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遁寒岩快活长歌笑——浅谈寒山其人其诗

林　晖

（临海市人大常委会，浙江临海317000）

我自遁寒岩快活长歌笑
——浅谈寒山其人其诗

林晖

（临海市人大常委会，浙江临海317000）

作为我国历史上一位传奇式的白话诗人，寒山的诗歌在民间广泛流传。他的诗歌，内容儒、道、释、俗驳杂融汇，在规劝从善戒恶的同时又有对社会现实中的丑恶进行讥讽、揭露；艺术风格丰富多彩，语言通俗，形式自由，文雅含蓄，是唐代白话诗传统的直接继承者。

寒山；叹世；佛理

寒山，是我国历史上一位传奇式的隐士与白话诗人。“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随着唐代诗人张继这首诗和寒山寺的晨钟暮鼓，寒山的诗歌连同那带着神秘色彩的奇闻逸事，超越着时间、空间，在民间广泛流传。

寒山，又称寒山子，曾自称贫子，姓名及生卒年不详。从其诗中约略可知，他活动的年代大约在八世纪初至九世纪初，即700—800前后，正是盛、中唐时期。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是初唐时人。原籍在咸阳附近，是个农家子，但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有才气，也有骨气。用他自己的诗来说，“出生三十年，尝游千万里。行江青草合，入塞红尘起。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1］777，“学武兼学文”［1］35。他参加过科举考试，但最终未被有司所赏识。他曾做过官，或许是幕僚，但由于秉性刚正，“立身既质直，出语无谄谀”［1］276，以至于“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勋”［1］35，落魄而归。他也有过妻室，并和兄长住在一起，但家室不和，兄责妻疏，加上政治失意的不平和苦闷，他终于在三十岁左右时“抛绝红尘境”［1］291，来到天台，隐居在寒石山，不时与国清寺僧交往，以作诗述怀为乐，前后凡七十余年。从“贫子”到“寒山子”，从离家到出家，名字也由寒山成为寒山子。

寒石山，又称翠屏山，在天台县城西南六十里处，现街头镇境内。寒山子的隐居之地是一处名叫“明岩”的石洞。明岩的环境十分幽奇：“两山曲，《志》所谓八寸关也，入关，则四围峭壁如城。最后，洞深数丈，广容数百人。洞外，左有两岩，皆在半壁；右有石笋突耸，上齐石壁，相去一线，青松紫蕊，蓊苁于上，恰与左岩相对，可称奇绝。出八寸关，复上一岩，亦左向；来时仰望如一隙，及登其上，明敞容数百人。岩中一井，曰仙人井，浅而不可竭”［2］10。就在这神仙洞宅中，寒山过着“瓮里长无饭，甑中屡生尘。蓬庵不免雨，漏榻劣容身”［1］461，“状如贫子，形貌枯悴”［1］931，“桦皮为冠，布裘破弊，木屐履地”［1］931的乞丐式生活。他或“桦巾木屐沿流步，布裘藜杖绕山回”［1］530，“或长廊歌咏……或于村墅与牧牛子而歌笑，或逆或顺，自乐其性”［1］931。他与国清寺僧人丰干、拾得相好，“时还国清寺”［1］931。拾得“知食堂，寻常收贮残饭菜滓于竹筒内，寒山若来，即负而去。或长廊徐行，叫唤快活，独言独笑。时僧遂捉骂打趁，乃驻立抚掌，呵呵大笑，良久而去”［1］931。由于寒山的言行怪异，因此时人常目之为“风颠”、“颠狂汉”、“痴人”、“贫人风狂之士”、“逸士”。有关寒山的传说也因此带上神奇色彩。据传，闾邱胤出任台州刺史时，曾路遇丰干，遂得丰干指点去国清寺谒拜寒山、拾得。当时，寒山、拾得正在灶房烤火，见了闾邱胤哈哈大笑，连声说：“丰干多嘴、丰干多嘴。”说罢，拍着双手，嘻笑而去。闾邱胤连忙备了净衣、香药，改日再来谒拜。这一次，寒山、拾得又是哈哈大笑，一语不发，扬长出寺，径向寒石山方向走去。闾邱胤见状跃马飞追，一直追到寒石山，眼看就要追上时，只见山崖峭壁豁然中开，寒山、拾得遂隐入洞中。洞门又自行合上，闾邱胤只好面壁而拜。

