、无限忠于毛泽东思想、无限忠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接班人的大学校”[4]。

1969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高等学校下放问题的通知》下发,该通知几乎触及全国所有高校:一批设在北京、上海、广州、长春、郑州等大中城市的高校被迫外迁;更多的高校则以办分校、五七干校、试验农场、进行教育革命实践等名义,到农村、边远山区建立“战备疏散点”,大批师生员工及家属下放农村,导致一些学校校舍被占,资产毁坏散失。高等农业院校按照“农业大学要统统搬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搬迁、撤并甚至被肢解(详见表1)。

表1 “文革”期间部分农业院校迁、并、撤情况统计

(二)战备疏散

1969年,国内外形势骤然紧张。毛主席发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10月17日,林彪签署战备疏散一号令《关于加强战备,防止敌人突然袭击的紧急指示》。11月10日,按照农业部军代表指令,北京农业大学需要进行战备疏散,要求除极少数人员外,大部分教职工及家属疏散到河北省涿县农场及附近的农村寄居并参加生产劳动[5]。据北京农业大学1969年11月11日简报记载:“全校革命师生员工响应毛主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要准备打仗’的伟大号召,为了战备的需要,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需要,斗批改的需要,根据农业部军代表指示,雷厉风行,迅速疏散到河北省涿县。截止11月10日,除药厂,兽医院、负责搬运的留守人员以及家属外,已有2 200师生员工搬下来了。目前各项工作正基本顺利地进行着,革命师生用战备的观点观察一切,检查一切,落实一切,有力地推动了各项工作”[6]。

11月22日,农业部军代表再下令,要求大部分师生下放到河北衡水武邑县农村插队劳动,并要求几天之内立即行动。据北京农业大学1969年11月24日简报记载:“落实毛主席‘要准备打仗’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教导,根据中央指示精神,我校1 394名革命师生本月22日出发去衡水插队锻炼”[7]。当时北农大264名教职工、1 130名学生几天之内下放至武邑县的7个公社40个村插队。并在此居住8月余,到1970年8月,学生就地进行毕业分配,教职工全部集中到了河北涿县农场。

(三)解散风波

虽然已下放武邑县,但农大厄运并未就此终止。马连洼农大实验站在1969年4月以“北京农大必须办到五亿农民中去”的理由被迫移交北京市,并被更名为马连洼大队。据清点估算,当时马连洼实验站的资产价值180余万元。

1969年12月,农业部军代表召集北京农大军宣队队长、校革委会个别负责人、解放军4793部队负责人在京开会,会上宣布北京农大要撤销、解散,并宣布四条措施:(1)人员只出不进,教职工可自找出路;(2)马连洼校舍、涿县农场都要交出去;(3)涿县农场交给4793部队,留下少量土地供不能走的教职工搞生产,等待处理;(4)随学生下放武邑农村的教职工,待学生分配后就地插队落户,长期在此安家落户。决定宣布后很快落实。1970年初,上级决定将马连洼校舍交国防科委——“遵照先念副总理批示,经与农林部研究,同意将农业大学房屋(地址:西郊马连洼,建筑面积121 000 m2)拨给国防科委使用。双方协商,逐步交接。今后房屋管理修缮由国防科委自行负责”。至此,北农大赖以存在与发展的校舍、土地全部移交出去。

(四)搬迁决策

人员下放,校舍移交,北京农大撤销即将完全成为事实之际,1970年5月国务院决定:北京农大还要办,不撤销。但鉴于校舍不复存在的事实,国务院决定北京农大搬迁陕西省。是月,农业部派员到陕西勘查寻找农大办学新址,考察了陕北延安地区富县、南泥湾、甘泉县等处,最终认为找不到合适校址。1970年6月30日,校革委会给国务院科教组副组长刘西尧写报告建议北农大留在华北。

7月2日,刘西尧给李先念副总理写信:“先念同志:送上农大关于搬迁问题的报告。农业部原拟将农大撤销。我们意见不要撤销,也考虑过下放河北省,河北省表示:已有农大,给他们也不另办。因此我们提议到陕西延安,有政治意义,对延安专属发展农业生产也有好处。现农大又想留河北省,并给总理写了报告。在接到此报告前,我已答复他们:国务院已决定农大搬陕西延安专区,归陕西省领导。我意见不变了。有困难可以克服。农大建校一定要继承抗大传统。关于农大在河北的基地、校舍,科研工作问题,请农业部和河北省商办,当否请示。农大报告是否报总理请您决定。”7月4日,李先念批复:“同意刘西尧同志意见,农大仍然迁移陕西,这对农大是个很好锻炼,望农大同志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无产阶级政治,作好工作,使其顺利搬移工作。”

