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娇娇
(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心灵的延展”与“意识之流”
——论奥古斯丁的时间观
○ 初娇娇
(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文章以古希腊时期关于时间的来由以及时间的测量有代表性观点,引出中世纪基督神学教父奥古斯丁的心理时间观念——时间并非独立的存在,也非物体的运动;时间是由上帝所创造的,时间是人的心灵的延展。文中最后探讨了奥古斯丁时间观的影响,这种时间观念不仅影响了西方人的哲学视野,而且也深刻地影响了世界文学。
时间; 时间观; 奥古斯丁
什么是时间?这是一个亘古长存的问题,许多思想家穷尽毕生精力去思考。由此西方哲学史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时间观念——以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为代表,认为“时间是计算前后出现的运动得到的所记之数”,[1]11时间关乎运动且可以测量,自此影响了后来的牛顿等自然科学家。另一种则是以中世纪神学之父奥古斯丁为代表的,认为时间是心理意识的延展,影响了后来的康德、柏格森以及海德格尔等思想家。本文以古希腊的时间观为参照着力分析奥古斯丁的时间观。
古希腊哲学家基本上把时间看成是外在于主体的存在,古希腊时间观代表人物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与运动密不可分,时间在运动中以数的形式显示出来,由此,时间可计算。亚里士多德将其对时间与运动的具体关系详细阐述与其《物理学》著作中,时间可以测量,它抽掉了一切关联结构,只是一种纯粹的线性之流。试想,如果时间是铭刻于钟表或日晷上的数字或影像,那么,假如钟表等计时工具停止,时间就不从得知,那么时间是否因此不存在?如果,物体停止运动,时间是否也就没有了?诸多的问题导致古希腊时期的人们对时间不能充分地认识,也是说,时间不是运动之物的内容或存在的附庸,时间有其自身的属性。把时间仅仅理解为物理意义上的数字意味着人们进行时间的探讨时远离了时间的起源问题或将时间经验仅从生活表面现象来进行哲学观照。那么时间到底从哪里来,它的本质是什么成为古希腊时期的不解之谜。
时至中世纪,时间的来由得到了神学维度的阐释。教父神学代表人物奥古斯丁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由上帝所创造的,所以时间也自然是上帝所造之物,这就是对于那些质问上帝在创造天地时做了什么以及上帝在不在时间的掌控之中的问题的回答。上帝创造了人,上帝知晓世间人的一切,而时间存在于人的思想意识中,所以上帝因此可以掌控时间。上帝的永恒既是世界的起点,也是终点。时间则恰是在起、终点之间的运动,这种运动远非物理性的,它具备意识流动的色彩。万物在时间中,有始终升沉,有盛衰美丑。上帝所造之时间与上帝的永恒相对,它是流走的点滴记忆,永恒“卓然不移”,时间“川流不息”。这种时间观念带有深刻的宗教信仰的意味,是基督教神学在时间问题上的反映。奥古斯丁对时间问题的深思挽救和摆脱了古希腊的对于现象世界的困境,从信仰的维度上给予时间以重新理解。
时间既是上帝所造,那么,时间究竟是什么?奥古斯丁认为时间是一种思想意识的延伸,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线性之流,时间在这个层面上摆脱了希腊循环时间观的束缚。作为心灵伸展之时间,它与人的自由紧密相关,这种时间观的内涵阐释体现了一种属人的自由以及人对存在处境与命运的考量。时间远非固定的存在,它是一种生命生生不息的流动。人们不应只以物理时间来度量它,因为一切记忆或体验都是在感觉中形成了它的长度和深度。譬如说,人们在等待一封迟来的信函,人们此时如年度日,时间仿佛很遥远很漫长。此时,时间超越了物理的衡量,体现了一种心灵的绵延与伸展。这种伸展具有两种含义——拉紧和放松,前者即是心灵的自我伸展的意思,而后者则是心灵通过伸展使自己放松。时间于此富有了一种张力,收缩自如,伸展出一个长度,并在自然时间上显示出三个向度——过去、现在和将来。人们能从心灵里感知时间,所以奥古斯丁认为时间可以度量。