孤寂凄苦的生活，使寒山看见了现实中多种多样的矛盾和人世间的愚昧、丑恶、不平和悲惨。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也许是为弘扬佛理，寒山写下了几百首诗歌“。五言五百篇，七字七十九。三字二十一，都来六百首。一例书岩石，自夸云好手。若能会我诗，真是如来母。”［1］704后人称之为“白话诗人”。由于他的诗大都是书写在“竹木石壁上及人家厅壁”［2］932，因此佚失极多，现存的仅三百余首，且无诗题。寒山的诗内容比较复杂，儒、道、释、俗驳杂融汇，大致可分为世俗与宗教两类。其中有许多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叙写山中景物之幽胜的，也有不少是叹世、劝世、谈佛论道的，还有一部分是写他自己生活状况的。而且在规劝从善戒恶的同时又有对社会现实中的丑恶进行讥讽、揭露的，或带有某种朴素唯物主义观点的，甚至还有一般士人抒情咏怀的。如揭露富人家“奴马满宅舍，金银盈帑屋”［1］626的剥削发家生涯；反映饥寒客“长存磨石下，时哭路边隅。累日空思饭，终冬不识襦”［1］305的贫苦困顿；揭露婚姻的不合理“老翁娶少妇，发白妇不耐。老婆嫁少夫，面黄夫不爱”［1］333；以及用人问题上的黑白颠倒：“鸱亚鸟饱月委，鸾凤饥徨。骏马放石碛，蹇驴能至堂。”［1］159还有描写了穷人向富人借贷的惨状：“新谷尚未熟，旧谷今已无。就贷一斗许，门外立踟蹰”［1］329以及富人或悭吝推诿而不肯借“：夫出教问妇，妇出遣问夫。”［1］329或贪婪、奢侈：“转怀钩距意，买绢先拣绫。”［1］100于是，寒山对这种为富不仁者发出诅咒“：悭惜不救乞，财多为累愚”［1］329，“若至临终日，吊客有苍蝇”［1］100。至于自述自己生活的诗如：“少小带经锄，本将兄共居。缘遭他辈责，剩被自妻疏。抛绝红尘境，常游好阅书”［1］291“。我自遁寒岩，快活长歌笑。”［1］77“9一自遁寒山，养命餐山果。”［1］44“8一人好头肚，六艺尽皆通。”［1］37“3仙书一两卷，树下读喃喃。”［1］5“3闲书石壁题诗句，任远还同不系舟。”［1］47“4自从出家后，渐得养生趣。伸缩四肢全，勤听六根具。褐衣随春冬，粝食供朝暮。今日恳恳修，愿与佛相遇。”［1］702另外，有些诗带有明显的劝人醒世的意味：“教汝数般事，思量知我贤。极贫忍卖屋，才富须买田。空腹不得走，枕头须莫眠”［1］384，“四时无止息，年去又年来。万物有代谢，九天无朽摧。东明又西暗，花落复花开。唯有黄泉客，冥冥去不归。”［1］55还有直接表白政治观点和理想的：“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地。”［1］572“去家一万里，提剑击匈奴”［1］237。以及怀念家人的：“昨夜梦还家，见妇机中织”［1］344。