批复下达,北农大搬迁陕北即成定局,1970年7月中旬,北农大再次派人到陕北选址,最后由陕西省决定甘泉县作为新校址。

二、陕北岁月

(一)按照要求,“雷厉风行”搬迁

陕北校址选定后,搬迁行动即刻开始。如此大规模搬迁,上级只给了半个月“准备”时间。1970年8月12日,军宣队、革委会召开动员大会,要求“要雷厉风行地搬去”“一定要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来指导搬迁”。动员会第二天,搬迁先遣队即出发。据当时北农大搬迁工作简报记载:“为了给学校搬迁延安地区做准备工作,我们抽调各系负责人及教职工56人组成的先遣队,在驻校军宣队领导下,于8月15日顺利到达甘泉县清泉沟。先遣队的任务是和有关方面联系搬迁事宜,为陆续到达的人员安排食宿,并在地、县革委会领导下研究确定学校布局”[9]。

接下来是紧锣密鼓地安排:8月26日,第一批教职工164人到达甘泉县清泉镇;9月5日,第一批家属共101户295人分别从北京和涿县出发;第二批家属201户774人于9月10日出发,11日到达西安;最后一批教职工153人,家属75户110人于10月出发赴陕北,学校附属工厂、种畜等系列物资也随最后一批人员一同出发(详见表2、表3)。如此大规模搬迁,人数之众、物资之多,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就基本完成了搬迁,令人震撼。

表2 1970年10月北农大附属工厂搬迁计划

表3 1970年10月北农大种畜搬迁计划

(二)自力更生,艰苦建校

搬迁完成后,教职工及家属被安置在沿洛川、甘泉、延安一线绵延几百里的村庄里,靠租借农民房屋、窑洞暂时栖身。新校址在清泉镇,座落于长达40多里的深山沟里,山沟宽处不足一公里,窄处则只有一条通行小路,土地分散在5个山沟以及8道山梁上(详见图1)。此地原为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场,农场将约3 000亩土地(其中:水地160余亩、川台地700余亩、塬地80余亩、山地2 000余亩)移交农大。这里条件十分艰苦:缺水、少电、交通极为不便,只有少量房屋和窑洞,根本不具备供数千教职员工生活的起码条件,办学条件更无从谈起。

图1 甘泉清泉沟农场示意图

面对如此艰苦的条件,全体教职员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提出了“边治窝,边治坡”的建校口号。“治窝”即解决住的问题,“治坡”就是在坡地上开荒种地以解决吃的问题。

“全体同志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下了汽车就开始了劳动,冒雨锄草、翻地、抢种秋菜、动手盘灶。炊事员虽然人少,但由于大家的积极努力,在到达后的第二天就自己起火做饭,并且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使大家吃好,保证大家精力充沛地投入建校的战斗。第二天绝大多数同志投入了房屋修缮工作,同志们都以此作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学习延安精神的第一课。不怕脏和累,同瓦工、木工师傅一起利用废旧料,迅速地完成了房屋修缮任务,为第一批200名同志住房创造了较好的条件。为了及早提出规划定点方案,他们积极地开展了调查工作,虚心向当地贫下中农学习,认真地调查访问,负责接收土地的侯修身、石元春、孟昭青等同志,不怕天热疲劳,每天爬山头,看土地,回来以后利用休息时间整理材料。园艺、牧医、植保去调查的地点离驻地较远,要带着干粮,每天往返几十里到点上进行工作,岁数较大的郭铁同志,严格要求自己和大家一样跑来跑去,并积极提建议”[9]。

“截至今日,重新修正的20间窑洞已基本完成,东大院重新翻修的九间房子再抹一层泥就基本完工,林场的12间窑洞安门窗工作大约再有一星期可以完工,其他的一些房屋正在修缮,这样,加上现在已住人的房屋窑洞,估算一下,住得挤一点,大约可容纳600人左右。

从9月25日开始,植保、园艺、气象三系全体教职工已投入打土坯准备冬季烧砖的劳动,他们在机技工师傅的指导下,用三天的时间突击完成了场地的准备,从9月27日开始正式打坯,第一天试打,共打坯2 500块,第二天4 000块,第三天5 500块,质量也有所提高。计划土化系、农经系的部分人在完成窑洞的修缮后也将投入这项劳动,预计到上冻前(10月下旬)可以突击出25~30万块砖坯。牧医系负责在沟里的牛圈、牛栏,冬季饲料等的准备基本就绪”[10]。