从时间的度量来看,也就是说时间究竟以何种方式存在?奥古斯丁说人们通常将时间分为现在、过去和将来,人们也如此教儿童。如果说将来存在,那么将来成为现在时,是否从一个隐蔽的处所脱颖而出,成为现在;如果现在成为过去,那么现在是否又进入了某个隐蔽之所,成为过去;将来即是存在的,但人们却看不到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当人们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时,也都茫然不解。实际上,人们所说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只是对生活的一种记忆、感觉与期许,它们仅仅是一种景象或是人们所经历的故事以及人们的一种感悟,而这些并非时间本身,只是对流俗时间的一种理解。过去、现在与将来只是时间的表现方式,他们与时间不同,时间是一种抽象的逻辑概念,时间只有相对的度量,不存在绝对的固定的时间。时间正是在心理意义上的绵延中获得存在的依据,人们通过意识的流动感悟时间本身。真正的时间无论如何悠久,也不过只是流光的相续,永恒却无过去。时间在这种意义上无法度量,我们只能凭借心理意识与感知其存在或者长短。所以说时间不过是一种延展,是心理意识的绵延不息。心灵只有伸展自己,生存的维度才能打开。只有生存的维度打开了,或者说,只有当生存时间化为过去、现在和将来,人们才可能通过思想再一次“抓住”不停息地走向过去的现在,才能把过去和将来当下化,使变动不居的存在者上升为存在。
奥古斯丁开创了时间的心理意义上的度量,由此深刻地影响了西方哲学和文学。首先值得关注的是奥古斯丁的时间观对于康德时间观的内在主体性的意义的启示。在康德的哲学体系中,作为“知性纯粹概念”与感性之间的中介的“先验构架”,正是时间。康德认为时间既不是事物的外在形式,也不是超越于人之上的神的形式,而是自我意识的内直观,是主体自我的内形式。时间远非客观化的,而是带有主体的意识和观照,是主观的。这就充分显示了主体的自由与尊严,是启蒙思想在德国哲学上的普照。康德认为人类的一切观念都要受到时间的制约,我们的经验发生于时间中。现实、必然与可能总是存在于特定时间中的逻辑序列。现实性即是发生于一个确定时间里,必然性则是存在于一切时间中,而可能性则是某种东西存在于任何时间内。康德的时间观存在着矛盾与局限,把时间看成无限,这就与它在现实中的有限形成二律背反。
其次,柏格森对时间的理解接续了奥古斯丁的思想。在柏格森看来,真正的时间是“绵延”,是生命本身异质性的延伸,不可度量。时间就似我们的生命之流中的片段与意识,时间可以是白驹过隙,可以是度日如年,而人的整个生命就是一个由时间所构成的绵延不绝的川流。这种时间观念在文学上就体现为意识流小说的兴起,小说里没有通常的时间概念,主人公游离于过去、现在与将来,完全是一种心理意识的流动。如著名的普鲁斯特的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就是一部由破碎的记忆回放以及断裂的时间所交织的网,有时回忆一闪即过,有时回忆则是天马行空,层叠不穷。这就使得艺术有其充分的自由,可以超越时空的束缚,充分显示主体的自由的主体性特征。
第三,奥古斯丁的时间观对海德格尔的关于时间的思想同样有着重要提示作用。海德格尔认为传统的物理学时间是对时间本源的掩盖和遗忘,它使得时间成为关于物体运动的一种机械的计数。在海德格尔看来,时间是生命存在的可能性前提,成为一切存在的界域,这是对本源时间意识的彻底觉醒。海德格尔认为此在的存在是有终结性的存在,是含有时间性的整体存在。时间性在不同时间样式显示出不同的状态——当时间性表现将来时,时间就是领会着死亡,人是向死而生;当时间性显示已在,时间就好似一个不断退回自身的活动;当时间性以当下样式显示,时间就让世界和存在者存在,成为一种“遇见”。不论以何种样式存在,都是一种“本真”的显示。海德格尔较之于之前的思考时间的哲学家或神学家不同之处在于将时间与存在和自由结合起来,真正体现了一种“思”的艺术,使人们诗意的在大地上栖居。人应该聆听大地的召唤,聆听本源时间,徜徉于林中之路,体会存在与时间。
总之,奥古斯丁《忏悔录》的时间观就是上帝创造时间是作为“神”的存在使时间受造,而心灵的延展则是作为“人”的存在使时间内化。由此,上帝绝对自由与人的相对自由相对立。奥古斯丁的时间观念是对以往物理时间观的叛逆和创新,由此人们对时间观念又有了形而上的理解,时间不仅是一种形式,而且是一种意识的流动与思想的绵延。这种时间观念不仅使心灵之“思”与心灵之“在”合二为一,而且对时间的理解走向人自身的存在角度,使得人的哲学之思有更广阔、更开放的理解空间和可能性。
[1]亚里士多德.物理学[M].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2.
[2]奥古斯丁.忏悔录[M].商务印书馆,2012.
[3]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商务印书馆,1996.
[4]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人民出版社,2002.
[5]帕格森.创造进化论[M].商务印书馆,2004.
[6]张荣.自由、心灵与时间[M].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初娇娇,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I106
A
1672-8610(2015)07-0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