寒山诗的艺术风格也是丰富多彩的。《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四九介绍其诗云：“有工语、有率语、有庄语、有谐语，至云‘不烦郑氏笺，岂用毛公解’，又似儒生语，大抵佛语、菩萨语也。今观所作，皆信手拈弄，全作禅门偈语，不可复以诗格绳之。而机趣横溢，多足以资劝戒。”［1］962但最突出的是语言通俗，形式自由，文雅含蓄。那种神秘的禅机哲理自然而然地在这种民歌似的质朴、清丽的诗句中流露出来。下面这两首诗通过对自然景色的描写和内心情感的抒发，表现出自己对佛理的追求和探索，劝世化俗，意境高远超脱，哲理发人深省：

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

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1］519

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

明月照时常皎洁，不劳寻讨问西东。［1］520

又如：“土牛耕石田，未有得稻日。”［1］183“秤锤落东海，到底始知休。”［1］346“大有好笑事，略陈三五个。”［1］330“月尽愁难尽，年新愁更新”［1］90，几乎全是口头语。通俗自由并非是不懂格律。从诗的实际看，寒山是懂格律的，只是不墨守格律，不为格律所困而已。他的有些诗对偶工整，平仄协调，有声有色，雅正优美。如“旭日衔青嶂，晴云洗绿潭。”［1］336“凋梅雪作花，杌木云充叶。”［1］386“径窄衣难进，苔粘履不前。”［1］769“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日响，短舞万人看。”［1］47“岁去换愁年，春来物色鲜。山花笑绿水，岩岫舞青烟。蜂蝶自云乐，禽鱼更可怜。朋游情未已，彻晓不能眠。”［1］57因此，当有人讥笑寒山的诗太俗气，不合律，“闲言语”时，寒山写了这样一首诗予以反诘：“有个王秀才，笑我诗多失。云不识蜂腰，仍不会鹤膝。平侧不解压，凡言取次出。我笑你作诗，如盲徒咏日”［1］751。

寒山的诗自唐代“好事者”搜辑问世后，先在佛门内流传，宋代开始，得到文士、官宦、帝王的推崇，如王安石、朱熹、陆游、清雍正皇帝等，尤其在禅林，更有其特殊的地位。后人曾把寒山、拾得、丰干的诗编在一起，名《三隐集》。现存的寒山诗有《四部从刊》景宋刻本，四库全书本，《全唐诗》本，约310多首。在国外，寒山的诗很早就被译成日文、英文、法文等，其名声甚至与李白、杜甫并驾齐驱。尤其在日本，广受欢迎和追捧。而最早将寒山诗传入日本的，可能是日僧成寻，时间在宋熙宁六年（1073），此后，日本相继出现多种注释本。14世纪日本著名画僧可翁宗然以简洁、流畅的笔法画出《寒山图》，被视为日本国宝，并据此画制成一枚日本邮票。19世纪日本文豪森鸥外，根据《寒山子诗集序》写了一篇关于寒山拾得的短篇小说，被称为佳作。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美国的部分青年把寒山视为偶像，掀起了一股“寒山热”。寒山，在我国的文学发展史上的确是一个特殊人物：从“书剑客”，到贫子、隐士、寒山子、以至于著名白话诗人，以至于民间传说中的三圣佛（寒山、拾得、丰干），和合仙（寒山、拾得）。这奇特的经历，不朽的诗篇，造就了寒山——这位中国历史上传奇式的白话诗派的领军人物，出入尘世、儒释道兼有的千古奇才。

［1］项楚.寒山诗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朱慧荣.徐霞客游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9.

Preliminary Study on Han Shan and His Verses

Lin Hui
（The Standing Committee of Linhai Municiple People’s Congress，Linhai，Zhejiang 317000）

Han Shan was a free verse poet whose verses were widely spread in folk.The content of his verses was integrated Confucianism，Taoism，Buddhism and custom.It intended to pursued people to leave bad from well and reveal real social evil.With variant style of art，common language，free form，refined connotation，Han Shan’s verses were the direct successor of free poems of Tang Dynanty.

Han Shan；criticizing the practical life；principles of Buddhism

10.13853/j.cnki.issn.1672-3708.2015.02.004

2015-04-17

林晖（1956-），本名何林辉，男，浙江临海人，讲师，从事地方文化研究。