经过1970年下半年紧张准备,全校教职工的生活勉强安顿下来。1971年春,大部分教职工投入生产劳动——开荒种地、修筑梯田。“播种粮食作物1 400余亩,油料作物122亩,蔬菜80亩,其他作物210亩。修筑小型水库3座,排水渠4 000多条,栽种果树数百株。”艰苦劳动换来丰厚回报。1971年,收获粮食11万余斤,油料3 000余斤,蔬菜23万斤。

教职工还自己动手建设“五七”工厂、兽药厂、农药厂、赤霉素长、印刷厂、加工厂等。虽然条件简陋,各个工厂还是陆续开工生产,半年之内就生产了中兽药8万余斤。

(三)因陋就简,开展教学科研

迁校甘泉,条件虽然艰苦,学校仍不忘职责所在,一边抓生产搞安顿,一边着手开展教学和科研活动。

安排部分教师深入当地农村开展生产服务工作,组织“教育革命小分队”到延安地区的农村蹲点,开展农业生产调查,为当地农村培养技术人才。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北农大在甘泉县共举办各类短期培训班或专题讲座34期,参加人数886人次;举办兽医学习班,培训近百人;举办“农业八字宪法”*“农业八字宪法”,指毛泽东提出的农业生产上要重视土、肥、水、种、密、保、工、管八个环节。短训班,培训200余人。虽然时间和规模有限,但对于普及农业技术、推动当地农业生产发挥了一定积极作用。

科学研究工作也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坚持进行。1970年秋到陕北后,小麦育种工作立即投入开展起来。“我校著名小麦育种专家蔡旭教授有高血压症,但为了做好小麦良种繁育工作,在赴清泉沟途中,每到一处就马上跑去找贫下中农调查,询问当地种麦情况,到达住地后又不顾疲劳,抓紧时间,爬到山上选择种麦的地方”。学校选择洛川、绥德、黄陵、甘泉等县31个点,播种200多个小麦品种,进行育种试验。不到三年,选育适应陕北旱塬地区种植的小麦品种10多个,与当地旧有品种相比,可增产20%~50%。小麦育种试验成果曾在当年陕西省“教育革命展览会”展出。

1971年3月,学校开始举办工农兵学员试点班,学制一年,5月开学。因条件有限,只招收了农学和牧医两个专业的学员,共103名学员人。这是在陕北期间开展的唯一的有学制的教学实践活动。笔者曾数次到甘泉县实地调研,有幸对北农大在甘泉期间培养的两位老校友高忠信、高万和进行过采访。两位老校友于1971—1972年分别在农学系和牧医系举办的试点班学习。他们对在北农大的求学经历和学习过程记忆深刻且饱含感激。他们的讲述中可以清楚地发现:虽然培训班时间不长,却使他们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折。现年67岁的高忠信,于1971年5月至1972年9月在北农大农学系农学试点班学习,在进入试点班之前是村里的生产队长,经过一年学习,在老师帮助下,掌握了扎实的农业生产技术知识,培训结业后被分配到县农业部门任职,从事农业技术推广、作物育种等工作,并曾担任县级领导。高万和在1972年参加了北农大牧医系举办的试点班,学习兽医知识和技术,结业后到县里的兽医站工作,后成为甘泉县兽医专家。

(四)地方病肆虐,损失惨重

甘泉县是克山病、大骨节病等地方病的高发区。“据甘泉县医院姚、李大夫介绍,甘泉县为克山病、大骨节病的发病区,过去发病重点为劳山公社,清泉沟二地,最近根据病员来源来看较前有所减少,但各公社,各大队均有散在性地发生。……清泉沟的居民大多数是从榆林、米脂等地移民来的,他们刚来时不知道地方病与饮水有关系,因此都饮用沟水,他们经过实践才发现饮用沟水容易得地方病。而当地久居农民则不用沟水,而是选用较好的井水和泉水,后来外来户也就不用沟水了”[11]。北农大仓促搬迁到甘泉,从一开始就忙于生存下来,对当地地方病没有了解,更没做任何防护措施,导致一场大灾难降临。

1970年,北农大搬进清泉沟不久,种马群(61匹)、种牛群(50头)、种羊群(617只)中陆续大面积出现“摇摆病”,并出现马、牛、羊、鸭死亡现象。“通过解剖死亡动物显示心脏转化(心肌萎缩)没有了弹性,骨质疏松,生前呈拐和摇摆,走路艰难,显大骨节高度,二分指开显大骨节,北京鸭来时一百多只,经过不到一年(十个月)因患大骨节和类似人的克山病而死亡,现仅存十余只,许多皆是出现急性克山病发作症状而突然死亡,经解剖发现心脏扩大,心内积液,左心肥厚,心脏脆弱,不堪一摸,肝脏胖大显著,大骨节明显可见,以上动物都是外来的,品种优良的苏重马患摇摆病死去一头,荷兰牛死去二头及一头黄牛均猝死,估计亦为心脏病发”*摘自1972年4月北京农业大学校医院门诊记录。。

实验动物发病死亡的同时,教职工中也陆续出现克山病症。1971年春,克山病开始流行。“从去年秋冬以来,在我校居住的各点上的师生员工及家属患克山病及大骨节病的人数不断增加。截至目前为止,经卫生部门的初步检查,不完全统计,教职工中确诊为克山病患者和发现有可疑症状的46人,小孩15人。教职工子女中大骨节病患者和发现有症状的27人。又据校门诊部在中小学生中共检查66人,发现关节肿大或畸形者30人。据园艺系统计,教职工50人,家属小孩25人中,发现心脏病7人、小孩大骨节病4人,共11人,占总人数的14.7%。目前仍在继续发展,而且较为严重。全校师生员工不少人体质下降,有血压降低、上升脉搏加快,指甲变形,大口喘气,小孩腿痛的现象”[12]。

地方病也给教职工子女健康造成了严重影响,1972年4月学校对中小学生进行了体检,结果显示只有20%的孩子身体正常,其余均患有不同症状的地方病(详见表4)。

表4 北农大清泉附属中小学体检情况汇报(门诊部1972年4月8日)1972年4月7、8日两天给207名中小学生进行了体格检查,重点检查了心脏、关节、甲状腺等,并询问了自觉症状。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学校上下顿时不知所措,校领导虽然尝试补救,但为时已晚,造成全校人人自危、人心涣散,大批人员陆续离开,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情况已经比较严重的影响了广大师生员工及家属在这里建校办校的思想情绪,有的单位,已人心慌慌,每天回窑就是三看:看孩子的手骨节大不大,看自己的心脏跳多少次,看窑洞会不会塌掉。年老的想退休,年轻的想调走,各项工作已受到影响”[12]。到1972年7月,大多数教职工及家属离甘泉县而去,“投奔亲友”,自寻生路。

三、曲折回迁路

(一)合并未果

早在北农大搬迁清泉沟之初,山沟办学合理性就曾受到质疑。但上级坚持农大要在陕北办下去。1970年12月,农林部、国家计委下发通知,拟要求北农大和西北农学院合并,并在甘泉县设立西北农学院分校。后因两校一致反对,此方案未待正式公布即作罢。

1971年4—7月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召开。农林院校撤并工作开展,拟将50所农林院校缩减到33所,北农大在被合并之列。会议决定将北农大与延安大学合并,成立新的延安大学。9月,陕西省下达合校令,拟订《延安大学建校总体规划》,组成延安大学领导班子。后因1971年底开始地方病肆虐,多数北农大教职工已离开山沟,此次合校有名无实。

(二)回迁涿县

面对如此严重的困境,学校教职工曾不断给中央写信反映北农大在陕北的困难处境,请求中央妥善解决。

1972年3月,校长王观澜与王震一起写信给周恩来总理,反映北农大困境并提出建议。9月,王震到陕北视察期间,接见了北农大教师、干部代表,并专门与副校长沈其益交谈。他对沈其益讲:总理已有指示,疫区不能办大学。王震认为北农大迁回涿县办学比较好,他当时即向沈其益表示“我到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北京农大迁回涿县”。

1973年1月,国务院科教组正式拟文《关于北京农业大学改为华北农业大学并迁到河北涿县的请示》,报周恩来总理并获同意。4月,国务院科教组以科教计字090号文正式发出《关于北京农业大学迁到河北并改名为华北农业大学的通知》,“同意北京农业大学从陕西省迁到河北省涿县原农大分校扩建办学,并改名为华北农业大学”。

(三)回京办学

1973年10月,搬迁涿县工作结束。在涿县办学,同样困难重重。在“四人帮”地方势力破坏下,涿县办学条件毫无改善,学校工作难以正常开展。“四人帮”覆灭以后,为弥补“文革”中浪费的十年光阴,学校不断向中央反映情况,以期尽快摆脱困境,恢复正常办学秩序。

1977年8月,高鹏先、王明远、沈其益三人联名致信邓小平,引起邓小平对农大问题的重视。1978年2月、3月、5月,学校负责人和俞大绂、沈其益等教授数次上书邓小平、华国锋、叶剑英等国家领导人。王明远还在1978年4月召开的全国教育会议上呼吁“要敢于正视搬迁造成的损失和危害”。他说:“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把马连洼校舍交还我们”。农林部于1978年6月正式呈文国务院,请求把北农大迁回北京马连洼原址。

1978年6月,学校以全体教职工的名义致信聂荣臻元帅。聂帅十分重视,致信邓小平,建议北农大搬回北京,恢复校名。邓小平批示:“我认为比较妥当。”在学校多方努力下,在党和国家共19位领导人的关心支持下,《国务院关于华北农业大学搬回马连洼并恢复北京农业大学名称的通知》(国务院248号文件)终于在1978年11月29日正式下达。北农大长达十年之久的颠沛流离之路终告结束。

四、结语

“文革”期间,全国发生的高校大搬迁、大撤并浪潮中,北京农业大学遭受了惨重的破坏和损失。何康(时任农林部副部长)曾在1978年全国教育会议上讲:“十年动乱,全国农林院校搬迁的有23所,共搬迁过45次,其中农大搬迁4次。”农林高校是十年浩劫的重灾区,而北京农业大学则是“重灾区的一个重灾户”。

“文革”十年,北农大损失惨重。教职工队伍受损惨重:人数大减、结构失衡、身心严重创伤,甚至连教职工的后代都深受其害,至今仍有很多农大子弟在忍受甘泉地方病之苦。教学和科研被迫中断,招生停滞、科研停顿,损失难以计算。学校资产损失巨大,数次搬迁,条件艰苦,大量仪器设备、图书资料等财产丢失损毁,难以计数。

虽然历经数次搬迁,境遇悲惨,损失严重,但是农大人一直未曾放弃。迁校甘泉之初筚路蓝缕,山沟里坚持科研、坚持服务当地农业生产;面对困境,毫不退缩,积极建言争取改观。北农大人以其坚韧精神保证了农大百年历史不曾中断,更为农大的发展保存了可贵火种和硕果仅存的力量。农大走过风雨与辉煌并存的110年沧桑,北农大精神值得铭记,更值得我们继承与发扬。

[1] 庄孟林.中国高等农业教育历史沿革.中国农史,1988(2):106-124

[2] 杨士谋、彭干梓、王金昌.中国农业教育发展史略.北京:北京农业大学出版社,1994:171

[3] 毛泽东.毛主席论教育革命:北京:人民出版社,1967:37

[4] 全国农业院校教改的初步设想——“五七大寨公社”(讨论稿).北京农业大学革命委员会.1967年.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5] 王步峥,艾荫谦,赵竹村.探索之路:中国农业大学跨越百年的办学历程.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3:254,279

[6] 北京农业大学简报(第六十一期).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一日.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7] 北京农业大学简报(第六十一期).我校师生去衡水插队锻炼学习班简报,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廿四日.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10] 搬迁工作简报,第十一期,关于建校工作的情况,一九七〇年九月二十九日.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11] 关于对地方病调查情况报告,一九七〇年十二月四日.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12] 关于我校地方病发作情况的报告(72)延大-119.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责任编辑:常 英)

The Tribulation and Temper of Higher Agricultural Education in China——Relocation of Bei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Li Maomao Cai Yuanyuan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period, as unrest earliest, longest stricken hardest hit, the cultural and educational fields suffered heavy losses, especially higher agricultural education. Bei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as the highest institution of higher agricultural education, especially not fare well, undergone: revocation, relocation, merger, etc. Based on archives and field investigation, this paper sorts out the context of Bei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moved to Shanxi Province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period, to make teachers and students understanding the history of this period in-depth, cherish the hard won achievements, and create a better tomorrow even more brilliant together.

Higher agricultural education; Bei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Removal

2015-05-26

本研究得到了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老一辈院士学术思想研究/科技档案收集保管利用模式创新研究”(项目编号为2015TC010)的支持。

李茂茂,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助理馆员; 蔡远渊,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员,本文通讯作者,邮编:10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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